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宜蓝把腕表往上推了推, 正准备弯腰去拿她放在沙发上的包。
顾显没有再次靠近。
当她毫不犹豫地把他推开以后,他就停住脚步。
他的情绪显而易见地冷淡下来,目光平静地审视她。
看到顾显骤然冷却下去的表情, 她以为他有点儿生气。
蒋宜蓝不喜欢惯着别人发脾气,尤其是她的男朋友。
所以如果放在平时,如果顾显是她的男朋友,她的态度只会比对方更差劲。
但是蒋宜蓝对于她尚未得手的男人总是格外有耐心。
因此, 她今天难得开口哄人:我也很想一直跟你待在一起, 可是我真的得尽快把手头的工作结束掉。
我这个朋友的时间很难协调的。
本来今天白天的时候就应该结束了,但你也知道, 我特意来机场接你了。
她撒谎了。
她和赵钟宁没有能够在今天下午把事情聊完,是因为赵钟宁临时接到了一通电话,然后她让蒋宜蓝把她送到音乐学院,而不是因为蒋宜蓝傍晚要去机场接顾显。
然而她对着顾显面不改色地说谎, 为了让事情对自己有利。
顾显敛眸, 心知肚明蒋宜蓝多半只是在哄骗他而已。
他怎么会不了解蒋宜蓝呢。
以她的性格和做事风格, 怎么可能放下手头重要的事情不去做,而专程去机场接他。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高兴还来不及。
可惜, 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必然比不过她的工作。
他朝她招招手。
蒋宜蓝有意顺着他的心思,因此走近后仰起脸看他。
顾显的吻再度严丝合缝地沉下。
他将她的唇辗转吻得全然殷红。
吻毕, 他抬手, 指腹摁在她的唇上, 捻过她精致挺翘的唇线,在她不自觉启唇的时候, 抚过她的贝齿。
两人的视线相对。
他靠近她。
宜蓝。
她的名字被他念出来。
哪怕蒋宜蓝已经习惯于掌握一段情感关系的主动权, 但是此时此刻, 她却有一种错觉,她像是顾显的猎物。
他像现在这样几乎贴着她的脸颊对她低语的时候,她感觉她的肌肤在烧灼。
她几乎都想要把脸转过去,即使这样会把她颈侧的血管都暴露在他的领域里。
她甚至隐隐地期待顾显注意到她跳动着的血管。
她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顾显的桃花眼里终于晃过一丝散漫的笑意,脸上原本冷淡的表情倏地消融不见了。
他从容地问道:你的这位朋友,是男他,还是女她?潜台词是,他刚才在吃醋?顾显像是能看穿蒋宜蓝脑袋里的想法。
他凑近她,英俊的面孔再度在她眼前放大。
今晚已经不知有多少次他们处在这种呼吸相萦的亲密距离里,几乎不分彼此。
我不必要吃醋。
他轻飘飘地说。
蒋宜蓝想想也是,他现在不是她的男朋友,确实没有立场吃醋。
谁知顾显接下去说的话却是:毕竟,我相信,以宜蓝的道德标准,你今晚只会亲吻一位男士。
说罢,他今晚最后一次吻上蒋宜蓝的唇。
这次仅仅是浅尝辄止。
而我就是这个幸运的男人。
他掠过她的呼吸,望进她湿漉的眼眸,对她说出甜蜜的情话。
顾显的段位很高,蒋宜蓝有感受到眼前的男人与她不相上下。
而且他的职业是律师,所以他的口才只会比她更好,轻而易举地就能跟让她感受到久违的脸红心跳。
蒋宜蓝还没有回答顾显的问题,关于她马上要去见的这位朋友是男是女。
她把这个悬念一直保留到玄关那里。
当她换好高跟鞋,拎着包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看着顾显体贴地替她把大门打开。
他现在不再挽留她了,像是要力证他在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从容与把握:他是她今晚亲吻的唯一一个男人,任何男人都不足以让蒋宜蓝把视线从他的身上转移开。
蒋宜蓝弯唇一笑:George,我今晚要见的是女性朋友。
她就是很宠爱他,不介意让他知道真相,多高兴一会儿。
**蒋宜蓝沿着花岗岩石质的路面一直往前走,高跟鞋修长的鞋型让她端着名门淑女的翩翩风度,鞋跟与街面相击,恰到好处的声响,端庄而不至于显得沉闷或乏味。
转过一棵过季的凤凰木,赵钟宁的十六号别墅进入蒋宜蓝的视线范围。
蒋宜蓝走近。
赵钟宁披着羊绒围巾站在花园的花坛旁边,时不时哼唱着断断续续的轻快曲调。
左手手腕扭伤,但她却仍然有闲情逸致在冬天的大晚上用完好无伤的右手拎着水壶给花圃浇水。
赵钟宁也是挺有创意的。
蒋宜蓝走到赵钟宁的别墅门前。
她斜身倚在大门旁边,抬手敲了敲金属花栅栏铁门,顺利地发出声响吸引赵钟宁抬头看过来。
赵钟宁放下手里的水壶。
大门没锁。
于是蒋宜蓝自己伸手开了铁门。
赵钟宁微笑,欢迎蒋宜蓝再度前来做客。
蒋宜蓝握住赵钟宁打了石膏的左手,把对方的整条手臂翻过来看了看,然后再随手放开。
既然手都受伤了,就没有必要在这里继续装作一副修身养性、陶冶情操的模样了吧。
你在我面前不用做戏。
除非——蒋宜蓝边说边抬头往二楼那几个窗户的位置瞥了一眼,你家里还藏着什么人,需要你在他面前扮优雅。
赵钟宁笑道:哪里有藏着人?今晚我只招待你一个。
不像你,一场接一场,我还得在你这儿排队等时间。
