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熟女性偶尔也会顾此失彼。
蒋宜蓝把她的精力全部都集中在母亲季淳琳的事情上面, 然后她理所当然地就忘记了另一座城市里的人。
那里还有顾显在等她。
蒋宜蓝坐在化妆镜子的前面,她伸手摘掉耳朵上佩戴的耳环。
几乎是在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饰物的瞬间,她终于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蒋宜蓝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面。
时间早就已经超过午夜十二点了。
她在维港吹晚风的时候就已经超过十二点了。
现在是新的一天, 日期已经来到了周五。
而周五,是顾显的生日。
蒋宜蓝放下耳环,然后拿起手机。
她看到,这条提醒事项还清晰地显示在她手机的日历和备忘录里面。
她之前亲手存下来的, 用于提醒自己, 不要忘记了。
然而,她还是忘掉了。
蒋宜蓝对自己最诚实。
她知道, 没有必要为此找多余的借口来让她的心里好受。
她之所以会忘记,根本原因是她根本就不重视,也根本就不在乎。
她不在乎顾显。
进而推得,她不爱顾显。
在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 蒋宜蓝仿佛挖掘出了内心深处隐埋的真实想法。
然后, 她突然有一种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蒋宜蓝放下手机, 继续摘掉另一侧耳朵上的耳环,然后再取下脖子上的项链。
项链的细链卡住她脑后的一缕发丝,她往下拽的时候, 直接把发丝从发根的地方拽断了。
这有点儿痛。
蒋宜蓝低低地嘶了一声。
她忽视了自己的心脏位置同样在隐隐作痛——得出自己不爱顾显的这条结论,让蒋宜蓝的心脏产生迟钝的疼痛。
临睡前, 蒋宜蓝给顾显发了一条短信。
亲爱的, 生日快乐!爱心, 爱心,爱心。
然后, 她把手机搁在床头柜上, 翻过身拉上被子, 不再看手机屏幕。
她没有保持醒着等待收到顾显的回复。
蒋宜蓝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蒋宜蓝醒得很早。
她拥着被子在床上又继续躺了一会儿,但是没有睡着回笼觉。
她的脑海里清晰地映出昨天发生的事情,包括她后来突然想起顾显的生日,然后深夜给他发了一条祝福短信。
蒋宜蓝自己也心知肚明,仅仅以这样一条短信来庆祝顾显的生日,以她作为女朋友的身份而言,是显得如此敷衍而漫不经心。
她甚至都没有准备一份礼物。
蒋宜蓝从床上坐起来。
经过一整夜的睡眠,她现在突然有点儿后悔。
她不应该仅仅只发短信祝顾显生日快乐。
她鞭策自己要行动起来,至少给顾显准备一份礼物。
今天是周五,今天仍然是顾显的生日,她在凌晨的时候发短信祝他生日快乐,但她现在仍然还有十几个小时的时间来准备礼物。
十几个小时的时间绰绰有余。
她决定用金钱来表达诚意。
然后她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来考虑送什么东西。
她的视线同时扫过她房间里的陈设。
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桌上那块手表上面。
她想到可以送顾显一块腕表。
蒋宜蓝拿起手机,打了一通电话给名表店。
VIP客户总能得到最好的待遇。
蒋宜蓝很快就敲定了腕表的款式。
她做决定一直很快。
请在今天之内帮我送到——她报给对方顾显家的地址。
怎料电话那头的销售员工听到她这么说,语气立马变得为难起来。
销售:蒋小姐,您订的天缇系列腕表是限量发售的,每家门店基本都没有库存,一般需要提前预订。
大概是三周到四周左右。
您看能不能到时候再为您安排上门配送或者到店取货?蒋宜蓝等不了三周到四周。
事实上,她甚至都不一定能够再跟顾显维持三个星期的恋爱关系。
她一定是今天要。
电话那边的销售员工停顿了一下,然后为蒋宜蓝这位VIP客户提供了一个解决方案。
蒋小姐,您看这样可以吗?我们为您查询到,目前大区位于H市的门店还有这款腕表的库存。
我们即刻安排调货。
预计需要半天左右的时间。
今晚替您送到指定的地址,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您看这个方案可行吗?蒋宜蓝同意。
然后她挂掉了电话。
她这时候才去看未读的短消息。
顾显后来回复了她的生日祝福短信,在凌晨两点多钟的时候。
那个时间其实也就是蒋宜蓝昨晚睡下去之后没多久。
