事情也当真如众人预先料想的那般顺利,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美食大会决赛前夕。
头一天晚上,邓媛俪娘特意陪伴在周大姐身边,生怕她决赛时紧张或者对自己不自信, 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实力来。
反倒是周大姐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甚至说道, 我如今只等这个比赛尽快结束,好过去找你们就是。
倒是邓媛那边要做那个大型凤凰糖人的确有些难度,少不得我尽快赶过去帮她。
邓媛连忙笑着说道,不管怎么说, 我总能支撑到你过来。
只是你那边的比赛总要有人过去支持你才好。
不是说上次便碰到那个人了吗?说不定这次那人又过来假公济私, 要坏你的好事。
总要有人来帮衬你才是。
我想着倒不如让我叔叔跟着你过去, 顺便帮你保驾护航, 连带着帮你加油助威。
这样如何?周大姐如今本来就对邓权颇有好感。
就算邓媛此时说得有理有据,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她的脸颊仍是烧得绯红。
周大姐心中羞怯又懊恼, 早已认定邓媛小丫头怕是猜出来了。
只是她表面上仍是一副大大方方的模样, 她甚至直接对邓媛说道:随你, 你那边若不需要他帮衬, 你便让他过来找我就是。
邓媛倒也不反驳她, 反而笑了笑。
周大姐瞪了她一眼,又说了一句:明日便要比赛了, 我要早些回去休息了。
倒是你们两个明天还有的忙呢,也早些休息才是。
说罢, 她便匆匆转身离开了。
反倒是俪娘一头雾水看着邓媛,又问道:周大姐这是怎么了?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邓媛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心话说, 你这是光顾着自己暗恋了, 眼里根本看不见别人也在恋爱呢。
果然俪娘下一句便是埋怨:喜子哥也真是,明日就是美食大赛的正经日子,都这时候了,他居然也不回来。
当真是把媛儿你抛在一边给忘了。
邓媛十分无奈,心知是俪娘又想见哥哥了,只是这事还真是急不得。
于是她又正色说道:哥哥那边如今要办一起大案,我倒是希望他能保护好自己,千万别受伤了才好呢。
俪娘吓了一跳,连忙又问道:怎么就受伤了?喜子哥身手好的很,别人都伤了,也伤不到他。
这次说是来看望你哥,你才跟你哥见几面呀?这要是不参加灯会,后天便回家去了,你都没法跟你娘交代。
不如这样,灯会之后,咱们再多再省城留几日,好叫你们兄妹聚在一起,好好玩玩。
邓媛忍不住睁大眼睛看着她,也不说话。
直到把俪娘看得心虚起来,又忙辩解道:我这可都是为了你着想,你这么瞪着我做什么?邓媛深深吸了口气,又解释道:不管怎么样,我哥如今查案子呢,丝毫不能出半点差错。
他们要抓的是个猖狂的杀人犯,早已犯下几重血案。
我哥之所以不经常过来咱们这边,也是有他的顾忌。
这不是还让叔叔请了镖师过来看护着咱们。
无非是不想让咱们受到他们的牵连。
俪娘,你想呀,那罪犯如今被逼的都快要狗急跳墙了。
若是发现邓喜的亲戚过来了,还不对咱们下手?就算你自己懂些功夫能护身,我可什么都不会,别再被犯人抓了去,反过来威胁我哥,那可就麻烦大了。
俪娘听了这话,身子抖了抖。
她虽然早几年为了练胆气,一直跟着仓偈习武,可到底是个姑娘家,受身体所限,强身的效果倒是有些。
对上那些亡命之徒,便有些不够看的了。
偏偏这时,邓媛又继续说道:所以说,明日里就算在集市上见了我哥,也不能冒然与他相认,就当陌生人似的。
不然若是我哥他们刚好正布防准备抓罪犯呢。
岂不是咱们耽误了他的大事?俪娘听了这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这才察觉到邓喜的公务竟是这般艰难。
根本不像她曾经在京城里认识那些做官的,每日里顶多上朝或者去衙门。
邓喜这边如今却要直面对杀人魔头了。
这要如何是好?他能平安回来吧?邓媛说得那些话分量极重,到底对俪娘造成了很深的影响。
