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2025-03-22 08:02:56

罗饴糖听闻那天到东院接见的吴大人, 要在自己及笄当天把她收为义女,很是惊骇。

随后,一封来自城西流芳园的邀请函送到了她手里。

她打开一看, 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居士!居士!那信上说了什么?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吗?小静和小慧见居士一副被吓着了表情,忧虑地追问道。

罗饴糖反复把书函背转过去, 看看收信人名字, 上方赫然写着收件人名字罗青荇。

就是上回凤剑青告诉过她,给她取的小字。

是不是...送错人了?他们...竟然说贫道被选上流芳亭会仕女之首...要被绘入兰册的首扉...罗饴糖杏眸睁圆道。

兰册她以前听云烟楼姐妹有提及过的。

那是梅、兰、竹、菊四册名侍女图中,最受人瞩目的兰册。

听说梅册是专门收录家风严谨、清高傲骨的贵族女子, 这对女子的家族以及身世有一定条件, 而兰册则不是。

兰册不看女子出身,只看重女子的才、貌、性情,乃及各方面综合水平。

竹册和菊册则是不看重外貌,只在乎女子某一方面的才情。

所以相对来看, 梅、兰、竹、菊四册中, 要数兰册中女子集美貌、才情于一身,也就广受人瞩目了。

她们那些青楼女子根本不可能成为被载入名册的仕女,可接触达官贵人多了, 听多了这事,偶尔也会暗自羡慕。

只是——贫道还算是出家人, 怎么可以成为入载仕女图的人选呢?这事殿下知道了吗?赶紧同那边说清楚了,可不能让殿下知道, 不然...他得误会是贫道不安分了。

罗饴糖紧张地来到东院,同彭州道。

彭州却哂笑:居士, 其实...那封邀请函, 就是主子拿给奴才, 让奴才转交给您的。

罗饴糖怔了一怔。

隔日一早, 罗饴糖为了同凤剑青见面说几句话,特地提早一个时辰起来,到东院去。

可是因为她来得太早了,那会邀月阁刚刚熄了灯,泸州走出院子遇着她,惊讶地喊了一句:青莲居士?贫道...是来找...找彭州的。

罗饴糖有些懊恼自己来得太早了,这不是打扰到殿下睡觉了吗?虽然一般寅时之后是彭州来接待青莲居士,但泸州他们等人都是凤剑青的心腹,居士的事情他们也是知道的,只是彭州一会要早起过来伺候,晚间就只能是泸州当值。

居士,您今天来得也太早了吧?是误把打更声当成鸡鸣了吗?泸州逗乐道。

罗饴糖平日里特爱泸州这种俏皮逗趣的小童,紧张感当即消散一些,抿唇乐道:嗯,还真有点,睡糊涂听错了。

二人嘻嘻一声笑作一团。

这时,邀月阁里的灯被重新点亮,泸州和罗饴糖目光同时投了过去。

奇怪,殿下才刚刚熄灯躺下,怎地忽然又亮起灯了。

泸州挠挠头,只得又小跑着过去伺候。

罗饴糖见泸州走了,自己到一旁的廊下,倚着柱子等。

她本意是想早点儿过来,守在这摄政王出府毕经的路上,等着同他说上几句话的,来早了,本就打算等上个把时辰,等他起,不料,泸州刚走没多久,凤剑青就披着一件夜袍沿廊道过来了。

殿下...那个...您不睡觉了吗?没多少时间睡了呀...罗饴糖见凤剑青朝自己走来,赶忙屈身行礼,同时略感窘迫地道。

她真的没想到他平日这么晚还没睡的,要知道的话,她就不特意起了个大早来打扰他了。

贫道是不是...扰到殿下睡觉了?她想起刚刚在外边同泸州说笑的情景,忐忑道。

只见男子鬓发整齐,显然是还没来得及沾榻,俊美深邃的五官隐在黑暗中,只看得见一双清如冷月般的眸子露在外,在柔和地看她。

是不是找孤有事?他开口。

罗饴糖一哂,这都被他猜到。

贫道就说两句...嗯,说完殿下赶紧回去睡,不然就没时间睡了。

罗饴糖说得很着急,流芳园发来的什么仕女入画邀请,贫道真的全不知情,也不认识什么雅士、墨客,还有那位什么鱼柳先生,也是小时候听您说的,私下里真没见过他,也没把什么墨宝上交,真的。

大概他不知从哪里听说的,还是怎样,但贫道真的没参加什么流芳亭会!一口气说完一大串话,她低着头,静静地等待对方回应,末了又补一句:殿下不要生气,贫道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作那些越界的事情...过了半晌,对面才传来对方于子夜里深沉的声音:说完了?嗯,说...完了。

罗饴糖点点头,那...殿下快去歇息,贫道不妨碍您了。

说着正要离去,转身就被他叫住:慢着。

罗饴糖乖顺地慢了下来,停止脚步。

如果孤说,你可以不要在意这些呢?那怎么可以?罗饴糖惊讶地回过身,贫道如今还是带金册之人,如何能越界?她说的这番话仿佛是那么的不容置疑,桥是桥,路是路,要得分清,那也是以前的他教她时说过的。

