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如最后也没问出来, 李琛被她问的烦了,最后只能用嘴去堵她的嘴。
唇齿相接,许清如的思绪被李琛裹挟着神游到天际之外。
最后昏昏沉沉睡着, 总算是没继续问下去。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 李琛早就走了。
额头上的口子开始隐隐作痛,加上昨天晚上说得事情也没个结果,许清如心情便有些不太好。
伤口需要每天换药, 过了一夜,伤口已经闭合了些,换药的任务就交给静雾了。
静雾打开纱布,看着伤口, 还是心有余悸。
若是再往下几分,就要伤到眼睛了。
许清如想起静雾在宫里多年,应该知道别苑的事,便问了问她。
静雾手上动作一顿,随后貌似无意道:婕妤问这个做什么?许清如想也没想就说了李琛想让她过去的事情。
静雾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回答:别苑还是圣祖皇帝建造的, 说起来和咱们婕妤也是有些缘分。
圣祖?许清如好奇道。
就是咱们皇上的爷爷,圣祖皇帝的宠妃宸妃娘娘脾气有些火爆, 和宫中的娘娘都相处不来, 后来宸妃娘娘失了圣心, 在宫中过的有些艰难, 就去求圣祖皇帝, 让她离宫。
圣祖对宸妃娘娘还有些旧情,没忍心让宸妃常伴青灯古佛旁, 就靠山外海建了个别苑, 宸妃娘娘在别苑住了十多年, 三十八岁那年就去了。
后来先皇登基别苑就成了皇上带着妃子们散心的去处。
许清如点点头,怪不得说和自己有些缘分呢,宸妃娘娘与自己封号相同呢。
静雾说得简略,但许清如也能想到,宸妃娘娘得宠的时候肯定树敌颇多,失宠之后肯定好多嫔妃要欺负她。
许清如还是有些疑惑:四妃的封号不是固定的吗,怎么会有‘宸妃’?可见宸妃娘娘盛宠,当时四妃齐全,但圣祖皇帝执意要给宸妃娘娘升为妃位,便力排众议,封了宸妃。
哦。
许清如算是知道别苑的来历,却还是想不明白李琛为什么一直要送自己去别苑。
静雾,你说皇上让我去别苑,是什么意思啊,是以后都不想见我了吗?这话静雾可不敢接,只能说省心难测,还得宸婕妤亲自去问皇上吧。
许清如一上午闷闷不乐,李琛在御书房处理政事,总有大臣进进出出的,她也不好去打扰。
叶婕妤记挂着她有伤,午膳之后特意带了药来看她,到了钟粹宫却吃了个闭门羹。
她怕碰见皇上,便不好意思来景仁宫打扰,谁知往回走的时候碰见了小桃,便被小桃硬给请到景仁宫来了。
许清如午睡醒了之后还有些不舒服,趁着下午阳光好,就在屋内榻上懒洋洋的躺着。
李琛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景仁宫独居,除了她之外几乎没有嫔妃到这边来。
叶婕妤进门开始只觉得皇上住的地方果真不一样,屋内摆设看着朴素但其实都很精致。
屋内熏着李琛惯用的香,似乎在标记着他的私人领地,许清如就那么慵懒的躺着,像是被李琛小心圈养起来的珍贵猫儿。
我来的不巧了,妹妹正午歇呢?听见叶婕妤的声音,许清如赶紧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语气有些撒娇道:不太舒服,幸好叶姐姐来陪我说说话。
叶婕妤见她这样,心里面软的不得了,想伸手掐一把她糯糯的脸蛋,又怕牵扯到她的伤口。
这是我家里的秘方,祛疤痕的,回头你给庄太医看过,要是没问题,可以用一用。
许清如脸上是太阳晒出来的红晕,撅了撅水泽的小嘴:姐姐送过来的东西,何必给太医看,我信姐姐。
叶婕妤知道她会这么说,但还是劝道:以后莫说是我送来的,就算是皇后,许贵妃送来的吃的用的,都得给太医看过才能用,你在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躺着,却不知阖宫里因为你起了多大的风波。
许清如接过她递过来的药盒,打开闻了闻,是一种让人安心的草药香,问道:什么风波啊?叶婕妤笑了笑:昨儿妹妹拦着皇上,没让庄嫔受罚,回去之后皇后,贵妃,轮番派人去责骂了庄嫔一番。
叶婕妤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加上昨日多少嫔妃看着皇上那般宠爱的对待妹妹,心里对你更多了几分羡慕。
