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媛心中暗叹, 果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这吴城不愧是三巧儿的亲哥,到了这种时候,也不忘了替自家妹子问姻缘。
好在邓媛一向明白自身的处境, 终日里忙于事业都来不及。
自然也没有动过其他念头。
就算仓偈于别人是唐僧肉, 又与她邓媛有什么关系。
也正好借了吴城之口, 表明自己的态度。
省得三巧儿日后再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
又徒增许多麻烦事。
邓媛是不想凭白树敌的。
想到这里,邓媛对吴城坦诚说道:我跟马大哥从前便是师生之谊。
不过俪娘已经成了我嫂子,往后马邓两家便是一家人了,马大哥也算是我兄长了。
我自会敬着他。
只是吴大哥你为何又问起他来?可有什么事情要转告他吗?吴城一看, 邓媛那双清凌凌的眼睛, 没有半点心虚作伪。
自然是信了她说的话。
只是一时半刻, 他也找不出因由来。
同时也有些暗恼, 平日里三巧儿竟在他面前搬弄是非,以至于他竟也怀疑起媛儿恋慕马仓偈。
只是媛儿心里一片赤诚, 最是单纯不过, 又岂是三巧儿那种人能够体会的。
吴城思来想去, 这次少不得把锅推到三巧儿身上了。
于是又开口说道:有些话我本来不该向你说起, 只是媛儿也算不得外人, 今日便对你说了吧。
邓媛心说, 怎么就算不得外人了?不如还是别说的好。
这吴城实在麻烦,只是邓媛如今只有一个人, 到底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只得敷衍着笑笑。
吴城却不管那么许多,又继续说道:或许你也多少也听说过一些。
我妹子三巧儿对马家大郎十分上心, 一心想与马家做亲。
我也曾几次三番劝说过她。
无奈三巧儿就是认准了马大郎了,我家也拿她没办法。
……邓媛心说, 难道你妹子钟情于人家, 人家就一定要娶她吗?还带强买强卖这一说的?事到如今, 邓媛已经完全不站原著cp了。
又想着吴城该不会让她帮忙去说和吧?这事她可不能应承下来。
这时,又听吴城说道:媛儿,以你对马大郎的了解,三巧儿还能有希望嫁入他家吗?说罢,他便满脸探究地看向邓媛。
邓媛忍不住叹了口气,又哭笑道:从前我对马大哥也不熟悉,这些时日一起办婚事,这才多了一些往来。
依我看,马大哥一向很有主见。
若是他不点头,就连马爷爷恐怕也左右不了他的亲事。
我同他从前只有师生之谊,又怎敢过问马大哥对婚事的看法。
只不过在我看来,马大哥恐怕不急于成婚。
他好像打算先立业后成家。
至于三巧儿那边,吴大哥倒是多劝劝她才是。
女孩子到底不太一样,莫要辜负大好年华,白白空等一场总归是不太好。
邓媛思来想去,到底又说道:而且,马大哥那人执拗得很,强求不得,真若是得罪了他,怕是要吃苦头的。
这已经是她发自肺腑的良心忠告了。
只盼着三巧儿千万别异想天开,使出一些过激的手段来,逼仓偈就犯。
虽说如今的仓偈看着是个明理之人。
可谁又知道他受了刺激,会不会再化身成原著中的偏执嗜血暴君呢?如今身处其中,邓媛实在不想看到血腥事件发生。
吴城自然是领她的情,又连连点头说道:媛儿,我知道你也是为三巧儿着想。
你且放心,回头我再多劝劝她。
实际上,吴城想的却是,回家便去跟父亲好好商量一番,尽早把三巧儿嫁了为好。
如今的三巧儿张狂得厉害。
她若当真做出那些败坏门风之事,以马大郎的狠心,当真不会娶她。
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到时候,吴家的名声便全毁了。
吴城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把亲妹子当成祸害看待了。
明明小时候,他们兄妹俩的关系和睦得很。
只是这份兄妹情谊不知什么时候就淡了。
或许是曹栓子成亲那日,母亲当场犯病,被人指着鼻子骂。
害的父亲和他颜面全无。
那时候,吴城第一次感觉到羞耻。
其实在此之前,吴城就已经发现了,三巧儿有时候会故意挑拨母亲去说邓家的坏话。
那时候,他想拦着,却耻于跟妹子说起这些村妇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
到了后来,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影响到他在桃源村的声望了。
