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41 章

2025-03-22 08:00:53

见过国师。

李容玥进了亭中便先朝贺若真屈膝一礼, 沈念也在同时起身行礼,二公主。

沈念的声音虽很平稳,但仍能从里头听见几分无奈。

二公主无需多礼。

贺若真瞥了眼沈念后, 压下唇角的笑意抬了抬手。

圣上心中虽独有皇后一人, 但对宫中后妃子女也并不苛待,该有的分例荣华都少不了, 皇子皇女虽越不过小殿下, 但每一个都是锦衣玉食长大,不论礼教还是学识都没有落下。

更别说当朝唯一一位公主。

身为公主之尊,仪态品行自是顶顶好的。

她的一举一动尽显皇家威仪。

礼节过后, 贺若真便与李容玥闲聊了几句, 心中也愈发喜欢这位公主。

哪怕是追着心上人而来, 她的一颦一笑也不见半点讨好, 不卑不亢,大方端庄,不失公主风范。

没聊几句,李凤璟便端着茶具过来,李容玥见此忙站起了身, 皇兄。

李凤璟见着她也是一愣,皇妹来了。

他没问为何而来,毕竟沈念那么大个人就坐在那儿。

李容玥看见他手中的茶具,心中不免惊讶万分。

皇兄身份贵重, 生来便是高高在上,何曾做过这种伺候人的事,但她面上并未表露半分, 那万千念头只在一瞬便压了下去, 自然而然的上前欲接过李凤璟手中的托盘。

国师为皇兄之师, 皇兄为师父煮茶合情合理,但她身为皇妹,绝不能受之。

哪知李凤璟却避开了。

我来即可。

李容玥顿时便进退两难。

皇兄为长,她此时此刻自然无法理所当然坐下受皇兄的茶,即便她再是玲珑心思,这种情况也难免有些无措。

贺若真将这一切收入眼底,但并未作声。

她有所察觉,沈念自然也能察觉。

李凤璟将茶具摆放好后,正要开口便对上贺若真一双清眸。

多年朝夕相处得来的默契,让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顿了顿后,放下了手中的茶罐。

我去叫个丫鬟来。

我来吧。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李凤璟转头与沈念视线相对,很快,后者挪开了视线,自然而然的走到他的位置,臣在雪山闲暇时,大多都会以煮茶打发时间,小殿下还未尝过臣的手艺吧。

李凤璟眉头一扬,与沈念换了位置,我竟不知沈大人还通茶艺,贺府三年怎从未见沈大人有如此雅兴。

贺若真不轻不重的看了他一眼。

她确定他是故意的。

李凤璟的确是故意的。

但沈念明明可以不必开口解围啊,也就怪不得他起哄了。

果然,李容玥闻言眼底泛起了几分光。

他此番是为解她刚刚的无措?然沈念却面不改色道,小殿下在贺府成日忙的脚不沾地,便是臣想为小殿下煮茶,小殿下也不得空。

李凤璟,.....他听出来了,沈念也是故意的。

他那三年虽说很忙,但远没有到脚不沾地的地步,只是...他但凡闲暇就会黏在师父身边...所以这话他没法反驳,只能嗯哼一声表示就此揭过。

沈念自然不会继续这个话题。

天知道他此刻有多后悔!要是早知小殿下会开口,他根本就不会揽这活。

虽然他确实是见二公主为难才....但他没有旁的意思,若叫二公主误会了还了得。

李容玥垂眸,默默的坐在了李凤璟旁边。

四人围着石桌各占一方,好一段时间都无话,皆默默的看着沈念煮茶。

诚如沈念所说,他在雪山的确曾爱茶道,即便多年不曾动手,一应动作也行云流水,丝毫不显生疏。

李容玥的眼睛几乎没有那双手上离开过。

沈念身子本就弱些,加上在京城受了重伤,虽一直用汤药养着,看起来却依旧很是羸弱,那狐裘披风罩在身上,让他本就如雪的容颜更显几分苍白。

可碍着人多,公主总不好只盯着他的脸瞧,便只能将目光黏在他的手上。

十指纤长,骨骼分明,便是一双手就能叫人心猿意马。

饶是李凤璟也在心中感慨,不愧是京中贵女争的面红耳赤的沈公子。

沈家公子气质出尘,貌比谪仙,惊才绝世,担得起一句公子世无双。

如此想着,李凤璟下意识瞧了眼李容玥,却见自家皇妹正眼也不错的盯着那双手,李凤璟顿了顿后,不由一叹。

还应多加一句,沈家公子,蓝颜祸水。

小殿下没眼看皇妹那明目张胆的觊觎,便以手肘托腮转过了视线,然后....盯着他师父出了神。

完美的侧颜,如雪的肌肤,他师父天底下第一好看,不接受反驳!而分别被兄妹俩盯着的二人,无奈至极。

但他们默契的选择了忽视,因为他们无比清楚那对兄妹的性子,只要给一节梯子,他们就能立刻打造好一个完整的梯子,并飞快的爬上来。

这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沈念煮完茶。

他将茶盏分别放到几人面前,熟练的舀了茶汤,一切都很顺畅,只除了....沈念往二公主面前摆茶盏时,二公主恰伸手来接,然后二人的手指有一刻的触碰。

李容玥面不改色的收回手,仿若刚刚只是一个意外。

沈念舀完茶汤后手自然的垂下搭在腿上,薄唇紧紧抿着。

面上一如既往的清冷,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她竟大胆至此!若非她的指腹在他手指上划过,他也会觉得那是一个意外。

