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贺若真立在廊下望着外头的细雨出神。
昨日沈念问她,她如何想,到如今她还能如何想, 那张纸化为灰烬, 那年除夕夜的事便也就此尘封,他既然自认做的隐晦, 也没有挑明的意思, 那他们便当作不知罢。
这三年他隐藏的太好,即便常常拉着她的衣袖撒娇,喜欢赖在她身旁说个没完没了, 她也没有起过疑心, 如今猛地知晓他不仅没有放下, 执念反而越发的深, 甚至用尽心思与她同穿喜服。
起先是怒气,后来却连她自己都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沈念说,今日便给京中去信,三日后启程。
虽然她如今一日也不想多留,可她知道三日已经是最快的了。
她不得不承认, 那两套喜服对她的影响太大,她无法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做不到与往常一样去教导他,好在今晨下了雨, 虽然极小,却也给了她一个逃避的借口。
但这两年多他风雨无阻,此刻, 应该已经到了练武场。
家主, 今日可是不去练武场?伺候她的丫鬟见她久久未动, 便出声询问。
毕竟这两年,不止李凤璟风雨无阻,她亦然。
昨日是第一次没有前去授课,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便也不稀奇了。
嗯,你过去说一声,就说...贺若真顿了顿,淡声道,就说即将归家,日后不再授课。
下雨的借口太过苍白,还是直接了当挑明的好。
丫鬟闻言一怔,讶异道,家主...要走了?府中的下人都是签的活契,但自进了府没有一人愿意离开,府中的主子性子都极好,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欺压奴仆,他们这些人谁不想找到这样一个好主家呢。
虽然他们并不清楚几位主子的来历,但私下里都猜测应当是哪家贵人,也都隐约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嗯。
贺若真转身看向她,道,沈公子今日应当会与你们说。
丫鬟眼眶蓦地一红,但很快她便低下头,恭敬的行礼退下。
即便心中再不舍,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大约一刻钟后,李凤璟脚步匆忙的寻来。
人未到声先至,师父!贺若真掩下眼底的复杂,负手淡淡看向他。
师父,我们要回去了?李凤璟飞快跑到贺若真面前,低头问道。
三年的时间,少年的个头蹿的极快,她在女子中已算高挑,却只能到他的肩头,以往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竟让她无形中察觉到一丝压迫。
她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抬手屏退园中下人。
离小殿下及冠不足半年,我们该是时候回京做准备。
李凤璟眉头一皱,显然极不乐意,这都是礼部该准备的,我准备什么。
说罢他便如往常一样上前拉了拉贺若真的衣袖,师父,我们再多留几月好不好,等过来年再回去。
贺若真垂目看向她衣袖上的那双手,微微一怔。
这双手与以往好似不同了,十指修长,骨骼分明,很是漂亮。
小殿下,真的长大了。
沈念已经着手准备,三日后出发。
贺若真将自己的衣袖从他手中拽出,不容置疑道。
李凤璟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愣了许久才抬头道,为什么。
他不相信是这个理由,且他总觉得她好像在疏远他,可明明昨日在练武场还好好的。
可是我哪里惹师父生气了?李凤璟似是想到了什么,试探的问道。
莫不是他不慎露了端倪让她察觉到了什么。
景子颜在转角处驻足,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的眼中满是复杂。
他与小殿下自幼相伴长大,可以说他们对彼此了如指掌。
所以,即便小殿下掩饰的再好,也瞒不过他。
他不知道小殿下是从什么时候对国师动的心思,但他是在两年前那个除夕夜开始怀疑的,后来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便得到了证实。
