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伯谨又问了一些婚礼事宜, 颜黛道:不用宴请宾客,需要花钱的地方就让云无澜来吧。
颜伯谨颔首,笑道:看来无澜还有些我不知道的机缘, 不过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能空等着吃你们的喜酒,到时候我们的一些心意你们可不能拒绝了, 放心,不会让拾月派揭不开锅的,再说了,一群剑修, 多吃些苦磨炼心性也好。
两人说笑着回到了练武场,颜黛看着被簇拥在人群中间的云无澜,正与同门们热议着半个月后的婚礼准备, 此刻他面庞上的笑意真诚不作伪, 她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走到他的身旁,与他十指相扣,一起讨论起这场婚礼的细节来。
在婚礼正式开始前, 颜黛这半个月像是住在了蜜罐里, 每日一起床便有云无澜亲手做好的各色点心, 用过餐便与他一同安排婚礼的事宜,定婚服定菜单布置场地……一般而言,修仙者的婚礼与世俗婚礼不同, 核心在于道侣结契仪式, 其余的都不重要,但云无澜说, 他想办得热闹喜庆一些, 于是按照凡人的习俗安排了更多环节。
一艘艘运货灵舟落在天越山上, 里面的人搬出了一箱箱精美华贵的摆设,其中有一百二十只栩栩如生的衔灯金凤,被成对成对地布置在从瀑布最西侧小院到镜花湖的路上,把一群穷剑修的眼都快闪瞎了。
萧德强捂着眼去问云无澜:云哥,你这是在哪发财了?云无澜谦和道:是我偶然发现云家还有笔存在别处的积蓄,一点薄财,不足挂齿,不过山道漫长,这样点缀似乎还有些稀疏……再添些什么好呢?颜黛看着一群人搬着大箱子往翡云竹林的方向去了,问道:那里有什么要布置的吗?一片没人住的竹林需要布置吗?云无澜理所应当道:当然,要让拾月派的每一处都参与进我们的婚礼上来。
颜黛看着漫山变成灿红色的夺霞树,一时如在梦中。
到了晚上,云无澜还准备了一些十二州风景美食不错的地点,让颜黛或是直接选,或是抽签,抽到哪处便去哪处。
然后,在一风景绝佳处,他抚琴,她吃当地特色美味;他舞剑,她品名茶喝果酿。
她有些不好意思了,云无澜却问她还有没有什么想尝想看的。
系统:【我感觉不太对劲,他这……像不像是在补偿你什么?】颜黛:【补偿?他有什么需要补偿我的?】系统:【那就不知道了,总感觉这龙傲天好像暗戳戳藏了个大的。
】半个月的美妙时间转眼结束,到了婚礼当日,两人早起梳洗穿上婚服。
这件婚服是由魔域最好的绣修制成,耗时百年,以金雪蚕丝和碎星蛛丝纺就布料,以朱喜百合染色,成品若朱雪落碎星,金凤呈吉光,且穿到身上会自动根据着装者的身量调整大小。
苏婆婆帮颜黛整理袖口时慨叹道:这还是件极上品的法袍,有市无价,珍稀难觅,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云小子了不得。
随着几声清脆的鼓声与钟鸣,两人在吉时一同走出院落,颜黛看着从树荫下徐徐向她走来的玉面朱服的郎君,一时移不开眼,只觉万丈天光都不及他半分风华熠熠。
云无澜握住她的手,颜黛回神,两人相视一笑,按照约定一起使用灵力,将小院中这棵夺霞树,亦是天越山上最后一棵紫色的夺霞树染成喜庆的朱红色。
然后,两人便互相挽着彼此,沿着一百二十只衔灯金凤点缀的道路,在纷扬的桃花雪中一起前往镜花湖畔。
路上,颜黛小声问道:话说,我的婚服是不是少了个盖头?云无澜:修仙者修炼证道需见己明心,无需遮眼遮面,今天你我缔结道侣契约亦该如此,而且我不想错过你今日的一点模样,不过你要是想加上盖头也可以……颜黛毫不犹豫地摇头:不了,你说得有道理,而且我也不想错过路上的景致。
云无澜笑问:只是景致吗?周围旁观的弟子不少,颜黛脸皮薄,没有直接回答,只故作惊讶道:咦,那还有谁呢?云无澜忽然低下头,几乎与她额头相抵,若即若离的距离间彼此呼吸可闻,甜丝丝的桃花香与清冽若霜雪的气息如丝线般缠绕住颜黛的心脏,她晃神间听到他低笑传音道:这次你的眼里没有景,只有我了。
几个小剑修弟子纷纷捂住眼,又从指缝里偷看,白长老看得直乐,李长老一声轻咳:两位,咱们现在这……人有点多,总之等仪式结束后,你们想怎么样都行。
云无澜:好,那就等仪式结束。
云无澜语气柔和,颜黛微愣,本能地觉得不太对劲:他明知道仪式结束,她很快就要离开,怎么会如此平静?简直与半个月前的他判若两人,他究竟是真的想开了还是……另有安排?两人一路走过山道,穿过丛丛怒放的赤梅,来到后山的镜花湖畔,那里有一个十二只金凤围成的半圆形场地,中间已摆上了香炉香案等祭祀之物——却没有祭品。
