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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2025-03-22 08:01:19

冯秀沉默了片刻,没有再说什么,在她的印象里,冯晴从小就是一个很有主张的孩子。

别人家的男孩学琴棋书画学刺绣,他当然也是学的,但大多都只是学到能拿得出手,不会在大场合给家族丢脸的地步,就不会再特别费心的去钻研。

其余的时间,反倒喜欢与她们姐妹在一起读书骑马。

但她依旧对这个弟弟放心不下,临到了要出宫的时间,到底还是拍了拍他的手,严肃道:小九,若是有什么事,记得要与我说,再不可自己强撑着了。

冯晴朝她点点头:阿姐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

祖母和母亲还未回京,宫中的事,阿姐先不要对她们说起,免得她们挂心。

两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冯秀最终还是应了他。

打了帘子正要出门,却与站在门外的穆罗云碰了个面对面。

穆罗云在门外一时担心冯晴的身体,一时担心冯秀知道弟弟吃了这许多苦后会不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等了好半天,总算是等到冯晴送冯秀出来,脸色并没有什么异常,才算放下心来。

一摆手免了冯秀的请安:冯府原先的宅子,朕已让人收拾妥当了,你明日便可以搬回去。

冯卿刚到京城,想必还有许多事要打理,就不必多礼了。

冯家当年被流放时宅院也被一并没收过,但一直没有挪做他用,冯秀此次回京主持国子监和科考的事务,穆罗云便将宅子还给了冯家。

冯秀告退后,冯晴似乎也乏了,穆罗云虽想与他多相处,却也怕他累着,只扶他到一边坐了,见他桌上摆着棋盘,也就随口问道:和你三姐下棋了?没有,她过来之前,我在摆棋局。

一个人摆不是太无趣了么?穆罗云仿佛很有兴趣,仔细瞧了瞧棋局,笑道:两个人下才有意思啊。

冯晴的兴致却已经不在棋局上了,听她这样说,也只是略微一点头:习惯了。

他自囚于钟晴宫六年,早已经习惯了生活的冷清和沉寂,穆罗云却还未习惯这种为另一个人心疼的感受。

原本饶有兴致地在收拾残局,听到这一句,心中不由一缩,再开口时,已是有些讪讪:陪朕下一盘?陛下请。

见他把白棋推给了自己,并示意自己先行,冯晴微微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落了子。

穆罗云的棋艺是专人教导过的,一招一式都扎实稳固,看起来攻势凌厉,大开大合,实际上步步为营,十分稳健。

而叫她惊讶的是,冯晴的棋路竟也与她颇为相似。

你来我往间,彼此试探了几招,心里都有些惊奇。

一时间,屋里便只剩下了棋子在棋盒中碰撞,被拈起,落定在棋盘上的声音。

玉石磕碰的声音清脆好听,穆罗云便只觉得自己快要沉醉在其中。

陛下输了。

啊,是啊。

穆罗云原本正瞧着他的手指呆,看他一粒一粒拈起棋子收回棋盒里。

听到他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朗声笑起来:看来朕还得磨练磨练棋艺,免得以后输的太难看。

陛下没有把全副心思放在棋局上而已。

冯晴的脸色依旧不好,但眉眼之间的神情却不再全是倦怠,反倒多了一点明朗。

穆罗云忽然握住了他扔在分拣棋子的手:你现在的样子真好看。

冯晴一愣,一时之间似乎是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下意识地想要挣开她的手。

穆罗云没有勉强,顺势放开了他的手:你若是喜欢,往后朕陪你下棋。

谈不上喜欢,只是闲着无事寻个乐子罢了。

不值陛下挂心……君后,不好了不好了——穆罗云还要说话,却被匆忙撞进屋来的不语打断了。

不语想来也是急了,竟忘了皇帝还在屋里,闯进来之后才猛然惊觉,立刻跪了下来请罪。

他是冯晴自己带进宫的小厮,又伺候冯晴这么多年不曾背弃,穆罗云对他也有几分好感,虽然对他这慌慌张张的样子有些不满,到底没有斥责,只是稍稍沉了脸道:怎么说话呢?有事就回事,不要咋咋呼呼的,回头惊着你们主子。