他一直都知道这位公主胆子极大,但怎么也没想到她竟敢...沈念心中说不出是气还是烦躁,愣坐着许久都没吭声。

贺若真李凤璟亦将那一幕看在眼里。

二人双双一怔后,贺若真意味深长的瞥了眼李凤璟。

果然不愧都是圣上血脉,都这么...不拘小节!李凤璟,....他当然读懂了贺若真眼底的意思,不就是说他那日在崖边的孟浪么。

他依旧没办法反驳,只得心虚的端起茶盏,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

贺若真自然不会拆穿。

姑娘家脸皮薄,若她知道刚刚自以为除了沈念无人知的大胆举动被他们看在眼里,还不知要羞成什么样。

她饮茶时快速瞥了眼沈念,而后唇角微微上扬。

她大约猜的出沈念此时的心境,也同样看得出沈念那万千情绪中,没有讨厌,一丝一毫都没有。

这可稀奇了。

毕竟,沈念可是有着严重的洁癖。

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又是许久的沉寂。

茶汤逐渐清澈,沈念才起身道,府中还有事,臣先告辞。

李容玥抬眸,疑惑道,这段时日沈大人不是给皇兄做伴读吗?沈念,....他为何做伴读她不清楚么。

既然沈大人要回府,恰好我也有事要同沈大人说,便与沈大人一道?李容玥又道。

沈念,....他突然觉得在这里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有小殿下与国师在她会有所收敛,若他们单独相处....几息后,沈念瞥了贺若真一眼。

贺若真收到他的求救之意,温和的笑了笑,道,小殿下这两日的课业有所懈怠,沈大人不如先监督小殿下补完课业?看热闹的小殿下,...?!不,他没有,不需要!你们赶紧走吧!沈念面色温和的看向李凤璟,既如此,该以小殿下课业为先。

李凤璟,......小殿下请?沈念侧开身子,恭敬道。

李凤璟咬咬牙,看了眼贺若真,又看了眼李容玥,最后气呼呼的放下茶盏,不甘不愿的朝贺若真拱手,阿凤告退。

嗯。

贺若真笑意盈盈的点头。

二人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贺若真唇角的弧度才逐渐收起。

一时间,亭中只剩贺若真与李容玥二人。

李容玥此时很是忐忑。

她不傻,看得出方才国师是在替沈大人解围,所以,国师是对此事并不赞成吗?国师与沈大人自幼相伴,情谊甚笃,若她不赞成那沈大人.....李容玥抿了抿唇,看向贺若真,欲试探一二。

国师与沈大人少年情谊,很是令人羡慕。

贺若真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公主也羡慕?李容玥一愣,...她自然不羡慕。

因为她要的不是亲情友情,而是男女之情。

国师与沈大人明显是前者。

我....公主如此说,可是对沈大人与吾的少年旧事感兴趣?贺若真壮似随意道。

李容玥眼睛一亮,正是。

容玥斗胆,请国师叙说一二。

虽然她方才并无此意,但这么好的机会她怎能放过。

沈念在雪山长大,他的一切也只有雪山之人了解,雪山贺若族避世不出,她连问都没人问,至于国师,她压根就没敢想。

眼下见国师误会,她傻了才会否认。

贺若真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

还挺聪明。

眼下左右也无事,公主既然好奇,吾便为公主解答一二,贺若真不紧不慢道,不知公主想问沈大人性情还是喜好,亦或是昔年在雪山事迹?贺若真自然而然的将自己摘去。

反正公主想了解的,也只有沈念一人。

李容玥闻言一惊。

她本想从国师与沈大人的旧事中多几分对沈大人的了解,却不想国师竟只提及沈大人。

难道,国师的意思是...李容玥心头涌起一阵狂喜。

若国师有意说和,那她的胜算便多了许多,于是,她试探的道,我...都想知道,可以吗?贺若真转头便对上公主雀跃的视线,少女眼里的欢喜怎么也掩饰不住。

她微微愣了愣,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模样吧,小心翼翼又难掩欢欣,即便是公主也不例外。

