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又怎么会遇到呢。
回头后不知多久也始终难回神,打招呼的时间很短,大概也就那么几秒。
互相介绍完朋友, 温知予也就回去了。
她当时就站在施星晖身旁, 听着他们男生寒暄,她和施星晖在这吃饭, 对方也是聚餐。
那群人她认识啊。
曾经三十二中那届最知名的,她在声色犬马的场合中认识最肆意的。
他们都是贵公子,和她这种人不同。
可她哪想得到这些。
打完招呼回去坐回位置, 温知予无数次想到他们说的那句你好——他们真懂眼色啊,施星晖是庾乐音他哥, 原来他们认识。
哪怕见着她认出来了那群人也能做到什么惊讶意外全藏神态里, 愣是一个字也没提,表面工夫做得特好。
进去后, 施星晖问:要不要喝点什么?温知予忽然叫他:施星晖。
他转头看她。
她问: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你什么朋友,今天你就约了我一个人是吗?施星晖愣了下。
嗯,差不多。
朋友有事……刚刚他们也是你朋友。
是,但主要是我弟那拨的,我不熟,可能有的工作上厉害的我也认识,也没什么。
不是我说的那些朋友, 我的初衷确实是工作上——她摇头:没事。
她盯着桌面上一道道菜。
你原来谈过女朋友,是大学?嗯。
几个。
两三个。
说着, 又怕不妥, 道:也过去了, 有两年没恋爱过了, 现在再想谈肯定是奔着结婚,我很认真。
她看着这个男人,心里却很不平静。
非常难以平息。
她知道,她知道的。
爸妈很看得中他,眼前这个人很好,是良配,是绝佳,他们条件和择偶要求合适,或许这样工作交集下去时间久了可以更好。
如果结婚也是,即使平淡,可再差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而那个包间的那个人,浮梦一场,什么也不是。
可蹦出这些念头的那一刻她还是想到了那场夜幕。
那个指间夹着烟、眉眼时常淡漠,笑起来眼里却很清亮。
即使刚刚看她也是直视,他说你好的语气也是平和。
有些暗涌并不是一定要拿到明面上的。
因为那个雪日他也是这样的眼神。
你以后有什么困难,你想要什么,可以随时和我说。
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或许你更适合更好的。
算了吧。
那种难以平息的,心里像憋着什么郁结的、喘不上气的感觉又来了。
几乎要把她溺毙。
她看着眼前人,说:没事,我也是认真的。
-几乎是刚进包间顾谈隽就开口了。
温知予是怎么和你哥认识的?庾乐音愣了下,看他。
知道顾谈隽在问自个儿。
啥?顾谈隽指间那根烟早燃了个尽,没了意思他也不丢,就问:我说他们。
哦。
庾乐音说:我也不知道啊,平时大家都忙自己的,那认识什么我怎么……不,我是说。
他认真的?庾乐音继续愣。
眼神微微迟疑,有点不确定:应该……吧?他哪知道他表哥。
其实施星晖跟他们这群人不一样,人家那朋友圈子都不一拨的,干什么也都认认真真不爱讲话,做事业也是。
自己老佩服的,因为他爸就老拿他来跟对方比。
说人家白手起家拿爸妈几十万出去创业现在营收都多少了,实业都开几波了,他呢。
大概是七大姑八大姨各种渠道介绍认识的。
反正两家肯定八竿子打不着一起。
但要这俩人一旦觉得可以了,那大多八九不离十。
其实刚刚庾乐音见着温知予时也意外。
知道里头有个女生应该是他哥嫂子,他新奇还有点预感,还想说去见见自家表哥未来嫂子,谁想啊。
