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琛还没腾出时间去看皇后, 十几天过去了他才有空,第一时间就来了许贵妃这。
许贵妃虽没有完全恢复,但谢太医一天几服药下去, 人已经好的多了, 但是还不能离开床榻,只能成天的躺着。
宴上后来发生的事情,她都不知道, 只听说张美人横死,剩下的大家虽没说,但明眼人都知道幕后主使就是王昭仪和皇后。
许贵妃并不意外,皇后不可能不出手, 她的妹妹在宫里等着接替位置,自己骤然有孕,王家怎可能不慌。
想到这许贵妃轻嗤笑了一声。
她不怪皇后出手,宫里人心就是这样,今日若是皇后或者王昭仪有孕,她的手段怕是会比这还厉害上十倍, 百倍,事已至此, 只能说是自己疏于防范了。
到是宸婕妤……不声不响的得了恩宠, 之前不得宠的时候, 她都快把人忘了, 眼下看着她炙手可热, 许贵妃觉得是时候将她拉拢回自己的阵营了。
谢太医奉旨住在太医院,片刻都不敢离开皇宫。
经此一事, 许贵妃更信任谢太医的医术了, 事后许将军几次三番的想要让民间神医进宫看女儿, 都被李琛和许贵妃两人给回绝了。
她当时只觉得小腹剧痛,且有下坠感,和皇上说了几句话之后,意识很快就模糊了,恍惚中她都以为孩子要保不住了。
结果这样的情形谢太医都能力挽狂澜,医术高超是一方面。
许贵妃摸着自己凸起的小腹,觉得这孩子也定是得了上天庇佑。
她感受得到,腹中定是个皇子。
自己马上就会受封皇贵妃,这孩子出生就比淑妃诞下的皇子身份尊贵,也就更有机会被立为太子,如此一来,父亲不必做些危险流血的事情,而自己成为皇后,也简直就是探囊取物。
自己的妹妹虽位份不如皇后的妹妹,但明显比她妹妹得宠,且自己有孕只等着受封皇贵妃,皇后。
怎么看都是好日子要来了。
许贵妃整日无事,躺在床上唯一的消遣就是这样胡思乱想。
有时想的激动了,脸上都泛着红,眼里都闪着光。
李琛来看她的时候,配合着咸福宫都弥漫着药味,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稍显诡异的画面。
皇上怎么来了,门口都没通传一声。
许贵妃在床上撑着身子坐起,坐出一副要下地行礼的样子。
李琛赶紧快步上前按住她。
朕早就说了,这些礼数都给你免了。
许贵妃闻言一脸羞怯:臣妾不敢恃宠生娇。
李琛问了问许贵妃的身体,许贵妃只说都好,还让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李琛手放在她毫无动静,却异常凸起的小腹上,脸上虽带着笑,眼神却很清明。
礼部已经定了吉时,下月初八就是你受封皇贵妃的日子。
李琛将手从许贵妃身上收回,继续说道:内务府正在赶制冬装吉服,眼下出了这档子事,你看受封典礼还要大办吗?李琛看似在问许贵妃的意见,其实答案他心里都有数。
许贵妃赶紧摇头:想想生日宴上的情景,臣妾都后怕……她俯身向前,把自己靠在李琛怀中。
皇上,臣妾从未与张美人交恶,她怎么会生出如此歹毒的心思想要残害皇嗣,甚至还要诬陷到臣妾妹妹的身上……她说道动情处,还适时落下两滴眼泪。
臣妾与人为善,却不想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李琛冷眼看着,只觉得‘善’字从她口中说出,都凭白有种被玷·/污的感觉。
李琛不好推开她,只能轻拍着她肩膀敷衍道:张美人已死,嫣儿也可放心些了。
许贵妃见他只提张美人,绝口不提王昭仪与皇后,也不知皇上是在装傻,还是真的没想到,只能旁敲侧击提醒道。
臣妾心中疑惑,张美人位份不高,怎会有这通天的手段买通这么多宫女太监,臣妾听说她死前……话还没说完,李琛就打断道:孕中不宜多思,眼下事情已经解决,嫣儿就不必再想了,到是春喜,朕总觉得他办事有些毛躁,不如将他遣走,朕再派新人过来。
许贵妃赶紧拦住,她身边春燕之前已经被打死了,眼下雪融虽然可用,但来的时间毕竟不长。
若是在把春喜遣走,她身边可就一个可靠的老人都没有了。
小厨房发生的事情春喜确实有错,许贵妃只说自己私下已经罚过,叫皇上不必多费心了,春喜在往后的日子里会更加尽心尽力的照顾自己的胎,也算是将功补过。
她这么说,李琛就没在说什么。
许贵妃看皇上有要离开的意思,想起最近前朝传进后宫的纷扰言论,思虑着自己该不该开口。
她怕说了平白惹得皇上心生不快。
可大家大族的女子,进了宫,不就是时时要为家族考虑吗。
