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26 章

2025-03-22 08:00:53

李凤璟扑过来的那一瞬, 贺若真的身子微微一僵,她本欲抽身,却因那道微哽的声音停滞, 她默了默后, 垂目打量怀里的人。

那身华贵的锦衣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极其粗糙的布衣, 头上的玉冠也没有了, 仅有一根发带束了一半的头发,乱糟糟的搭在肩上。

而后她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脖颈间,上头布着零星红点, 贺若真眼神一暗, 怒气徒生, 她偏头看向门口, 沉声道,这便是你们口中的未曾伤害!半个时辰前,贺若真一人一剑打上山,这群山匪虽有近百人,却都是花架子, 并不会什么真功夫,贺若真轻而易举便进了寨子。

她还没怎么逼问,他们便如实交代,并带她找到了李凤璟, 且都道只脱了衣裳首饰换银钱,未曾伤害公子半分。

山匪头子见识过贺若真的功夫,当即便吓得跪下道, 女侠, 我们只要了身外之物, 当真没有伤害这位公子啊,饭食也是送的最好的。

贺若真瞥了眼屋内唯一的一张木桌,摇摇欲坠的桌子上,摆了一菜一汤一碗稀饭,菜是不知名的野菜,汤更是寡淡到看不出一点油星子,这便是最好的饭食?!她紧紧蹙眉,想起一路以来看到的场景,这山匪寨子与她想象中大相庭径,不避雨的木屋,极小一块菜田,甚至有人衣衫褴褛。

他们…确实没有对我动手。

耳边传来小殿下的轻声解释,贺若真这才将他推开,检查了一番后发现手腕上也有不少红点,脚踝亦如此,且多了有一点血迹。

这是怎么了。

李凤璟闻言更加委屈了,逻辑也不大顺,只管将自己的遭遇说给她,这衣裳磨的疼,昨夜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它有条细长的尾巴,嘴看起来很尖,还有好多虫子往我身上飞,很痒。

贺若真思索片刻后便明了,小殿下锦衣玉食养的娇贵,未曾碰过这般粗糙的布料,便起了这些红点,只是…嘴尖,尾巴细长?贺若真再次回头,这回不等她问,外头的人便忙道,公子说的应当是老鼠。

说完他又补充了句,这东西就跟田里的害虫一样,除不尽。

老鼠,那是什么东西。

李凤璟没见过,生长在雪山的贺若真亦没有,但听了山匪的解释,大概能明白一二。

贺若真的脸色这才稍霁。

能走吗。

李凤璟自知理亏,乖巧的点头,嗯。

贺若真没急着带李凤璟下山,而是找了一间看起来干净些的房间,将山匪头子叫到了里头问话。

她一进这寨子便觉出了不对,这哪里像山匪窝,更像是避难所。

果然,如她所料,那山匪头子重重一叹道,我们也不愿意做这勾当,在这里的原本也都是百姓,去年闹了一场洪灾,好些个村子被淹没,庄稼也就都不剩了。

李凤璟听到这里,突然道,你们原属何地管辖?阳林县。

李凤璟皱眉道,阳林县去年的天灾我知晓,当时朝廷不是发了赈灾银?他虽一心闯江湖不理朝政,但父皇处理这些事都不会避着他,他刚好知道这一桩。

山匪头子听到这话啐了声,愤慨道,赈灾银,哼,那些个铜板也只够一家人节衣缩食吃一两月,可天灾那般严重,一两月管什么用,后来为了活命,我们四处漂泊,就在要活不下去时得一人相帮占了这个山头,把所有无家可归之人接了上来,想必女侠上来也看见了,这片山种不出什么东西,我门只能靠着抢点钱财度日。

但我们从来没有伤过人性命。

李凤璟听完却一掌拍在桌上,怎么可能!我父…据我所知,当时是每家每户按人头算,每人一两银子,哪里来的铜板,且也重建房屋,怎会无家可归。

山匪头子一愣,直愣愣盯着李凤璟,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反应过来,砰地跪下,这位公子知道的这般仔细,想必身份定是不凡,小民刚刚所言无一虚言,当时分到我们手里的确实只是铜板,房屋倒是建了,可远远不够,有些家底的都有了庇护,像我们一穷二白的人都无家可归啊。

若公子真的是哪家贵人,求公子我们做主啊。

山匪头子说罢便朝李凤璟不停磕头,李凤璟几步上前将他扶了起来,你先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贱名陈麻。

陈麻看着李凤璟激动的道,不知公子是?之前他并不希望公子有太大的来头,这样不仅要不了赎金,恐怕连寨子里的人都得搭进去,可如今却又希望他有些来头,或许能救救他们。

想到这里他又跪了下去,绑了公子是我的主意,我任凭公子处置,只是这寨子里有老人孩子,求公子大发慈悲,救救他们。

李凤璟正要再去扶,却听贺若真突然道,你们为何不求助朝廷,为何不找县令,你将所有的事事无巨细的说来。

陈麻抬头看向贺若真,眼里满是希冀,他们真的可以帮他们吗,我们找过县令,不是被搪塞就是被打出来,我们也不知该如何,敢问女侠和公子……若他们的身份撼动不了县令,便是想帮也帮不了。