她们越是羡慕,妹妹越事危险,所以以后吃的用的上都要小心些。
许清如听完没什么反应,就只点点头。
叶婕妤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问道:妹妹怎么像是有心事似的,这日子还有什么不舒心的?许清如看着她,原本不知道该不该将去别苑的消息告诉他,后来想了想皇上还让叶婕妤和她一起去呢,便毫无顾忌的开口了。
叶婕妤听完也是有些不解,但她聪颖,结合前朝的风言风语,很快就想的明白了。
妹妹不开心,是因为不想去别苑,还是因为皇上不告知妹妹缘由呢?许清如说话实在,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如实回答:都有。
若妹妹信我,那就听姐姐一句话,得去。
见许清如不解,叶婕妤便继续解释:妹妹不知,除了昨日因你而起的风波之外,宫里,徽京其实还有更大的风波。
许清如莫名心慌,只等着叶婕妤继续说下去。
许家的一位少将军因当街打死人,数日前被皇上关进了大牢,念及许家护国有功,死罪可免,但被判流放三千里之外,许大将军亲自求情也没能保全,许贵妃怀着身孕不能出咸福宫,想要去求情,也被皇上给拦住了。
许清如想不明白,这和自己去别苑有什么关系。
叶婕妤摆摆手,遣散屋内宫人。
许将军在军中颇有威望,听说对皇上此举十分不满,一连几天召集多位武官跪在皇城门口,希望皇上回心转意,皇上下令说若再这样跪着,就要削了许将军的爵位。
而且听说另一位少将军,也要定罪了。
许清如知道李琛在干大事,却不知是这样大的阵仗,她喃喃道:那许将军定是十分不满。
叶婕妤点点头:这是自然,徽京城内人人自危,都说……说许将军要用虎符调兵威胁皇上,保住两位少将军。
这些事宫里人人都知道,想来是皇上怕妹妹害怕,所以没和妹妹说。
许清如神色有些凝重,若是许将军调兵包围皇城,那李琛让自己去别苑,就是为了保护自己了,且静雾说了别苑靠着码头,真有什么事,她也可以坐船走了。
那许贵妃……许清如疑惑道。
叶婕妤低声说:许贵妃说是养胎,其实已经是被皇上软禁起来了,也是难为她了,怀着身孕,要为父兄求情,又要担心父兄是否会牵连自己。
叶婕妤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若她真是那种柔弱懂礼数的妃子还算好的,就怕她和她父亲沆瀣一气,都有了那种想仗着腹中孩子逼宫的想法。
许清如咬着下唇,心情忽然有些难过,她一下懂了李琛的想法。
对此事,李琛并无十足的把握,许家逼宫,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慰,却担心许清如受到伤害。
许清如握住叶婕妤的手:姐姐怕吗?叶婕妤目光坚定摇摇头:怕什么,若真让许家逼宫成功,大不了就是一死,既进了宫,享了这常人不能享受的荣华,就得能担得住这些。
说完她看着许清如有些慌张的小脸,安抚一笑:而且皇上不是让我和妹妹一起去别苑吗,咱们俩怎么都不会死了。
许清如低着头思量片刻,让叶婕妤看不清神色:姐姐,我实在是不想去,回头我禀明皇上,姐姐带着猫儿和鹦鹉一起过去,等事情了了,我再让皇上去接姐姐。
叶婕妤想开口拒绝,这原本是给许清如准备的避难的地方,她过去算什么事啊。
许清如却拿出了几分魄力,没等她开口拒绝,就红着眼圈送客了。
叶婕妤知道皇上对她好,她对皇上也是真的有情,这种时候她必定是不想离开皇上身边,便没在多说什么,起身就走了。
临走时只嘱咐说别让皇上知道,这些事是她告诉的。
自从知道了这消息,许清如一整天都是心不在焉。
吃饭的时候她问静雾和小桃知不知道许家的事,她们都说知道,许清如便更觉得自己像是个无能的傻瓜。
·李琛一整天都在御书房里轮流面见朝臣,饭都没来得及吃,到了深夜的时候才得空回去。
胃隐隐作痛,他却没什么胃口。
许清如不想去别苑,他还得好好哄一哄,许将军整日下了朝就去跪着,徽京民众都说他卸磨杀驴没有厚待功臣,这几日他好说歹说,和许邦一起下跪求情的人已经少了很多,但舆情对他还是很不利。
很多细碎的事情压在李琛肩上,最后变成山一样重,但他却是这天底下最不能倒下的一个人。
他进了屋子,以为许清如已经睡了,便放轻了动作。