反正自己现在怀着皇嗣,皇上再不快,也会给皇嗣几分面子,想到这,许贵妃开口了。
皇上……臣妾听闻前朝有人参奏臣妾的父亲和兄长,说什么兄长当街打死人和父亲收受贿赂替人买官之类的无稽之言,皇上,许家为您鞠躬尽瘁,打下半壁江山……父亲身上现在还带着打仗时留下的伤病,皇上可千万不要听那些小人的诬陷啊。
李琛眼睛眯了起来,脸上有些不快,但也是稍纵即逝。
打下半壁江山?照这说法,自己该把这江山分给许家一半了?不知这想法是许家的想法,还是世人都有这般想法。
李琛深吸一口气,拍着许贵妃的手说道:文官谏言,朕不能不理。
许家的恩情,朕看的很重,不过是走走形式,随便查查看看,大将军与两位少将军为人行事都很可靠,想必身正不怕影子斜,是查不出什么的,贵妃大可放心。
说完不等许贵妃反应,站起身就要离开。
许贵妃看着他的背影,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情还没说。
皇上,妹妹进宫之后位份不高,臣妾怕与她走动会让她心里难受,所以一直忍着没去见她,到现在怕是妹妹心里也对臣妾也有些隔阂,下次皇上见了妹妹,让她得空时常来臣妾这里走走坐坐,姐妹感情不可就这样淡薄了。
李琛转身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许贵妃这才长出一口气,心里放松下来。
李琛出了咸福宫,便一直黑着脸。
江启年走在步辇旁边,话都不敢乱说一句,他还以为皇上是为了贵妃的胎担忧。
步辇到了景仁宫门口,李琛下了步辇,还没进门,便扭头直奔着钟粹宫去了。
许清如正在宫里作画。
李琛亲手教她的画技,她人聪明,学的也快,多了这么项技能,也多了个能打发时间的事。
太监没有通传,但院中宫女行礼,在给皇上请安,许清如便知道是他来了。
李琛进屋时,静雾和小桃都跪着,许清如半屈着腿,红着脸手忙脚乱的解着襻膊。
如儿作画像是要做体力活一般,束发,系襻膊,一样都不落下。
眼见李琛声音传来,许清如停下手赶紧屈膝请安。
都起来吧。
静雾和小桃起了身,轻笑着帮许清如解襻膊,却被李琛制止。
许清如低声解释:臣妾是怕颜料弄脏了衣裳和头发……李琛自然知道,他走到桌前,看许清如正在临摹崔白的《秋浦荣斌图》,不由得感叹道:如儿真是聪慧,画技进步竟如此之快。
许清如被夸,心中自然高兴得很,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夸奖,走上前说道:可是这两只大雁,臣妾却怎么都画不好,总觉得少了几分神韵。
她皱眉对着画,说出譬如‘神韵’这样的高深词汇,李琛看着她就像是看着故意装作成熟的小大人一般,可爱至极。
先前在咸福宫中的阴霾一扫而光,李琛拿起桌上的毛笔,在画上不过寥寥几笔,画面一下就灵动起来。
许清如说得‘神韵’,说来就来了。
皇上太厉害了。
许清如看着画,发出朴实又由衷的夸赞。
李琛笑了笑,自从当上皇帝,夸奖的话都能听出花来,却都没有此时受用。
静雾奉来茶杯放在榻上的小桌上。
二人也到了榻上面对面坐着。
他心情虽然好多了,但先前许贵妃的话却一直萦绕耳边。
李琛放下茶杯,开口道:如儿,朕最近听说民间的一件趣闻,如儿可想听听吗?许清如眼睛发亮,连连点头。
说徽京城中有一个铺子,现在的掌柜年纪不大,是从他爹手中接过的铺子,铺子中工作的伙计,也都是当年和老掌柜一起白手起家开铺子的伙计。
静雾听着开头,心中隐隐约约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许清如听得认真,李琛还没说完,就开口问道:老掌柜为什么把铺子给现在的掌柜啊,他怎么不接着干?老掌柜薨……死了。
李琛轻咳了两声。
继续说道:新掌柜接过铺子的时候,旁边的铺子来抢生意,店里的伙计有一个姓……牛的伙计,很有实力,把隔壁的铺子赶跑了,然后牛伙计觉得自己很厉害,就觉得这铺子该有他一份。
李琛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而且好像好多人都说,这牛伙计出力多,铺子该给他一份,此是如儿怎么看?这‘民间故事’,静雾听得冷汗直流,双腿发颤,心中暗自祈祷,只希望婕妤能突然开了慧根,千万别说出些不合时宜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