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大门被人关上了, 大厅内本就微弱的光线现在更加的阴沉,如今仅余下紧贴墙壁的灯笼,散发出忽明忽暗的烛光。
突然间, 环绕在大厅四周的黑衣人逐渐缩小了包围圈,将大厅中乌泱泱的人群慢慢往高台的方向赶。
此时,宁星玥依旧被苏瑾紧紧锁在怀中。
趁着室内视线不清晰, 苏瑾揽着宁星玥的手臂毫不费劲的向上一抬,登时宁星玥整个人腾空而起,无依无靠的双脚,直接悬在了半空之中。
慌乱间, 宁星玥只得双手牢牢抱住苏瑾的腰, 整个人紧贴于他的身侧。
就在宁星玥双手猛然扣上之际, 她明显察觉到手臂中坚实的躯体, 被她猛然的动作惊着了,原本正在稳健迈步向前的双腿,也为之一震, 不过片刻间就恢复如常。
须臾间,一道微热的的气息轻轻拂过她的发顶,男生嘶哑的声音徐徐划过她的耳畔。
公主,小人建议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上,否则……话戛然而止。
苏瑾喉间以几不可察的幅度上下滑动, 胸腔中的呼吸也停滞了一息。
被苏瑾刚刚的一番戏弄,宁星玥羞得耳根发烫。
好在现在堂中光线黯淡, 如若不然,她这副模样要是被苏瑾看见了, 岂不得被笑话好长一段时日。
思来想去, 宁星玥还是有些气不过, 正巧扣在苏瑾的手摸到他腰间的一处软肉,她没有丝毫犹豫,冲那处死死拧了一下。
霎时,苏瑾垂下头,冲牙缝间非常克制地挤出了一声闷哼。
公主,你双脚踩在我的脚上吧。
拧完苏瑾之后,宁星玥本来已经做好了被苏瑾高高抛到地上的心理准备。
可出乎宁星玥预料的是,此时苏瑾并没有因为刚刚她的恶作剧而恼羞成怒。
与此相反的是,说完那句话之后,苏瑾将自己揽着宁星玥的手微微向下移动,最后确保宁星玥的双脚已经稳稳踏在自己的一只脚上之后,才重新收紧。
宁星玥有些羞怯地转头四下寻齐彦。
刚一抬头便看见,齐彦宽阔的后背正正挡在自己的前方。
就在此时,刚刚领头的黑衣人顿时停下了脚步。
他接过从旁递过来的一个火把,一步一步行至高台之上。
人们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昏黄的火光,看着他逐一点亮了放置在方台四个角落上的铜质连枝灯。
昏暗不堪的大堂,霎时间,恍如白昼。
宁星玥揉了揉被光亮刺痛的眼睛,适应光线之后,她慢慢睁开了双眼,开始环顾四周。
在这个横竖不过二十步的大堂之中,站着包括宁星玥他们三个在内的五十多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而此刻,他们正被百余位黑衣人用尖刀抵在包围之中,半分动弹不得。
忽而,台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各位好,我是裕华楼的楼主。
台上传来一道阴柔却又富有力量的声音。
先前还有些不知所措的书生,现在纷纷寻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聚焦而去。
声音便是来自现在长在台上之人。
那人将自己隐藏在一副青铜面具之后,使得在场之人看不见他的样貌。
而他并不高挑,身材有些单薄,宽大的长袍穿在身上也有些许晃动,似是上了点年纪,现在即便是他努力想要挺直脊背,但多年养成的习惯却使得他的肩胛微微向内扣着,形成一种有些佝偻的体态。
而最令宁星玥惊奇的是,他右边的袖管竟然是空的?!他少一只手?宁星玥小声呢喃道,没曾想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喑哑的声音,魏央。
苏瑾的声音小到只有站在他周围的宁星玥和齐彦才能听得清。
两人不约而同地为之一怔,紧接着台上之人又开了口。
今日来的,都是裕华楼从各地精心挑选出来的未来的国家栋梁之才,大家应该为能够来到这里而感到骄傲。
说着他左手握拳掩在面具对应的唇前,清咳了几声,随后抬手颤颤巍巍指着大家身后的那道门,继续说道:刚刚在进门之前福伯已经提醒过大家,那是我给大家最后离开这里的机会,所以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我们默认都是愿意为裕华楼效命之人,而接下来我想要说的话,需要大家都竖起耳朵听仔细了……今日这里举办的并不是寻常的诗会,而是愿意与我一同推翻大兴,光复大朔的誓师大会。
而你们则是由我亲自挑选出来,未来要在大朔担当重任之人……突然,一个浑身颤栗的书生大吼了一声,打断了魏央的话,我并不觉得现在大兴的治理有何不妥,今日我只是为了来参加广负盛名的裕华楼的诗会,不是来参加什么誓师大会的!我要离……开还未脱口而出,一道冰凉的刀光刹那破开了他的喉咙,在场的所有人还未回过神来,瞬间滚烫的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他周围紧邻的一干书生雪白的长袍。
