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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以直报怨

2025-03-22 08:01:19

穆罗云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当年发生过什么,也不清楚为何温子墨此刻会是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但温家兄弟离去后,月色里冯晴单薄的身影让她觉得心里难受的慌,下意识地便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冯晴仿佛回过神来,自失地一笑。

他的笑声温柔低沉,穆罗云心中一震,忍不住把他拥住了。

冯晴没有拒绝,只是闷闷地喊了一声陛下。

你......臣自作主张,教训了一下温君侍。

用...他以前对别人的方式,冯晴不待她问,便解释了,保证道:不过陛下放心,那是陛下的孩子,臣不会不知轻重的。

朕不是问你这个,朕只是觉得...你心里装了这么多的事,替你觉得累,穆罗云听得出,那个别人便是他自己。

她可以想象得出,那时的他是什么样的情况,冯家风雨飘摇,他身在深宫,心忧如焚。

怀着她的孩子,她却任由他身边危机四伏,一手把他推到最危险和无助的境地,不给他任何依靠。

单单是想,就觉得心中绵绵延延的痛。

阿晴......冯晴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对她微微笑了笑。

穆罗云只是轻轻抱着他,手心抵在他背上,稍微用了点力,在他背心按了按:如果这些事都处理好了,就把心里的地方腾一点出来,朕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把那里填满。

冯晴又沉默了下去,穆罗云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牵着他。

两人漫步走在月下,身后的人都远远缀着,不敢靠上前。

仿佛是这一天的事让冯晴有些透支,等两人回到钟晴宫,穆罗云让人伺候他洗漱了躺下,待她把剩下的事处理好了过去时,冯晴已是闭着眼侧身躺着,呼吸浅浅,似是睡着了。

你倒睡得快,今儿还是朕的生辰呢,穆罗云极轻地叹了一声,却不忍吵醒他。

放轻手脚躺了下来,侧身亲了他一下,正要替他掩好薄被,冯晴却轻声笑了起来,原本闭着的眼睛也睁了开来。

陛下,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冯晴弯了弯眼。

穆罗云先是有种背着别人抱怨却刚好被正主抓个正着的尴尬,但紧接着一颗心就几乎化成了一捧春水,满心都是软软的欢喜,心道那么多人都说在心上人面前,百炼钢也会化成绕指柔,原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忍不住俯身吻了冯晴,却并不像以前那样激烈缠绵,只是单纯地唇对唇贴着,反反复复地轻轻蹭着。

冯晴被她的动作弄得很痒,想推开她,但想到她是今日的寿星,到底还是没忍心。

穆罗云眼里眉间都是珍爱,温柔道:亲我一下。

啊?亲我一下,穆罗云看得出他已经很累了,不管是身体上一整天的忙碌,还是心中那些过往的悲痛,因此并不打算进一步,谈条件似的道:朕都不让你以身相许了,那你总得给朕贺礼不是?冯晴见她开始讨价还价,索性不搭理她,兀自闭上眼打算睡觉。

穆罗云简直拿他无可奈何,气哼哼地抱怨了两句,到底还是自己动手,在他脸上亲了下,收紧了手臂。

大约是因为怀孕,冯晴的体温不再像以前那样偏低,穆罗云抱着他,便觉得心中一片暖暖的安宁,满足地叹了口气,拥着他睡了。

温子墨自从那日之后,便告了病,再没有来请安。

冯晴也并不介怀。

只派了太医过去,确保他腹中的孩子没事。

温音倒是规规矩矩地和他告了假,说是想去书墨阁照顾温子墨,直到他平安生下孩子。

一时之间,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后宫之中,温家的势力仿佛一夕之间深深掩埋了下去,低调得让所有人都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过了端午之后,天气就一天天热起来。

钟晴宫的园子一池碧色的莲叶,让人看着就觉得神清气爽。

冯晴畏寒,却也极怕热,何况怀孕的人体温本就偏高一些,穆罗云见他热得额上都是汗,还偏偏不敢贪凉,自然是心疼得很。

哪里舍得让他干看着,索性把钟晴宫的冰碗冰果子供应都撤了,一应饮食起居也都按着他的标准来,美其名曰同甘共苦。

但饶是千般注意万般调理,临近夏至的祭祀时,冯晴到底还是有些抗不住暑气,连着几个晚上睡不好,眼下一圈淡淡的青黑,穆罗云担足了心,不敢离开他身边,便把行宫的穆天青召了回来,让她代自己去天坛祭祀。

双胞胎和穆芝遥原本都跟着穆天青在行宫里住着,一来是为了让他们避开朝上这些事,二来权当避暑。

如今穆天青既回来了,他们便也都跟着回了宫。

穆芝遥见到一个多月未见面的父亲,一个礼还没行完,便急着跑了过来,伸手抱住他,喊了好几声父后。

他以前一向谨慎小心,稳重守礼,很少有这样跳脱的时候。

因此冯晴被他亲昵的撒娇模样弄得一愣,连忙反手搂住他,嘱咐道:小心些,跑这么快做什么,别摔着了。

父后,遥儿好想你,穆芝遥抱着他的腰,仰起脸来看着他,撒娇道:父后,你和母皇都不来接我。

不是你舍不得和亲王家的那两个孩子,非要在行宫多住几天的么?那父后你也不来看我。

看着儿子微微嘟着的嘴,冯晴很快便心软了。

他口中虽从来不提,但心中一直觉得亏欠这个儿子甚多。

当年他自囚于钟晴宫,虽然是为了家族考虑,也是为了穆芝遥好,但对那么小的孩子来说,父亲是个被变相囚禁的君后,而且只能一个月见上一次,还要承受别的皇女皇子的冷嘲热讽,毕竟是一件太过残忍的事。