当时他既震惊,又慌乱,天下万千姑娘小殿下喜欢谁都可以,唯贺若少主不行,贺若族与皇族不可联姻,更别说他们一个是未来天子,一个是未来贺若族长。
他曾无数次想去问小殿下,但最后都忍住了。
他想,小殿下应当是知道横在他们中间的百年规矩,所以小殿下才将自己这份心意藏起来,若从此闭口不提,便也酿不成大祸,所以他也就当作不知。
直到...前几日小殿下叫他去寻些书本,他随手翻开了一本叫各国奇闻风情的书,恰好看到了那一页,他方才知小殿下的执念有多深。
他觉得不能在这样继续下去了,于是他将那本书放到了最上面。
如他所愿,国师看到了。
待回了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共处一个府邸,分开的时间久了,小殿下或许就能放下了。
小殿下多虑了。
贺若真淡淡道,小殿下及冠乃国事,轻视不得。
待回京后,她便闭门不出,待他被册封太子,陛下便会为他选太子妃。
届时,当年的秘密和他的执念就能压下去了。
李凤璟盯着贺若真一言不发,不知是信没信。
过了许久他才轻声道,真的不能再等等吗?回了京,他所有的心思都要彻底的藏起来。
毕竟他就算能瞒过任何人,也不可能瞒得过父皇,届时,他们之间必定要疏远。
虽然他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可是他还是希望能再慢些,再慢些。
已经给京中去信了。
贺若真道。
李凤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沉的嗯了声。
他抬手朝贺若真行礼告退,缓缓走出了院子,细雨蒙蒙中,他的背影透着些落寞与沉重。
景子颜紧了紧手中的伞,最终还是没有跟上去。
他此时,应该更想一个人安静。
沈念召集所有人发了遣散银后,府中突然就忙碌了起来。
哪怕只剩最后三日,所有人还是尽职尽责,处理府中一应事务。
然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此事再无回转余地时,却突发变故。
次日一早,沈念面色沉重的敲开贺若真的门。
贺若真很少见他如此慌乱,微微蹙眉,出什么事了。
沈念正色道,起战事了。
贺若真本以为是小殿下那里生了什么事端,显然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当即就怔住。
何处?不怪她惊讶,实是自她出生起云宋便安安稳稳,从未起过战乱。
着实想不到战事会来的这么突然。
其实,倒也不算突然吧。
毕竟自古以来的战争,没有征兆的并不少见。
南边边境。
沈念道,离我们只有五座城池。
贺若真的眉头紧紧拧着,南边边境,风岳国。
他们进攻的很突然,临近几座城已经出兵支援,但据传来的消息,不太乐观。
沈念重重叹了口气,风岳国怕是有备而来。
风岳国不算小国,但比起云宋还是差的远了些。
他们如今敢起兵,自然是做足了准备。
当年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已早已脱离朝堂,如今武将不多,叫得出名号的更是少之又少,风岳国此举,恐怕多是试探之意。
沈念道。
总结一句话就是,云宋安稳的太久了。
让人起了觊觎之心。
若真是试探,那么这只是个开始,只凭风岳定不敢贸然进攻。
贺若真道,朝廷派的何人。
沈念摇头,太慢了。
才开战三日,如今消息应还没送入京,若等朝廷的援兵,恐怕边城不保。
我去。
二人同时转头,却见李凤璟与景子颜疾步而来,几乎同时道。
小公子。
沈念轻轻颔首,小公子也知道了。
嗯,府衙正在调兵前往支援,如今城中已人心惶惶。
课业取消,加上又即将回京,李凤璟与景子颜一早便出府想采买些当地物产带回京,哪知却听得边境起了战事的消息。
风岳此次进攻怕是别有深意,若我们失了城池,后果不堪设想。
李凤璟在回来的路上便已细细琢磨过。
显然他与贺若真二人想到了一处。
毕竟就算云宋的太久,国力也远甚于风岳,若无后盾,风岳怎敢贸然进攻。
风岳陈兵十万,而我们除了边城两城,其余几座城池的大人都年事已高,将士又多年不曾上过战场,怕是难以与之抗衡。
时隔三年,小殿下的轮廓已然分明,加之每日不间断的练武,他的身上亦多了几分坚硬,且这些年他暗中协助官府处理了不少案件,谈起正事来,更像是换了一个人般。