贺若真知他所想,略加思忖后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吾乃清杳国师。

你面前这位,乃皇长子。

两句话霎时将陈麻劈的僵在当场。

他是猜到他们肯定是贵人,但没有想到会这么贵,那一刻,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停滞了,脑海里不断闪过那两个名字。

清杳国师,皇长子。

他们绑架了小殿下!天老爷,这可是诛九族的罪啊!若你所说属实,过往不究。

陈麻的意识缓缓回笼,僵硬的抬头看向贺若真。

过往不究,意思是不治他们的罪?陈麻终于醒神,急忙用头抢地,罪民拜见国师,拜见小殿下。

罪民所说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假话。

李凤璟回头看向贺若真,后者朝他点了点头,李凤璟眼里顿时就盛慢怒气,大胆!竟敢如此无法无天,欺君罔上,简直该死!陈麻以为李凤璟是在斥他,吓得又连忙磕头,李凤璟飞快的蹲下身拦住他,此事本殿必会查个一清二楚,你先起来。

陈麻顿时便激动的连连点头,罪民代父老乡亲叩谢小殿下。

李凤璟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便是他以为的太平盛世!李凤璟紧紧攥着拳,这些朝廷蛀虫,他必要一个一个揪出来!贺若真从怀里拿出钱袋,取出一锭银子后,将剩下的都给了陈麻,去买些吃的和衣物,安心在此等消息,五日内必有结果。

陈麻又是好一番叩谢。

贺若真看了眼小殿下脖颈间的红点,道,先下山寻个客栈住下。

李凤璟点头,嗯。

一路上李凤璟都沉着脸,直到下山找了客栈沐浴完,李凤璟的脸色才略有好转。

贺若真放了段忱给她的信号弹后,带着圣旨敲了李凤璟的门。

三尺不在,李凤璟穿的衣裳倒还能入眼,可头发却实在无能为力,他折腾了许久依旧是一团乱,最后无法只能披头散发见贺若真。

贺若真见他这般仪容也只微微挑了挑眉,随后便将圣旨递给李凤璟。

待李凤璟看完圣旨后,贺若真便道,拜师干系重大,我尊重小殿下的意思,若小殿下不愿,我便回禀圣上,按辈分,小殿下该唤我师姑,便是没有师徒关系,我自也当倾囊相授。

李凤璟合上圣旨,许久后才抬头看着贺若真,认真且郑重道,不是师父,便是师姑,只能如此,对吗?贺若真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几乎未加犹豫道,师姑或者师父,小殿下必选一个。

李凤璟被她眼中的淡然刺的心中一痛,他飞快转身走向窗边,掩去眼底的失落。

她知道,她定是知道的,所以才三番两次刻意疏远他,所以才如此直白的告诉他,他们不可能再有第三种关系。

他知道她做的没错,皇族不能与贺若族联姻,这是百年的规矩,他们无法改变。

可是,他心中还是难受的快要窒息,喜欢二字,并非说放下就能放得下。

但他又能如何呢,他们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是一路人。

他知道父皇会在他及冠时册封他为太子,而她是贺若少主,将来是贺若族长…无论如何,他们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李凤璟握着圣旨的手泛起一阵清白。

