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宫宴结束后, 李凤璟褪下一身繁琐的华服,换了件轻便的锦袍快步往殿外走。
殿下,您这么晚了要去何处?三尺踩着小碎步跟在后头问道。
出宫。
李凤璟上扬的语调, 代表他此刻的心情极好。
他与师父约定好了, 今日典礼结束去护城河放河灯,以表庆祝。
算起来, 这可是他们第一次正经的约会。
李凤璟三步并作两步, 只恨不得立刻飞奔到护城河。
但他方才踏出东宫,便见帝后并肩而来。
李凤璟微微一怔,短暂的停顿后笑着迎了上去, 父皇, 母后,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来了。
帝后并未作答, 圣上目光暗沉的盯着李凤璟,脸色极其难看,虞皇后眼底亦是万分复杂。
李凤璟很快就嗅出了几分不寻常,他敛了笑容道,可是边关出事了?不等帝后开口, 李凤璟便否决了这个想法。
边关出事父皇应当在前殿召臣子议事,并派人请他前往,而不是与母后同来东宫。
没有仪仗,只带了贴身心腹。
这是...家事!圣上重重一哼, 携着皇后进了东宫。
李凤璟看着帝后的背影没来由的感到心慌,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跟了上去。
李凤璟进殿时宫人都已经退下了,他环视一周没有看到三尺, 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
他自回京后便没再闯祸, 唯有一桩...难道, 父皇母后知道了什么。
李凤璟上前正要行礼便听圣上怒喝,跪下!李凤璟眉眼一沉,他过往闯祸无数父皇都从未如此严厉过,且就算父皇罚他,母后也会为他求情,而今日从进殿到现在母后未说一句话。
所以...真的是因为那件事!李凤璟握了握拳缓缓跪下,而后便听头顶传来圣上怒气腾腾的质问,你可知国师是何身份,你竟敢...竟敢...!圣上许是气的太甚,一句话没说完就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几口气。
虞皇后一边伸手替圣上顺气,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李凤璟。
果然是因此。
李凤璟闻言双拳握的更紧,他一直都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他半低着头,心思转的飞快。
父皇母后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何时知道的!虞皇后见他如此,心彻底沉了下去,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意,阿锦,你...你当真对国师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她原本想避开陛下自己来东宫,可没成想才出宫便碰到了陛下,陛下对她太过了解,她瞒不过,在陛下的追问下她只能如实说。
陛下听完她的怀疑当即就冷了脸,但陛下认为若好言相问便是真的阿锦也不会说实话,所以圣上才用了这个方法诈一诈阿锦,谁曾想...竟当真诈出来了。
李凤璟闻言抬头看向虞皇后,这才后知后觉明白刚刚那一出是在诈他。
父皇母后或许是因什么起了疑心但并没有确认,而他刚刚的反应,便是默认了。
李凤璟心中不由一叹,这定是父皇的主意,果然是知子莫若父。
罢了,总要过这一关的。
李凤璟轻轻呼出一口气,抬头,坚定而认真道,是。
帝后二人几乎同时闭了闭眼,圣上抬头扶着额头,半晌无话。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茶盏砸在了李凤璟膝盖旁,随之传来圣上的怒骂,混账!-太子的冠礼与册封大典,普天同庆,大赦天下,今日的城中很热闹,随处可见喜庆的灯笼,护城河更是挤满了人,百姓们都在此放河灯许愿。
贺若真难得换了身殷红裙装,安静的立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河边偶尔会有成双入队的有情人走过,他们欢欢喜喜而来,一起放河灯许愿后携手离开,脸上绽放着幸福娇羞的笑容。
每每此时,贺若真也不由弯了唇角。
眼前人山人海,她的脑海中却始终只有那一人。
她知道她其实不该来,在没有找到平衡前她不该陷得太深,来之前她犹豫了很久,但最终她的理智还是被打败了。
她想来,想与他一起放灯,想看到他灿烂的笑容,想听他的声音。
不管以后如何,此时此刻她想见他。
所以她来了。
时间缓缓流逝,过往的行人逐渐减少,可她等的人仍不见踪影。
贺若真轻轻垂眸看了眼手中的锦盒,眼神微暗。
阿凤应当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吧。
无妨,他追着她那么多次,她等一次也是应该的。
灯笼渐少,光也慢慢的暗了下去,河边三三两两的行人也不知何时消失了,贺若真的眼前只剩下满河的河灯。