挺拔,沉稳,还有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势。
贺若真与沈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一种想法。
出师的第一战无疑是最好的磨练。
我这些年看过的兵书学过的阵法不在少数,必对此战有所帮助,就算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我的身份也能鼓舞士气。
李凤璟见贺若真不语,以为她不同意,便继续道。
我也去。
景子颜道,我武功应在诸位将士之上,可做先锋。
这三年不止李凤璟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景子颜的武功亦精进许多,有贺若真每日指导,加上他底子好,如今或已可与他父亲一战。
贺若真盯着二人半晌后,点了点头。
我随你们一起。
即便二人已不再是当年的莽撞少年,可毕竟没有实战经验,她自然是不放心的。
沈念,我也...你留下。
沈公子留下。
沈公子不能去。
沈念的话还未完,便被三人同时拒绝。
沈念,......沈公子的身体需要静养,且边城刀剑无眼,沈公子手无缚鸡之力,还是留下为好。
景子颜认真道。
李凤璟,此去最少也要好几日,且要连夜赶路,沈公子经不起颠簸,便留在府中等我们归来。
沈念看向贺若真,似是在看她还有什么说辞相劝。
景子颜,点四个功夫好些的锦衣卫留下保护沈公子。
然贺若真却根本没有劝说,直接下了命令,其余四人随我们前往边城。
沈念,......我...立刻收拾行囊,一刻钟后出发。
景子颜,是。
李凤璟亦点头应下,二人双双快步离开。
贺若真也转身进了屋。
沈念立在门口看了眼那二人的背影,又看了眼屋内,来回几次后他又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披风,良久后无奈一叹。
罢了,他这副身子就是去了也是添乱,还得让他们分心。
留下便留下吧。
一刻钟后,贺若真几人在门口汇合,三尺红着眼眶拽着李凤璟的衣袖不肯放。
小殿下...李凤璟使劲将他的手拔下来,劝道,这是去战场,又不是去游玩,不能带你。
带上你只是累赘,明白吗?三尺瘪了瘪嘴,无声的看了眼一旁的沈念。
所以沈公子也是累赘吗。
沈念领会到他的意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三尺一个哆嗦,连忙收回视线。
你的任务就是照顾...与阿简照顾好沈公子,若本殿回来,发现沈公子少了一根头发丝儿,定饶不了你们!李凤璟先是看了眼还处于震惊中的阿简,而后又看向四个锦衣卫,还有你们,务必保护好沈公子。
臣遵令。
几个锦衣卫当即半跪在地,齐声道。
整齐宏亮的声音拉回了阿简的神智。
他忙垂下头不敢再看。
昨日沈公子问他可愿随他回京,他当即便同意了。
他也猜想沈公子等人必不是寻常贵人,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沈公子会是沈府后人,那位三年前高中传胪,后进翰林院的沈公子,景公子竟乃锦衣卫指挥使嫡长子,而他们一口一个的小公子竟是小殿下!还有家主,竟然是清杳国师!几位主子的身份一个比一个贵。
而崧雨院中,他们以为的家生子,却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从半刻钟前知道开始,他...不,不止是他,整个府中的人现在都处于极度惊愕中。
任谁知道他们伺候了三年的主子是这样的身份,恐怕都不能平静吧。
好了,我们走了。
李凤璟道,再不追去,杨大人就要出城了。
贺若真看向沈念,沈念朝她微微颔首,平安归来。
贺若真,嗯。
临行前又叮嘱阿简,照顾好沈公子。
阿简连忙躬身应是。
目送一行人离开,直到马蹄声消失,沈念才叹了口气转身。
然一转身他愣住了。
院里三十几号人齐齐呆滞的看着他。
沈念,......片刻后,他扯出一抹得体的笑,小殿下此行乃微服,所以才隐瞒身份,如今虽然不必回京,但小殿下与国师,景公子支援边境,府中只剩我,用不着这么多人,各院只留二人负责日常杂扫,其他人今日便散了吧。
说罢,他扶了扶额头,今日起的早了些,各位自便,是去是留但凭三尺做主,其他想问的也找三尺。
