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在国师府习武, 带着一身伤回宫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听者无不震惊。
国师清冷无双,仙姿佚貌, 怎么看也不似会下那般重手, 唉,说到底, 还是小殿下太能折腾了吧。
否则国师怎会如此严厉。
而之前教过小殿下的老师纷纷悟了, 原来想要小殿下听话,打一顿就是了。
但...即便悟了,他们也不觉丝毫后悔, 小殿下那是他们能打得的?普天之下, 也只有国师敢如此了罢。
圣上听闻后, 亦是大感震惊。
不怪这番回来如此听话, 原来在贺府的课业,竟是这样学的?啧啧啧,不愧是帝师长女。
砚公公观圣上神情半晌后,无比讶异。
陛下竟没有生气!这些年圣上虽说对小殿下很是严厉,但那也是因为寄予厚望, 更是疼爱至极,即便是罚跪那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小殿下从小到大何曾有过这般满身伤痕。
他看了时都觉得心疼不已,更何况陛下。
他想着陛下就算不责怪国师, 也该是有些不虞的。
可陛下震惊过后竟生出了几分兴味,不见半点怒火。
砚公公实在忍不住,试探道, ...陛下, 国师此番下手似是重了些。
圣上却冷哼了声, 不重些如何能镇住他。
砚公公愣了愣,想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便没再言语。
约半刻钟后,圣上放下折子,可有请太医?砚公公顿时了然,陛下还是心疼了。
已经请太医了。
陛下可要过去瞧瞧?砚公公面不改色的递了个台阶。
圣上挑了挑眉,慢悠悠起身,那朕便去瞧瞧。
圣上到时,太医刚给李凤璟上完药。
小殿下蔫蔫的坐在榻上,任由宫人伺候他穿衣,没喊痛,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圣上再次诧异。
若放在往常,他怕是还没进殿就能听到哀嚎声了。
陛下。
宫人行礼的声音惊醒了李凤璟,他这才抬头行礼,父皇您怎么来了。
圣上缓缓坐在他的身边,上下打量了好一会才似笑非笑道,朕听说有人挨揍了,特意过来瞧瞧。
李凤璟,......父皇是来看儿臣笑话的。
这么理解,倒也没错。
李凤璟哀怨的盯着圣上,...景伯伯都打输了,我挨顿打不应该?挨顿打事小,重要的是师父真的生气了。
而且不许他在国师府动武...如此他想见她,就更难了。
圣上自然知道景白安与贺若真的比试,想了想后认可儿子的话,要这么说,你没缺胳膊断腿倒是师妹手下留情了。
李凤璟,...父皇您还有别的事吗?明晃晃赶人的话,圣上也不见生气,只起身道,这点子小事就别闹到你母后面前了,知道吗。
三尺唇角一抽。
小殿下都被揍成这样了还叫小事....李凤璟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分外乖巧道,父皇放心,儿臣绝不惊扰母后。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怀疑他是捡来的了。
圣上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圣上一走,李凤璟整个人又蔫了下去。
他该怎么做,才能得到师父的原谅呢?先是强吻,后是闯进玉池...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同那登徒子无异。
唉...三尺听见不知第多少次的叹息,神色愈发担忧。
小殿下莫不是被打傻了吧。
李凤璟就这么坐在床榻,直到宫中亮起灯火,他才猛地站起身往外走。
三尺连忙追上去,小殿下要去何处?藏书阁。
三尺一愣,藏书阁。
完了完了,小殿下果真被打傻了!不然怎么会主动看书。
你不用跟着。
李凤璟头也不回道。
他得去看看那什么百年规矩有何破解之法。
虽然父皇或许能给他答案,但若现在被父皇知道他的心思怕是要打断他的腿。
藏书阁的侍卫见到李凤璟很是惊讶。
小殿下何时对书本都兴致了?啧啧,不愧是国师,好生厉害。
夜色渐浓,藏书阁里仍旧亮着灯火。
侍卫几次探头都不见小殿下出来,心中不免生出敬佩,小殿下这般刻苦,实乃云宋之幸啊。
殊不知,小殿下正穿梭在书架间寻找百年前的历史。
他拒绝了藏书阁里的先生帮忙,只凭一己之力寻找,毕竟他要找的东西还不能为人知。
他今日这一遭父皇定然会知晓,若知道他为何而来,凭父皇的心思定能猜到些什么。
所以他只能装作闲逛,漫无目的寻找。
时间飞逝,很快便是两个时辰过去。
李凤璟才终于翻出了那本贺若族的历史。
他看着那本陈旧的书,迟迟不敢翻开。
他害怕里面没有他想要的。
不知过了多久,李凤璟才缓缓伸手,手指轻微的颤抖。
紧接着,一行行子映入他的眼底。
李凤璟看的很认真,很仔细,最后一页翻过时,他的眼底满是沉重。
他听过云宋建立之初的事迹,也知道云宋皇室与贺若族那场内斗,但如今亲眼看见记载的那断惨烈的历史,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即便贺若先祖并无问鼎之意,可却不代表后人无人有此志向。
一山不容二虎,且贺若族太过强大,若与皇室来往密切,掺和朝政,悲剧迟早得重演,怪不得贺若族百年来避世不出。
李凤璟将书放回原位后,又静立了许久。
这里头记载的不止是历史,还有许多不容更改的规矩,比如,皇室与贺若族绝不能通婚,尤其是嫡系一脉。
他为皇室嫡长子,她乃贺若族少主。