更声传来,贺若真抬眸望向宫中的方向,宫门已经关了。
阿凤还没有来。
贺若真眉头微凝,前日他回宫时再三重复要她一定赴约,可他却失约了。
亥时已过,他还会来吗?一阵河风袭来,殷红的裙角随风而起,荡起一片片涟漪。
贺若真打开锦盒拿起里头祥云样式的玉簪,他前几日便问她给他准备了什么贺礼,却不知她早已在暗中为他亲手打这根玉簪,那时候她欺骗自己,作为他的师父送簪子作为贺礼也算合乎情理,但今时今日她却不得不承认,她并不想以师父的身份送他簪子。
可是现在以什么身份都不重要了,他没来。
阿凤是忘了吗?不,应当不会,阿凤不会忘记与她的约定。
方才在宫宴上他并没有喝太多酒,应不是醉酒无法赴约,那他是因为什么耽搁了呢。
贺若真静默了半晌后,将玉佩重新放好。
她还是再等等吧,万一他来了没有见到她,应当会很失落。
-李凤璟靠着紧闭的殿门颓废的坐在地上,眼底没有一丝光亮。
‘听清楚了,从现在起你不准再踏进国师府半步,也不许与国师单独见面,明日朕会送画像过来,除夕后给朕一个选择,届时你若不选朕与皇后替你选’‘从今日起到除夕太子不能离开东宫,若太子离宫,东宫所有人仗责八十,生死不论’父皇母后离开后他就被锁在寝殿,这两个时辰他嗓子都快喊哑了也没一人应声。
没人敢放他出去,也没人能放。
三尺受了仗责昏迷不醒,以往的贴身宫人也全都被隔开,现在他的寝殿外都是父皇的人。
李凤璟靠着门微微仰起头,一行泪顺着脸颊落下,垂在地上的手中捏着一根玉簪,手心不知何时被扎出了血,将地板都染红了一片。
她会去吗,此时还在等他吗?两个时辰前他无比希望她赴约,可现在他却不希望她会去。
若她去了没有看到他一定会难过。
李凤璟缓缓偏头看向手中雪山样式的玉簪,这是他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亲手打的,原本想在今夜送给她的,可他现在却被关在这里无法出宫。
他看见玉簪上的血迹时皱了皱眉,然后小心翼翼的用衣袖将血迹擦干净。
她的东西,怎能沾血。
玉簪擦干净后李凤璟便将它贴身收好,又后仰靠在了殿门上。
他抬眸透过门缝望向外头,子时了,外头这么冷,她若没见到他应该就不会等他了吧。
而他不知,直到晨曦微露,那道殷红的身影才缓缓从护城河离开。
-国师府贺若真回府没多久便来了圣旨,圣上念她第一次在京城过年,免了她年前的早朝。
贺若真当即便明白出了事。
这看似是恩,实则是不让她进宫。
想到昨夜没等来的人,贺若真顿时便觉一阵心惊,阿凤莫不是同圣上言明了。
不,不会的,没有把握的事阿凤不会做。
那就是圣上从别处发现了端倪!贺若真整夜未眠,却没有丝毫困意。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还没有想好该要如何面对。
而不等她作何决定,雪山便来了信。
国师,您的信。
素玉恭敬的将信呈上,却半晌不见贺若真接。
她有些诧异的抬头,国师?贺若真这才回神接过信轻声道,先下去吧。
素玉恭敬退下,是。
贺若真盯着手中的信迟迟没有打开,她大约能猜到里面的内容。
若她的猜测没错,圣上已经知道了,那么雪山又岂会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贺若真才定下心神打开了信。
-这天都快黑了,国师还没出来?前来送饭的下人轻声问着院里的素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素玉神色复杂的看着紧闭的房门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自从晌午她将那封信送进去后,国师便再也没出门。
我去问问。
素玉接过食盒敲了敲门,温声道,国师,该用晚饭了。
等了半晌后,回答她的依旧是冷冰冰的二字,不用。
素玉又大着胆子道,国师,您一整日都未用饭了。
这一次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素玉轻轻叹了口气,将食盒递给厨房的人,先热着。
是。
素玉担忧的望着房门,到底出了什么事,国师竟如此反常。
那封信是雪山来的,莫非是雪山发生了什么事?素玉想不出所以然,只得先等在院中,想着过一会儿再去试试。
不管发生了什么,一整日不用饭哪能受得住。
天全黑下后,素玉便又准备去敲门,却听前院的人禀报景公子来了。
她面色一喜忙亲自去将人迎进来。
景公子曾跟着国师身边三年,想来是说得上话的。
景公子您来的正好,快劝劝国师吧。
素玉将今日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景子颜听完后沉着脸点了点头,去将食盒拿来。
厨房一直备着饭菜,素玉很快便将食盒送到了景子颜的手中。
景子颜提着食盒敲了敲门,恭敬道,国师,是我,景子颜。
进来。
素玉等人闻言皆松了口气。
若早知景公子管用,她一定早早便去请了。
作者有话说:因为后面之前的有些不满意,所以这两天重新整理了下,有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