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归嗔,见穆罗云当真要找人追查到底,冯晴却是把她拦下了,不过后院男子间上不了台面的事,你插手了岂不是太抬举了他们。
穆罗云只得摸摸鼻子,纵容地在他唇边亲了下,好,你说怎么便怎么。
陛下这话听着像是在嫌臣恃宠而骄呢。
这可当真是冤枉透了,穆罗云见他怎么都能吹毛求疵挑出毛病来,索性耍赖地一伸手把人抱进了怀里,把下巴搁在他肩上点了点,迁怒可不好,生气了就不好看了。
宫里不到处都是年轻漂亮的么,陛下找他们去便是了。
冯晴也知道这事着实怪不到穆罗云头上,见她好脾气地纵着自己,方才那点小小的不悦早就散了,只轻声抱怨了一句,却并未真的推开她。
穆罗云却倏然沉下了声色,手臂紧了紧,一手按在他心口把人锢在怀里:胡说什么?你要是心里头不痛快骂两句打几下都不打紧,这种膈应自己的话往后少说,朕不喜欢看你心里难受。
她在自己面前极少有这样强势的语气,冯晴一怔,却丝毫没有不喜,只觉得心中滚烫熨帖,轻轻嗯了一声反手环住了她的腰。
穆罗云这才满意,眼中神色柔和下来,习惯性地给他揉了揉时常泛酸的腰背:成天在屋里待着可是无聊了?这几天腰上还疼得厉害么?冯晴尚未出月子,外头又还是冰天雪地的,自然不能出去吹风,是以每天都是在屋里闷着。
听她这样问,果然点了点头,颇有点无奈:爹爹和几个老宫人成天盯着呢,臣每天瞧下面呈上来的条陈不到半个时辰就得被他们劝上床躺着。
后宫琐事本就多,他怀着孩子时虽然交了不少给洛洲,但遇上要事大事多数还是要他拿主意的。
然而这几日冯父奉了皇帝的旨意进宫照顾他,立时就把他管得严严实实的,不许他操劳。
穆罗云听了倒是乐见其成,笑眯眯地点头:嗯,甚好,岳父大人深得朕心,你这身子可不得好好养着么,孩子都快满月了,你脸上到现在还不见血色呢。
冯晴无语地白了她一眼:要依着陛下和父亲的意思什么都不管,等臣出了月子,后宫里不知道该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说到后宫,穆罗云立马蔫了,拉着他的手把玩他的手指,状似不经意地道:其实...朕有件事忘了和你说。
她欲言又止的神态立刻引起了冯晴的注意,想来这个忘记的事不会是多愉快的事,因此微微眯了眯眼:什么事?就是...前两天,朕经过御花园,不小心‘偶遇’了柳瑜,穆罗云咳了一声,还是老实交待了:他给他自己和朕设计了一场朕当初在冯园初见你的场景。
冯晴听了这话便皱起了眉头,宫侍争宠,千方百计引起皇帝的注意,这本身倒没有什么可在意的。
但他和穆罗云初见时不过十四五岁,而知晓这些事的,除了从小跟在他身边的不语外,就只有家中的父母姐姐,和一些常年在冯家伺候的老人了。
柳瑜竟然能挖出这十几年前的旧事,做的功夫显然不少。
穆罗云见他皱着眉,连忙把人搂住了:哎,你看你...朕就是怕你不高兴才没有与你说。
他再怎么学,也不过东施效颦罢了,你又何必放在心上?冯晴见她忙着解释,倒是忍俊不禁:陛下以为臣在拈酸吃味不成?穆罗云微微扬眉,显然就是这么想的,冯晴摇了摇头:他既是学臣,那就算陛下一时注意到了,也不过是因着臣的关系,并非看上他本人。
何况陛下这不是没看上么?臣可有这么无聊去找这个干醋来喝么?他神态怡然,眉目含情,七分自信一点得意,即使面容尚且透着产后的虚弱,却当真是光彩照人。
穆罗云一时竟看得入了迷,回过神来才低声轻笑起来,把人狠狠地抱住了,想把人揉进身体里似的来回亲吻。
