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先是愣了一下, 继而都愤慨起来。
李长老气得山羊胡飞起来,他指着那村长愤愤道:胡说八道!黛儿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你休得污蔑!邹予真则道:去吕家村除魔时我也在场, 我可以作证,颜道友和云道友并未伤到你的眼睛。
拾月派的几人默契地上前一步, 把颜黛和云无澜护到了身后。
红灶堂和翠田队的几人互相看了看,同样选择站在了颜黛和云无澜的身前。
吕河近乎癫狂地喊道:就是这两个人!我记得很清楚!就是颜黛和云无澜弄瞎了我的眼睛!我死了也不会忘记这两个名字的!云无澜同颜黛传音道:他的魂魄状态不太对劲,这件事应该有猫腻。
颜黛轻轻笑了一下:嗯。
虽然突然被泼了盆脏水,牵扯进又一桩麻烦里, 但她竟没有什么紧张生气愤懑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哪怕她还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却没有一个朋友怀疑她,都站在了她这一侧。
又来了几个仙盟守卫挡在两拨人中间, 把吕河带走登记, 颜黛和云无澜亦被作为嫌疑人带走暂时关押等待审讯,邹予真作为证人留下,并且传讯那日与他同去吕家村的弟子一起来作证,拾月派的几人等在琅仙州大狱门口, 等一个结果。
颜黛和云无澜被带进大殿, 守卫让两人进入一个结界中稍等片刻, 然后他去登记。
负责登记的人还是昨天那个把自己比喻成客栈小二的话唠,颜黛现在心情不错,主动同他聊道:今天还有什么房可以住?登记者把令牌交给守卫, 对结界中的颜黛笑道:客官刚退房, 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本店现在能给您安排的只剩一间普通客房了,您且先住着。
别住着住着把客房升级了就好。
守卫笑着摇了摇头, 将令牌按到结界旁的小法阵上, 颜黛和云无澜的脚下浮现出传送阵, 接着便被传送到了一间普通的审讯室中,不但有坐的地方,甚至桌上还有茶壶与一排茶杯。
在茶具的右上角有一盏灯台,其中燃着明亮的灵火,照亮了整间屋子;茶具的左侧则放有一块木牌,上面刻着提示语:静候审讯,勿吵勿闹。
颜黛试着运转了下身上的灵力,发现一切如常,还可以传音,于是便同云无澜传音道:抱歉,你一回来就让你进这种地方了。
云无澜:无妨。
颜黛又问:魔域那边事多吗?抱歉,这边给你添麻烦了。
云无澜:不多,不麻烦。
他的回答都太简单,颜黛一时拿捏不准他的真实想法。
她借着灯光悄悄去看他的神色,只见他面容平静温和,唇角挂着浅淡的微笑,手指摆弄着茶具,仿佛此刻身处的不是琅仙城大狱,而是在春花烂漫的天越山上品茶赏花。
系统对此点评道:【到底是当过仙尊还当过魔尊的人,这心理素质就是高,不过也可能纯纯是他演技好。
】颜黛也是这样想的,眼前这位可是把她和系统都忽悠住了,明明他上辈子都是当上仙尊成功飞升的大佬了,这辈子却能对着她一口一声黛姐,叫得非常顺溜欢快。
只是她这个黛姐,却实在当得不合格,没能保护好那个少年时期的他……两人沉默了片刻,颜黛再次先开口道:抱歉,我没能保护好有澜。
终于提到了这件事,她低着头有些愧疚,那日实在是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却听他道:你今天对我说了几次抱歉了?与我,便如此生疏么?颜黛:……?她抬起头,终于在时隔许久之后又一次望进他的眼睛中。
此时,那双眼尾上挑的漂亮凤眸不再平静无波,隐隐似有盘旋的风雨倒映在墨色的湖面上。
不满,别扭,羞恼和一些她暂时理解不了的情绪在他眼底酝酿着,压抑着,浅浅露出了一角影子,像是无情无欲的神明终于忍无可忍地摘下了一瞬的面具。
但很快他便扭过头,重新带上了那张无妨无事无所谓的平静面具,漂亮的黑曜石般的眼眸望向那块写着静候审讯,勿吵勿闹的木牌,认真专注地像是要从上面看出些什么已经失传的上古法阵一般。
颜黛:……她感觉自己像是重新看到了那个灵动鲜活的少年,只是现在的他在自己的真实情绪外面,裹了起码一百层厚厚的壳,这样会又沉又累的吧?在一次新的沉默蔓延开前,颜黛往他的方向悄悄挪了挪,试探着抬起小爪子,轻轻搭在他放在膝盖的手上,对住在一百层壳里的少年招了招手。
