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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2025-03-29 00:45:21

林文豪闷闷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他的父亲已经回来了,他和金湄见面的时间也相对减少,他甚至提不起兴致再要她去替他挑选礼物。

在他还没弄清楚自己的感情之间,他是什么都不想做的。

文豪?爸。

他闷闷地朝走进他办公室的老人招呼。

林清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怎么?这二天看你都是没精打采的,有什么事吗?没什么。

老人微微一笑:每次你用这种口气说话就不会没什么,到底是怎么了?和金湄有关吗?她是不是有很要好的男朋友?那有什么关系?只要没结婚谁都有权追求她的。

林文豪仍是一脸的郁闷:我和叶罗见面过很多次,她很怕我,我和她大概是不可能了。

林清夫叹口气:这是预料中的事情,不过这和金湄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我到底爱不爱她,而且金湄很讨厌我,每次见到我都没给我好脸色看。

老人轻笑起来,看着儿子懊恼的脸不免有些得意。

他很中意金湄当他的儿媳妇,而且也知道金湄对他的儿子并不是全然没有感觉的,只是她很聪明,不会被他的儿子所吓倒。

为什么不找她谈一谈呢?还有,别再摆富家大少爷的架子,金湄和你那些女人不一样,她不吃人那一套的。

林文豪的脸有刹时的光亮但他望着自己的手,却又不由自主黯然下来:如果我又控制不住怎么办?林清夫慈祥的脸放出温柔的光芒。

这一次他的爱子是真正长大了!去找她,这应该是你们一起解决的问题。

记得不久之前她也曾和雪航站在这个机场的角落,仿佛等待处决似的等待着他的父母来到。

而今天她怀着完全不同的心情和她的丈夫、她的哥哥嫂嫂站在这里,等待着同样的人出现,却再也没有昔日的不安。

秦泰和和秦凯儿的身影出现在旅客的出口处,他们快步迎了上去:爸!妈!凯儿拥抱她的一双儿女,重新得回的天伦和丈夫的爱使她看起来年轻许多:嗨!我的宝贝们。

沈刚呢?秦泰和粗声粗声地大声问道。

叶罗的爸爸今天出院,他没有时间来。

雪农回答,有些担心地望着她的母亲。

凯儿和颜一笑:他是人家的员工当然应该以老板的事优先。

哼!秦泰和不满地出声:别人的爸爸倒是比自己的爸爸来得重要!你又没有中风。

雪航咕哝。

你就巴不得我中风!他怒骂,神色却没有斥责之意。

雪航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这是你说的。

好啦!你们父子二个人别一见面就吵。

凯儿温和地埋怨:我累坏了,我们走了好不好?飞鹰吻吻他岳母依然平滑美丽的脸:当然好!我帮您拿行李。

臭小子!骗了我女儿又想来骗我太太?!秦泰和笑骂着,一手搂着妻子走向大门口:你们说沈刚是怎么一回事?信上写得不清不楚的……把叶远山接回家,她算是了了一桩长久压抑在心里的事,但面对老父带着怨怼不满的眼神,她却是怎么样也轻松不起来。

面对一个似乎永远不肯原谅自己的父亲,她满腔的兴奋之情冷却下来,心情学生得想远远逃开这一切。

如果他知道念祖的生父正站在门口虎视眈眈地想要念祖,那他大概更不会原谅自己了!人生为什么要这么难呢?昔日的壮志豪情在经历了现实之后淡然了,年轻毕竟是有好处的!年轻的时候没有太多的顾忌,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而自己是无所不能的,但在经历了风霜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同了!她突然觉得好疲惫!好苍老!所有的战斗力和生气都离她远去,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活得这样辛苦?为了自己的人生理念?为了爱情?为了自己是个母亲,是个女儿?只有最后一个理由能使她知道自己仍有一点存在的价值。

而那甚至不是完全的。

现在的她只觉得她的人生好无趣!也许有人会认为她灿烂、光鲜,应该没什么好不满了,但她却真心羡慕那些早已结婚生子的同学们。

她们的生活是单纯多了,至少不必为了她根本不认为是爱情的爱情而苦恼,不必为了一个顽固的父亲而伤神,更不必为了一个根本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的男人而……她苦笑摇头,那个男人是谁?心里明白写着答案,多年前那个答案初次浮现时,她觉得触目惊心,而现在她只有认命的淡然。