冯晴被她忽如其来的热切弄得面红耳赤,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又羞又恼地瞪了她一眼,要从她怀里退出来:陛下,臣在说正经事呢。
别动,就这么说就是了,穆罗云意犹未尽地蹭在他耳边,明显不肯放人:给你捂着多好啊,要不一会儿你身上就凉凉的。
冯晴气血虚亏,被她抱着的确觉得从心底到身上每一处都暖得舒适,便也不再反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去,才道:先前在晋阳我们的马儿受惊,我就觉得定是家中有人泄了消息,旁人才会知道我们的行程。
现在柳瑜竟会知道我初见陛下的事,想来也是同样的途径。
穆罗云点点头:你说的有理,晋阳的事,朕一径盯着温家查了,倒没往这一茬想。
冯晴摇头:若是温音下的手,肯定恨不得我和三姐都尸骨无存,但事实上我们一路回来只有马受惊了,三姐和侍卫们都是马术精湛自然不会有事,而我...若不是心血来潮没在马车里而是骑在马上,只怕孩子根本没有出生的机会。
回宫后穆罗云的禁蛊事件占据了他所有的心思,到穆罗云好了之后穆罗云忙着安排萧逸的身后事,他又是大腹便便将要临产,哪里还有心思去彻查晋阳的事。
如今想来却有诸多疑点。
穆罗云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朕原还以为他是从你三姐夫口中听到过咱们早年见面的事,才安排了那一出。
前些日子瞧着柳瑜没什么动静,倒真是放松了......你安心养身子,这件事朕亲自查。
冯晴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迟疑着道:那陛下应臣一件事,可好?傻瓜...朕早就说过,十年之内,一定还你一个芝兰玉树满庭芳的冯家。
若是此事真的牵涉到你三姐夫,朕一定与你商议过再追究、处置,绝不叫你和你的家人伤心,穆罗云不用问也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事,索性直接说了出来,叹口气捏了捏他的脸:这样可放心了?冯晴对穆罗云很是了解,知道她以帝王之尊,能说出这番话,当真是把自己的喜怒哀乐摆在心间了。
心中也是一派安宁感动,寻了她的手握住了,低声笑起来:嗯,那正事说完了,陛下不妨与臣说说,这位‘蕙质兰心’的柳从侍,与臣当年有几分相像呀?半分也不像。
穆罗云发觉自己对冯晴这样慧黠欢喜的神情越来越没有抵抗力,不由自暴自弃般叹了口气,干脆纵容到底:萤火之光怎能与日月争辉。
眼看快要到二月,京城却又下了一场薄雪,这几日春雪初融,御花园里也热闹起来,不少侍人听说柳瑜前几日在御花园‘偶遇’皇帝,这几日皇帝就频频去了他宫中看望。
原本已经有些死心的也纷纷动起了心思,上御花园赏花来了。
冯晴出了月子之后苏辰便回了百草堂,临行时替他看了脉,确认他的身子已是大好了,才算放心不少。
总算是解了他被冯父关在屋中的苦恼,可以出钟晴宫走走了。
他生产后免了宫侍们一个月的请安,这两日才刚刚恢复。
宫中谁人都知君后虽说生的是个男孩,皇帝对他的宠爱却是有增无减。
因此众人见他与洛洲有说有笑地出现在御花园中,便纷纷上来道贺、行礼。
冯晴道了声免礼,与几个侍人寒暄了几句,忍不住勾唇笑了笑:原是瞧着化雪了,来园子里透透气的,没成想竟遇着众位,看来大家的心思都差不多,既如此,就与本宫闲坐一会儿吧。
君后开口自然无人敢反对,跟在他身后的一大串人立刻整治起来,铺凳子的铺凳子,摆点心的摆点心。