云无澜的指尖动了动,似乎想撤走,但终于还是留了下来,僵硬着任她搭在上面,有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感。
颜黛松下一口气:虽然有点生涩,但至少他没有拒绝。
而云无澜知道,在这份生涩之下,他正强压着一份怎样近乎疯狂的渴望。
她的试探,从她指尖传来的温暖,于他而言正是一杯不可不饮的如蜜鸩酒。
哪怕他明知她心仪的或许不是如今的他,而是那个早已回不去的少年时期的他;明知她很快就会离开这方虚假的世界,从此漫漫余生再无相见之日;明知他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可他却不舍得挣脱这方寸之囚,虚假一梦。
对了,我把他还给你。
颜黛解开颈间的朱云项链,将重新化为朱芯白焰的小火苗捧在掌心里递给云无澜。
云无澜瞥了眼那团在她掌心里又蹭又贴,直白表露喜欢亲近之意的小火苗,一时无言,膝上的手指僵硬收紧。
他想先否认:这团小火苗与他无关,小火苗的一切行为与他无关。
但他知道这说辞实在牵强荒谬,毕竟这团火苗来自于他的魂魄,记忆也是由他分予的,连许多感知都是二人共享的……他的行为与存在本身怎么可能与他无关。
或许是房间里的灯火过于温暖了,云无澜的脸颊略现绯色,他把头扭向没有颜黛的一边,几乎是背对着颜黛道:不用了,我看他挺高兴给你当条项链的,哪天你不想要了扔了便是。
颜黛:……?她怎么好像忽然看到了一只炸毛的傲娇小狐狸?系统:【男主闹别扭,真难得,应该拍个照记录一下。
】颜黛也想拍,奈何没有相机,正想着怎么安抚一下他,忽然听到审讯室的门发出了吱呀一声。
云无澜飞速坐正,脸上刚才的那点绯霞消失得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从容不迫的优雅坐姿,悠闲镇定的神色,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节好像都透着成熟稳重游刃有余八个大字。
颜黛看着他熟练的状态切换,有些想笑,又有些心疼,想起颜霜给他的最擅隐忍蛰伏,韬光养晦的评价,心中一时酸涩:他曾是那般意气风发,无拘无束的天之骄子。
于是她对刚进门的牢狱长道:你能出去一下吗?我有件事,想要立刻做一下。
牢狱长眯起眼打量着两人:什么事这么急?颜黛:不能说,但的确很急,拜托帮下忙吧。
牢狱长思虑片刻,同意了。
他退出门,然后嘱咐身旁跟着的助手:打开这间审讯室的传影阵,我要看看她打算耍什么花招。
传影阵一开,审讯室内的一切尽览无余。
包括她缠在少年脖颈上的手臂,还有落在少年脸颊上的缱绻一吻。
牢狱长呆住,旁边年轻的助手热情帮上司分析:大人!从两人的动作姿势判断,应该是您前脚刚出门,那两个人就亲上了,这实在是太急了!牢狱长:……这些年轻修者,怎么能在这种事上这么急?!道心何在,体统何在?!助手应和道:就是就是!好歹换个地方再急,怎么能在我们的审讯室里急!牢狱长:行了,你给我收收笑!屋内。
方才,云无澜原本正想提醒她,屋内的传影阵被人启动了,然而一双柔软的手臂忽然缠上了他的肩颈,将他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间。
接着,她气息靠近,洒落在他的脸颊,同时还有温热柔软的两片花瓣随着那气息落下。
他喉结滚动,几乎无法思考,像是变成了一朵花,任她若春风缠绵,任她如翩蝶采撷。
若有谁想要现任魔尊的性命,大概找不到比此刻更好的机会了。
一吻毕,颜黛松开了手臂,云无澜张了张口,先是无言片刻,才嗓音沙哑地道:我已经不是云有澜。
颜黛弯起了眼睛,笑吟吟地道:我偶尔会听他说起,他的本体是个醋坛子成精,果然如此。
云无澜把自己挪得离她远了些,阖上眼,掩住眸中翻涌的欲念,遗憾,悲恨,声音淡淡地道:你或许了解云有澜,但不了解现在的我。
颜黛:可是我好几次心动值超标,是在遇见云有澜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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