俪娘一直想着邓喜会不会任务途中受伤?一会儿又陷入浅眠,梦见她在人群里跟邓喜打了个招呼,然后便有一支冷箭射来,邓喜倒地不起,满身满脸都是血。
俪娘到底被噩梦惊醒,心中又想着,这种时候兄长怎么就不在身边呢?若他此时在这里的话,凭借那一身好武艺,说不定也能帮着喜子哥抓坏人了。
之后俪娘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于是她又像年少时那般,悄悄打开门,去了隔壁邓媛房里。
透过月光一看,邓媛果然还如同年少时那般没心没肺。
这会儿早已睡得像小猪似的,呼吸已然平稳,小嘴微微张开。
俪娘忍不住戳了戳她的圆脸蛋,如今邓媛长大了,脸也长开了不少。
她的脸蛋似乎没有过去那般圆润了。
可却仍是软乎乎胖嘟嘟的,倒像是邓媛做的鸡蛋蒸糕一般。
折腾了好一会儿,邓媛终于有点动静了,半梦半醒间,只顾埋怨道:多老晚了,你还找我作甚?俪娘便说道:你往里面躺些,倒是给我腾出一个位置来。
我睡不着觉,今夜便想同你一起睡。
邓媛听了这话,哼哼了两声,身子却还是往里面移了移,总算给俪娘留了个位置。
两人一起躺好之后,邓媛微眯着眼睛,似乎很快又要睡着了。
谁成想,这时俪娘突然开口问道:你是当真一点都不担心你哥安慰吗?竟然还有心思睡觉?邓媛满腔睡意,瞬间又被唤醒,她心话说,好嘛,俪娘这边春心荡漾。
这还没怎么着,先忧虑起哥哥的人身安全了。
俪娘见邓媛一时没有言语,很快又自言自语道:总归是你哥,你也会担心他吧?邓媛半是赌气说道:不担心,那是他的工作,一年到头都在抓贼。
何况我哥打小跟严爷爷学武,还学了许多江湖经验。
又跟白大夫学了一些疗伤手段。
后来又跟张捕快学习,如今又跟在他师叔身边,都学了十多年的本事。
到如今难道还不如一个贼吗?若他当真如此不忌,师叔早就把他赶回老家小县城继续当捕快去了。
哪里又能等到今时今日了?却不想俪娘转过身来一把抱住她的腰,又埋怨道:媛儿实在太无情了,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
邓媛心话说,你这就是被恋爱光环迷花了眼。
不然又怎么会杞人忧天,担心到晚上睡不着觉呢?邓媛却觉得,就算哥哥再怎么不行,到底是吃公家饭的,再加上师叔同门在一旁护着。
怎么也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最后实在没办法,邓媛只得又说道:你要是实在睡不着,胡思乱想的,倒不如在心中默背账本,用不得多久,你也就困了。
俪娘却紧紧靠着她,就像吓坏了的小野兽一般。
还把额头靠在邓媛的肩膀上。
手臂也继续搂着她的腰。
过了好一会儿,俪娘才又问道:媛儿,你可曾喜欢过什么人吗?邓媛半梦半醒,根本不想回答她这问题。
谁成想俪娘突然放了个惊吓出来,那个吴城你看如何?你们俩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媛儿可喜欢那个吴城吗?听闻他这几年一直念着你。
之前吴城考上了举人,沈二娘便一直想给吴城说亲。
吴城却因为你的缘故,接连拒绝了好几个好人家的姑娘。
只说他如今一心向学,非要考中了,才来谈婚事。
沈二娘为此哭闹了一场。
其实那吴城是想着,他若考中进士,定要托人去你家说亲的。
邓媛听了这话,吓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又连忙问道:这些话你又是听谁说的?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吴城对我这般情深意重?何况他娘每次见面,必定要挖苦埋汰我一番。
闲来无事时,沈二娘就爱在村里嚼舌根,说我的闲话。
我娘隔三差五,总要跟她在村里互撕一番。
我们两家这般模样,我又怎么可能和吴城在一起?若吴城当真这般想的,他怕是得了失心疯吧?俪娘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连忙说道:媛儿原来从未想过这些事情吗?你如今已经快十四了,难道你娘就不急?邓媛理直气壮地回道:我爹我娘我叔叔一早就商量好了,将来给我招个上门女婿回家。
这事我又急个什么?更何况我们还是小孩子呢,把心思放在俪媛坊上,好好做买卖,好好赚钱。