一眨眼的功夫,石凳上已铺了狐裘毡子,石桌上一叠叠点心伴着袅袅茶香,冯晴手里则拢了个金丝小炉,朝众人点头:都坐下吧,这点心是我厨下新制的,原是想拿去勤政殿让陛下尝个鲜,看来陛下没这口福了。
他这玩笑话说得轻松,旁人却哪里敢应。
只洛洲一人配合笑了笑:若是叫陛下知道了,臣等就该被埋怨了。
冯晴笑笑,正要再说什么,却听到了穆罗云笑意满满的声音:君后倒忍心叫朕饿肚子呢,幸好朕来得巧。
一见皇帝来了,众人心里都是又惊又喜,一边在心中暗想皇帝最近果真是喜欢在御花园转悠的,难怪竟连君后也会来这里,一边纷纷上前行礼。
穆罗云自然是眼明手快地扶了冯晴,压根没让人跪到地上,手一圈就把人按在了座位上:都起来吧,化雪天冷,你有事差人过来叫朕便得了,怎么自己过来了?冯晴抿唇一笑:在钟晴宫里待了一个月,骨头都快懒了,不过出来走走罢了。
可巧遇着这么多人。
穆罗云没有多说什么,反而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蹙眉不满道:穿这么少,下人们怎么伺候的?走吧,随朕去勤政殿。
陛下不是才从勤政殿出来么?看他唇色浅浅,穆罗云早没了秀恩爱的闲情逸致,悄悄瞪了他一眼,一边拉着他上了御辇,口中却依然深情款款:朕是听着人报说你过来了,特地出来瞧瞧,一会儿还有外放的官要见。
听了这话,再瞧皇帝对冯晴关怀备至的模样,方才还满心跃跃欲试的众多侍人立时灰了心,不一会儿功夫,就各自寻个由头散了。
而穆罗云这一头把人带回来了,就立刻笑了起来,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大冷的天跑去逛花园,还说没吃醋,嗯?原本就没有,冯晴扭头看别处:陛下又不让臣插手晋阳那边的事,臣只好随便找些事做,免得他们有时间嚼舌根啊。
第六十八节亲人第六十八节亲人自后宫诸人恢复每日的请安后,柳瑜就三不五时地迟到,冯晴看在眼里,倒是并没有说什么,反倒是李敏非颇有些不满,难免冷嘲热讽几句。
柳瑜却似什么都听不懂,全然把嘲讽当夸赞,言语里都在暗示皇帝最近几日频频去往他宫中的事,倒把李敏非气得暗自咬牙。
冯晴却只是心下好笑,他原本还以为这柳瑜心机深沉,很有一些手段,如今看来,却还是高估了他。
至于穆罗云去柳瑜宫中,他更是毫不在意,如今这乍暖还寒的时节,穆罗云怕他身子有不妥,连勤政殿也很少待,每夜都是宿在钟晴宫的。
柳瑜这话,只怕是三分真七分夸大,而那三分真,也不过是穆罗云刻意营造出的。
因此他只是平静地小惩了柳瑜的迟到,便摆摆手让众人散了,独留下了洛洲一人。
他出月已有五六十天,穆罗云与他如今是心意交通,琴瑟和谐,虽不是夜夜宠幸,房事却也并不少,但她似乎是打定了主意,短时间内再不愿让他怀上孩子,每回都要哄着他喝下避孕的药物。
几个太医也明言他的身子需要再将养一两年方可承担孕育子嗣的损耗,否则绝非长寿之兆。
冯晴也无奈,他虽一心想要个嫡女,却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
因此只得暂时放下了再添个孩子的念头。
安心打理打理后宫。
前些日子宫里的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洛洲自然也听闻了,见冯晴单独留下了他,连忙跪了请罪。
冯晴摆摆手让他起来:嘴巴是长在别人身上的,这又怎么能怪你,快起来。
我不过是留你说会儿闲话罢了。
洛洲应言起身,颇有些愧疚:殿下宽容,臣......好了好了,别再揪着这事儿不放了,冯晴见他还是挂心,反倒笑了起来:你越在意,旁人瞧着倒越觉得这事儿有猫腻。
