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暴雨降临。
御司台乱作一团。
还差一只!再找找啊!找不到死的就是咱们!前些日子收了个毒物相关的案子,某高官家庶子往嫡子房里放毒蝎,险些把嫡子毒死。
案子了结,那些毒物被喜好收集证物的宣王殿下给打包带走了。
毒蝎养在御司台里,一不小心跑了出来。
那些蝎子灵活得很,兵差中有经验的人极少,凡是冒冒失失碰了的皆被毒个够呛,有的肿了手臂,有的烂了皮肤。
周遭嘈杂一片,饶是暴雨的声音也掩盖不住此起彼伏的痛呼声。
卫惩本在受罚,闻讯赶忙加入了捕蝎大队中。
忙活半宿,还差一只实在找不到。
没法子,卫惩只能敲开了宣王的门。
一打开门便是浓浓的酒气。
卫惩噤声。
跟在薛执身边的人都知,醉酒后的宣王脾气不好。
很不好。
他并不常饮酒,甚至可以说是极少碰酒,因为一切能叫人失去理智的东西他都不喜欢沾染。
但也不排除一些特殊的时候。
有时酒这个东西能短暂地使人麻木,可以理所当然、毫无负担地展现麻木,不必担忧旁人会说什么,一切的反常都可以用醉酒来遮掩。
不必再披上伪装,只为自己而活。
本性全然释放,将压抑到即将超过极限的情绪尽数散去。
这种时候,他又十分需要大醉一场。
有些人就喜欢醉酒闹事,将过错都推到酒上。
薛执却不同,他安安静静,兀自消化。
他清醒时,做的皆是叫他人开心的事情。
他沉醉时,才是自己最放松的时候。
卫惩不知他今夜喝酒是否与自己的过失有关,但看着殿下此刻颓丧地低着头的样子,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何事。
略低沉涩哑的男声打断了卫惩心底的自责。
卫惩抿了下唇,为难地让开身子,叫他看清院子里兵差们兵荒马乱的狼狈样子。
那些毒蝎——话还未说完,男人便嗯了声。
夹杂着水汽的凉风打着旋穿梭在廊下,灌进屋门,掀起了他随意大敞的外袍。
咔嚓!!——一个惊雷骤响,亮光映在男人清俊的脸上,肤色愈发冷白。
薛执恹恹地垂着眼睛,转身进屋。
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瓶药粉。
他弯腰,在门口随意撒了些,而后收起药瓶,抱肩靠着门框,闭目等待。
噼里啪啦的雨声越来越大。
廊下,一主一从间却显得格外沉寂。
卫惩隐约从自家主子脸上见到了一丝倦色,心中酸涩难当。
他往风口处站了站,悄无声息地帮他挡下席卷而来的大半风雨。
很快,那只消失的最后一只蝎子不知从哪儿现了形。
它慢慢地往这边爬来。
卫惩知道,蝎子是被那瓶药粉吸引得自投罗网的。
还记得四年前薛执十八岁时,连破了几桩陈年毒杀悬案。
当时的几桩案子已经积压了数年,连最有名的仵作都对那几具白骨一筹莫展,直到还是十皇子的薛执一身白衣,出现在停尸房外。
他只用了两日,便断出了毒物,有了结果。
宣王殿下对待天下的毒物向来很有一套手段。
蝎子如醉如痴地吸食药粉,忘乎所以一般,沉迷其中。
卫大人!找到了吗!有个小兵差冒雨跑来,惊呼一声,这小东西在这儿呢啊!他看到了宣王就站在面前,还担心毒蝎会对殿下不利。
护主心切,他赶忙扑了上去。
让你跑!他大笑道,被我抓啊啊啊啊啊!!——卫惩叹了口气。
这小兄弟手脚太利索,他还没来得及阻拦,就愣头青似的上去抓。
结果刚碰上,就被毒得肿了手背。
眼见着他呼吸急促,卫惩赶紧把人架了下去,送到大夫那解毒。
卫惩带着人前脚刚走,一直靠着门框闭目养神的男人便挣开了眼。
他懒洋洋地掀了眼帘,看着毒蝎将药粉快乐蚕食。
明明经过一番惊扰,可毒蝎却并未逃离,像是中了蛊般停在那里,直到将那堆药粉食用殆尽。
毒蝎吃饱喝足,停在原地,若是能有表情,那它一定会满足地眯起了眼。
它太快乐,丧失了生物本能的警觉性,全然没察觉有一道危险的注视落在它身上。
阴影倒映在它的身上,渐渐放大。
男人弯腰,轻而易举便将蝎子抓在手中。
他没讲究手法,随手掐着拿了起来。
毒蝎后知后觉,挣扎了两下,将蝎尾狠狠扎进了男人的手指。
毒针一般的蝎尾很快深入到皮肉里,毒液钻入皮肤下,男人始终神情淡淡,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轰——咔嚓!!又是一道惊雷。
白皙的手捏着黑色的蝎子,瘦弱的指骨骤然发力。
掌心大的活物奋力挣扎,蝎尾乱摆,毒液外溢。
男子沾了雨水的脸上表情仍然从容,他像个旁观者,安静地欣赏着毒蝎垂死挣扎的模样,眼里不见一丝喜怒,平静得骇人。
卫惩安顿好伤员赶了回来,只见到了一只死了的毒蝎,断成两截,躺在地上。
地上已积存了一片雨水,毒蝎的尸骸就泡在水里。
薛执仍靠在门上,属于活人的气息似乎又弱了些。
他垂在身侧的手依旧白皙清瘦,鲜红的血却顺着掌心流出,滴答滴答,落到地上。
他眉目间皆是厌色,垂眸不知看着何处。
走近才看清,眼底戾气横生。
--清晨,韩氏面带愁色,到了陆夕眠的房中。
皇后宫中来旨,叫你去一趟。
韩氏叹道,我试探着说你需要养病,可是传话的嬷嬷说,苏家四公子昨日说你已好了大半,再拖下去,委实不像话了。
陆夕眠听闻倒是没太多意外,她点头道:昨儿我出了趟门,被他撞见了。
看来是从她这碰钉子以后便去了宫里告状。
只会靠着家中权势,一个大男人。
陆夕眠冷嗤了声。
拿他跟宣王比都是侮辱了宣王殿下。
你上回进宫我没有去,回来就带了伤,这回我跟你一同进宫,韩氏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头,有娘在,这回定不叫你受委屈。
可是阿娘,你今日不是跟吏部侍郎家的夫人约好了?临时爽约不好,我可以自己进宫。
不行,这回说什么我都得去一趟。
韩氏坚决道,若是再出点什么事,你是想要了我的命?陆夕眠哭笑不得,哪儿那么严重,皇宫又不是龙潭虎穴。
宣王都说那事只是一次意外而已,不是有人故意要害她。
既然如此,那有何可怕?她前世连大牢都进过,流放过,死过一次,除了家人的安危,再没什么可怕的了。
且不说阿娘未得皇后传召,贸然进宫这事恐会引起皇后的不满。
就说她还打算在苏皇后面前装可怜呢。
到时候她这个心软的阿娘若是将她的话都当了真,真以为她难受得紧,又该心疼得哭上半宿。
到时候她不仅要费心去哄,还不得不告诉她自己对苏家的排斥,这事要是讲起来,需要撒的谎就太多了。
总不能把实情说一遍吧。
眼下不是好时机,还是得容她好好想想,从长计议。
等父兄回来,有些事才能挑明。
你一直想托关系给小舅舅安排个差事,这好不容易搭上吏部的关系,不能放弃的。
说完不给韩氏反应的时间,拎起裙子便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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