殿下您以前说过的,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您说人无信则不立,贫道时刻铭记于心,不敢忘记。

姑娘的水眸于午夜里,散射出熠熠生辉的光,那光太刺眼,让凤剑青忍不住蹙眉。

罢了,这事容后再说。

他突然心烦意乱起来,一拂袖,就唤泸州来准备洗漱用具,准备洗洗去上朝。

罗饴糖在身后追着,忧虑道:殿下!还有半个时辰时间您不歇歇吗?那个...见他不理自己在前方径直走,罗饴糖又提着灰衣袍在后面大声喊道:殿下!您放心好了,贫道已经请了彭州小哥帮忙跑一趟,拒绝那个邀请的!前方的男子闻言,翩飞的夜袍突然停了一下,修长的指节屈了屈,揉皱了衣袖,再次冷着脸离去。

嗯...所以他辛苦奔走到底是为什么?摄政王天未亮就进了宫。

此时,朝殿外当值的太监刚刚来开启殿门,一看见伫立在黑暗中独自等待已久的男子,宛如一头蛰伏暗处的猛兽,吓得慌忙跪倒:奴婢该死来晚,请摄政王恕罪...凤剑青一压眉,淡声道:到没到时辰心里没数?起来吧。

小太监疑惑,扭头一看廊庑下的夜漏,才卯时一刻,似乎比平日来开殿门的时间还早了一刻呢。

这摄政王平日虽然也总是第一个来到朝殿,但至少也等朝殿开了以后才来,今儿突然来得这样早,宫门也没拦着他,怕不是要革新早朝时间了吧?小太监突然替自家体弱多病的陛下捏一把汗。

早朝散后,凤剑青在后殿辅助完皇帝处理政事,突然开口道:陛下,赐婚之事可以晚些,金册可以先收回了。

皇帝一听,心里一咯噔。

前些时日,他才同南国的使者偷偷见完面。

他们开出的要求是,不让长公主和亲,就必须让当日在城外施粥讲法的青莲居士随他们回南国讲法,并且成为他们南国的僧侣,终生不回大晋。

可他还没想好,这事情要如何善后。

已经私自接洽过南国使者,和亲一事自己推了,要是送僧侣一事还推了,日后一旦南国恢复元气,搞不好用这件事随便编一个藐视他们国家的罪名,就来攻打了。

可是,不把青莲居士送他们吧...永平那边抗争得那么激烈,宫殿都烧了,显然也...皇帝陷入了两难,只得敷衍道:嗯...皇叔,朕知道了,我们现在先谈国事好吧?·罗饴糖请彭州帮她到城西跑一趟,彭州一听,讶异道:奴才不是同居士说过,那邀请函是殿下给奴才的?彭州言下之意是,此事是殿下默许认可的。

但罗饴糖显然理解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所以,贫道今早去见过殿下了。

她恬淡道。

您亲自找殿下了?那太好了!彭州高兴起来,说来,他们最近少有碰头的,居士亲自来找主子,主子该很高兴吧?那殿下有没说什么?彭州又问。

罗饴糖点点头,殿下他看起来虽然有点生气,但他似乎默许贫道的做法了,所以,彭州小哥,请你赶快帮忙跑一趟,谢谢你了。

彭州懵了,挠挠头:居士您...当时去找主子...应该没有误解奴才的意思吧?那邀请函上写的可是居士的字,是殿下给您改的字。

只有殿下才知道你的字,此事谁干的,该没有理解错吧?出家人只有法号,没有取字,罗饴糖也是知道,但这其实并不违反佛门戒律,她也就没有反对。

青荇这小字,除王爷殿下外,就只有那位吴大人知道了,不用想也知道,事情谁干的。

罗饴糖始终认为,那位大人做了这事被知道,不会对他、或者殿下有多大影响,但倘若这事被误认为她干的,那就犯了戒,自己犯戒的事若被传扬开,会给殿下带来麻烦的。

嗯,贫道知道的。

她点了点头。

她都这么说了,彭州还能如何?此事若是主子应允的,那他去城西跑一趟呗...摄政王从皇宫出来,途经通往城西和军机处岔路的时候,偶遇彭州。

殿下,奴才正要去替青莲居士到城西办事。

彭州故意绕路来这里,就是为了同主子碰上一面,也幸亏他机灵,懂得来碰上一面。

凤剑青一听,神色淡淡,话里果然多了几分冷意:她要拒绝入选仕女画的邀请?彭州点点头:正是。

凤剑青想了想,此事先慢着,孤回去同她说明此事,倘若她还不愿,再去拒绝。

只是,拒绝了的话,这好不容易想到的、能够帮她肃清身份地位上的障碍,能和和美美嫁得状元郎的办法,算是废了。

得另外伤脑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