长叹一口气。

人生真的好难啊!沈刚的父亲为了他的婚事今天就回到台湾了,她不知道他将会为沈刚找什么样的妻子,反正绝不会是她。

十一年的相聚似乎也走到了尽头,她和沈刚之间也将要划下休止符了。

这次将不会再有那种刻骨铭心,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了,但她的心将留了一个很大很大的破洞,而无法愈合。

叶罗凝视父亲已沉睡的苍老脸孔,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在父亲的脸上看到和平。

她想出去,却又不知道走出这个房间之后,可以去哪里?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痛苦。

在这一刹那间,她哀伤地认为在这偌大的世界上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叶罗?她悚然一惊,纪天扬竟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门口:你来做什么?来看你和孩子。

他轻声地回答:出来好吗?我不想吵醒伯父。

她仔细替父亲拉好棉被,悄悄地瞳了出来。

你不该来的。

为什么?伯父出院你也不通知我?要不是你公司的人告诉我,我也不会赶来,纪天扬看着她疲倦的神色,他小心地牵着她的手在椅子上坐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没有必要。

我很累了,你回去好不好?她提不起半点精神再和他周旋下去,现在的她只想躺在床上大睡个三天,或是下半辈子干脆都别再清醒了。

你的担子很重,让我帮你分担好吗?他温柔地抚摸她的脸。

她闪开了,努力维持自己平静的表情,内心里却好渴望沈刚快回来,好让她能痛快地大哭一场:不必了,你走吧!叶,我爱――别再跟我说‘爱’了,你的爱太昂贵,我付不起代价,我好累好累,求求你快走好不好?!她沮丧地轻喊,头剧烈地痛了起来,无数的妖魔在里面跳着舞。

纪天扬垂下他的手,心痛无比地凝视她苍白的面容。

她为什么这样排斥他呢?这一、二个月来他不是已经尽了全力在弥补她了吗?她为什么总不能相信他,而一再地反驳他的话,将他的爱掷回他的脸上。

当年他的确是错了,但他并不后悔,那是他的理念,而如今他只遗憾她不肯再相信他一次,他是真的爱她!对他来说,事业是他的生命,然后便是她和孩子,如果不是因为深爱她,他是不会和Carol离婚的,对Carol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但她才是他一直执着的!天扬,不要再逼我了好不好?我心里已经有别人了,再也容不下你了。

她低语,恍惚地却又清楚地了解自己的语意。

纪天扬僵住了:你说谎!我不相信!不要再说你不相信了!她拼命摇头:你到底相信什么?难道我说我爱你你就相信了?你只挑你想相信的,但是不是每件事都能顺你的心的!我说了上百次我不再爱你了!你到底还希望我怎么样?一死表心吗?!如此激烈的她是他所生疏的!记忆中只有她在得知他和Carol在一起时,曾发生过一顿脾气外,叶罗向来是平静的。

他惊愕地重新看着她,仍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你走吧!是谁?他努力平息那突如其来的伤痛:是谁?你不必知道。

我当然要知道!我难道没有权利知道你和哪个男人在一起吗?你是我孩子的妈!他大吼。

叶罗瞪视着他:反正念祖不会给你,你只需要走出我的生活就够了!不!我不会放弃念祖的!他是我唯一的孩子!如果Carol怀孕了呢?什么?他怔怔地望着她,心虚地想起前几天和Carol的那一幕。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叶罗没想到他的反应是这样:为什么不可能?她和我在一起十多年都没怀过孕。

那是因为你们有一大半的时间都不睡在一起。

纪天扬懊恼地扯扯自己的头发:你可不可以不要谈她?每次和你在一起,你总要把她牵扯进来!我和她已经离婚了!因为她爱你。

她本想说出Carol来找过她的事,继而一想,觉得没必要提起,万一又让他误会反而更糟:她是真的爱你。

那我也爱你啊!你为什么总不提这一点?!你有爱人的能力吗?她平静地问。

纪天扬被她问傻了,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种奇怪的问题来。

当然有。

他只好如此回答。

我很怀疑。

她仰起头再看他:你一向只爱你自己,世界上你最爱的人也只有你自己,而不是我或者是其他的任何人。

他开始生气――非常地生气:你在指控我自私?她看了他充满怒气的脸一眼,仍是平静地:大概是吧!但我真的是这样认为,这一点都不夸张。

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是个孤儿,有这种观念并不足为奇。

他像被枪打中似的跳了起来:你怎么能够面不敢色地说这些话好像这些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我没有爱人的能力,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听你说这些话?这也是我迷惑的坟。

