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2025-03-22 07:59:44

翌日便是七夕, 官府近日忙着七夕的集会,在今日也没什么事。

柳蕴然难得一次晚起,他睁眼看着怀里的人,忍不住又蹭过去偷偷亲了亲。

满腔甜蜜涌在心头, 恨不能就将怀中人揉入骨血, 就此长长久久的缠绵折腾下去。

却又只敢亲昵的贴贴蹭蹭, 一点大的动作都不敢有, 恐惊碎了这一场梦。

良久后,慕芸才悠悠转醒。

她一睁眼便看见柳蕴然盯着自己瞧,那目光缠绵又深邃, 仿佛她不经意间就会被吞噬沉溺。

她想起昨夜之事,面上微热, 却对上他那双温柔又让人沉醉的眼, 溢着藏不住的情意, 让她忍不住笑了笑,在被子里伸手回拥住他。

柳蕴然得她一分回应, 便如得十分光辉, 忍不住将她纳入身前, 凑过去亲了亲。

慕芸素来不是太过扭捏的性格,她既然看清了两人的境况, 选择了接受, 自然就坦然受着他的喜欢。

这原本只是一个极单纯的表达喜爱的亲吻,却在唇舌的纠缠碾磨间, 走向了一个不太对劲的方向。

她轻喘着气, 伸手抓住了柳蕴然藏在被子底下不太老实的手, 稍退了些:一会儿就该到朝食了。

晚起不打紧, 但总不能到时旁人来请他们去用膳却发现她们竟在做那些事。

那可当真就人尽皆知了。

柳蕴然舍不得与她离开半分, 又贴过去,抱着她有些痛苦的埋怨,有带着几分难言的情绪:可是…我现在就饿了。

饿得难受。

他喉结微动,鼻尖嗅着她青丝上的香气,声音微哑。

阿芸…他就这样,也不多说旁的,只一声一声的唤她。

慕芸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明显感觉到他说话时喉间的震动,又不由被他的声线蛊惑,他说话素来平缓舒心,如今却平白添了几分克制又止不住的情绪,十分诱人。

他惯来会将自己放在弱位,看起来斯文柔弱,仿佛随便都能欺负了去。

可实际上,他才总是那个守株待兔的人。

然即便知晓,慕芸却还是会忍不住心软。

别人若对她态度强硬些,她便能做出更强硬的事来,却偏偏拿柳蕴然这样柔软的态度没有一丝办法。

她忽然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吻上他的脖颈,轻轻咬了一口,借着吮吸的力道,留下了一点红痕。

柳蕴然被忽然而来的酥麻痛感弄得浑身一颤,翻了个身将人压在身下,低头虔诚而热切的吻她。

·等两个人终于折腾完起身,早过了寻常用膳的时间。

慕芸坐在一旁由人伺候梳洗,她略微偏头,便能看见柳蕴然脖颈间的痕迹恰好藏在衣领边缘,随他动作忽隐忽现,更引人探究。

慕芸身上的痕迹也不少,但柳蕴然顾及她,并没有在明显处留刻意留下的痕迹,只有些浅淡的红,过些时候便能消退。

芰荷分明瞧见了,却也不好意思多问,只拿了傅粉略看了柳蕴然一眼,犹豫片刻,向慕芸问道:大人可要用粉遮一遮?柳蕴然顿时便有点不自然,他下意识望向慕芸,慕芸却只笑着看他,丝毫没有要提他做决断的意思。

于是他稍凑过来一些,对着镜子看了看,觉得也不甚明显,又直起身来理了理衣领,轻咳了一声,略垂眼道:就这样吧。

慕芸透过镜子瞧他,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今日七夕,慕芸特地穿了织金提花彩蝶裙,斑斓灵巧的蝶藏在裙褶间,行走时随步履隐现,仿佛有了生命,振翅欲飞。

阳光洒在裙中暗织的金线上,发出熠熠光辉,分外夺目。

柳蕴然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走到一旁盛放着一应饰物的妆匣处,取出了那对追着南红珠的翡翠镯,牵过慕芸的手,亲自给她戴上。

慕芸也不挣扎,任由他动作,那一点朱红坠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愈发鲜艳,微微一晃,撩拨人心。