几乎是对等于蒋宜蓝在生日祝福短信里的诚意,顾显的答复同样言简意赅。
他说:谢谢。
爱你。
之后他又接着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聊天界面的对话停顿在顾显发送过来的这个问句上面。
这样的对白确实很难让人信服,蒋宜蓝和顾显这对情侣还处在热恋期。
从文字里已经看不到热恋的浓情蜜意了。
蒋宜蓝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
她想要花点儿时间理清头绪。
她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太快了,迅疾地全部都混在一起激烈地涌向她。
这些事情都是与蒋家、季家有关。
她不得不把绝大多数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些事情上面。
所以,她无暇去思考她与顾显的关系应该何去何从。
此刻,蒋宜蓝坐在床上。
她远离顾显,远离家人,远离工作,远离一切的噪音和杂声。
这是一段难得的静谧的时间,很适合用来进行一些思考。
然而,正当蒋宜蓝打算想起顾显的时候,她的手机——这恼人的手机又响了,打断了她的思路。
是从蒋宅打出的电话。
电话接起来,说话的人是蒋宜蓝的祖母。
祖母要蒋宜蓝今天回家。
这个家,指的是蒋宅。
看起来,蒋宜蓝今天仍然回不去顾显身边。
她得在香港再多留一天,或者好几天。
*蒋老太太这厢挂掉电话,迤迤然起身,穿过厅堂,步入客餐厅。
住家阿姨正在往餐桌上摆各类早点。
蒋老爷子:你同宜蓝讲好了?蒋老太太颔首:是的,我讲好了。
在这个家里,你的话,她不必爱听。
但我的话,宜蓝还是愿意听的。
蒋老爷子冷哼了一声,对妻子最后这句话并不买账。
蒋老太太不疾不徐地端起红茶杯,慢悠悠地饮了一口,然后说:你有什么好不服气的?我跟你讲过不知多少次了,家里养的孩子,个个都是吃软不吃硬。
平时说话好声好气一些,慈爱一些,小辈跟你说话的时候自然而然也把语气放缓了。
你非要跟他们都硬着来,跟小孩争得面红耳赤,有什么意思呢?蒋老爷子:你那是虚伪。
蒋老太太并不恼,呵呵笑了两声:能够达到目的就行了。
吃了一会儿早餐,蒋老太太拿起手帕拭了拭嘴角,然后又问:待会儿宜蓝回来,你想好你要跟她怎么谈吗?蒋老爷子:还能怎么谈?把利害关系都跟她讲清楚。
她自己心里这笔账总归算的清楚。
蒋老太太笑了:我看没有这么容易。
季家人可是要比你宽厚多了。
季老爷子先前都亲口说过,他不逼迫家里小辈接手生意。
家里小辈——他只有季淳琳这一个女儿,家里小辈指的当然就是我们宜蓝。
宜蓝的心思不在做生意上面,季老爷子投她所好,选择让职业经理人打理鸿年资本,可比你开明多了,也难怪宜蓝跟季家亲近,愿意让她妈妈再婚呢。
蒋老太太每一句话都戳在蒋老爷子的心坎上。
蒋老爷子听得烦闷,索性说:那你说我们怎么办?我们也学季家,也找职业经理人打理公司?蒋老太太抿唇笑了笑:学人家的有什么意思?一点儿创意也没有。
我们要做,就要做得比季家更开明才好。
她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必然已经有了一套想法。
蒋老爷子知道妻子的手段素来高明,于是虚心求教。
蒋老太太缓缓道来:宜蓝最近正在交往的男朋友,你知道是什么来头吗?蒋老爷子不关心孙女身边交往的男朋友:这有什么好多操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宜蓝身边的男朋友都待不长。
我随便她找什么样子的男朋友。
反正未来要结婚的对象,肯定得是门当户对。
等什么时候江家那小孩跟宜蓝都在香港,安排他们见面看看。
还有徐家的老二,年纪也跟宜蓝差不多。
蒋老太太打断了丈夫的话:我刚刚还让你开明一点儿。
结果你现在马上又唯家世论了。
宜蓝现在身边交往的这个男孩子,是她以前大学时候的男朋友。
他们当初是在大学毕业的时候分手的。
两个人本来交往了有三年多。
你仔细想想看,宜蓝当年读大学的时候,是不是跟你抗争过,说她不要听从家里的安排,她想要自由恋爱?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情。
蒋老太太:想要让宜蓝的心倾向蒋家,你肯定要付出代价。
做一个开明的家长,告诉宜蓝,她想要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我们完全支持她。
这样不好吗?别等到季家人把好处都占尽的时候,你才想着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