是了,她将来会是贺若族长,十年以后,她就要回雪山。

从此以后,与他不复相见。

李凤璟唇角勾起一丝苦笑,原来不止没有可能,他们将来就连一点交集都不会有。

所以,他就要妥协吗?不,他偏不!许久后,李凤璟缓缓转身,他将圣旨放在一旁的桌案上,一言不发的净手,煮茶,然后端起一盏茶走到贺若真跟前,恭敬的行了拜师礼,师父。

贺若真复杂的看着他,迟迟没有伸手。

他当真就这么同意了?李凤璟见她不接,便抬头有些不解的看着贺若真,乌黑透亮的眸子里没有其他情愫,干净的如她初见他时。

贺若真见此不由松了口气。

她想,不过是年少一时迷了眼,既然他已想通,自然也就放下了。

她接过茶轻抿了一扣,抬手将他扶起,这一回她的手实实落到了他的手腕。

李凤璟瞥了眼,唇角几不可见的一弯。

他李凤璟从来不知妥协二字如何写。

既然还有十年,他何必往远处想,当下他想与她在一处便就要一处,有了师徒名分,她便不能疏远他。

百年规矩又如何,不能有结果,悄悄喜欢还不成么,若能与她相伴十年,足够了。

待这桩事了解,师父可愿与我微服各地?贺若真,嗯?经过这一月的所见所闻,我改变主意了,我不闯什么江湖了,我想暗中巡游,看看还有多少人德不配位。

李凤璟道,我要将他们都揪出来,还百姓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

贺若真心中一震,半晌后才轻笑道,好,我陪小殿下。

知子莫若父,小殿下此行果真成长极快。

李凤璟却皱眉,师父都喝了拜师茶,为何还要唤我小殿下。

合该如此。

贺若真道。

可是日后微服,师父总不能在人前这样唤我。

李凤璟抱着双臂靠在窗前,神色坦荡道。

贺若真见他又如往常般活泼张扬,心便彻底落了下来,道,那我该如何唤。

李凤璟一跃坐上窗台,托着下巴想了半晌,眼睛一亮,师父日后唤我阿凤吧。

我还没有字,可李凤璟一名又人尽皆知,师父唤我阿凤定不会让人生疑。

贺若真对上他灿烂坦荡的笑容,点了点头,好。

阿凤。

嗯!阿凤接下来想去哪里?李凤璟想了想,道,江南。

听闻江南好风光,当与她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预收文《拥朱羲》喜欢的小可爱可以收藏下哦苏州姜家因京中一桩案子蒙冤,眼看就要满门下狱,危难之际姜家家主听闻皇孙萧瑢下了江南,又无意中听见萧瑢惯爱美色的传言,便死马当活马医的将姜家颜色最好的六姑娘推出去求情。

姜六姑娘生的娇艳,性子软绵,还有一副娇滴滴的嗓子,竟当真哄的萧瑢插手此案,在所谓的真凭实据里头发现端倪,还了姜家清白。

而姜家付出的代价便是,姜六。

从那以后,萧瑢身边多了位红袖添香的美人。

只是…他竟无意中扯出了一个滔天阴谋,而经过层层抽丝剥茧,线索逐渐指向了身旁软绵可人的美人。

萧瑢孤身在院中想了一夜,后徒然一笑,原来从他踏入姜家时,他便已入了这场美人局。

晨曦微露,姜六一身黑衣,手持长剑回了院中,四目相对,她眼里先是惊慌,而后便如往常一样,用那双晶莹清亮的眸子无声的盯着他。

萧瑢气笑了,怎么,你骗我这般久,还要我来哄你?姜六抿唇不语,心中却头一次感到忐忑,他真心以待,她却不遗余力拉他入局,依着他嫉恶如仇的性子,不会留她了吧。

她知他爱她穿玉兰纱裙,穿水蓝宽袖裙……他爱她良善纯真,爱她身处光明,可终究,还是让他见到了一袭黑衣的她。

她心中苦笑,也罢,她本就身在黑暗,怎配这璀璨朝阳。

然她却见朝阳朝一身黑衣的她伸手,罢了,过来,我哄你。

那一刻,光明洒进了姜六每一个黑暗的角落。

1v1双c推荐个文文《霜兰序》by玉宁珑霜序十岁那年,扶养她长大的师父死在了仇家的剑下,留下两句遗言,一,活着,二,不许她报仇。

此后她便成了路边野草,任谁都可以践踏几脚,但她仍顽强倔强銥嬅的活到了十六,这些年为了活着她不择手段,早已成了人人喊打的恶人,又一次被围困讨伐,她纵深一跃跳了崖,她知道崖下是一潭湖水,或许还有生机,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潭中有人。

师父死后她再没看过书本,找不到词来形容那个人,最后翻来覆去,只勉强寻到一个字,美。

哪里来的野蛮人,砸碎了我的玉佩。

美人一边慢悠悠的穿衣,一边瞪她。

她看着那碎成渣渣的玉佩,紧紧皱起眉,我没钱。

她掉进水潭怎会砸碎他放在岸上的玉佩,他分明是讹人。

此玉佩价值千金,你得赔。

美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很不讲道理,钱没有,便拿你来赔。

好。

她此刻很需要庇护,这个要求极合她意。

可在签下身契后她才知,这美人竟是当朝极其尊贵的六王爷,她没见过这么贵的人,也不知道该如何伺候,只觉得伺候他比逃命还要难,不过起码能活着,能吃饱饭,所以不论他如何刁难她都能忍,但人的忍耐还是有限的。

那日她忍无可忍,将匕首横在他的脖颈,恶狠狠道,信不信我杀了你。

她知道这个很贵的人身子很弱,经不起她一掌,可他丝毫不怕,反而笑的咳了血,小野猫果然是养不熟,正好,我不想活了,你杀了我,我们合葬。

霜序沉默许久后一声不吭的打水给他清洗,给他换衣,给他熬药。

他不想活,但她想。

合葬,想得美!但没想他一语成谶,百年后他们真的合葬了。

她以帝后的身份,葬在了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