冷他们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
横竖这不着调的流言,就算传到外头也没人会信,更何况绝对传不出去。
洛洲这才放下心来,瞧见他桌上摆了一副绣面,不由疑惑:殿下这是要绣什么?对了,这才是我留你的正经事,七皇子满一百天的鞋面,冯晴笑笑:我这绣工实在只能算中下,想着跟你请教请教。
新生儿满一百天的鞋子是要父亲亲手做的,即使是皇家也一直依着这个规矩。
冯晴虽不喜绣活,却也不肯委屈了儿子,是以留了洛洲,让他指点一二。
洛洲也不过谦,他在这方面还真当得上专精二字,两人围着鞋面说了好一会儿话,不语方笑吟吟地进来,说是穆罗云已下了朝,正往钟晴宫来。
皇帝一到两人自是要去接驾,冯晴见穆罗云形色匆匆的,倒是奇了:陛下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么?都起吧,穆罗云对边上的洛洲点了点头,伸手把冯晴扶了起来:你大姐二姐已经回京了。
冯晴一怔,很快便明白了过来:是祖母已经......穆罗云揽住他,才点了点头:她是年前故去的,你大姐二姐操办完丧事,出了孝期才回来的。
冯晴愣愣地点了点头,攥紧了她的手。
冯家老太太缠绵病榻,他回老家时就已是风中之烛,因而听到这个消息倒也并不惊讶。
穆罗云让洛洲先退了,自扶了他坐下,把人环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额:你姐姐们瞒着你也是因为你那时快要生产...人生七十古来稀,祖母也算高寿了。
你...看开些。
你大姐二姐此番回来,朕也正好把她们都留下了,往后你们姐弟就不必天南海北的了,可好?冯晴沉默了片刻,到底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握着她的手,给她看了方才的绣面:我们去看看乐乐。
穆罗云自然无有不允,两人携手到偏殿,见小儿子正在熟睡,冯晴便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见穆罗云一直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终是展颜对穆罗云笑了笑:陛下放心,臣没事的。
嗯,朕知道,穆罗云还是握着他的手:过几天刚好是你母亲的寿辰,虽说在你祖母孝期里不能大办,一家人聚一聚总也是要有的,朕带你回去看看?冯晴心中一暖,明知这是逾制的,还是抵不过此时心中对家人的想念,点了点头,偎在她身边:陛下陪臣一起。
穆罗云点头笑笑:当然。
微服到冯家的事帝后二人并没有事先透露消息,是以冯家父母和三姐妹见了两人,俱是十分惊讶,颇有些手忙脚乱地把人迎了,关上门才恭恭敬敬地行礼。
穆罗云温言叫起,携了冯晴一道,奉上了寿礼。
冯家自来就是簪缨世族,但即使是在功名鼎盛的时期,也没有天子贺寿这样的体面,冯母一时便有些怔忪,倒是冯秀与穆罗云日日能见着,对她的脾性了解多些,一愣之后就招呼人坐了下来。
穆罗云也不客气,笑道:大家也不必拘礼,朕与君后既是微服而来,冯卿把我们当做寻常儿子媳妇便是了。
冯母连连道不敢,看向自家儿子的目光多有指责之意。
冯晴却并不像往常那样恪守规矩,反倒是弯眉一笑,落后穆罗云半步,调侃道:娘可别瞪着我,是陛下的意思呢。
正是,穆罗云毫不介意被他拉来做挡箭牌,笑眯眯地挽了他,坐到冯秀夫妻两人身边,十分亲和地喊了声三姐。
虽说皇帝如此逾矩厚爱让冯家上下都觉得有些承受不起,但眼见冯晴与皇帝恩爱亲密的样子,又着实为他高兴。