她皱了皱眉头:但我想这是因为你最重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所以才会开始寻求良心的安慰吧?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原谅!你只需要你自己良心的原谅。

叶,你确定你正在说你心里话吗?他突然以出奇的平静问道。

是的。

只因为我当初一个错误的选择,你否定了我的一切,甚至我当个父亲的能力。

纪天扬冷冷地开口,眼中炽热的感情均已消褪,空白的脸竟没有留下半点表情:为了赶我走,你甚至不惜捏造出一个从没有存在过的情人出来,我从未后悔过我当年的错误,但我很伤心你不能原谅我,也不肯重新和我在一起,可是你不能阻止我和念祖相认。

叶罗揉着太阳穴,苍白又疲惫地道:如果念祖肯认你,我没有话说。

真的?!他怀疑地打量她。

但不会让你带走他。

秦泰和几乎是挑剔地打量比他整整高上半个头的大儿子,他皱皱眉扯扯沈刚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你就穿这样子来见我?沈刚沉默地立在一边,所有的人都屏息等待人的反应,而他打算让他们屏息至死。

我在问你话――他这样很好。

凯儿出人意料地替沈刚回答。

他讶异地望向眼前娇小的妇人,她的眼中已失去当年的怨怼和淡淡的挑剔,只有一道祥和的光芒。

好个鬼!我秦家的倒穿得像个流浪汉。

秦泰和低声咕哝:儿子!你那个漂亮的女老板没付你薪水?儿子?!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秦泰和从未在凯儿夫人的面前这样叫过他――怎么?你哑啦?!他终于大吼起来。

沈刚低垂着头,和当年见他时一样无法直起腰杆:有。

我在和你说话你到底在干什么?!爸!雪农轻拉她父亲的衣袖。

你别管!我今天叫他儿子,他就不准再当佣人!他蓦然抬起头来,一小簇怒焰在眼中闪耀:我不是佣人。

平静的声音后藏着太多的委屈。

你不是佣人?那你还去替人开车?!那是因为我喜欢开车。

你买不起车吗?我替你买一辆!不准再去替那个女人做事!什么事不好做,偏偏选上一个女人去当司机和保镖!我秦家的――我不是秦家的人!沈刚终于爆发,丢下这么一句,转身便走向门口。

站住!秦泰和怒吼。

有种再给我说一次!他无畏无惧地驻足转身:我不是秦家的人,我姓沈――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将所有的人都给震在当场。

秦泰和铁着脸咬牙切齿地开口:是我的儿子就不准说出这种话。

沈刚侧向一边的脸火辣辣地浮起了五指印,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连话都不说一句便将门打开。

沈刚。

凯儿威严地唤道:你们其他人全都出去。

双生子和他们的妻子丈夫忧心地对望了一眼,却不能违背老人家的意思,依序走过沈刚身边。

你过来!他犹豫着,对凯儿夫人他向来又恨又爱,恨她的冷血也爱她的公平……叫你过去你没听见?!秦泰和龇牙裂嘴地对他吼,气势却奇异地温和了许多。

沈刚不太情愿地走向她,脸上仍是一片空白。

你该向你儿子道歉。

凯儿平静地朝她的丈夫说道。

沈刚睁大了眼,开始怀疑自己的神志状况,否则就是他踏入了某个奇异的异度空间而不自知――哪有老子向儿子道歉的道理!秦泰和心虚地咕哝。

是你动手打人,而且沈刚说的也没错,他是姓沈,不姓秦,你没理由打他。

她就事论事地说道。

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苦涩。

她总是最讲理的――望见秦泰和委屈而不满的神色,他渐渐地摇摇了头:不必了。

看!儿子说不必了!秦泰和松口气笑道。

凯儿无奈地白他一眼:就知道占孩子的便宜!她温柔地转向沈刚:保留你母亲嫁家的姓是应该的,我知道秋凤是沈家的独生女,但你也是秦家的孩子,血统是不可否认的,你知道你应该叫我什么吗?凯儿夫人。

