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娣眼神呆滞的盯着桌子发呆, 也不开口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舒语没有催她立刻做选择,安静的坐在边上等她想清楚。
她不敢走开,何娣目前的情况很不稳定, 容易想不开, 万一她离开了出事情怎么办?如果是你,你该怎么办?半响之后, 何娣问她, 似乎想从她这里的到一个答案。
当然是离婚啦!不过她不敢直接说出来,离婚对她来说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但是对这些年的女性来说那就是要命的大事, 要是她不小心说错话,让何娣以为她除了离婚没有其他选择,绝望之后做出极端的事情来那就不好了。
舒语决定帮她分析分析, 找一个合适她的解决办法。
你还喜欢他吗?想不想和他继续过下去。
何娣满脸嫌弃, 仿佛听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恶心的很:我喜欢他去死,我嫌他脏。
不得不说,听到她说这话, 舒语心里长舒一口气, 解决这些问题并不难, 就怕她是恋爱脑,为了渣男要死要活,在别人一番哀求下又同情心泛滥, 原谅渣男和他和和美美在一起, 反倒搞得她里外不是人。
既然那么讨厌他, 你心里的纠结点是什么?何娣垂下眼眸, 面露担忧:我是担心东东,要是我和他离婚,东东就没有爸爸了。
说到这,她绝望的看着舒语:这件事闹开,胡山肯定是要坐牢的,我怕东东被人嘲笑有一个因为乱搞男女关系被抓去坐牢的爸爸,担心他会像我一样没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这些年对德行方面是很看重的,特别是男女关系这块。
乱.搞.男女关系严重的会被枪.毙,要不就是判刑抓去坐.牢,还可能会下放到偏远农场去改造,不管是哪一种,对何娣和孩子的影响都是很大的。
毕竟这会儿成分论的年代还没有彻底过去,即使这件事何娣母子是受害者,总有些嘴贱的人会把这事当做他们的丑闻拿出来反复说,这对胡东的成长十分不利。
还有一点,我现在没有工作,没有他我拿什么来养东东?又像我一样送回农村吗?那他这辈子就毁了。
一时间舒语找不到什么办法来解决这件事,别说是何娣,就是后世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她们有文化有学识还有经济能力,最后都会为了孩子委屈自己妥协下去。
更何况何娣她没有赚钱能力、不识字,在喝水都要钱的城市根本生活不下去,更别说给胡东创造良好的生活学习环境。
胡山家里是什么情况?多了解一下,看看有什么突破口。
呵!何娣不屑的笑了一声:山坳坳里飞出来的金凤凰呗!排除其他不看,胡山这人这是还挺有本事的。
胡山也是农村出来的,并且离县城还挺远的。
这些年讲究多子多福,胡家是个中之最,他上面有哥哥有姐姐,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孩子多的家庭就是这样,不出彩不跳脱的容易被忽视,处于中间的胡山就是被忽视的那个。
后来他遇到了一个贵人,跟着他学了点知识文化,阴差阳错之下进了机械厂做了临时工,他本就是个会钻营的人,机会摆在他面前他怎么可能放手。
他通过努力付出,慢慢转正成了一名正式工,又在有心安排之下和何娣结了婚,至此他的事业就更加顺风顺水。
在老家的胡父胡母知道自己儿子出息了,就带着几个儿子孙子来投奔他。
亏得胡山会做事,分到了一套三室的房子,要不然根本住不下一大家子。
但就算是三室,住了十几个人也挤得不行,客厅里都摆了床,有时所有人都在家的时候根本无处下脚。
光是听她说舒语都觉得挤。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很普遍,特别是在简子楼里,什么过道、门前、大院这些都被塞得满满当当,住着很压抑。
既然胡家一家人都在城里,这就牵扯到另一个问题,胡山的工作。
现在的工作是可以让的,按理说胡山的工作应该是胡东和何娣来接的,胡东年纪还小不说,何娣肯定争不过胡家人。
只听她的描述就可以想象胡父胡母也是那种偏心的人,只怕会把工作抢来交给他们喜欢的儿子,何娣大闹一场不仅没得好,还为他人做了嫁衣,背了骂名又没得实惠,得不偿失。
要不这样,你先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想办法把胡家人全部赶回老家,再把这件事闹开,胡山的工作就会落到你的手里,然后你把工作卖了,拿着钱带着孩子换个地方住。
如此一来,何娣婚也离了,抚养孩子的钱也有了,再说了,过几年就会对外开放,市场会更活跃,只要她肯努力,养活自己和胡东根本没问题。
而且换个地方生活对她对胡东都好,新地方没人知道他们的过去,闲言碎语就会少很多,新的环境有利于胡东身心健康成长。
这是她目前能想出来的最好办法了,就是不知道她心里怎么选择。
或许是舒语的分析戳到了她的点,何娣眼里重新燃起希望,不过又泄下去了:你以为我没有赶过他们吗?根本赶不走。
那些人就想牛皮膏药一样,粘上去就撕不下来。