待简单用过饭之后,冯父就拉着冯晴进了小花厅,让外头几个女儿陪着皇帝。
小九,不是爹爹要说你,虽说皇上待你好,可这样逾矩的事,往后可不能再有了。
冯晴笑笑,眼见三姐夫柳玲和大姐夫二姐夫一起进来请安,便起身还礼,一边道:爹爹,此间的分寸我拿捏得住,陛下也不是胡来的人,爹爹放心吧。
冯父想想也是,自家儿子的心性和才智都是极好,虽说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妻,但到底也还是不过而立之年的小夫妻,总也是要有些小小情趣的,因此也不多说他,训了两句便放过了,自去歇了,让三个女婿陪着他说话。
三个人里头,冯晴与柳玲最是熟悉,虽因为柳瑜的事对他多了几分戒心,但未查清之前,到底是把他当做亲近的家人来待的。
即便听他问到柳瑜的情况,也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姐夫放心,柳从侍近日颇得陛下喜欢。
想来宫里没什么人能让他受了委屈去。
柳玲一阵尴尬,仔细瞧了他的神色,见他眼底并无笑意,终是心下难安,嗫嚅道:君后,我有些话...想和您说。
另两位都是嫁到冯家许多年,历经风风雨雨的,一听他这话便明白了,托辞要先行告退回去照顾孩子,与冯晴道过别便先离去了。
姐夫直说便是了,冯晴状似不解,却示意不语关了门,看向柳玲,笑道:若是还放心不下自家弟弟,过两天递个牌子求见,我让你们兄弟俩见见面也可。
柳玲心中一阵赛过一阵的尴尬,愧疚和不安不停地涌上来,几乎要把他淹没,听着冯晴温声温气的话,更是愧得无地自容,一咬牙便跪了下来,哽声道:君后,我对您不住......冯晴心中已明白了三分,却并不点破,只伸了手要扶他起来:姐夫这话从何说起?先起来说话吧。
柳玲摇头,盈盈楚楚的脸上已是泪痕宛然,啜泣道:不,君后...前些日子我与小瑜...柳从侍在宫中遇着,他与我叙话,问起昔年的事,我...我一时糊涂,便都说与他知道了。
这几日才知、才知他借此邀宠,君后,我心中已是悔了千百回,实在是...没脸见您......冯晴轻声一叹,收了脸上的笑意,却还是亲手把他扶了起来:果真是姐夫这儿漏出去的消息...罢了,起来吧。
君后,您罚我怨我,我都认了,只...柳玲伏在地上,不敢起身,声音已被哭腔弄得有些模糊:只求您不要说与妻主知晓......柳夫郎,一时糊涂什么的,我是不信的,冯晴见他久久不肯起身,只是哀哀哭泣,也就不再扶他,只微微沉下了面容:柳夫郎若是那种蠢笨之人,三姐的后院,想必不会这么宁和吧。
柳玲见他竟连昔日的称呼都改了,更是心惊不已,一时竟连哀求也忘了,只愣愣地看着他。
冯晴朝他勾了勾唇:柳夫郎不过是想着,自家兄弟得宠了,娘家势大,能在妻家挺得起腰。
这我也不怪你,我与你并不是血脉至亲,谁能没点儿私心里的想头呢?只有一条,你不该做了这等事,眼看陛下待我如初,就来我面前扮作无辜。
柳玲这一回真是大骇,膝行两步哭着求道:君后恕罪。
冯晴端着茶,看着白瓷杯中盈盈润润的绿色,终还是叹了口气:你起来吧。
个人有个人的念头,此事我原本也没有怪罪于你,自然也不会去旁人面前说起。
只不过,往后若叫我知道你有一丝半毫错待三姐和父亲母亲的,休怪我手段狠厉。
打发走了柳玲,冯晴也没有在花厅多待的意思,自让人引了路往书房去。
小书房里冯秀与穆罗云正在下棋,大姐二姐各坐了一旁观战,显然四人都十分得趣。
冯晴便也笑笑,心头那点不痛快也散了七八分,亲手端了茶水递给四人,在穆罗云身边站了,仔细瞧那棋局。