柳蕴然抓着她的手瞧了片刻,慕芸略抬头看他,笑着回握住他的掌心,十指交缠,不愿分离。

柳蕴然就这样窝着她的手,同她说话,看她梳妆。

杜夫人正同杜九渊忙着晒书,见他二人过来,也没多说什么,只喊他们先去用膳,待同她一块晒了书再一块去市集逛逛。

慕芸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拉着柳蕴然就走。

杜九渊目光在柳蕴然脖颈上的那点微微露出一点边缘的痕迹上停了一下,然后对上柳蕴然的目光,不由笑了一下。

柳蕴然却没太看他,只看了眼慕芸一副欢喜的模样,任由她拽着自己走。

今日既是过节,难得她高兴,那些事情,便留待节后再说吧。

最起码待逛了今夜的集市。

·但这一场集市终究是未能逛成,午后未久,便有人匆匆来报说霍家二老推着个半死不过的人进城,正往府衙来了。

柳蕴然同慕芸忙赶出去,未久便碰到了跑在前头的霍小满。

霍小满看间他们,连忙跑过来抓着慕芸的手慌慌张张的将她拉过去:姐姐快来!我们在路上救了个人,他快要死了,你们快救救他!霍老头正推着车,车上躺着个奄奄一息的人,那人嘴唇干裂,发丝凌乱,衣服上沾着不少尘土泥印,看起来像是长久赶路力竭之人。

他穿着一身暗色布衣,凑近能闻见他身上散发出的血腥气。

他是带伤赶路。

柳蕴然正要伸手去探,那人却还尚有一丝神智,他在混沌间听见有人喊大人、郡主,颤抖地伸出手,拼力握住了柳蕴然伸过来的手,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努力发出声来,却细微得很。

柳蕴然不得不低声凑近些,才听清他的话:大人,黄河乱了……怎么回事?有人引民生乱,沈大人快压不住了,让我来找你……他说了话,气息抽动间引得胸中一片钝痛,才说了两句话脑门上便是满是汗,但他依旧硬撑着努力从胸前衣襟中掏出一块鱼符和一封染血的书信,交到柳蕴然手上,才敢昏死过去。

慕芸让人先将那人带回去救治,然后才凑过去看柳蕴然手上拿着的书信。

那封信上沾了许多血,有些字都晕开来,只能依稀瞧清,却依旧能看明白其中的意思。

王景来信说,修理黄河的役民中有人忽然被监看的兵士打死,未平众怒,他惩治了那名士兵,然之后仍有役民死于非命,又或是饭食中掺杂泥沙。

修理黄河本就凶险,一步不慎便是溺毙殒命的下场,众人的精神本就紧张,又有这样的事情,一旦引发便有些不可收拾,马上便是大汛,只差最后一点便能松一口气的关卡,此时却停滞不前。

修理黄河的这些工人,除了一部分带罪被罚的奴役,更多的是每岁服役的百姓,皆是良籍百姓,也不好直接动手。

此事本就因兵民冲突而起,守将恐出兵镇压适得其反,又无上令,不敢出领兵相帮。

而将此事呈递朝廷再待上命,到时恐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知柳蕴然此时在延陵,比起京都,与荥泽更为相近,遂命人请他想想办法。

慕芸皱了皱眉,他一个正四品都没有办法的事情,却要柳蕴然是一个从六品的御史想法子。

能有什么法子呢,左右不过是想办法出兵的事情。

他做不到,却要柳蕴然来做,说到底也只是希望柳蕴然仗着皇兄与自己的声势,行一个先斩后奏的特权罢了。

她自然相信柳蕴然有办法让人出兵,解黄河局势。

但如今柳蕴然在江南折腾的这一遭已够他惹人红眼的了,若再来一次……江南的事情还尚可说在他的职权范围内,但他身在延陵,却还干涉着河南的事情,更能调动州县兵马。

那他这条路,可算是走到头了。

柳蕴然捏着那封信,未干透的血迹染上他的手指,如点点残火将他灼烧。

这是为他设的一场局。

救,他死。

不救,黄河倾覆,百姓流离,沈颐身死,悲剧重演。

他没得选。

沈颐将信递到了他这里,这似乎就成了一个破不开的局,除非……慕芸抿了抿唇,将那封信抽过来,一只手覆上他的手,半压下去,正对上他的目光:我去。

不行。

你不要学旁人逞强。

慕芸低头将那封信折好,然后拿了帕子将他的手上沾上的血迹一点点擦干净:如果这件事只有你能做,我不会拦着你。

但是如果有更好的方法,你就不该拒绝。

柳蕴然攥着她的手,使她不得不停下来,沉声道:你应知晓,并非是我逞强。

慕芸沉默了半刻,她知晓柳蕴然的担心,却也清醒的知晓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

柳蕴然借势必然会遭人诟病,越权行事才是朝中大忌。

而她才是特权本身,也无所谓什么官阶职权,纵有弹劾也不会对她有太大的影响。

她略垂眼。

不要觉得只要将我保护得很好,就是为我好。

她伸手牵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回走:你总得替我想想,别不拿你自己当回事。

她稍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们两个都得好好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