他愣愣地回答,仍不太明白她这番话的用意。

是大妈。

她温柔地纠正。

什么?他突然不解地望向秦泰和,完全被她的话所混淆。

要不然应该叫什么?秦泰和突然朝他无比慈祥地开口:秋凤是我的第二任妻子,按照伦常你是该叫凯儿大妈的。

这次他不但睁大了眼,也愕然地张大了口!他们真正承认他了吗?他们真正接受了他和他的母亲成为秦家的一份子,而不是一对地位不明白的母子了吗?我很对不起你们母子俩,当年是我太糊涂了,耽误了秋凤一生的幸福,也让你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秦泰和的口气不胜唏嘘,他完全坦白地看着他的长子:你是我的大儿子,这些年来你吃的苦完全是我的错,你可以原谅爸爸吗?凯儿黯然地牵起沈刚粗糙的大手:我很小气,如果当年我不是那样小气,那你们母子俩也不会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罪了。

现在说这些是有点晚了,但是我和你父亲都是诚心地希望你回来,不要再当我们是陌生人了。

多么希望母亲能亲耳听见这些话!沈刚强眼睛蒙上一层薄雾,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他的母亲从来没有怨恨过秦家对她的不公平,她只怨自己的命不好,也怨他的命不好,出生在不该出生的地方。

而如今他和他那苦命的母亲终于得到了他们的认可。

他不知道这值不值得他感激涕零,但知道这是母亲生前一直期望的一天――秦氏夫妇担心地相视。

对这个沉默的孩子,他们是太疏忽了,以至于到现在仍不能了解他那空白的表情代表的是什么样的心意。

凯儿有些着急,她轻轻地拍拍沈刚的手:你是不是不肯原谅我们?让你当那么久的佣人是因为我小气,不肯承认你们,那不是你爸爸的错,你可以恨大妈,但千万不要恨你爸爸!他是爱你的!这些年来他一直良心不安,也是因为顾忌到我才没来认你,你――是我太懦弱!有勇气去做,却又没勇气让你和秋凤有个名份,还让你们当下人!那是我――沈刚凝视这一对恩爱的夫妻,他缓缓摇头:是我妈不肯。

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知道瞒也瞒不住。

我妈不愿意伤害你们的感情,她也不要什么名份,当个佣人她很满足,她常说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她不恨你们,也不准我恨你们。

秦泰和黯然地别过头去,声音突然苍老了:秋凤是个好女人――沈刚苦笑一下:爸,大妈,我――夫妻二人欣慰又感动地笑了起来,凯儿毫不犹豫地拥抱了她爱了二十多年,也恨了二十多年的新儿子:欢迎回家!我的儿子。

秦泰和笑着,笨拙地掩饰自己眼角的泪光。

沈刚容许自己享受片刻的温馨:我该走了。

回叶罗那里?嗯。

秦泰和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凯儿也放开了他,慈祥地握着他粗糙的大手:你真的爱她吗?儿子。

我――男子汉大丈夫,爱就爱,不爱就不爱,我什么?爱。

那好。

秦泰和与他的妻子相视一眼,满意地点头:我也很喜欢那个女孩儿。

你从今天起就是‘秦氏连锁饭店’的董事长了――我不要。

这是什么意思?秦泰和斜睨着他:不要?那是雪航和雪农的,我不要,我也做不来那些事情。

他干脆地回绝。

我生的小孩是怎么一回事?别人抢遗产都抢破头了,你们倒懂得礼貌,一个个见了钱就跟见了鬼似的?秦泰和咕哝着摇摇头,自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一份文件:由不得你不要!我文件都写好了,只等你签名。

不。

他固执地将文件推开。

凯儿温柔地将文件又送了回来,轻轻哄道:不会治理没关系啊!交给雪航去做嘛!他会帮你的,你们兄弟――不要。

你是怎么一回事?到底要不要娶你的老板?光棍一个谁要嫁给你这个穷光蛋?如果她要我,那绝不会是因秦家的产业,我自己会有办法养活她的。

他坚定地回答。

骨头还真硬!你拿什么养活人家?用她的薪水养她?秦泰和不客气地指出。

我马上回去辞职。

凯儿优雅地皱起眉头:那你以后怎么办?沈刚想了想,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妈肯不肯投资我开公司?我自己存了一点钱,不过可能不太够――开什么公司?她极感兴趣地问道。