看到温知予的时候魂都快吓飞了好吗。
瞧顾谈隽淡定着,那也才勉强装着打了个招呼。
我哥不轻易确定关系。
能带出来那就是认真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带回家呢。
是女朋友了吧?不然温知予怎么会跟他出来吃饭。
他妈催得急,指不定年后都办酒席呢。
话倒是能讲。
顾谈隽却没接。
坐位置上,视线懒散盯着前边墙壁,不语,也不应什么。
庾乐音憋了半天说:……你他妈不会还有什么想法吧。
分手都半年了,还想人家?顾谈隽,咱好汉可不吃回头草啊,为了这面子你也不能吃。
没。
顾谈隽坐直身,只说:吃饭。
我说真的,别人我管不着,可这是我哥。
庾乐音老放浪形骸的头一回这么认真。
真的,亲表哥。
那到时候他好兄弟和表哥,他可不知道帮亲还是帮友的。
顾谈隽给听笑了:随口聊两句还真较真了?庾乐音:我那不是怕。
不会的。
顾谈隽又问:不过你哥速度这么快的么?嗯?庾乐音诧异了声。
顾谈隽没说话。
垂着眼睫,只想到前些天施星晖跟他说的。
[谈隽,我觉得这个姑娘很好,你觉得呢?]那时候都还只是相亲认识吧。
才这么几天,都确定关系了?他抬手,把重新点的烟放嘴里抽了口。
烟雾刺鼻,呛人。
晚上是施星晖送的温知予。
车直接开进巷子,没在巷口停留,贴心地送到门口。
他要帮她解安全带,温知予稍稍有点不太自在地抬手:不用了,我自己来。
好。
温知予解了安全带,他又看这周围,说:你家这附近还挺有年代感的,这片是老城区了吧,这也属于学区房。
三十二中出过不少知名学霸,原来我爸妈也是慕名专程把我送这儿上学。
你家能住这儿条件蛮不错的。
熟悉的话无意令温知予那根叫回忆的筋跳动两下。
以前也有个人说过这类似的话。
她忘了,不清晰了。
嗯,还好,我家也就是正常生活水平,没什么特别的。
谦虚了,阿姨是人民教师,这份职业很神圣的。
谬赞了,不过我妈妈是挺辛苦。
只能说荣誉感是有吧。
施星晖又看她。
车内橙黄车灯下,温知予那脸显得特好看,像打了柔光的,不化妆素颜就能这么好看的女生,很少见,他也很喜欢。
他觉得她从那儿回来就好像有些不在神的。
今天我拿工作当借口还是有点唐突了。
没。
是饭不好吃吗?还是。
也不是,挺好的。
他嗯了声:今天那个是我表弟,他叫庾乐音。
对了,你应该认识他们,跟你同一届,也是三十二中07那届,旁边都是他朋友,那个挺高的还有点瘦的叫……她抬眼,说:不好意思。
他语止。
我有点累,想先回家休息了。
好。
嗯,今天很愉快,下次见。
其实施星晖一直知道他与这姑娘中间的无形代沟的。
或许确切来说也不叫代沟,就是话题磁场聊不到一起去,除开工作专业上的以外,一提起私人就没什么兴趣和精神,说到底,还是对他不怎么来电。
但能送她回来,已是不易。
或许也算是一种突破。
他说:好,早点睡。
下车后,温知予站单元楼下目送他的车驶远。
车灯亮着,驶到巷口,拐弯,离去,一气呵成。
温知予望着巷口看了好一会儿。
有一刻恍惚记起原先好像也有辆车送她回经常就是停那儿的。
他公事公办过,把她放那儿就下了,却也曾缱绻不舍过,专程来接送她,也突然找她给过她惊喜。
他们还站在那儿,在车边,在夜晚的路灯下接吻。
同一个地方,现在经历的人和事却不同了。
只想了一会儿。
她回神,进去了。
深夜,顾谈隽去了朋友开的一家慢摇Club式酒吧。
到地方别人喊:谈隽来了,今天要点什么?他坐吧台,说:来包烟就行。
人家看他:来酒吧就买烟啊,没意思,你就喜欢干这种事。
顾谈隽扯唇笑笑。
别人还是递了杯清酒给他:先一小杯,调养一下心情。
