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星玥转头狐疑地看向齐彦, 在两人目光相接之际,齐彦转头看向身侧紧邻的桌子,他随手拿起上面的一个青色琉璃杯盏, 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
温热的茶水送到唇边,齐彦微微仰头,随之凸出的喉结滚动了几下, 他面色愉悦的点了点头,公主这是特地为您准备的雨前龙井,现在口感尚佳,请公主及时品茗, 我还要去找刘理商量明日的行程, 就先告辞了。
说着齐彦颔首, 未等宁星玥再度开口, 便起身大步流星地朝帐门的方向走去。
齐彦靴底在野外粗粝的地上摩擦出沙沙声响,他这般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态度让宁星玥心中升起不安之感。
正当齐彦抬手准备撩开帐帘之际,宁星玥快步追上他拦在他的身前。
陛下请留步……宁星玥本是想追下齐彦询问他关于之后他们到了北国之后的打算和安排, 可曾想由于自己追得太急,与齐彦擦肩之时,宁星玥一个没留神脚下一滑。
幸得齐彦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宁星玥后腰,助她稳住了身形。
齐彦温热的气息打在宁星玥额间, 她顺势抬起头,眸子中蕴着薄薄的水雾, 波光粼粼,似有什么在眼底晃动。
宁星玥正欲用双手推开齐彦时, 谁知齐彦却比她更抢先一步,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堪堪向后撤了两步。
这一举动倒是令宁星玥起了兴趣。
她回想起之前齐彦与之间相处的种种。
从第一次两人见面就是在一个非常特殊的情形, 在那种危机的情况下他出手帮助了自己,让她对齐彦一直心存感激,到第二次水云谷的热心相助,到后来的骑射比赛舍命相救,再到现在他不惜与大朔为敌,也要搭救自己摆脱囹圄。
这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宁星玥遇到危机的时候,齐彦总会在恰当的时候挺身而出。
如果说之前齐彦每每救下宁星玥,她还能为自己开脱说,或许是齐彦是想结交大兴的势力,才屡屡与她示好。
可现在呢,现在齐彦已经登上北国的王位,而宁星玥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前朝公主,除了齐彦对自己有意,宁星玥再也找不到其他理由,能使齐彦这么千里迢迢一定要将自己从宫中救出来。
但刚刚两人想触的瞬间,齐彦躲闪的表现,让本就如惊弓之鸟的宁星玥心中产生了疑虑。
无疑对自己有意的这个理由已被推翻。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目前宁星玥孑然一身,无利可图的情况下,齐彦到底是需要宁星玥做什么?他到底图什么?这个问题在宁星玥心尖萦绕,挥之不去。
她凝睇着眼前之人,决定趁着今日,再试探试探。
思及此,宁星玥向着刚刚齐彦退去的方向步步逼近。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齐彦的脸颊,齐彦狭长的碧色眸子略带诧异地震动,他怔怔立在原地,脸颊渐渐爬上些许绯红。
宁星玥凤眼微眯,旖旎的眼神在齐彦渐渐烧透的脸上流转,她缓缓抬起手伸出食指撩过齐彦耳畔散落的一缕青丝,在纤细白皙的指尖一圈一圈的缠绕。
齐彦凝着宁星玥的眸光加深,喉结缓慢地上下滑动,鼻尖长呼了一口气。
宁星玥柔弱无骨的双手,顺着齐彦肌肉紧致的手腕徐徐攀上他坚实的臂膀,最后双手交叉绕在齐彦炙热的脖颈之上。
齐彦终是忍不住,用嘶哑低沉的嗓音柔声问:公主,这是做甚?听到齐彦的问话,宁星玥将头埋进他的颈窝,柔顺光亮的长发丝丝滑过齐彦的鼻尖,低低笑出声来,温柔亲昵的声音闷闷传入齐彦的耳朵,陛下,今晚不如留下来……话音刚落,宁星玥明显感到齐彦的周身一僵,双手始终垂于身侧,未做任何越矩之事。
于是,宁星玥打算乘胜追击。
她抬起头,双目轻阖慢慢朝着齐彦的面颊靠近,就在两人几近触碰之际,下一瞬,齐彦将头偏向一侧,双手利落抬起,紧紧捏着宁星玥单薄的双肩。
被齐彦果断拒绝的宁星玥,这时在齐彦几不可察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她抬起双手将齐彦的脸扭转回来,质问的语气带着些哽咽:陛下为何躲我?齐彦烧红的脸颊还没有缓过来,他僵硬的在空中虚虚拍了拍宁星玥的肩,干笑两声,公主不要多想,这种美好的事情,我只是想留到大婚之日,对,我想留到大婚,就是这样。
宁星玥娇嗔着虚着眸看着眼前之人,当真?齐彦飞快点了点头,当真。
没有别的事情隐瞒?没有别的事情隐瞒。
没有任何的停顿,齐彦照着宁星玥的问话,不假思索的回复着。
