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处边关告急在朝堂预料之中, 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般快,不过好在朝堂有所准备,倒不至于太过慌乱, 圣上与群臣商议半宿才散, 武将连夜点好兵,只待天一亮随圣上出征霜城。
除夕这日, 天蒙蒙亮时十万大军已整装待发, 于宫墙下恭迎圣上。
边关频频告急,城中百姓早已惶惶不安,得知圣上御驾亲征后, 不光是将士们士气大增, 百姓们也都要安心些, 一大早便出门夹道相送。
在众人的期盼中, 宫门终于开了。
立在最前方的是武将隋林,乃此次支援霜城的副将,宫门开时他正要拜下,却在看清一身铠甲的人后神色大变。
太子殿下!隋林紧紧盯着太子身后,然直到太子踏出宫门, 圣上都未出现。
隋林快速打量了眼太子身上的铠甲,终于确定了什么,他不由大惊,他比谁都清楚此次是御驾亲征, 可出来的为何时太子!隋将军。
李凤璟神色淡然的走到常林面前,父皇口谕,孤代圣上御驾亲征。
隋林颔首行完礼, 眼神复杂的看着李凤璟。
不可能, 这不是陛下的意思。
因为昨夜他曾向圣上提过由太子领兵出征, 但圣上拒绝了。
祁周军凶残,圣上不愿太子涉险,坚持亲征,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圣上怎会下这样的口谕!不对,口谕...隋林心中突地一跳,眼里逐渐浮现一丝惊愕,太子...隋将军不是也赞同孤领兵霜城?李凤璟靠近他,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比父皇更合适,不是吗?隋林闻言便确定了心中猜想,胸腔顿时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假传圣上口谕,这可是大罪啊!隋将军,还等什么,别误了时辰。
李凤璟漫不经心道。
仿若他当真是奉口谕而来。
众将士听令,孤奉圣上口谕,代圣上出征霜城!李凤璟说罢便扬声道。
十万大军皆路讶色,他们得到的消息是圣上御驾亲征,怎突然换成了太子?但很快他们便反应过来,由太子领兵或许胜算更大!若是三年前他们定是不信任的,可如今的太子殿下,已不是当年纨绔的小殿下了。
太子这些年巡游各地破获无数案子,得清杳国师教导三年,救边城于危难,说句文武双全亦不为过,的确比圣上更合适领兵出征。
隋林动了动唇,迟疑几番都未说出一个字。
事已至此他不能反驳,否则太子便犯了假传圣上口谕之罪。
隋林心中翻转万千,但实则是迟疑了几息,便单膝跪地拜下,身后十万大军见此心中疑虑尽消,也随之拜下。
一时间呼喊声震天。
宫中。
圣上方才睁眼便听得外头呼声震耳,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想要坐起身,砚公公忙伸手将他扶起,陛下可算醒了。
圣上只觉浑身无力,顺着砚公公的力道才勉强坐起身,朕这是怎么了。
什么时辰了,该点兵出征了吧。
半晌不见砚公公回话,圣上皱了皱眉,还愣着作甚,给朕更衣。
陛下...砚公公眼眶泛红,哑声道。
圣上终于发现了异常,当即怔了怔,怎么了。
砚公公忍住喉中的哽咽,如实道,陛下,大军已经出发了。
圣上一震,出发了?他都未现身,大军如何出发!电光火石间,圣上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掀开锦被便要下床,然实在是使不上什么力,才一动作便往一旁倒去,砚公公眼疾手快的扶住圣上,急声道,陛下...您中了迷香,需要歇息。
圣上直直盯着砚公公,迷香?是。
砚公公硬着头皮回道,太子殿下出宫,当着十万大军说...说奉陛下口谕,代陛下亲征,眼下已经出发了。
圣上心中虽已经有了猜测,但得到印证还是气的面色铁青。
好大的胆子!对他用迷香,还敢假传口谕!当真是无法无天!圣上按着眉心,好一会儿才稍微压下怒火,咬牙道,朕昨日派人守着东宫,他并未出宫,是如何对朕用的迷香!砚公公眼神闪了闪,一时不敢出声。
说!是景公子!砚公公被吼的身躯一震,忙道。
昨夜景公子来寻陛下,临走时换了陛下宫里的香。
圣上闻言一愣,想起昨夜景家小子非要来给他践行...原来践行是假,来给他下药是真!景子颜!人呢,把那臭小子给朕带过来!圣上气的声音都略显嘶哑了。
砚公公连忙应是,走出几步又停下,道,那殿下那里...口谕到底有些不妥...滚!圣上怒喝了声。
是是是,这就滚。
砚公公身躯一颤,踩着小碎步飞快的跑出了大殿。
半个时辰后砚公公火急火燎的进殿,陛下...臭小子给朕滚进来!砚公公,...臭小子,哦不,景公子是滚不进来了,只能他滚进去。
陛下,景公子随军出征了。
圣上训斥的话卡在了喉咙,他愣了许久后宽袖一扫,茶盏应声而碎。