阿简,我们走吧。
三尺,......他觉得沈公子一定是在报复他,才留他在这里做这种得罪人的事。
而且根本没必要加后面那一句好吗,不说小殿下与国师,就是以景公子锦衣卫的身份,谁敢多问什么......对了,厨房的人留下。
沈念蓦地回头,三尺飞快的收起哀怨的眼神,扯出一抹灿烂的笑,好的沈大人。
有了沈念这句话后,院里很快就炸开了锅,待将所有人安排好去留,已是一个时辰后了,三尺抱着茶盏猛灌了一壶。
他感觉他嗓子都要冒烟了。
他以往怎么没发现这些人这么能说,为了留下真是费劲了口舌。
不仅如此,好不容易决定好去留,他们还不肯走,非要扯着他问几位主子的事迹,好奇心简直大的离谱!好歹相处了三年,三尺与众人都很熟悉,实在是板不下脸,只得不厌其烦的有问必答,当然答的都是能答的。
三尺想到仍留在府中的十来人,仰天一叹,小殿下啊小殿下,您可得早些回来呀。
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贺若真一行人是在城外百米处追到的杨大人。
这几年,李凤璟与景子颜与杨大人有着不浅的交情,杨大人年迈,李凤璟每每见着他便亲热的唤一声杨爷爷。
杨大人虽然乘着马车,却已身着铠甲,被几人拦下后他颇为惊讶,乐呵呵道,两位公子是来送老夫的?不待几人回答,他便看向贺若真,愣了愣后,道,常听两位公子提起有一位博学多闻,武功天下第一,倾城倾国的师父,想必就是姑娘了,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景子颜闻言心虚的咳嗽了几声。
他虽得国师指点武功,却并不是师徒,那都是他这些年吹出去的牛。
好在贺若真并未在意,只朝杨大人颔首,是。
动作间,腰间的牌子轻轻摇晃。
杨大人眯了眯眼想要细瞧,奈何到了年纪眼睛不中用,愣是没瞧清出上头的字。
这时,李凤璟便一跃下了马车,边朝贺若真伸手,边道,我们不是来送行的。
贺若真知他要的什么,无声的将牌子取下递给他。
杨大人一愣,那公子是来?李凤璟笑着走向他,吊儿郎当道,我们是来代杨大人领兵支援边城的。
杨大人一听这话,当即就瞪着他,莫要胡说!往常协助查案子便罢了,如今涉及江上大事,万不可胡言!我哪里胡言了。
李凤璟靠在马车上,仰头看着杨大人道。
领兵打仗岂是随便谁都行的,你们两个小子是有些本事,但终究没有功名在身。
杨大人说到此,还颇为遗憾,以你们的本事若是进京,定有作为。
杨爷爷...杨大人负手站在马车边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嗯哼?要不,你带我们去也行。
李凤璟笑得很是灿烂乖巧。
杨大人闻言重重一哼,我就知道你小子打的这个主意。
不行!李凤璟挑眉,为何,我们两个武功很厉害的。
还有我师父,武功天下第一!杨大人,....他默了默,弯腰轻声道,我说你就别吹牛了,看看那小子满脸都写着心虚二字!还武功天下第一呢,你们忘了上次你二人被一个通缉犯追的满城跑。
李凤璟,.......景子颜,............那都是两年前的事了,还提他作甚。
景子颜挠了挠耳朵,又摸了摸下巴,我心虚可不是因此。
那是为何。
杨大人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被几道目光同时盯着,景子颜快速的瞥了眼贺若真,硬着头皮道,那是因为...因为....因为那是我师父,不是他师父,他只是跟着我蹭了三年的课业。
李凤璟接过他的话,道,我师父真的是博学多闻,倾国倾城,武功天下第一。
喂,你们几个,别看了就是说的你们,之前你们不是说我吹牛吗,现在见着我师父了,怎么样,我没胡说吧。
马车周围的士兵纷纷低下头红了脸。
这哪知是倾国倾城,简直美的宛若神女。
贺若真,......她别过头,咬了咬牙,她竟不知这两人在外头是如此招摇过市的....那也不行!杨大人蹲下身敲了下李凤璟的头,你们两个小子毛都没长齐,上什么战场!还有你师父,女娃娃家的伤着碰着怎么办!现在,立刻,给老子回去,别再这儿妨碍公务。
李凤璟被他这一下敲的愣住了,还没回神又因那句老子瞪大了双眼。
景子颜的神色更是无比精彩。
贺若真皱了皱眉,不怪二人每每提起这位杨大人都格外轻松自在。
原来竟是这样的性子。
只是...打便打了,小殿下的老子....怕是做不得。
李凤璟一言难尽的看着杨大人。