穆罗云虽专心棋局,见他站着却是不依,拉着他在身边坐下,拈了棋子在手里,半是斟酌半是询问:下哪儿?冯晴不理她,只是笑笑:观棋不语真君子,臣不知道。
穆罗云一手执子,一手握了他手,闻言也只是挑了挑眉,就要落子。
冯晴顿时就急了,眼看那枚棋子就要落尽他家三姐布的局中,马上捏了捏她的手。
穆罗云忍俊不禁,就连对面的冯秀也笑了起来:瞧我这宝贝弟弟急得,当真是嫁了人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不忍心妻主输棋啊。
冯晴有些羞恼,瞪了她一眼,立刻甩开了穆罗云的手。
穆罗云也不恼,只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笑道:时辰不早了,朕和君后也该回宫了,这局棋等有时间咱们再接着下吧。
出宫的时候尚是晌午时分,回宫时已经月上柳梢了,好在赶在了宫门下钥前进了宫。
冯晴一路之上有些沉默,穆罗云原本只当他是累了,就安安静静拥着他,哄他睡一会儿。
回了钟晴宫见他郁郁不乐的,才知不是那么回事,便把他手牵了,问道:怎么?这是谁惹你不高兴了?冯晴摇头,把柳玲的举动与她说了,一边揉了揉额角。
穆罗云见不得他不开心,干脆俯身把人抱了起来,按在床上:好啦,朕知道你从前以待亲人的心思待他,心里难免不痛快。
不过朕查过,晋阳的事与他不相干,可见他也并不是那么没心没肺。
至于柳瑜邀宠的事,你就当是戏子演戏,看看就过了,别往心里去。
嗯,冯晴被她直直地看着,也就点了点头:臣知道,为自家考虑,总是人之常情。
他觉得柳家人是自家人,那从此臣只把他当做柳夫郎便是。
朕的君后真真是个剔透的人,穆罗云抱着他翻了个身,让他压在自己身上,笑着亲了亲,口气里七分骄傲三分心疼:你这性子朕算是摸透了,宁可他人负你,你自不负他人,真正被伤了心却又断得比什么都坚决。
真正是以直报怨,比那些饱读圣贤书的女子还要女子。
冯晴趴在她身上,被她定定地看着,竟有些不好意思,别开眼转了话题:晋阳的事陛下查清了?嗯,穆罗云慢慢地在他背上轻拍:着暗卫查了,是柳家所为,但消息是从你父亲身边老人口中买去的,那人有个不入流的女儿,欠了一屁股赌债,怕是为了给女儿还债吧。
朕已经让人暗地里把人清理了。
哦,冯晴对她的手段自然是放心的,轻轻应了一声,被她抱着动弹不了,左右无事,索性拿手指缠了她的长发把玩:那柳瑜知道么?家里人宠着护着长起来的小孩子,能有多大能耐,就连前些日子那邀宠的把戏,也是他父亲教的,这事柳家根本没让他知道,穆罗云对他是一径的纵容,见他拿着自己的头发缠缠绕绕地也不恼,笑道: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朕会瞧上这么个小毛孩子。
冯晴原本兴致很好,拿着自己的头发与她的头发编在一起玩,闻言手上动作不由一顿,哼道:陛下瞧,臣这头发与陛下的编在一起,瞧着都不配呢,柳家自然有信心。
穆罗云看向他手里,虽然这一年多的调养让冯晴的发丝重新恢复了光泽,却洗不去那点点霜白,与自己的乌发握在一只手掌里,竟当真十分扎眼。
这种扎人心窝子的话都敢说,你是不是要朕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嗯?穆罗云无奈,见他在自己身上蹭了蹭,不由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下来,别闹。
冯晴不理他,干脆低头啃了啃她的肩,穆罗云眼中一沉,立刻翻身把人压在了身下,狠狠吻上去:今番可是你招惹的。