她看了眼手表上显示的时间。
你这顿晚餐吃得有够久的。
不过,看你的样子,你今晚没有吃到唐僧肉。
蒋宜蓝扬唇,随意将长发别起,眼里风情万种。
她懒懒散散地靠在栏杆边上,看着赵钟宁打理花圃。
她灿然一笑,说:你就尽管取笑我吧。
钢琴家今晚不是也没有在卧室里乖乖地等着你么。
赵钟宁停下手里的园艺剪刀,回头对上蒋宜蓝的视线。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半斤八两的表姐妹,确实没有必要在这里争长论短。
赵钟宁把花圃里的一角打理好,然后将工具收在箱子里,之后带着蒋宜蓝进屋。
蒋宜蓝低头换掉高跟鞋的时候,耳后别着的一缕长发顺着她的肩线向前垂下。
赵钟宁站在一旁,眼尖地注意到蒋宜蓝耳后几处明显绯红的肌肤。
于是赵钟宁意有所指:看起来你今晚的男伴还是要比我的钢琴家热情一点儿。
萧褚已经被提到多次,因此蒋宜蓝和赵钟宁终于开始专注地聊起他。
今天下午讲座上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是啊。
把你送到之后,我也进场了,就坐在最后几排,没有错过萧褚感人至深的告白,以及他演奏的那一段钢琴曲。
我听到旁边有学生说,那是肖邦的第二钢琴协奏曲,肖邦献给他的初恋。
蒋宜蓝顿了顿,把赵钟宁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全部都看在眼里。
此时赵钟宁的神情可以说是耐人寻味,模棱两可。
蒋宜蓝直接把问题挑明:你怎么想?萧褚对你表白,你还要再给他一次机会吗?这要看你怎么定义——所谓的机会。
蒋宜蓝挑眉: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是有得谈。
赵钟宁哈哈一笑,又开始打安全牌:好吧,好吧,我承认,萧褚当众向我告白,这确实极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而且他采用的方式也是我喜欢的——他没有指名道姓,而是提到了只有我和他知道的细节,初遇时的讲座,还有在柏林的那场车祸。
很温暖,我必须得承认,他让我再次心动。
蒋宜蓝等待转折。
果不其然,赵钟宁继续说:但是,现在谈要不要再给他一次机会,还为时尚早。
你爱他吗?蒋宜蓝突然问。
赵钟宁微笑。
蒋宜蓝换了一个问法:那你爱过他吗?当然。
赵钟宁这次毫不犹豫地说。
蒋宜蓝:所以,当初在星海大礼堂的初遇,你确实是对他一见钟情?赵钟宁:你看起来对此抱有怀疑。
蒋宜蓝:我会有怀疑,这也是合理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利用萧褚在古典音乐界的影响力,打开了万杭钟意的生意市场。
认识萧褚,使你的事业快速地腾飞。
如果没有他,你当然也有大把机会可以取得成功,但绝对不会这么顺利这么迅速。
你走了捷径。
我必然会怀疑你的动机,关于你宣称你对他一见钟情。
赵钟宁笑了:看起来,我的狐狸尾巴藏得还不够好。
蒋宜蓝:你这算是承认了吗?一半一半吧。
他确实是我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说句题外话,我妈年轻时也爱上过她的钢琴调音师,我和她血缘相依,要说看男人的眼光相似,也是有可能的。
当然,我承认,如果不是因为萧褚能给我带来可观的回报,我肯定不会追求他追得那么锲而不舍。
但是在此过程中,我也投放了真心在里面。
用真心才能换来真心。
否则我不可能打动萧褚。
他是艺术家,他擅长用直觉去判断感情的真假。
用真心才能换来真心。
蒋宜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赵钟宁的这句话。
你觉得我说得没有道理?赵钟宁反问蒋宜蓝。
不是,蒋宜蓝否认,我只不过突然意识到,你,赵钟宁,你没有为了获得成功而狠心断绝七情六欲。
没有必要斩断七情六欲,这不是女人获得成功的必要条件。
赵钟宁说,当然,对我来说,萧褚是我在发展事业的路途中的意外收获。
尤其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这么爱我。
当初他对我爱答不理,我追他真的追得很辛苦,但是他现在爱我爱到不行。
哪怕我跟他离婚,丢掉他,不管不顾他,他仍然要来跟我表白。
还真是让人有成就感啊。
这是坏女人才会说的话。
蒋宜蓝撑着脸,抬唇笑了:所以我之前就说过,你很享受这种感觉,曾经对你爱答不理的男人,现在反过来低声下气地爱你。
说得好像你不喜欢这种感觉一样。
赵钟宁悠悠地回应蒋宜蓝,人都是有劣根性的。
我们喜欢的东西基本都大差不多。
掠夺、占有、玩弄、摧毁……你难道不喜欢玩弄这些手段吗?在我的认知里,小蓝蓝你才应该是这方面的高手啊。
是么。
蒋宜蓝轻笑一声,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你可真是抬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