看什么看!杨大人瞪着他,给我滚回去。
李凤璟,......这个滚,倒是与他父皇有些相似。
杨大人,明年就要致仕了吧。
李凤璟默了好一会儿,才道。
啊。
杨大人,若是有命回来,就回乡养老咯。
杨大人身体可还康健?杨大人眉头一竖,什么意思?是说我不能带兵打仗了,我告诉你臭小子,老子身子利索得很,上战场定将风岳贼子打得落花流水!李凤璟,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杨大人说罢,似是想起了什么,不耐烦的摆摆手,好了好了,管你什么意思,赶紧滚回去,等老子回来再跟你们两个臭小子说摆。
我的意思是...杨大人承受能力应当不错吧?李凤璟边说边将手中的牌子递过去。
杨大人狐疑的接过牌子,边道,做了几十年官,承受能力那还用说...这是什么东...东...一阵诡异的沉寂后,还算宏亮的声音突然拔地而起般吼道,清杳国师!这话一出,四周皆惊。
中所周知,他们如今的国师乃是女子,字清杳,今年芳二十余,玉骨冰肌,仙姿佚貌,武功出神入化.....杨大人缓缓抬头,看向在场的唯一一位女子。
几息后他又猛地转头看向李凤璟。
李凤璟朝他点头。
没错,我师父就是清杳国师,我是她唯一的徒弟。
杨大人,....?!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凤璟,似在消化这个消息。
倒是一旁的一位将领率先回神,那贺公子是?能做清杳国师唯一的徒弟,他的身份又岂会简单。
贺若真一怔,她竟不知他在外头用了贺姓。
李凤璟朝那位将领灿烂一笑,我不姓贺。
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缓缓道,我姓李,行...一。
众人,....杨大人,.....李是国姓,行一,那不就是....圣上嫡长子!....小,小殿下?!将领失声道,似是不敢置信般看着李凤璟。
嗯,是我。
李凤璟笑着道。
将领对上那双明亮的双眼,咽了咽口水,视线有意无意的往景子颜身上瞟。
别看了,京中景家,也行一,没他贵。
景子颜拽了个包袱翻身下马道。
京中景家,行一,锦衣卫指挥使长子,景子颜。
将领忍不住唇角一抽,是没小殿下贵,但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此乃圣旨,小殿下微服巡查,小殿下的命令便是圣意,现在,我们能带兵了吗?景子颜从包袱里掏出一道圣旨,道。
将领双腿一软,只是还没来得及跪下,便见杨大人身子一歪,他连忙前去扶,却不想李凤璟动作比他还快。
杨大人!更准确的来说,是李凤璟随时做着准备。
虽然杨大人自认为承受能力极好,但对他称老子,再好的承受力怕也经不住。
杨大人,没事吧?杨大人直愣愣看着他,唇不停的抖动。
的确是吓得够呛。
杨大人放心,我刚刚什么也没听见,你可千万别吓出什么好歹来,等我们凯旋还得来找您说摆呢。
李凤璟将杨大人揽在臂弯道。
杨大人身子一颤。
那是说能没听见就没听见的吗,自称小殿下的老子,一个不好就得满门抄斩!他这张嘴真是...害人不浅!小...殿下。
杨大人看着眼前那张脸,心里真是拧了十八道弯。
不是说小殿下自幼与那景公子惹是生非,无所事事吗!可眼前这两小...两人分明是年少有为!他是知道小殿下三年前就微服出巡,但他怎么都没把这两人往那上头想!祖父!马蹄声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随之传来。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红衣少年正打马而来。
将领...将领名唤刘鲁,他惊讶道,小公子怎么来了!杨大人这才回神,忙下马车匆忙朝贺若真行礼。
贺若真在他下马车时就已翻身下马朝他走来,在他跪下前将人扶住,杨大人不必多礼。
杨大人又折身欲朝李凤璟行礼,手臂却被李凤璟一把抓住,不必了。
那位是,杨家小公子?杨大人压下心中的忐忑,点头,是。
祖父,我随你你同前往边城。
红衣少年翻身下马,大步朝他们走来。
不待杨大人开口,刘鲁便上前道急切,小公子你来作甚!杨小公子挺直胸膛道,我自是去保家卫国!刘鲁扶了扶额,小公子您就别添乱了。
我怎么就添乱了。