桌上放着江启年提前备好的温粥,李琛却看都没看,坐在餐桌旁,脊背还挺直着,但他眼神放空盯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清如见他久久没有过来,便直接盯着床帐开口道:我不想去别苑。
李琛听见她声音,才知她没睡,听见她说不想去别苑,便深吸一口气,柔声安抚道:如儿,那里景色很好 ,等朕……话还没说完,就被许清如打断:我都知道了,前朝的事,许家的事。
李琛皱眉,不知是谁将消息透露给她的,但毕竟纸包不住火,知道了也不奇怪。
许清如撩开床帘,盯着餐桌旁李琛的背影,强硬道:反正我不去。
李琛胃疼的越发明显,他伸手按住,眉头皱的更甚,但还努力保持着温柔的语气:如儿,此时朕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有危险,你在那边才安全。
许清如光脚踩在地毯上,一步步靠近李琛,她知道危险,但是她就是不想离开李琛。
李琛的想法她都懂,但是这样凶险的时刻,就算是危险,就算是会失去性命,她也要在李琛身边,她才安心。
三郎,我不想去,你别让我去。
我就想在你身边。
许清如说话已经带了哭腔,她越说越委屈。
李琛深吸一口气,伸手拍在桌面上,桌子一震,声音巨大,吓了许清如一跳。
他扭头盯着许清如,眼眶中不满红血丝,不知是因为震怒还是因为疲惫。
你怎么这样不懂事!朕每日事务繁多,根本顾不上你,你去了别苑,朕也轻松不少,你不懂为朕分忧,就该乖乖听话,为什么非要给朕添乱!许清如吓的一抖,双手抱住手臂,肩膀微微耸起。
她知道李琛在说气话,所以脚步虽然迟疑,却还一步步朝着李琛走着,小心唤着他的名字:三郎,你别让我走……李琛喘着粗气盯着他,许清如从未见过他这样,只觉得陌生的很,眼泪蓄满眼眶,她用手背胡乱的擦着。
走到李琛身边她想去拽李琛的手,却被李琛一把甩开。
三郎……你为什么生我的气,我只是不想走。
李琛忽然泄了气,坐在椅子上,看着许清如,又是一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
如儿,朕真的很累……所以你,你就乖乖听朕的话好吗,朕也是为你好。
许清如小心伸出手,触碰他的手臂,哽咽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担心我,但是我也担心你啊,这种时候,我怎么能离开你独自苟活。
李琛闭着眼摇头,许清如抽噎着说道: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就是在你身边才能安心,我不会走的,就算三郎绑我走,我也不走,就算到了别苑,我也会悄悄跑出来找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三郎还答应过我会把我父亲接来,三郎怎么会有事呢?李琛睁眼看她,她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这段感情里,李琛一直觉得自己才是最投入最深情的拿一个,却不知许清如也会这样诚恳的回应他的感情。
李琛拉过她的手,想起自己方才甩开过她,便问道:手可疼吗?他柔声一问,许清如的委屈便像是拉开了闸,嚎啕一声扑到李琛怀里,哭的好伤心。
疼!可疼啦!呜呜呜……李琛捧着她的手,放到唇边小心吻着,眼睛也有些湿润。
是朕不好,如儿怪朕吗?许清如摇摇头,呜咽着说不怪他。
你在皇宫里,朕难免会畏首畏尾,变想着送你去别苑。
现在看来是朕错了,忽略了如儿的想法。
朕不逼你去了,也向你保证,许家一事,朕绝对兵不血刃的解决掉,咱们谁都不会有危险,好吗?李琛说出的话,许清如永远是实打实的相信,于是点点头,渐渐止住了哭。
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在他怀里轻声控诉道:三郎说我,说我不能替你分忧,还给你添堵……李琛扳着她的肩膀,让她直视自己,低头问了问她濡湿的长睫,严肃道:是朕错了,朕像如儿道歉,方才说得是气话。
许清如不依不饶,撒了好一会子娇,才被李琛哄好。
晚上两人相拥而眠,许清如睡得踏实,李琛却睁眼到天亮。
许家两位少将军已经定罪,今日就轮到许贵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