刚刚还站在那里高谈阔论的书生,此时瞪圆了双目,卷曲的双手无措得捂住被长刀划破的伤口,下一刻,便浑身僵硬的轰然倒地。
围绕在他身边的同窗们欲做鸟兽四散,均被黑衣人的长刀逼回了原地。
两个黑衣人拨开人群,当刚刚倒地的还在抽搐的书生拖了出去。
大家目光追随着地上的一道殷红的血痕,彷佛唯有此般才能证明刚刚那书生曾来过这世间。
魏央丝毫没有被先前的插曲所影响,他依旧挥舞着仅剩的一只手臂,在高台上面慷慨洋溢的述说着他所谓的复国大计。
这时,宁星玥瞧见从高台的一侧,陆续有人站到了魏央的身后。
定睛一看,他们大多是昨晚齐彦给她看的探子手札上的失踪之人。
原来他们都是来到这里跟与魏央狼狈为奸,竟然异想天开想要一同共赴这劳什子的复兴大朔的大计。
宁星玥双眼盯在台上跳梁小丑般的魏央,不禁垂眸冷笑了一声。
可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虽然现在台上之人带着面具,但从他骤然一顿的脚步不难看出,此时那张丑陋的面具之后,一定是一张无比诧异的申请。
魏央停下了他的侃侃而谈,转而安静的巡视着台下所有的参与者。
刚才是谁说的话?!台下人头攒动,魏央根本无法看得清明,只能冲着台下的人群大吼了一声。
与先前书生被杀时的语气截然不同,他的双腿抖如筛糠,方才渐渐挺直的脊背又渐渐弯了下来,现下他非常的迫切想要找到说话之人。
谁知,宁星玥身旁的书生一手指着宁星玥,一手高举着想要吸引魏央的注意,楼主,是她,刚刚说你可笑之人就是她!说完他一脸得意地正要向魏央邀功,霍地一双指节修长的手扶住了举报之人的脑袋,继而猛然一旋,伴随这一声清脆的咔嚓之声,那人的脑袋直接从脖子上搬了家。
那颗囫囵的脑袋被那沾染了血腥的双手轻巧地向台上的魏央抛去,不偏不倚,脑袋着地之后,正好落在魏央的脚边,脑袋上的一双扩散的瞳孔此时正怔怔盯着他。
而剩下的身子也随即一软,瘫倒在了血泊之中。
苏瑾不紧不慢地拉起倒地之人洁白惨淡的前襟,一点一点擦净指尖染上的血色。
你……台上之人明显被气得不清,一时间竟忘了该如何还击。
魏公公,别来无恙啊?说着,苏瑾用刚刚擦净的指尖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在场众人均还未从接连不断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此时都齐刷刷的回头看向这个将人头直接从人身上拧下来的疯子。
在苏瑾取下面具抬眸之际,众人纷纷自觉让出了条一人宽的通道,都在静静等待着二人接下来要说的话。
当早已了然于胸的真相如此唐突的摆在自己面前之时,宁星玥心中还是不由的被揪了一下。
他没死。
他回来了。
摘下面具的第一时间,便是扭头看向了身侧的宁星玥,这时他化名苏瑾之后,第一次以自己的本来面目示人,他转头有些羞怯地对宁星玥笑了笑,随后回头对齐彦颔首。
当他再次抬眸看向台上的魏央之时,先前眼中的笑意,早已化为了冰冷的诡谲,他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脚尖一踮,飞身朝着魏央扑了过去。
这骇然的意外,明显没有在魏央的预料之中,他一面向后退,一面随手拉着身侧的人挡在自己的前方。
魏央语无伦次地大声吼着,废物,还不快上?!但那些探子哪里会是苏瑾的对手,他双手轻轻一挥,轰的一声震响,被魏央陆续推来阻挡之人,接连不断地被苏瑾扔到了两侧的石壁之上,随即被石壁重重反弹在地,痛得爬都爬不起来,根本无力回击。
与此同时,乐承带着无数的大兴官兵冲了进来。
片刻的功夫,他们便将刚刚气焰嚣张的黑衣侍卫们统统扑倒在地,正在陆续上锁,准备押解回京。
而眼下,当台上的最后一个人也被苏瑾毫无意外地扔下去之后,此时偌大的高台上,仅余下魏央和苏瑾二人。
年老体弱的魏央哪里会是苏瑾的对手,现今,他周身颤抖的背抵着石壁,所有狡辩彷佛如鲠在喉。
苏瑾将他脆弱的脖颈盈盈一握。
当下只要苏瑾指尖一用力,立马就能结束这萦绕了他十三年的噩梦之时,忽然一个急促的声音,大吼了一声:不要过来……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08-31 18:02:25~2022-09-01 20:4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zz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