不知为何,这一刻她的眼前竟是另一张脸。

时而笑得灿烂,时而委屈可怜,时而如眼前公主一般,小心试探...贺若真眉心一拧,别开目光。

大约是兄妹容貌相似所致。

好。

李容玥顿时便扬起一抹灿烂的笑颜,有劳国师。

看来她猜的不错,国师并不反对,甚至还有意撮合。

贺若真听得公主愉悦的声音时,下意识抬眸望去,恰好撞上那抹丝毫不掩饰的灿烂的笑颜。

她的脑海再次浮现少年的的笑容,得偿所愿时,来讨夸奖时,赖在她身边看月亮时....国师?贺若真回神,压下心底的怪异,轻轻一笑,那便先从性情说起。

沈念性子瞧着虽冷,但却最是心软,尤其是对小动物,往日经常捡些受伤的动物,濒死的花草请吾相救,包括公主送的那株冰骨,他也是因怕养不活,才请吾代为照看。

阿凤活泼热烈,与沈念的性子截然相反,但他也很喜欢动物,在贺府时经常喂周围的流浪猫狗,冬日还在后院墙下开了个小洞,给它们搭了窝。

李容玥的目光扫过花园某处。

她刚刚来时便看见了那株冰骨,当时还万分难过,却不想原来他是因为珍惜才送来的,并非是转赠。

且她竟不知,那样冷清的一个人,竟会喜欢小动物。

他不喜与人有肌肤上的接触,若是不慎碰着必定要沐浴清洗,并非嫌弃谁,而是他自小习惯如此。

阿凤倒不在意这些,惯爱与景子颜勾肩搭背,也惯爱扯她衣袖撒娇。

李容玥眼底有一瞬的无措,袖中的手指紧紧攥在了一起。

她并不知他这习惯,她刚刚碰他了....他此时应当已经在清洗吧。

沈念天生傲骨,学不来阿谀奉承,更不会忍气吞声,能让他退让纵容的,必定不是他讨厌的。

阿凤则是一身贵气,与沈念的傲骨有所不同,他肆无忌惮,无法无天,是倾国之力宠出来的底气。

李容玥眉头微凝。

能让沈念退让纵容的,必定不是他讨厌的。

他对她谈不上纵容,但退让是肯定有的,不然他有万千种方法将她拒之门外,而不是躲到国师府来。

至于他的喜好...贺若真的手指轻轻的有节奏的点在石桌上,缓缓道,他喜欢偏清淡的食物,喜欢青蓝二色,喜欢买东西,用银钱无所顾忌,喜欢雨天听琴,但他并不爱抚琴...阿凤与沈念的喜好很多都相反,阿凤喜欢辣,喜欢鲜艳的颜色,喜欢在她练剑时以笛音相和,他不喜欢雨天,更喜欢风清月朗,对买东西也不如沈念那般热忱。

贺若真的手指越点越快。

李容玥听的很认真,虽然有些听起来与沈念的性子极其违和。

比如,喜欢买东西,不爱抚琴。

沈念没有习武天赋,他的父亲母亲不得其法,便将他交由吾的父母,但沈念仍一窍不通,连雪山最基本的御寒秘法都学不会,所以那些年他都是用秘药来抗寒,但雪山毕竟常年寒凉,他的身子便弱些,自江城受伤后,他更是畏寒,原本只需将养两年即可,可他的底下弱,如今还得要名贵药材养着。

贺若真语气不疾不徐道,那些年我们习武时,他都在一旁看书,雪山藏书阁的书几乎都被他翻遍了,许多年来皆是如此,倒没有太多稀奇的旧事。

阿凤在习武上极有天赋,只可惜学的太晚,但很多招式心法她只需教一遍他便能融会贯通。

他不怕冷,便是冬日也不喜穿厚厚的狐裘,常常急得三尺拿着狐裘在他身后追。

贺若真的手指蓦地停下。

明明是说沈念,她为何总想起阿凤。

李容玥认真的在心里一一记下。

他心软,那便架不住她一心纠缠,若是可以,还能用些苦肉计;他喜欢小动物,她宫中正好有只养了多年的猫儿;他有洁癖,她得小心些暂时不要碰他;他畏寒,她记得她宫中有几匹御寒的贡品缎子,其中有一匹正好是他喜欢的青色;他爱在雨天听琴却不爱抚琴,可她会啊,她便寻个下雨天抱着琴去找他;他爱买东西,这简单,她这些年存了许多银钱,正愁没地方花;他喜欢看书,她记得外祖父有几本孤本,她下次就去要来送他。

他需要名贵药材,这也不难,宫中最是不缺名贵药材。

贺若真没再继续说,她静静的看向百花园。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这般了解他,可她很清楚...这并非好事。

‘你应当知道,你要与他一处,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我并无此意’这样的对话发生在一个时辰前。

可现在她才惊觉,她的心不知何时已经乱了。

二人心中各有思量,亭中便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