这难道不好吗?说罢,她又一脸无趣地躺了回去。
倒是俪娘又凑过来,继续小声说道:你还把自己当小孩子看呢,我可已经是大人了,眼见着快要到十五了,也是说亲的时候了。
我娘和我外公已经开始盘算起我家那些旧友来。
只可惜他们想得倒是挺好的,想找个过去跟我家门当户对,或者比我家略低一等的人家。
也不知我外公又要赔上多少颜面,给那些人写信去。
指不定又要听到多少闲言碎语呢。
我倒是觉得与其让外公和娘为了我的婚事操心,倒不如在家附近找个如今门当户对,又能对我好的人家便成了。
这已经算是明示了,原本闭上双目的邓媛,果然又再次被她吓醒了。
从前邓媛一直把俪娘当成小孩子看待。
谁成想俪娘却早已把所有事情都看得如此透彻了。
当然,她此时并不知仓偈还有那一重身份,也不知道再过几年,他们老马家便要重回京城,走入高门的行列了。
只是不知到那时候,俪娘这丫头还会不会喜欢邓喜?想到这些,邓媛终是忍不住对俪娘说道:这事恐怕还要跟你兄长商量。
咱们如今是拿不出办法来,年龄所限,这事总归是想得不够周全。
可若是问了你兄长,他那边或许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也说不定。
实在不行,让你兄长去劝劝你外公和你娘亲。
也可以先拖上几年。
你也不急着订婚吧?邓媛这还是第一次要想向兄长求救,却还是为了她的婚事。
再想起这些年来,兄长为了邓小媛操过的那些心,受过的那些气,俪娘突然又觉得有些好笑。
果然一物降一物。
有些人看似精明,可偏偏弄不清自己身上的那摊子事,却又对别人的事情多了几分清醒。
俪娘想着,反正如今已经说开了几分,倒不如再提醒媛儿一番,帮兄长说几句好话。
于是她又开口问道:你不是问我关于吴城那些事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吗?其实是三巧儿对我说的。
邓媛立马问道:什么时候你又和她亲近起来了?我怎么都不知道呢?我俩可是一直在一起的。
俪娘冷笑了一声,又说道:自打栓子哥成亲之日,三巧儿她娘闹出那些是非来。
你以为村里的人家还有人会去跟三巧儿说亲吗?她娘那般糊涂,为人冲动又暴躁,当真招惹了她,半点理智都没有。
怕是在村里直接便闹得所有人的面子都丢光了,她才甘心。
正常人家谁愿意结这种亲家?再说了,沈二娘心比天高,总想着让三巧儿嫁个好人家。
前些年她还总是放出话来,说三巧儿才是全桃源村最好的姑娘。
如今不管吴家愿意不愿意,三巧儿还是被咱们俩个给压下去了。
那邓翠翠也是个有意思的,她倒是喜欢你喜欢得紧。
每次看见沈二娘又在挑事,说你的不是。
邓翠翠立马就打发几个妇人去撕扯她。
这样一来,反正三巧儿如今已经被压下美名。
她也不知怎么的,好像就认准我们老马家了。
我兄长从不跟她说话。
还曾经仔细叮嘱过我娘亲,我娘亲如今也不理三巧儿。
三巧儿也不知怎么搞得,找到机会便来同我说话,倒像是真心要跟我做朋友似的。
她说得第一件事便是吴城钟情于你,想让我帮着一起撮合你和吴城。
我又不是个瞎子傻子,就吴家那么个人家,就沈二娘那么个恶婆婆,这得多黑的心才会把姑娘嫁到她家去。
我又怕若是我这边不答应,三巧儿那边又能想出什么昏招来,别再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把你和吴城当真绑在一处了。
这么着,我才一直敷衍着她,也没答应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邓媛听了这话,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我和三巧儿都是打小一起长大的。
她就算再怎么也会为她哥哥的前途考量,也不该如此吧?俪娘却讽刺道:她哪里是会为她哥哥考量,分明是想通过这事,拉我下水。
我还怕她指不定什么时候,给我兄长下了药呢。
如今应付起她来,比出去谈买卖还要提心吊胆呢。
邓媛连忙说道:不至于的,三巧儿不是那种人。
起码书中的三巧儿只是个白莲花而已,还有点圣母,应该不会做下这些事情来。
想到书中那些剧情,邓媛越发困了,眼皮又再次耷拉下来。
俪娘却冷笑道:从前她再怎么说也是村花,父亲又是秀才,哥哥是桃源村出了名有前途的人,自然还顾及自己的颜面,不愿意把事情做绝。