顾谈隽看到吧台上放着一打火机就拿起来摁了两下玩。
可忽然想起去年的牌场,朋友们都叫了女人过来,她们点烟,可那个和她们不同的女孩子是第一次来。
她不熟,看着人家这样,在阳台也忽然拿打火机要给他点烟。
他往后避,退开了。
他意外,他不知道看着这么内敛一女生怎么会突然有这个举动。
她看他,像自己做错了事,说她是不是哪里错了。
他说没有,他只是觉得不该,这种画面或许不该出现在她这样一个女孩身上。
现在想想当时怎么会要她来呢,或许也是冥冥里的缘分,他们是老同学,她又做游戏研发。
那可是他哥哥临终前也热爱的事业。
他喜欢看她身上那股劲,他看到她当时神情有一瞬想到他哥哥。
他尊重每个热爱事业的人。
可为什么独独是她呢。
是因为,他看出当时的她对他有种微妙感觉么。
温知予那姑娘,独自地、默默地喜欢了他好久,她真的好喜欢他,明明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明明自己那么胆怯了还敢主动,还暗恋他,还有时候那么叫他惊奇。
他手里刚买的烟忽然点不下去了,放到一边,连打火机也不想再碰。
别人问:怎么了?他说:算了,不抽烟,你们这儿有什么新品酒么。
白葡萄酒庄,Chardonnay,或者,Fume Blanc。
别人操了声。
你当我这儿是什么珍藏酒柜呢,国外那么久你没喝够?还来我这儿整那么专业,要喝就去纳帕谷,我这儿没有。
顾谈隽就笑。
过了会,朋友还是从底下神秘拿了瓶未开封的出来,说:注意点啊,私人珍藏的。
谢了。
看着琥珀色液体渐入酒杯。
朋友说:不过说真的,你这个六月在旧金山没碰到什么优质辣妹?顾谈隽垂着眼:没注意。
去雪山也没看见?我可知道的啊,你挑战雪山那次不少人拍视频发了YouTube。
顾谈隽撑着胳膊漫不经心看墙壁。
他喝了口杯子里的酒。
比起劣质酒精,这种多的是成熟回味,陈酿特征明显。
我很久没碰感情了。
他说。
对方意外:嗯?上一段呢。
分手半年了。
那也还好。
好吗?是啊,半年而已。
可以开始一场新恋情了,也可以有一场新艳遇,人生么,你不是最追求自在么。
嗯,的确。
最后一句他认可,前面的,现在却并不能苟同。
顾谈隽看着玻璃桌面倒映的五光十色吊灯光影。
有一瞬想到那天大雪纷飞。
温知予说。
至于这个情字,身体上的而已。
我不要你的钱。
我做的一切,不是和我们有关的。
就像你给我的祝福,是,我可以遇到更好的。
顾谈隽,我也祝你,前景光明。
心头忽然被什么无形触碰。
从不会有什么难以止息的涟漪。
分别后却老以这样的方式回忆起。
他又想到了今天。
那姑娘站在别的人身旁。
还是那样的脸,是记忆里的。
她清秀,她白皙,干干净净,比视频画面要柔和,比回忆画面里要清晰。
她说:你好。
像不认识,像不在意,打完招呼跟着对方回了包间。
他们会怎么样呢,吃饭,寒暄,讨论人生?他们原来进展这么快,可相亲也要双方有想法才能发展,她也对人家挺满意么?想到这儿,一整个饭局压抑的、缺失的,仿佛在这个迷失的夜逐渐找回。
他低头盯着玻璃桌面中的自己。
那姑娘明明是那么喜欢他的,暗恋他,主动着追着他,要他的关注要他的喜欢要他的特别,贪心得恨不得什么都要。
半年而已。
那怎么就又喜欢别人了呢。
温知予。
顾谈隽咬着这个名字念,忽而有味地扯着唇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说: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