从一出生起,他们的路便已经注定了。
他若想要与她共度一生,除非....李凤璟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出藏书阁,侍卫刚准备行礼,他便提起飞身跃上高楼。
身处高出,看的便更远。
一眼望去能将半个京城收入眼底,灯火成片,美不胜收。
他想要与她一处,只有两个办法。
一,划掉他在皇家玉碟上的名字,二,她不再是贺若族人。
可他是皇家唯一嫡出,她是贺若族未来的族长。
他们谁都无法抛下身份,一走了之。
冷风呼啸,寒凉刺骨。
李凤锦却似无感知,一动不动的眺望着远方。
他在寻找第三条路。
如今形势说一句乱世也不为过,他不能亦不会放下身上的责任。
而她绝不能脱离贺若族。
贺若嫡系一脉要脱离贺若族,必须独身闯九层塔,九死一生。
他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夜色越深,寒风越凉,高楼上的身影却依旧挺拔。
直到天边隐有红光,似朝阳破空而出。
李凤璟才从高楼跃下。
第三条路,他会找到的。
一定会。
-翌日李凤璟一下朝就跟在贺若真后头,往国师府而去,有朝臣上前相劝,他义正言辞道,学习就该要风雨无阻,这点伤算什么,阻止不了他上进的心。
众臣皆怔在当场。
这...这还是他们那个小殿下吗?唯有知内情的贺若真冷冷一笑。
学习怎么闯她的孤雪轩吗,还是怎么做登徒子!毫不意外,李凤璟今日仍旧得了几本书,照旧被拦在了月亮门外。
饶是他费尽口舌,威逼利诱,那两个丫鬟也寸步不让。
若是侍卫或者小厮他还能硬闯,可面前是两个如花似玉的丫鬟,他哪里敢碰。
且他昨日答应了她不能在府中用武,没办法掠过她们飞檐走壁。
一时间,双方就此僵持。
没过多久李凤璟终于甩袖而去,两个丫鬟不由松了口气。
拒绝小殿下真的是这世间最难的事啊!然她们还未得喘息,便见李凤璟扛着一个竹梯大摇大摆的走过来搭在墙上,动作极其麻利的顺着竹梯上了墙。
丫鬟,.....小殿下不碰她们才没硬闯,而她们也不敢此时去把小殿下的梯子撤了啊...拦归拦,伤着小殿下她们十条命也不够赔,二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小殿下翻墙。
眼见李凤璟的身影消失在墙上后,她们还回过神来,连忙穿过月亮门追了上去,可此时哪里还看得见小殿下的身影。
贺若真此时在靠着湖边的亭中下棋,听的动静后她眼也未抬。
她知道两个丫鬟拦不住他,不过是不想让他太轻易进来罢了。
师父。
贺若真手中的棋子徒然飞出,朝李凤璟迎面而去,李凤璟眼疾手快的接住,几个大步跑向亭中,师父,我就接一颗棋子,不算动武吧。
贺若真淡淡的看着他。
我若不接,它定要伤了我的脸。
李凤璟一半正经的解释。
区区一颗棋子如何伤得了。
贺若真收回目光,拿了颗棋子继续下。
李凤璟看了眼棋盘,笑嘻嘻的坐在了贺若真对面,师父是觉得我的武功有所长进吗?不,我是说你的脸皮过厚。
李凤璟不甚在意的挑了挑眉。
只要能呆在她身边,脸皮厚有什么打紧。
谢师父夸奖。
贺若真,....师父一个人下棋多无趣,我对师父对弈一局?李凤璟道。
贺若真抬眸看了他一眼后,将黑子推过去。
输了就滚出去。
她没教过他下棋,亦没有过对弈,并不知晓他水平,但还是将黑子让给了他。
李凤璟没有拒绝。
输了就要滚出去,他可不敢大意。
五局三胜!贺若真淡淡嗯了声。
若是平局算我赢。
贺若真抬眸看他,你当真是不想要脸。
师父让让徒弟也是合情合理,师父应是不应?李凤璟理不直气也壮道。
贺若真,可。
平局?没有这种可能。
若我赢了,师父得答应我一件事。
贺若真再次抬眸,她原想说不下就滚出去,但对上少年那双清亮希冀的眸子,她终是只道了一个字,说。
我可以自由进出孤雪轩。
李凤璟飞快道。
贺若真盯着他不轻不重的嗯了声。
我...再多说一个字就滚出去。
李凤璟终于闭了嘴,缓慢的拿起黑子在棋盘上先行落下。
第一局李凤璟毫不意外的输了。
但...贺若真的脸色很不好看。
这一局下了近一个时辰!他每落一子都要沉思许久!她怀疑少年是故意为之,但观他神色却是无比认真严肃,似是真的在思索。
贺若真便忍住不发。
第二局,用时更久。
贺若真的脾气并不好,她扶了扶额按住想要将人踢出去的冲动,在心中劝自己还剩一局,再赢一局就能让他滚出去!可偏偏第三局李凤璟赢了!只赢了一子,但总归是赢了。
李凤璟面上不显,心中已是无比雀跃,他也没想到他竟能险胜,没开始之前他还抱着希望,但第一局后他就心如死灰。
他不是她的对手,至少目前来说不是。
能赢这一子他可以说是机关算计了!第四局,李凤璟输了个彻底。
小殿下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棋盘,师父也太凶残了些。
现在,立刻,滚出去。
贺若真的耐心已然用尽,最后一局可谓是丝毫不留情面。
李凤璟抿抿唇,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站起身,好吧。
阿凤告退。
一转过身小殿下的脸上便扬起一抹灿烂至极的笑容。
天色已暗,是该回宫了,四局棋,他与师父独处了一整天呢,明日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留这么久呢?直到李凤璟的身影走远,贺若真才猛地反应过来。
她好像又被他骗了!看着灰暗的天色,贺若真咬咬牙,来人!国师。
明日调府中所有人给我拦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