宁星玥终是松开揽住齐彦的双手,垂眸思索片刻,佯装害羞的怔怔点点头。
从宁星玥手中逃离之后,经过先前的经验,齐彦不再向后退,只是上半身稍稍向后仰着,与宁星玥拉开一段距离,公主,我还找刘理有些事,那,我先去看看?说着他怯怯地伸出食指指了指外面,乖巧地看着宁星玥的眼色。
宁星玥被他这个乖顺的模样逗笑,她轻抿着唇,点点头,去吧。
这时,齐彦僵硬的表情才慢慢得以纾解,脚步飞快,撩起门帘就朝外跑,帘子盖下之前还不忘跟宁星玥道别,公主,明日见。
随着帘子耷拉下来,宁星玥看着齐彦早已消失的背影摇摇头。
看来齐彦确实是藏着事,但具体是什么她现在还不能分辨,还须多待几日细细调查。
*萧逸鸿斜虚弱地倚在圈椅之前,冰冷的目光落在桌前的木匣子上。
弯月渐渐西移,清辉幽幽勾勒出窗外的树影绰绰,只漏了几缕冷光跌入窗棂,坠到屋内宽大桌案上的空匣子之后,光线转了弯,反出一道萤黄的微光。
萤黄的微光?发现盒中的异样,萧逸鸿从圈椅中骤然起身,将匣子拉过来,俯身查看。
可奇怪的事,此时盒内漆黑一片,跟普通的木匣子别无二致。
萧逸鸿拧着眉,思索片刻。
难道是刚刚月光落在匣子中激发了何种机关?如此想着,他将匣子循着月光的轨迹放回先前发光时的位置。
果然不出所料,那抹萤黄的微光再次亮起。
这次萧逸鸿不似上次那般将匣子拉过来,面对光线投来的方向,目光再次落入匣内,这次他终是清晰看见那道异样的光亮的来处。
匣底在月光的轻抚下,呈现出一个类似代表萧家军旗帜上梼杌图腾的徽印。
之所以说是类似,因为萧家军原本的徽印是长着两根长长獠牙的梼杌,可这个匣底的图案明显少了两根獠牙。
萧逸鸿又认真观察了即便那个图案,一个久远的记忆在他的心中浮现。
在萧逸鸿五岁生辰宴那日。
那是小萧逸鸿第一次来到父亲书房。
小小的人儿对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充满了好奇,摸摸衣架上挂着的父亲的盔甲,上面有无数被利器磨砺过的伤痕。
萧逸鸿看得有些入神,父亲一把抱起盔甲前看得出神的萧逸鸿,指着盔甲胸前那个萧家军的徽印,笑盈盈道:三郎,可知这个是什么?萧逸鸿瞪着好奇的大眼睛,嘟着嘴摇摇头。
看着儿子懵懂的眼神,萧将军耐下性子跟他解释道:这个呀,叫梼杌,是一种古代的四大凶兽之一,它象征着萧家军骁勇善战,所向披靡。
见萧逸鸿还是一副似懂非懂的神色,萧将军宠溺地拍了拍他黑黝黝的小脑袋,无事,待你再大些,父亲就待逸儿去军营中瞧瞧可好?听到父亲要带自己去去军营,萧逸鸿开心的挥动着小小的拳头,在父亲怀中上下蹦跶,哇,逸儿能跟父亲去军营了!突然听见啪——的一声。
桌上的砚台被萧逸鸿一不小心推到了地上,墨汁泼了一地,也将地上的一个梼杌暗雕的两颗长长的獠牙打掉了。
做了错事的萧逸鸿瑟缩在父亲的怀中,安静的不敢抬头看父亲此时的表情。
踌躇许久之后,萧逸鸿强忍着泪水,奶声奶气地向父亲道歉,是逸儿的错,请父亲责罚。
萧将军将萧逸鸿重新放回了地面,蹲在地上,布满老茧的指尖轻拾起地上的獠牙,而后转头看向萧逸鸿惴惴不安的双眸,三郎你看,地上这个梼杌,你让它失去了两颗尖利的獠牙,却无意中让它成为了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梼杌,咱们这是因祸得福,对不对?在一旁紧绷着的萧逸鸿,含着泪瘪着嘴,点点头。
对。
萧将军又再次将儿子揽入宽大的胸怀,故作神秘的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三郎这可是我们父子俩的秘密。
你现在赶紧去找侍女收拾好,勿要让你娘瞧见了,又该说咱父子俩是败家子儿了。
此话一出,眼眶红红的萧逸鸿终是破涕而笑。
思及此,萧逸鸿再次看向盒底的那个只有他和萧将军知晓的那个秘密的图案,心下笃定这必定是父亲给予自己的暗示,关于这个图案的指引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看到这里,萧逸鸿深深叹了口气,都怪自己当年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这么多年了,自己只注意到了盒子中的那封绝笔信,从未想过明明只是一封信,但父亲却要用匣子装来的用意。
现下看来,他必须要冒险出宫一趟,去看看父亲到底还给自己留下了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齐-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彦,被宁星玥逼到角落里瑟瑟发抖,双手护在胸前,委屈道:长公主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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