吴城再想去教育三巧儿,三巧儿却不肯听了。
也跟母亲一般,似乎生了病,整个人都变得执拗的可怕。
邓媛见他发呆,连忙又说道:马大哥,还有一帮姐姐妹妹正在等我。
之前我们在玩捉迷藏,过了这么许久,我再不回去。
她们恐怕要等急了。
这次吴城倒也没有拦她,连忙笑着说道:那媛儿你便早些回去吧。
咱们有空再聊。
邓媛点了点头,转过身便快步往回走去。
头都没有回。
她心中暗叹,这吴城到底还是个老实人。
若他当真有一些坏心思,自己这小身板怕是防都防不住。
不管邓媛想了什么,吴城一直站在原地,始终双眼不错眼神地望着她,倒像把她的背影装进心里带走似的。
直到邓媛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树林里,吴城这才垂着头,又往石桥走去。
走到桥上,他这才想起,自己到底没有跟媛儿坦白心意。
若是三巧儿知道此事,定是要嘲笑奚落他一番,说一些让他心塞的话。
可吴城却觉得,这次来的值得。
能与媛儿交谈一番,知道她的心意,便已经足够了。
媛儿如今才十三岁,离十八岁还有五年。
他下定决心,把这五年时间用来埋头苦读,定然会有些收获。
待到他金榜题名时,家里也被父亲清理得差不多了。
到那时,他再迎娶媛儿进门,想必也没有什么阻碍了。
这么想着,吴城心里越发得意起来。
*另一边,在这两人离开后,如意与如月姐妹才缓缓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邓如月忍不住叹道:我还以为少东家遇见麻烦了。
想不到她小小年纪,竟也惹出这种桃花债来。
刚刚我还想着,不如出手帮她一把。
想不到她竟凭借花言巧语,便把那书呆子给说退了。
看来咱们这少东家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我当真是小看她了。
她如今早已不再是那娇憨傻妹妹的模样,整个人都变的锋利尖刻起来,说话也毫不客气。
似乎对邓媛也十分看不起。
邓如意皱眉看向她,也一改之前温和大度的好姐姐象形,反而冷冰冰地警告道:邓如月,你作死是你的事情,可莫要连累了我和干娘。
你可知这几年少东家帮咱们赚了多少银子?若她当真一无是处,咱们姐妹又怎么会被派到她身边来?往后我不会再提点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别什么都没搞清楚,便因为看不起主子,丢了性命。
邓如月听了这话,顿时脸色发白,她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蹦起。
到底没能忍住,又低吼道:怎么,如今连你也嫌弃起我这同甘共苦的妹子来了?你跟我不一样,早早就被选上了。
又经过多年悉心培养,如今披上了一层正经人家的外皮,当真就能做起清清白白的千金小姐来。
我呢,顶多也干点杀人越货的勾当。
可邓如意,你做梦,我们这种人身份永远都改变不了,到死都是海鬼。
就算你用香粉遮住了,身上还带着一股海里的腥臭气,任由你怎么去洗也洗不干净。
你明知我最烦这种天真不知事的傻丫头,你自己愿意来伺候她也就罢了。
何苦拉我一起来她这边伏低做小?你想洗白身份,从良当个正经人。
我邓如月却不乐意。
你倒不如让我在海上大块吃肉,挥刀砍人来的痛快些。
邓如意,你还是别再管我了。
我是无福之人,消受不起这些。
邓如意听了这话,脸色气得发白,她咬了咬牙,当场便说道:总归还剩下一条残命,你却还不珍惜。
难道当真便不想好好活下去了。
那不如我写封信回去,让人把你送回老家就是。
你我姐妹二人往后天各一方,谁也别管谁。
说完这句话,邓如意一抖手,便转身离开了。
徒留下邓如月一人,看着茂密的树林,两眼发直。
又过了一会儿,她竟滚下眼泪来。
邓如月很反感自己这幅软弱的模样,狠狠地掰下一根碗口粗壮的树枝,扯了个七零八落,这才面色转好一些。
又咬了咬牙,飞快地追上了邓如意。
*与此同时,邓媛回去之后,却见众人正在说说笑笑。
倒是俪娘正忙着四处找她。
一见邓媛回来了,俪娘才上前问道: 行呀,邓媛,又长本事了。
就为了躲着我,怕是躲进山沟草洞里面去了吧?邓媛连忙辩解道:哪有,我就一个劲往树林里面跑,还等着你们来抓我呢,结果一个人都没来。
我自己反而落了个无趣。
最后还要跑回来找你们汇合。
这捉迷藏玩得好生没意思。
我是再不想再玩了。
周二姐在一旁笑道:的确是不玩。