保全公司,现在台湾很需要的――算我一份!雪航的声音突然自门口响起。

还有我。

雪农笑嘻嘻地钻了出来。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造反啦!秦泰和佯装生气地大吼:全都倒戈了!反正我对饭店业也烦死了!雪航仍是满不在乎地:大哥开公司我当然全力支持。

可是我不需要――沈刚有些尴尬地急急开口。

叶罗可是过怕了苦日子,你不希望她跟着你吃苦吧?雪农笑嘻嘻地提醒。

沈刚望着他们真挚的脸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喂!等一等!那我的饭店怎么办?总得有人――当然是没人听他的叫喊,他们全心地投入了沈刚计划多年的事业中,包括他的妻子在内。

秦泰和口中怒骂着,眼角却悄悄地沁出了一串泪水,欣慰地开始微笑……真的?念祖的小脸犹豫地望向他的母亲:纪叔叔真的是生我的爸爸?叶罗勉强地微笑,心却有如刀割般的疼痛。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让这么小的孩子周旋在大人的世界里?为什么要让她的儿子去理解他不能理解的事情?纪天扬眼眶红红地,他轻轻地将念祖僵硬的身体搂进了怀里;是的!我的确是你的爸爸,念祖喊我一声好不好?念祖求助地望向他的母亲,她却心痛地将脸别开。

既然已经决定让他们父子相认,就不要再去左右孩子的思想了,让他自己判断吧!男孩愕然地看着母亲别过去的脸,眼前的男人那张渴求的脸,他更僵硬了。

念祖,喊爸爸一声好不好?他几乎是恳求了。

念祖突然用力推开他,小脸上写满不信:你不是我爸爸!你不是我爸爸!你骗人!妈妈也骗人!我不要你当我爸爸!念祖――妈!男孩扯着母亲的衣袖急切地唤着:妈!他不是我的爸爸对不对?妈!你说嘛!他不是我的爸爸对不对?我不要他当我的爸爸!我不要那么多的爸爸!我只要沈叔叔当我的爸爸就好了!妈!叶罗哽咽地不敢去看儿子充满哀求的脸,他童稚的声音一声声打在她的心上,她却只能狠狠地哽咽、啜泣,而无法给他任何回答。

念祖!纪天扬伸出了他的手:念祖!我真的是你的爸爸!来我这里好不好!我会比沈刚更疼你的――不要!男孩大吼:我不要你当我的爸爸!没有人会比沈刚叔叔更疼我!妈!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嘛!他不是我爸爸对不对?妈!她哭着将孩子搂进怀里,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念祖!妈对不起你――男孩愣住他,他不可置信地凝视眼前的男人。

他只要沈叔叔当他的爸爸!为什么妈妈和他们不了解呢?有那么多人要当他的爸爸,可是他谁都不要,他只要沈叔叔啊!念祖泪水哗啦哗啦地掉了下来,他用车推开他的母亲大喊着:不要!我不要别人当我的爸爸!我只要沈叔叔?!念祖――男孩哭着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用力地关上房门。

让我去跟他谈!他会了解的!他一定会了解只有我才是他的父亲!纪天扬不顾一切地跟在念祖的后面奔了上去。

不要!叶罗拉住了他,满面的泪痕和伤痛:你做的还不够吗?不要再去打扰他了!算我求你!叶罗!你不了解!这对我很重要!你不了解――求求你――她泣不成声,只是一直狂猛地摇着头。

纪天扬这才看见一个母亲锥心刺骨的疼痛。

他丧了气,将叶罗扶到沙发上坐好:我不去了,你别担心,我会给他时间的!我保证。

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眼睛却渴望地看着儿子的房间。

纪天扬叹口气:我会走的,你和念祖好好谈一谈。

话毕,他沮丧地走向大门,却仍不舍地再三回眸,好一会儿才不甘地走了出去。

念祖!念祖你开门好不好?妈妈有话对你说,你开门。

她在男孩的门口用力地拍着门,一想到儿子正在里面伤心,她的心便纠结成一团痛得几乎要昏厥。

我不要!我不要听!妈妈都不听我说!我不要他们当我的爸爸!我不要啦!儿子的声音哽咽,单稚的声音哭得沙哑,她难过地再度敲门:念祖!你不懂!妈妈有不得已的苦衷,念祖你开门好不好……不要!然后便是重物击向门的巨大声响。