可如今他家里子面子早就被她娘折腾没了。
也没有好人家愿意娶她。
三巧儿一直以来的想望都成了空,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倒是媛儿你也该好好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说不定周围就有适合你的人家。
若是在你十五岁之前把亲事定下来,岂不又省下了许多烦恼?这成亲最好是找那些门当户对的,男方又不敢反对你做买卖的。
俪娘絮絮叨叨地说着,这几乎也算是明示了,就差直接推荐她家兄长了。
谁成想等她说得口都干了,侧头再一看,却发现邓媛居然已经睡着了。
合着这块糯米糕是把她的声音当成催眠小曲了?俪娘气闷的差点又把邓媛给折腾醒过来。
可一想到明日邓媛还要独自去做糖人凤凰,便到底歇了心思。
算了,你就睡吧。
谁让你懒呢。
*另一边,仓偈紧赶慢赶,终于在美食大会前一天办完了事情,又在深夜特意赶了回来。
刚一进院子,就听内院里有动静,还以为是进贼了。
连忙进内院一看,原来是俪娘又摸进邓媛的房间了。
仓偈心中暗叹:自家妹妹是养歪了,越大越不懂得守规矩了。
哪有姑娘家深更半夜不睡觉,反倒跑去找小姐妹聊天的?可不管怎么说,仓偈许久不见,到底有些思念她们。
于是站在屋外,把俪娘和邓媛所说的心事,听进了大半。
原来俪娘是看上糯米糕的亲哥哥邓喜了。
两人倒也是年岁相当。
仓偈这边刚好拿到了邓喜这些年的资料,因而也知道邓喜如今虽然连捕快都算不上,可像这么发展下去,总归也是前途无量。
若关键时刻,他这边伸手帮衬一把,或许还能把邓喜培养成己方的中流砥柱。
将来事成之后,两家都迁到京城,给俪娘嫁到邓家这样的踏实厚道人家,倒也没什么不好。
况且这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打小的情谊,往后日子想必也能和和美美。
至于吴城喜欢糯米糕那事,早前仓偈便知道了。
好笑的是也是三巧儿故意跟他说的。
满眼都是试探。
这种心思重的人,仓偈一眼就能看穿。
自然也懒得理会三巧儿。
另一边,他也觉得糯米糕如今还把自己当小孩看呢。
哪里会想到说亲之事?因此仓偈到底也没把这事往心里去,甚至也没把吴城看在眼里。
就是想着等有空了,抽出手来,稍微教训他一番也就完了。
直到方才俪娘言语间暗示了他和糯米糕的事,仓偈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
他初时想着,俪娘简直就是胡闹。
他待糯米糕和俪娘一样,都当作妹妹看待的,并无外心。
况且他将来定是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到时候他会重新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尚未立业,怎么能定下亲事呢?随即仓偈却又想到,许多开国帝王,登基时也早已有了互相依靠值得信任的亲子。
他也是看着糯米糕长大的,也算是一手把糯米糕教养出来的。
她是什么心性,仓偈自然了若指掌。
况且这些年他在糯米糕身上,耗费了无数心血。
这般费心培养出来的人,就算将来坐上皇后之位,谁又敢来反对?谁又能说不合适呢?仓偈这边几乎在转瞬之间便把自己彻底说服了。
糯米糕的确是值得他信赖托付之人。
定亲也不是不可以。
再一侧耳倾听屋里的动静,竟然没声了?多年来在糯米糕身上吃瘪的经验告诉他,那块没心没肺的糯米糕这会儿怕是早就睡着了。
任由俪娘再卖力气推荐,她也没听到之前那番话。
更可气的是,这块糯米糕平时还算可以,一到关键时刻立马拉垮。
结果那一夜,仓偈长途奔波,明明身体疲惫极了,却怎么也睡不着。
被邓媛气得,不止说什么好。
反倒是邓媛没心没肺,一觉直接睡到天亮。
到了第二日早上,还在对俪娘说:往后你可不能半夜来我房里睡了。
你如今长大了,人也壮了许多,我的床挤不下咱们俩个。
非要挤在一起,该影响睡眠了。
俪娘听了这话,气得直接追着邓媛一顿好打。
两人又在院子里吵闹起来,又把凌晨才合眼的仓偈给折腾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