杨小公子看了眼李凤璟,又看了眼景子颜,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贺若真身上,他的眼睛肉眼可见的一亮,推开刘鲁便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孔雀开屏似的朝贺若真道,这位姑娘也是去边城的吗?刘鲁,.......杨大人当即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一巴掌拍在小公子头上,呵斥道,大胆!这是清杳国师。
杨小公子明显一愣,很快腿上又挨了一脚,还不快行礼!这是小殿下。
杨小公子,.....他一脸茫然的跪下,又一脸茫然的被景子颜扶起来。
国师,小殿下。
他就是追来同祖父去打个仗,怎么又是国师又是小殿下。
他偏头看向景子颜,眨眨眼,你又是...我还要跪吗?景子颜,....锦衣卫小旗,你想跪我也能受。
杨小公子一听是威名远扬的锦衣卫,双腿一软又要往下跪,被景子颜一把拽住,倒是实诚。
算了,免了吧。
杨大人看了看李凤璟,又看了眼景子颜,最后再看自家孙儿,顿时觉得哪哪儿不顺眼。
瞧瞧人家,抛开身份差不过的年纪已是同辈佼佼者,他家这个,唉,不提也罢。
好了,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
贺若真道。
李凤璟点了点头,将杨大人交给杨小公子,杨公子既然来了,便带着你家祖父回去吧。
都要致仕了,还非要逞强上前线,赶紧回去吧。
杨大人张口便要反驳,但一想到对方的身份,又闭了嘴。
罢了,有国师在,倒真的用不上他,但他是应了,他孙子却不应。
不行,祖父可以回去,我得去。
杨大人,......刘鲁,不行!李凤璟景子颜同时看向刘鲁,他怎么瞧着比杨大人还紧张。
刘鲁忙拱手解释道,小公子是大人如今唯一的血脉,又只会些花拳绣腿,这战场刀剑无眼的...余下的不用他说,众人便明白了。
李凤璟眉头一皱,瞎跟着凑什么热闹。
我不是凑热闹,我想去!杨小公子认真道。
说罢,他看向杨大人,祖父,我已经十六了,不是小孩子了,我也想建功立业!嘁!建功立业,就你那两把刷子,打的过谁。
杨大人气道。
才十六啊,着什么急。
李凤璟挑眉道。
杨小公子盯着他,几番欲言又止后,异常倔强道,我想去。
我不能一辈子被祖父保护着,我也想保护祖父。
话落,众人顿时沉寂了下来。
杨大人别过头,眼里隐有泪花闪烁。
他这一脉并不兴旺,孙辈里如今只有这一棵独苗苗。
他自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让他去涉险,可是他说的对,他总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他年岁大了,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可活,护不了他一辈子。
杨大人抬手抹了抹泪,突然转身朝贺若真跪下,国师,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强人所难,但这孩子是我唯一的血脉,还请国师照拂一二。
贺若真瞥了眼杨小公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将杨大人扶起,杨大人请起。
既然小公子有这份心,出去历练一番也是好的,我会全力护他。
杨大人闻言喜极而泣,又要往下跪便被李凤璟拉住,别跪了,累不累啊。
怎么就只求国师,还有我们在呢,放心吧,一定把您这棵独苗苗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杨大人,...小殿下不是说了,国师武功天下第一么。
李凤璟,...算你求对人了。
送杨大人回城,其余人,出发!杨大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郑重道,臣等殿下凯旋而归。
李凤璟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本殿肯定凯旋。
出发!直到队伍消失在城外,杨大人才上了马车,笑的很是慈爱。
他们这位小殿下,可不比圣上差呢。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