她沿着门慢慢下滑,掩面泣不成声起来。

这到底是谁的错?为什么她的生活会变成这个样子?这到底是谁的错!找我出来有事吗?金湄仍是冷冷的。

那天在餐厅里那个男人是你的男朋友吗?她不耐烦地瞪视他:我说过那不干你的事!林文豪直视她明媚的眼,纳闷自己平日的勇气总会在她的面前逃逸无踪。

他别过头去清清嗓子:我――我喜欢你。

金湄瞪视他半晌,声音愈发冷冽:我不会当你的玩物的!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不是那样的!他着急地握住她拿起皮包的手: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爱着叶罗。

她明白地指出,仿佛这样便解决了一切。

他涩涩一笑:我也一直那样以为,但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金湄狐疑地打量他:什么意思?就是――他双手一摊,不知该如何表达:就是――就是那样。

她难得一见地笑了起来:就是什么样?我不会说。

他坦白地招供。

但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如果你还没有男朋友,我希望我可以追求你。

喔?她有趣地望着他:什么时候你开始介意这个?我以为你一向不管那些的。

你不一样,我不想造成你的困扰,如果你现在有男朋友,那我可以等。

如果我决定结婚?林文豪的脸瞬时暴起怒火,他却奇迹似地别过脸去压抑下来:那――那我――会祝你幸福――可是你是真的爱他吗?那个男人看起来很笨!他不会了解你,也不会给你幸福的……他急切地注视她的眼,蓦然明白自己正在说些什么,他懊恼地咕哝: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金湄忍不住扬起清脆的笑声,好笑地看着他:你真好玩!好玩?林文豪扰扰头发,简直不能相信她给他的第一个形容词会是这样:真好玩!他低声咕哝。

你是认真的吗?我不想步上叶罗的后尘。

他自怀里掏出一份文件放在她的眼前,脸微微地涨红。

这是什么?她怀疑地打量着那份厚厚的文件。

你看了就知道了。

金湄带着几分好奇将文件翻了一次,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前所看到的!你……林文豪深吸一口气:我去做了检查,这是医师给我的检验报告,我的病是可以治的。

我从来没有说过你有问题。

她的眼睛和口气都柔和了下来,怎么也想不到他会为了自己而去看精神科大夫。

我是很认真的!他将检验报告推到她的面前:在我的病治好之前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你不必担心我会伤害你,我现在知道这种事是勉强不来的,如果你愿意和我交往一阵再做决定,那我就很高兴了。

他一口气说完,竟觉自己像个初恋的男孩一样青涩笨拙。

那叶罗呢?我想我是爱过她的,但是方式不对,也许她是对的,我一直把她当战利品而自己不知道。

他黯然地回答,随即真挚地看着她:但现在我只想弥补我对她以前所造成的伤害,如果你还担心我爱着她,那你可以考验我。

这或许是他这一生第一次对人如此开诚布公地显示他的真心。

金湄柔柔地笑了。

这是不是代表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他希祈地望着她,几乎像个小男孩一样的急切。

她娇羞地点点头:但我并不保证我们一定会有将来。

这就够了!他欢欣地大笑:我会尽力让我们之间有将来的!相信我!纪天扬满身疲倦回到饭店,在他的想像中,他们父子的相认应该不是这样的。

但是今天的情形却叫他心灰,他的儿子宁可叫别人父亲也不愿意认他。

他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讶异地看见Carol含笑坐在他的床沿:Carol?我以为你回法国去了。

她喜孜孜地跳了起来,给了他一个令二个人都惊讶的热吻: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她双眼发亮兴奋地说着。

什么好消息?他有些头昏脑胀。

我怀孕了!她大声宣布,手中扬着一张医生的检验书:是上次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有的!你说什么?他眨眨眼,怀疑自己所听到的。