因此看到穆芝遥这样缠着自己撒娇,便只想与儿子好好亲近,一伸手想要抱他。

穆芝遥却连忙往后面退了一步:不要不要,父后肚子里有宝宝。

不能压到小宝宝。

哦?遥儿怎么知道?冯晴有点惊讶,他回宫的时候,还没有能确诊,因此他并没有告诉过穆芝遥。

母皇说的,穆芝遥得意地环抱着他的腰邀功:母皇说父后肚子里有小宝宝了,我很快就要有妹妹了,以后要好好照顾妹妹。

冯晴温柔一笑,逗儿子:那如果是弟弟呢?你就不照顾了么?那就更要好好照顾了啊,穆罗云进门的时候刚好听到了最后一句,顺口接道:儿子可比女儿娇贵,就像咱们遥儿。

母皇,遥儿好想你,穆芝遥一见她来,便凑了上去。

冯晴顿时笑了出来,这小子对他和对穆罗云只是换了个称呼,后面那句连一个字都没换。

偏偏穆罗云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立刻伸手把人抱了起来,高兴道:遥儿真乖。

在行宫住得好么?住的好,穆芝遥勾着她的脖子,嘻嘻笑着:下次还可以去么?当然可以啊。

穆罗云被儿子酷似冯晴的大眼睛里忽闪忽闪的期盼乐得找不着北,理智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自然是有求必应,逗他道:遥儿喜欢的话,等你出嫁的时候,母皇把行宫送给你当嫁妆。

遥儿才不要嫁人。

听到她这么说,穆芝遥却立刻摇起头来。

穆罗云好笑腾出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为什么?嫁了人就要听妻主的话,万一她不喜欢我,我还要帮她娶侧夫,小侍,受她的气。

一点都不好。

穆罗云一愣,的确,就算穆芝遥是中宫嫡子,但毕竟是男儿身,她能保证他不管嫁到哪家都没人敢慢待他,却不能保证他的妻主一定会疼惜他,宠爱他。

也不能剥夺他妻主娶夫纳侍的权力。

冯晴微微皱了皱眉,起了身走到母子二人身边,揉了揉儿子的柔软的长发,轻声道:遥儿,这些话是谁对你说的?是圆圆说的。

遥儿......冯晴想告诉他身为男子总是要嫁人的,并不是所有的妻主都像他说的那样。

顿了顿却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穆罗云看看父子两人,两张相似的脸。

穆芝遥的容貌渐渐长开,眉如远山眼如星,与冯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是她的儿子,是冯晴与她最初相识的岁月的见证。

遥儿,你是朕的儿子,天底下最尊贵不过,谁敢让你受气?就算嫁了人,你也不用委屈自己。

你的妻主敢欺负你,朕绝不饶她。

陛下,冯晴不赞同地喊了一声,一边对穆芝遥道:遥儿,你看,团团和圆圆的爹跟和亲王的感情就很好,就算他现在不在,和亲王也没有娶别人。

父后和你母皇将来也会为你选一个好妻主。

穆芝遥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似乎也有道理,便撇了撇嘴,算是勉强同意了。

他还不到十岁,对成亲嫁人的事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概念。

跟父母玩了一会儿,便把这点事彻底抛到脑后去了。

倒是穆罗云因为他的话多添了一份心思,直到晚上躺下了,还是怏怏不乐,搂着冯晴商量:其实遥儿说得也没错,咱们就算能给他挑个人品学识家世都不错的妻主,也不能保证她心里喜爱遥儿,一辈子都不变心。

人心本来就是最不能捉摸的东西。

谁能保证谁永远都不变心?哎,那是朕和你的儿子啊,朕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凭什么要受别人家的委屈啊,穆罗云越想越不乐意,见冯晴还是神情淡淡的。

不由疑道:你这么看得开?陛下...冯晴似乎是被她翻来覆去说得烦了,拧了眉睁开眼来:吃饭的时候会噎到,走路的时候会迷路,难道可以不吃饭,不走路吗?那怎么能一样,不吃饭会饿死,不嫁人又不会,朕养他一辈子又怎么样?不怎么样,冯晴叹了口气:陛下当然可以,但陛下有没有想过,他要面对多少人的猜疑指责,背后的流言蜚语?就算这些他都可以不在意,会不会有一天,他会觉得寂寞?可是...朕怕他受委屈,穆罗云知道他说的有理,迟疑了片刻,终于把他抱住了,低头在他颈间蹭了蹭:如果他遇到一个像朕这样不懂得珍惜的蠢人怎么办?陛下,臣只是说,我们不能养他一辈子,又没有让你完全不管他。

冯晴劝道:我们尽力为他挑个人品好的,教他夫妻相处之道,尽量让他少走弯路。

但如果对方真的不像话,遥儿身为皇子,难道陛下会袖手旁观么?唔...你说得对,往后朕得留心看看,哪家的后生小辈人品出众......陛下,臣真的困了,冯晴见她还皱着眉,真的是无奈了。

穆罗云知道他这几日睡得都不好,当然不敢再吵他,点点头嗯了一声,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是朕不好,你睡吧。

陛下,还有一件事。

嫁给陛下,臣并不觉得是一个错误。

冯晴的语气柔和了下来,认认真真地说了一句。

穆罗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待反应过来,便忍不住扬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