邓如月说是要抓你回来,也跟着不见了踪影。
如意姐姐便去找她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呢。
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等她姐妹两个回来,咱们便回去吧。
总归休息了一日,明日还要上工呢。
邓媛自然也乐得答应了下来。
趁此机会,她又找了一处合适的地方,靠着树干便坐下来。
仍是一副咸鱼模样。
俪娘见她这般懒散,一时也奈何不了她,又凑过去说道:你还真是能坐着绝对不站着。
邓媛笑道:嫂子,你不是早就把我看透了吗?俪娘小脸一红,想要找她算账,却也没有理由。
正在犯愁的时候,如意如月姐妹也回来了,还带着一群丫鬟婆子。
众人一商量,便下山回家去了。
至于遇见吴城那事,邓媛倒也没想着隐瞒俪娘。
回家之后,便约了俪娘到自己房里,把事情跟她说了。
俪娘本就大家出身,对这类事情十分敏感。
一听说吴城拦下邓媛,当场就急眼了。
她破口便骂道:这吴城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怎么这般不讲规矩?当真跟他母亲一般无礼。
邓媛见她恼了,连忙又回头劝他:我这不是已经想办法把他应付过去了吗?一点都没有牵扯到。
俪娘又骂道:你又懂些什么,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对了,你没有把帕子之类的贴身之物,落在吴城手上吧?不然你有几张嘴都说不清楚。
你们这就叫私相授受。
一旦这事被传出去,媛儿你想反悔都不行,只能嫁到吴家去,受沈二娘那恶婆婆日夜折磨。
她叫你站着看她吃饭,给你立规矩都是轻的。
让你干活到深夜,你也说不得埋怨什么。
这就是规矩孝道。
当真落到如此地步,你这辈子也就完蛋了。
还想出海去西洋做买卖呢,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俪娘把邓媛说得一愣一愣的,考虑到人情世故,俪娘说的这些,的确都有可能发生。
邓媛这才发现自己的确有些拿大了。
往后再有这些事情,也的确要加倍注意自身安全。
她又连忙对俪娘说道:我不曾送他帕子,或者其他贴身之物。
况且俪娘你是了解我的,我身上从来不爱带女孩家用的那些香粉首饰之类的东西。
俪娘上下打量邓媛一番,的确如她所说,这丫头身上唯一愿意带的便是点心包。
除此之外,别的姑娘家爱戴些首饰,邓媛身上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
因为她要做点心,生怕那些东西处理不好,会影响到点心的味道。
想到这里,俪娘终于松了口气。
又以未来嫂子的身份,把邓媛狠狠教训一通。
甚至还想去跟邓母商量,给邓媛弄个贴身丫鬟带在身边。
邓媛听了这话,差点当场跪了。
这些年,俪媛坊的买卖越做越大,不论是邓家也好,马家也好,早已今非昔比。
他们家里早就有了丫鬟婆子照应着,出门也有专人负责赶马车护送着。
只是平日里,邓媛俪娘各自都有一滩子事情要做。
跟那些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完全不同。
若当真安排个贴身丫头,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还会有些碍手碍脚的。
这要邓媛如何答应?她连忙说道:俪娘你不是也没有贴身丫头吗?再说,你这都跟我哥定亲了,又何苦这么害我?谁成想,俪娘立马反驳道:谁告诉你我没有贴身丫头的?我家里早就给安排了,就是小乔。
小乔不是照顾你娘的吗?邓媛一时有些不信。
俪娘又说道:春桃和夏草才是照顾我娘起居的丫头,小乔就是我的贴身丫头。
从前我也懒得使她,便留在家里。
不过往后我定是要带着这丫头跟在身边的。
兄长说了,小乔是会武的,有她在我身边照顾,到底多一重保护。
我也是定过亲的人了,多注意些安全,总归也是好的。
邓媛无奈地想到,俪娘不愧是公主排场,这连贴身保镖都给安排上了。
正想着,却又听俪娘说道:本来这事我是想慢慢跟你的说的。
如今发生了这事,自然也就拖延不得了。
我便直接告诉你吧,小乔还有个小一岁的妹子名叫小路。
如今也到了我家来,不如就让小路跟在你身边照应吧。
下次再发生吴城这样的事情,你也不用绞尽脑汁想着脱身之法了。
小路直接便过去,把那些纨绔登徒子给赶跑了。