大胆!一个个的简直是无法无天!才多大的兔崽子就要随军出征,啊!当战场是什么地方,由得他们胡来!打了一次胜仗就膨胀了是吗,风岳军那能跟祁周军比吗!那都是些不要命的野蛮人!去,给朕把人抓回来,立刻去!砚公公低头垂目大气也不敢出,但还是大着胆子小声问道,抓...抓哪一个啊...圣上一滞,而后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骂道,你说抓哪一个啊,啊?!砚公公愁眉苦脸的看着圣上。
他哪知道抓哪一个啊...且哪一个都不好抓啊。
都...都都抓?圣上闻言更气了,憋了许久才咬牙怒骂,你是猪吗!砚公公,....大概不是的。
猪都比你有脑子!太子都已当着十万大军宣称奉朕口谕代朕出征了,朕把他弄回来作什么,啊?告诉天下太子假传口谕,关去宗人府吗?!吼完这句,圣上又咬牙切齿道,他是太子,国家危难之际该身先士卒,以作表率,他执意要去,朕也护不住。
圣上说罢缓缓坐下,沉默了好一阵才轻声道,享得了无上尊荣,就得扛得起这个担子。
拟旨,说是朕授意,免得他名不正言不顺。
砚公公知道圣上这是担忧太子,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他正要颔首应下吩咐备笔墨,却听圣上又是一声怒吼,但景家那小子凑什么热闹!锦衣卫就担起锦衣卫的职责,去打什么仗!把他给朕绑回来,看朕怎么收拾他!砚公公连忙应是。
此时外头禀报景大人求见,圣上似是知道他的来意,挥了挥袖子,不见!景白安却似没听到一般,沉着脸走进来跪在了屏风外,陛下...你闭嘴!圣上没好气的打断他,你可是养了个好儿子啊,都敢对朕下药了!朕必要将人绑回来好好给他个教训!景白安默了默,才道,臣多谢陛下体恤,但犬子与太子情谊深厚,不可能安心留在京城。
圣上闻言一顿,不知过了多久才重重一哼,你倒是舍得!景白安沉默不语。
他自是舍不得。
太子殿下昨夜派心腹欲用迷药留住犬子,但犬子早有防备,反倒将太子心腹绑了。
圣上怔了怔,半晌后嗤笑一声,他们倒是知己知彼。
殿中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圣上最终还是轻轻一叹,罢了,随他们去吧。
-城外五百米。
李凤璟收到了快马送来的圣旨,他似是知道圣旨的内容,看也没看便将圣旨递出,言钨,收起来。
是。
身后的马上前几步,一双手伸出接过了圣旨,便又落后半步。
李凤璟却眉眼一沉,喝停了马,吁!周围人不知出了何事,便都跟着停了下来。
上前来!周围人不明所以的对视,殿下叫谁?一时间没人动。
李凤璟没好气的吼了声,景子颜你聋了吗!景公子?众人吩咐诧异,景公子不是在景府吗。
殿下,景公子没有....有人正要出声解释,便见落后太子半步的马往前挪了几步,跟着传来青年瓮声瓮气道的声音,你怎么发现的。
众人大惊,那不是殿下心腹言钨吗?何时变成了景公子?李凤璟盯着他,咬牙道,你化成灰老子也认识!景子颜叹了口气,只得取下头上的胄,好吧,是我。
众人见到那张脸,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是景公子!言钨呢!李凤璟看着那张欠打的脸,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揍人的冲动。
被他带来的迷药迷倒了。
景子颜道。
李凤璟,....太子殿下,过河拆桥的事可做不得。
景子颜吊儿郎当道,尤其是对我。
李凤璟冷笑了声,是你自己滚回去,还是孤叫人把你绑回去!都不成。
景子颜扬了扬手中的圣旨,殿下还没看吧?李凤璟一愣,猛地从他手中将圣旨拿过去。
圣旨上除了命他代圣上亲征为此次主将外,还有封景家长子为他副将的旨意。
李凤璟皱了皱眉,满脸郁沉。
殿下,出发吧?景子颜笑着催促道。
锦衣卫无召不得随军,父皇下此旨意多半是知道景子颜跟他走了,不得已而为之,就像他假传父皇口谕带走了十万大军,父皇只能追加圣旨为他善后。
否则这般重罪,他必要是去宗人府走一遭。
李凤璟深吸一口气将圣旨塞到景子颜怀里,不再去看他,冷声道,出发!景子颜笑得满面春风,将圣旨小心收起来后扯了扯缰绳,驾!-国师府贺若真依旧坐在窗前看着外头,而旁边的桌案上多了一封打开的信。
信是雪山来的,今日一早就到了,盖了贺若族长的印,命她不可离开京城。
雪山的信送到京城最快也要好几日,那时外头都尚还不知是太子代圣上出征,所以母亲早早就猜到了,猜到了是太子带兵出征,怕她会因担忧太子离开京城。
她确实是有这个念头...国师,宫中送来了圣旨。
素玉在门外轻声道。
贺若真愣了愣,随后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
看来陛下也有此担忧。
有圣旨和族长印压着,她能做的便只有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