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2025-03-22 08:01:33

来人并非太子, 而是谢贵妃之女,华阳公主幼珠。

她迈着短腿小跑绕过影壁,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小宦官, 殿下,您慢点, 慢点呀!小心别摔着了!华阳梳着蝉髻, 上着杏粉襦衫,下着绿罗裙。

珠圆玉润的一个小姑娘,忽然就像一阵风似的进了屋, 阿姐!华阳侧坐在床沿, 倾身扑倒在初沅怀中,着急问道:阿姐, 我在宫里听说你病了,你现在有没有好一些呀?大燕的公主及笄之后方可在宫外另立宅邸, 华阳今年不过十四, 还没到年纪,故而便常居于宫苑。

久未出宫,她难免有些迫不及待。

下车以后,就一路跑了过来, 齐整的刘海被风吹成两绺,乱糟糟的。

初沅抬手捋顺她的碎发,唇角浮起浅淡笑意, 我没事的。

说着, 她凝眸望了眼门外, 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阿兄呢?华阳这次能出宫, 完全是因为太子的在场。

若非太子的出言相帮, 怕是她在殿前磨破了嘴皮子, 圣人也不见得会放她出宫。

因为圣人说:你个小丫头,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出宫是为了什么?你这哪是担心你阿姐的风寒,你分明就是想借此机会,跑出去疯玩!你莫不是忘了你之前出宫,险些被拐子骗走的事儿?一番话,让华阳哑口无言。

后来还是太子帮她解围,并保证到时候安全送她回宫,圣人这才松了口,准予她跟着太子同行。

但华阳并不打算将这段前情告知初沅。

她想了想,回道:原本阿兄是要和我一起过来的。

但中途的时候,遇见有人聚众闹事,阿兄便让我先过来,自己下车主持公道去了。

……主持公道?闻言,初沅颇是讶异。

按理说,聚众闹事自有里正处置,就算事情闹得严重了,那也还有京兆府和金吾卫……怎么,也不该一国储君出场。

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小事儿。

华阳尚且是天真不谙世事的豆蔻年华,对这些事情,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思及离宫之前的所见所闻,她仰起小脑袋,静静瞧着近在咫尺的阿姐,良久,终是没忍住,别扭地问道:阿姐……你,你是不是要嫁人了呀?她这话一出,初沅便是禁不住的怔然。

尽管先前的千秋节上,圣人并没有挑明了直说,但其间的深意,却是昭然若揭。

好像……阿耶是想开始为她择婿了。

初沅望着窗牖出神片刻,忽而噙笑垂眸,幼珠,这话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如今也只是有些相看的苗头罢了,究竟如何,还说不准呢。

华阳小声嘟囔道:前两天听母妃和皇后娘娘说的……皇后性情淡泊,常年礼佛,是以宫中的半数事务,都由谢贵妃帮着打理。

再加上两人相识于微末,在圣人尚未登基之前,便共侍一夫、同处一室,情谊非比寻常。

她们会共同商议初沅的终身大事,倒也在情理之中。

阿姐,华阳轻声唤,如果你要嫁人的话,能不能别去很远的地方啊?大姐姐五年前嫁到回鹘,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过呢……我好不容易才和阿姐重逢,可不想又因为阿姐嫁人,再和我分开。

华阳口中的大姐姐,便是五年前和亲回鹘的晋阳公主。

皇室的金枝玉叶,也不是都能坐享其成的。

初沅听着她的天真话语,眉眼间的笑意愈发柔和,那你想我嫁到哪儿啊?华阳轻声嗫嚅:就想阿姐离我近一些。

认真思索片刻后,她继续道:嗯……像我外祖父家就很近!华阳的生母是谢贵妃,所以她的外祖父家,便就是指长安城声名煊赫的镇国公府。

回京两年有余,这长安城的高门权贵,初沅大抵还是知晓一些的。

尤其是,镇国公府,姓谢。

华阳目光灼灼地凝着她,道:说起来,我表哥,还没娶妻呢。

初沅闻言一怔,是镇国公府的那位世子吗?但话音甫落,华阳眸中的光亮便骤然黯淡,唉,算了……我表哥的年纪好像有些大,配不上阿姐。

再说了,表哥好像还有婚约,阿耶都不一定会同意。

阿姐未来的夫婿,一定得是这世间最好的郎君才行!她这样当着旁人的面,编排自家表哥,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初沅隐约记得,那位镇国公世子,今年不过二十有五,尽管在一众弱冠之年成家的世家子弟中,是显得有些异类,但也不至于,就被是说年纪大。