舒语看了一眼桌面上她收集来的证明资料,一个想法在心里成型:别担心,我帮你。
.晚上,何娣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虽然身体很疲倦,但她的心很轻松,差点把她逼疯的事情马上就要解决了,她即将迎来新生活。
站在门口,正准备开门进去,里面传出来的谩骂声阻止了她的动作,停下动作仔细听。
那个懒婆娘还不回来做饭,想饿死老娘,这要是在乡下,我早就教训她了。
这声音是何娣婆婆胡老婆子的,从住进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在挑何娣的刺,何娣做什么她都看不惯,甚至觉得何娣没文化配不上她儿子,自认为她儿子娶厂长家闺女都使得。
儿子,你当初怎么看上她,长得不好还没文化,那里配得上你。
女人嘛,关了灯不都一个样。
再说了,我又不是看上她,我是看中她身后的东西。
要不是有她爸妈,我会娶她那种货色。
胡山的声音传到何娣耳朵里,原来她真心对待的丈夫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这样贬低她、侮辱她,估计在他眼中自己就是一个倒贴货,根本没把她当妻子,更像是一个保姆,一个免费的保姆。
我真看不惯她,你到底什么时候把她赶出去。
胡老婆子问胡山。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机会到了,我就把她扫地出门。
胡山说的很随意,仿佛何娣只是一个玩意儿,一个宠物,可以随意丢弃。
奶奶,我肚子饿了,我要吃肉。
好好,吃肉吃肉,我大孙子想吃什么都行。
里面吵吵闹闹的,小孩子的声音还有大人的叫骂声交织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人过得真热闹。
要不是想着她们的计划,她真想进去大闹一场,然后潇洒离开。
深呼吸几次,收敛起自己的情绪,何娣抬手敲门,意在告诉里面的人自己回来了,想说什么就趁她不在的时候说吧。
来开门的是胡老婆子的一个孙子,到现在她也叫不上名字,看到门外是她,随意瞟了一眼就跑走了。
奶奶,煮饭的回来了。
原来人家真的把她当保姆啊!何娣推门进屋,把自己的包放回房间,深吸一口气,面上挂起担忧,坐到胡山身边,焦急的说:阿山,怎么办,我今天去学校问了,早餐店的老板真的是军嫂,她男人还是一个军官。
我打听过了,她现在在找证据,准备到厂里告你的状,怎么办?摊在沙发上闭眼假寐的胡山睁大眼睛,坐直身体,急促道:你说的是真的?是真的,我问过好多人,他们说污蔑军嫂是要判刑的。
何娣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心里慌得不行:阿山,我们该怎么办?胡山甩开她的手,怒气冲冲的骂她,我怎么知道,还不是你惹的祸,要不是你整天疑神疑鬼,会发生这种事吗?胡老婆子听得云里雾里,疑惑的问:你们在说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何娣把那天在早餐店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告诉她,还特意强调污.蔑军属会被判重.刑,严重的可能会坐牢、会下.放。
听完事情经过之后,胡老婆子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何娣身上,认为都是她把胡山害了,你这个丧门星,我就知道胡家娶了你要倒大霉。
你去下跪、去道歉,求人家原谅小山,你去啊!一边撕扯何娣,一边大声在她耳边吼。
连胡老婆子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想而知这些年军人的地位有多高,多受人尊敬。
被扯得不耐烦的何娣使劲甩开她,皱着眉躲开,追着胡山想要一个解决办法。
阿山,你说啊,我们该怎么办?他怎么知道该怎么办?胡山现在也很焦灼,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会有事的,她一个女人有什么胆子来我们厂里找麻烦,不可能,不会的。
这话既是安慰自己,也是给胡老婆子他们吃下定心丸。
何娣还是觉得放心不下,自己在一边碎碎念:我们怎么样都不要紧,孩子们怎么办?要是她来厂里闹,我们全家都会被关起来,要是被.拉出去批.斗,以后孩子们还怎么抬起头来做人。
找不到工作,上不了学,进不了工厂,胡家完了、完了。
她绝望的坐在沙发上,好像已经被定罪了一样,这种情绪也感染到在场的其他人。
妈,我们该怎么办,我不想坐牢。
奶奶,我不要坐牢,我要回家。
小山,你想想办法。
...何娣心里冷笑,对,就是这样,和刚才一样热闹起来才对。
好了,不会有事的,别自己吓唬自己。
胡山大声吼道,只是跟大家保证的语气中多少有点底气不足。
胡老婆子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很快,她的自我安慰很快就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