我怀孕啦!纪天扬迅速变了脸色,整张脸铁青起来。

怎么了?你不开心吗?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咬着下唇望着他。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我们结婚十年都没有孩子,怎么一离婚就有了?Carol微张着口频频后退:你以为我在骗你?我们离婚了!她含着泪,哽咽地猛摇头:可是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有孩子了,医生说年底就会生了。

没有用的。

纪天扬叹口气,倚在床头朝Carol难过地说: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不会为了孩子再和你在一起的。

可是你一直想要一个孩子。

是很想要一个孩子,但是叶已经给我一个孩子了。

他轻声提醒。

Carol坐在床畔,仍是止不住泪水,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我会生下他的,而且我不管你要不要他,这个孩子以后都会叫你爹地。

Carol……我知道你一点也不爱我,但是我是爱你的!她完全没有怨恨地望着他;我只是要告诉你,我也有了你的孩子,并不是要反悔我们的离婚协议,我爱你,我只要你记住这一点,我会永远爱你。

她站起身往门口走去:如果你需要我,我会再来的。

纪天扬茫然地看着她关上房门。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是想要一个孩子,但他只想要叶罗为他生的孩子。

她说他没有爱人的能力?天知道他是如何地想念叶罗和他在一起的那段岁月!他们一起欢笑、一起生活、一起吵架。

对他来说那都是支持他走到今天的因素。

当年的他,又穷又苦,他怎能要她也跟着他受苦呢?他是虚荣,但是谁说爱慕虚荣的人就没有爱人的能力?他苦怕了!穷怕了!他不能再忍受过那种苦日子!所以他在叶罗和Carol之间挣扎。

他并没有做下决定,下决定的是她!是她在未得知结局之前就离他远去的。

或许他有错,但是她又怎能明白他当年的心情?什么努力奋斗便会有前途的话全是骗人的!如果他不曾和Carol在一起,这十年的岁月足够他爬到这个地位吗?而这期间又得忍受多少白眼和三餐不继的生活?他能靠奖学金念书,但他怎么靠奖学金度日?那样的生活宛如地狱一样,在那种情况下他又怎能奢望和叶罗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贫贱夫妻百事哀啊!如今他功成名就,什么都有了,她却不肯再回到他的身边!他是真的爱她啊!她为什么不能明白?!叶罗?沈刚走进漆黑的客厅,随手打开了灯,看见她正孤独地背对着他坐着:为什么不开灯?忘了。

他走到她的身边,思索着如何开口:呃――我今天下午去见我父亲和我大妈,他们――他们愿意支持我开公司,所以――所以我想辞职……喔。

就这样?沈刚注意到她一直没有面对他,说话的口气明显地空白,仿佛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似地。

他将她的肩转了过来,刹时吓得噤声!叶罗的眼眶深陷,皮肤苍白,冰凉得近乎透明,唇也变得青紫,她好像在一下午之间就完全失去了她的生命力!叶罗?他颤颤地伸手轻轻碰触她的脸,深怕一用力她便会自他的眼前破碎掉。

其实她也真的完全碎成粉末了!她一直坐在这里等他回来,她有好多的委屈和伤痛要告诉他,而他却说他要离开了?连你也要走了!她轻雾似的飘忽的眼神望着前方,却不知道有什么地方是可以着陆的。

你们都要离开我了!叶罗?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这个样子?他好慌,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一下子苍老了五十岁不止!不明白她为什么说得像是世界末日――她悲哀地一笑,完全不理会他的问话,轻轻地站了起来,像个幽灵似地飘过他的身边。

叶罗!他拉她,捧住她冰冷的脸:到底――她看着他,睫毛轻轻颤动几下,一串泪珠猛然掉了下来,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疲倦得什么都不想做,不想说,连眼也不愿再张开――叶――沈刚大惊,她就挂在他的臂弯之中,像片羽毛一样轻,头倚在他的手臂上,吐出长长一口气然后便不醒人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惊恐地大吼:念祖!念祖!男孩急急忙忙地冲了出来,脸上泪痕犹湿:沈叔叔你回来啦!我告诉你――他猛然顿住:妈妈怎么了?快打一一九!快点!他狂吼着,却连分毫都不敢移动,深怕会伤了她:快啊!男孩颤抖着,冲向电话:快点来!我妈妈被我气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