思及此,她不经无奈笑着,轻轻摆首。

可唇角的笑意,却在千回百转的思绪中,悄然凝滞。

镇国公府的世子……三年前也去过扬州。

直至今日,他还在扬州任职。

但是,时间对不上。

她和那人相遇的时候,这位世子还在别处游山玩水。

待她离去的半月之后,他方至扬州上任。

对不上的。

长安城中,无人是他——要么是身份对不上。

要么是年龄对不上。

要么,是姓氏对不上。

承安侯府倒是有位姓谢的世子,在承平十二年去过扬州。

但是,他已经在两年前这个时候,病逝了。

初沅望着槛窗之外,跑出去追逐蝴蝶玩耍的华阳。

惠风徐来,吹得院中蕉桐簌簌作响。

天光落入她静若秋水的眼瞳里,却无法沁润半点明媚。

这一生,他们真的还能再见吗?***将近午时,太子方才从西市的这场残局脱身。

如今冯稷称病在家,刘少卿又外放凉州,大理寺还真是群龙无首,今日竟险些当着孤的面,判了个冤假错案。

说着,太子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说起整件事情,其实并不算复杂,只是有些混乱罢了。

长安的两派地痞积怨已久,狭路相逢之际,便忍不住在西市动起了手。

其中一方处于上风,于是就用麻袋将对方的头目套住,群起围殴。

一阵拳打脚踢之后,他们感觉到麻袋里没了动静,这才发现是闹出了人命。

——但死的并非地痞,而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像是途径之时被他们错认,丢弃性命的可怜人。

大理寺赶到之后,直接就是抓人,连尸身不曾勘验。

甚至都不管那妇人身上已有尸斑,绝非是在当时死亡。

他这个行外人尚且都能觉出的端倪,大理寺却像是全然不察。

思及此,太子不经愈发头疼,问道:你们那位新任的大理寺少卿,究竟何时能上任?刘少卿外放,自然就要人补缺。

回答他的,是冷汗涔涔的大理寺司值,回太子殿下的话,谢少卿还在回长安的路上呢,估计……还得有半个月。

谢少卿?太子略是一愣。

他记得,这位是镇国公府的世子,那个曾经游手好闲、败坏谢家门风的纨绔子弟。

但大理寺卿冯稷就是对他格外看重,认为他是可塑之才,几番向圣人推举让他去扬州暗访、摄扬州事务。

说来也玄乎,中途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位镇国公世子竟是在三年前锋芒毕露,手段雷霆地惩治了扬州上下的一众贪官污吏不说,更是兴修水利,半年的时间,就让经受天灾大潦的扬州复归往昔繁荣。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要知道,能在半年驱退洪水,都不是什么易事。

此般能耐,还绝非是寻常的纨绔子弟。

如今,他在扬州任职期满,被圣人擢升为大理寺少卿。

全凭他的本事。

太子倒也能放心。

他沉思片刻,道:那好,待半月之后,谢少卿回京,你们记得把近段时间的案卷,都给他过目一遍。

这话就是明显的质疑了。

但在一国储君的面前,司值可不敢回嘴,连忙颔首应是。

插手解决这个事端之后,太子也不欲停留,骑马往公主府而去。

尽管这群地痞由此洗脱了冤屈,但他们聚众闹事、扰乱街市秩序,属实不算无辜,暂时被收入了大理寺狱羁押。

事情到此告一段落,围观的人群顿作鸟兽散。

这些人平日里恃强欺弱,活该被抓!唉,可怜那个无辜的妇人!莫名其妙地,就折了一条命。

说起来,那个死者……是不是有点像是平康坊的鸨母柳三娘啊!前两年扬州来的那个?对对对!那更可怜咯!她无儿无女的,都没人给她收尸!……人潮退去,但隔在街径对面的青帷油壁马车,却还是停在原地不动。

谢言岐撩起曼帘一角,从半开的缝隙望向出事的地点。

须臾,他微垂眼帘,看着展于手中,写着西市二字的纸条,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

作者有话说:柿子当初去扬州是暗访哈,可能隔得有点久了,大家忘记,庞胖当时还是因为长安有内应才调查出他的身份的~另外,写扬州的时候,我的大纲直接跟着男女主跑了,导致我原定回宫后的大纲,废了所以这几天我会多捋捋(虽然已经捋了快一个星期了),更新量不太能保证(拔自己头发◉ 68、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