颜黛听到云无澜传音道:我跟天道关系不好,就不给它准备祭品了,不过是同它知会一声,你我要结为道侣,即使它待会不允不证也无妨,谁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颜黛有些想笑,能把跟天道关系不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找遍十二州大概也就他一个了吧。
可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三分狂狷之气,七分铮铮傲骨,两世都是如此,她亦心喜他如此。
接下来,颜掌门亲自将一卷玉简送到二人手中,两人共捧玉简,一起念道:愿结同心,日月不移,黛云弗散,长生永伴。
颜黛悄悄瞄了眼云无澜,这些是他写的,她之前不曾见到。
黛云弗散,长生永伴……实在是奢望,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样的誓词呢?然后将我们的名字写在这里。
云无澜指着玉简左下方的一处空白道。
颜黛:直接用指尖写?云无澜:没错。
且慢。
在一旁观礼的颜伯谨忽然同颜黛传音道,你知道这是一份轮回魂契吗?颜黛愣了愣,云无澜冷森森地望向颜伯谨。
颜伯谨看了眼云无澜,飞速同颜黛道:轮回魂契是以灵魂结下契约,定契双方生生世世都会绑定在一起,即使是修仙者也很少结这样的道侣契约,务必要慎重。
系统:【难道这就是他留下的后手?!宿主,涉及到魂魄的事,一定要慎重啊,最好别签!】一声声警告回旋在耳边,颜黛指尖轻颤,她一时落笔也不是,抬手也迟疑。
初夏的风暖熏熏的,夹着本属于冬日的梅花香,她忽然想起,出门是纷扬的春日桃花雪,一路走过赤红仿若秋枫的夺霞树……春夏秋冬,她与他这短短一路竟已历了一遍,对这场婚礼他究竟用了多少心思?沉甸甸的爱意,她不敢,更不舍就此轻飘飘地揭过。
黛云弗散,长生永伴……这是他的奢望,亦是她的。
哪怕只是奢望,她也想赌一份希望,就算这一世不可,那下一世,下下一世,可还有机会与他重逢,再续弗散之约?她的指尖落下,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没有丁点的连笔,好似唯恐契约不认,每一笔都虔诚至极。
写成颜黛时,玉简微闪,她的脸颊上忽然落下温柔缱绻的一吻,就像曾经她在琅仙城大狱里,请牢狱长出去,情不自禁地吻他脸颊一般。
云无澜拥住了她,唯有颜黛能察觉到他此刻臂膀的轻颤,还有快要满溢成海的一湖眷恋柔情。
颜黛回拥过去,他的战栗才停止,那份难以自控的吻正要更缠绵时,周围响起一片咳嗽声:几个老古板剑修坐不住了。
云无澜瞥了他们一眼,觉得这些家伙是如此碍眼,但看到满面绯色的颜黛对他做口型等会吧,他心中委屈却也得意——是等一会,而不是拒绝。
于是他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她的唇峰,开始认真而虔诚地在玉简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同样没有任何连笔,板正到有些幼稚,可他却越看越满意,唇角都忍不住扬起来。
契约书成,玉简大泛光芒,而与之呼应的则是天边忽现的煌煌霞彩!苏婆婆喜道:是天道允契并祝贺!一时间惊呼声艳羡声不断,唯有云无澜面对这等天赐吉象神色淡然,甚至目露森冷:天道拿她来牵制他的目的总算达成了,不过他且将计就计,先借天道之力将她留下,日后再慢慢同它清算上一世的恩怨,它逃不了的。
颜黛则是心中打鼓:按说剧情变成了这个样子,天道应该拦着她与他结契才是……现在怎么还推波助澜了呢?系统也道:【实在是奇怪,天道不应该按照剧情维持这方世界的秩序吗?怎么上赶着走偏剧情,让我看看现在的剧情符合度……宿主!百分之九十九了!是我坏了吗?!】一种不安的预感在颜黛心中弥漫:【应该不是你坏了,或许是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这方世界的真相,不过无论如何,今晚应该都是个了断。
】作者有话说: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