是,回皇上,皇子宫的人来回,说殿下和三皇子打起来了,现在两人都在被教习官罚着抄书。

方才还叫宣了太医。

什么?冯晴原本还只是惊讶,听到还宣了太医便急了,立时站了起来:伤着哪了?要不要紧?太医怎么说?他只是听别人传话,你问这么多,他也不一定知道啊,见这主仆两人都干着急,穆罗云也站了起来,顺势揽着他靠在自己身上:你先别急,朕过去看看。

你去躺下歇会。

冯晴方才起身急,现在连站着都有些摇晃,若不是穆罗云半扶半抱着,只怕早就要摔下去。

听到穆罗云的话却仍是摇头:我也去。

穆罗云拿他没有办法,劝是肯定劝不住,又不愿拿着皇帝的身份对他下死命令,只好俯身把他抱起来:一起去也行,但你得听我的……你放心,朕知道你面皮薄,到了皇子宫朕就放你下来。

皇子宫虽是建在后宫,宫室格局等却完全不同于其他宫殿,皇子们不仅在这里接受教习,甚至日常生活也多数时间是在皇子宫。

因此,每个到一定年龄的皇子都有自己独立的院落。

穆罗云膝下的孩子都还年幼,是以整个皇子宫中也只住了三位皇子。

大皇子穆芝灵生父早逝,一直养在温子墨名下;二皇子穆芝遥是中宫嫡出;三皇子穆芝容则是李敏非所生。

穆氏王朝以女子为尊,教习官对皇子的教养最是注重德行,而如今两个皇子竟然在皇子宫中扭打起来,实在是把几个教习官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若不是还记得这两位都是身娇肉贵的皇子,打骂不得,只怕就要动手惩罚了。

穆罗云扶着冯晴进门的时候,李敏非已经到了,原本在上位坐着问太医话,一见穆罗云竟亲自过来了,连忙下来请安。

教习官也是骇了一跳,立刻跪了下来请罪。

冯晴看到两个孩子都没有大碍,正伏在一边桌上抄书,才算松了口气。

一屋子人战战兢兢的,连带着三个孩子也大气都不敢出。

穆罗云携着冯晴在上位坐下,才叫了平身,让穆芝遥到冯晴跟前来,拉过他上上下下检视了一番:伤着哪儿了?穆芝遥原本还挺害怕的,毕竟是第一次跟人打架,还被教习官说了好大一通,如今一看到母亲不但没有生气,还先问他伤着哪了,一时之间委屈和难过都涌了上来,咬着嘴唇把手伸给穆罗云看。

小小的手上缠着纱布,显然是太医已经做了处理,但在掌心中间的位置,纱布竟还隐约透着一丝血色。

冯晴身子一僵,转头看向教习官,微微蹙了眉。

穆罗云看到儿子的手已是沉下了脸,再一抬头看到他那酷似冯晴的眼中满是委屈,更是勃然变色,目光冷冷地扫了一圈:这是怎么回事?李敏非在左下方坐着,也拉着站在身前的儿子好生看了一番,这会儿听到穆罗云低沉的声音,立刻带着儿子跪了下来:陛下,是臣管教无方。

请陛下责罚。

穆芝容虽听话跪了下来,脸上却满是不甘,忍了好一会儿,到底是没忍住,抽了抽鼻子哭了出来,挽着袖子给穆罗云看手肘上的伤:是他先推我的。

穆罗云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红肿一片的手肘,在她的印象里,穆芝遥一直是个脾气温和个性安静的儿子,以前她对这个儿子不上心,只在逢年过节的日子才见上一面,他总是很少开口,沉默地几乎让人忘了他的存在。

现在每日里相处,也觉得他很乖巧,甚至从来不会对她和冯晴撒娇耍赖。

遥儿,是真的么?穆芝遥点了点头,他没有否认,却也没有认错的意思,只是抿着唇一声不吭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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