她待冯晴一直是生怕他伤了痛了,这会儿知道他心中不乐,j□j上便使出了百般手段要让他舒爽。
云歇雨散之后,两人才相拥着歇了。
柳家的事虽说涉及后宫,但要动他们,则是前朝的事,冯晴不愿插手,穆罗云也知道他的心思,消无声息地就寻个由头把柳家的重臣要职都撤了,明升暗降地发配到远地去,丝毫没有牵连到柳玲、柳瑜。
后宫中人就算有蠢笨的,也绝对懂得看形势。
眼看柳瑜没得意几天,柳家就遭了殃,心中自然明白皇帝待君后真正是天底下独一份,谁都别妄想撼动君后的位置。
那些前些日子还纷纷扬扬的流言,一下子便消散了。
七皇子穆芝乐满百天的时候,穆罗云特地命礼部大办了一场,同时给了穆芝遥和穆芝谦安宁、安平皇子的封号,更是摆明了在她心里,君后和他所扶养的孩子,才是她的心尖子。
虽说这样做实在偏心得有些明显,但冯晴身为君后,他膝下的孩子都是嫡子,身份地位比其他孩子高出一等也是无可厚非。
李敏非虽然心里怄气怄得死去活来,也不敢非议皇帝的决定,只是看温子墨的两个孩子越发得不顺眼,三不五时便要暗地里打骂一番。
这些事冯晴虽是听人报了,却也并不多问,只关照底下人皇女皇子该有的份例不能少了短了,对李敏非训导了一番便过去。
毕竟他自己膝下如今也有三个孩子,有一个还在襁褓中,自然要好生看顾。
开春之后朝里照例要忙上好一段时间,春祭、春闱,以及防着桃花汛,穆罗云忙得脚不点地,饶是年轻体健,也忙得瘦了一圈。
两个孩子见平日里每天陪他们用晚膳的母皇连续几日都不见踪影,反倒是比冯晴还急,用过了晚饭之后就粘着冯晴要听他讲书,等穆罗云回宫。
因着穆芝遥年龄渐长,冯晴待他就渐渐有些严格了,但对小上两岁的穆芝谦却是极温和的,到底是拗不过他们,点头答应了。
平日里教引公公大多讲些三从四德之类的规矩,冯晴便不再给他们讲这个,依旧是挑了本史书为他们讲解。
两个孩子都是聪敏的,穆芝谦从小跟着萧逸耳濡目染,学识见解竟比穆芝遥还胜出几分,冯晴很有些惊讶,不由赞了几句。
穆罗云回来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见两个孩子围着冯晴说话,下意识地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疑道:你们俩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去睡?母皇!两个孩子有两天没瞧见她了,这会儿立刻亲热地喊了一声,倒是闹得穆罗云颇有点受宠若惊,疑惑地看向冯晴。
冯晴也闹不明白他们怎么忽然就对见冯晴这件事这么执着,朝她耸了耸肩,见两个孩子巴了上去,也乐得轻松,收起来书册,笑道:陛下陪他们说会儿话吧,臣去拿些宵夜。
穆罗云答应了一声,一手牵了一个:你们闹什么呢?不是说过父后身子不好,要让他早些歇息么?母皇,您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啊?穆芝遥不高兴了,晃了晃她的胳膊:今天是父后的生日,母皇你都不早些回来。
朕知道啊,见儿子这么贴心,穆罗云心中也是一乐,笑着把他们抱到榻上:你们父后的千秋朕怎么会忘记,今天一早各级诰命和宗室王夫们都进宫请过安了。
你们去上书房了,所以没瞧见。
穆芝遥还是嘟着嘴,不满意道:我和谦儿都给父后礼物了,母皇不送么?穆芝谦听他提到自己,立刻也点头。
见儿子们为冯晴抱不平,穆罗云不由乐了:谁说朕不送的,这不是正要送呢么,你们急个什么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