邓媛心想,这可是公主的左右护卫,都是未来皇上给他妹子安排的保镖。
哪里是她这凡人能消受得起的?于是连忙说道:还是算了吧,这可都是你兄长好不容易给你找来的贴身丫鬟,自然要跟着你的。
再说了小乔和小路可是亲姐妹,哪有让她们分开的道理?俪娘,你放心,我会去找合适的丫鬟来的。
只是这事也不急于一时。
往后出门有马车,我再加些小心,定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不想俪娘深深看了她一眼,不高兴地说道:你这是盼着我嫁不成你哥是吧?还是盼着自己提早出嫁呢?小乔和小路跟着你和我还不是一家人吗?怎么就要分开了?何况让小路跟在你身边,可是兄长的主意。
他一早看出你这丫头没有防备心了。
什么?她何德何能,仓偈竟还给她配了个丫鬟?这是已经开始把她也当作妹妹看待了?邓媛胡思乱想的,本来还想再推脱。
谁成想,当日小路便收拾行李,到邓家来了。
邓父邓母也早已知情,倒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让人带着小路到偏房里休息去了。
就连邓喜也抽空劝说邓媛:俪娘已经把事情经过跟我说了。
媛儿你可莫要再胡闹了。
眼见着你一天天长大,生意也越做越大,外人指不定打起什么样的算盘呢。
你如今又没订亲,也没有什么防备心。
什么样的泼皮无赖都敢打你的注意了。
往后还是让小路跟着你,咱爹咱娘也能安心些。
倘若当真闹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你就算再怎么后悔,恐怕也来不及了。
邓媛听了这话,心中暗叹道:好嘛,俪娘如今也不再把她放在第一位了。
什么事情转头就告诉给哥哥了。
然后父母必定也知道了。
往后她还能有自己的秘密吗?她到底没能忍住,又开口问道:哥呀,你和吴城不是好朋友吗?怎么也开始管他叫泼皮无赖了。
邓喜一脸不屑地骂道:我从前还当他是个明白人。
如今才知道他是把书读进狗肚子里去了。
竟做出这般荒唐无耻的事情来。
不是泼皮无赖又是什么?也就是那日我跟着师父出门去了,若我陪着你们一起去,定要让吴城躺着回去。
看他往后还敢不敢乱来。
……年少时的情谊,不知什么时候便消失了。
其实这事也不难理解,沈二娘那般性格,动不动就作妖,变着方辱骂邓媛和邓母。
邓喜但凡有些血性,又怎么可能继续跟吴城做朋友?反倒是吴城似乎对这些事情并不十分在意。
竟还异想天开,想跟邓家说亲事呢。
就算他中了进士,点了状元,又当了官,邓家也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他。
邓喜甚至还想去村里堵吴城,让他往后都不要再纠缠邓媛了。
却被邓媛直接给拦下了:如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村里也没有风声。
哥你要当着大家的面去找吴城。
岂不是给别人凭添了许多话题吗?这事若当真闹出来,还不是我名声受损吗?更何况,当日里,吴城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甚至都没跟我明说。
我也不曾对他胡乱许下什么承诺。
我们就如同年少时那般相处聊天,没有半分越礼之处。
怎么看吴城都是个君子。
哥呀,不如这次咱们便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吧。
下次等我抓到把柄,定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邓媛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事跟三巧儿拖不了关系。
而且三巧儿功利心那么重,又怎么会放过仓偈这条大鱼。
邓媛如今又跟仓偈走得比较近。
三巧儿那般善妒,动不了仓偈,自然会再找机会对她下手。
邓媛便想着,不如提前做好准备,下次直接打蛇七寸才是。
只是邓媛仍是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并不会时时盯着三巧儿。
也就再这时候,桃源村里不知怎么的,又传出流言蜚语来。
都在说邓媛去青石寺,其实是为了跟吴城私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