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活过第六十章

2025-03-22 08:03:10

街上人行色匆匆, 时韵好不容易绕开众人回到对街,却怎么也没瞧见姜知吟的身影,也没有看到府卫。

时韵除了纳闷之外, 更多的是担忧,毕竟在姜知吟和萧怀辰二人冷战闹别扭前后,会发生一件重大事情。

时韵记忆有点错乱, 不太确定会不会是在今晚发生。

但是现在,那种不安感似乎离她越来越近。

时韵不再于街道上踯躅,反而沿着偏僻的巷子口探去。

刚走过一条巷子, 一位深黑色短打的男子直直朝她走来,时韵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此人刚刚一直在墙壁边张望, 不像意外,倒像是守株待兔。

小姑娘, 你是找你姐姐的吧?男子冲她说道。

请问您是?时韵问道。

方才有位紫衣姑娘,可是你姐姐?时韵默了默, 回道:是。

男子解释道:这就对了,我家小妹是个收藏字画的人,你姐姐方才恰好在我们家小摊里买下字画,她听闻我小妹收集了不少字画, 于是便与小妹一同到千树巷的书屋观赏了。

见时韵面带犹豫,男子上下打量了眼她, 又道:那姑娘还说同妹妹走散了,若是我瞧见一位蓝衣裳的小姑娘,便可以邀进去。

听说你也喜欢字画, 届时若是看到哪幅合眼缘的, 我们也可以赠送给你。

眼看时韵目光中的质疑减消, 男子得意地一笑, 伸手指了指巷内,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时韵低下眉,不经意间瞧过去,正好看见对方粗大手掌上的厚茧。

时韵长叹一口气,又摇了摇头:你这套路太俗了,我早八百年前就见过了。

男子状似不解:?先是以合情合理的一段话哄骗住走丢的无知少女,谎称可以带她们去寻找家人或送人回家,然后到了无人处就可以肆意妄为。

这么低劣的手段,别人都演过多少次了。

时韵不屑地挑了挑眉,可惜我不是无知少女,你的算盘打错了。

时韵内心非常不屑,她可是反诈勇士。

男子惊讶了一瞬,又啧了一声,不屑地笑了一声,那姜姑娘可知,他顿了下,而后道:这里也算无人处?时韵:?她匆忙张望四周,原本顺着人群走过的街道远在身后,此处却像独辟出来的地盘,不知为何缘故,静谧无比,此时更是无人路过。

糟糕,草率了。

男子察觉到她吃惊的神情,了然于心,心情大好似的开口道:千树巷曾经也是有名的地方,可惜自从去年南北两派齐聚京城,在此大战,鲜血涂满高墙,一直流至街外大河,最后惹得官府介入。

从此,便没什么人经过这里了。

像你们这种养在深闺的千金自然不晓得。

他威胁地落下一话:所以,劝你识相点。

时韵眼眸微眨,似乎听不明白他的话。

男子也不在意她听不听明白,扭了扭脖子,松动筋骨后正准备动手。

然而魔爪刚伸出一半,面前的丫头就眼皮一翻,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蒙了。

不是吧,他还什么都没干。

街道喧嚣虽远,但不保准一定没有人经过。

避免被人注意到,他赶忙将倒地的人拖起来,扛进了巷子里。

千树巷出口处,明珠瞧见男子拖了个小姑娘过来,不满地皱了下眉头:快点,已经耽误很多时间了。

我心里有数。

男子将时韵送上马车,满不在乎地回:明烛你就是心太细,这样不更好玩?你有数就行,免得上面的人数落。

两人的对话声隔绝在一门之外。

马车内,时韵悄然睁开了眼。

抬头之际,正好和姜知吟的目光隔空对上。

时韵用口型叫了声:姐姐。

姜知吟点点头,以示回应。

姜知吟的情况并不太好,她被人五花大绑,口中也堵了一块麻布。

行动不自由,声也发不出来。

时韵寻思着给她解绑,但是她刚想起身,车门外的人便又出声:不行,我不放心,我进去看看。

时韵连忙闭上眼,开始装死。

明烛走了进来,自然而然地坐在一边的座上,并不理会时韵,只是看着姜知吟,目光充满好奇。

时韵缩在车板上,面朝着姜知吟,看不见明烛的神色,但姜知吟却看得一清二楚。

与明烛相反,姜知吟恨恨地凝视着她,苍白的小脸上夹着忿恨。

明烛饶有兴趣地道: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表情。

美人怀恨,倒也美丽。

明烛从袖中抽出一物,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中的银针,光芒反射到姜知吟的面上,又忍不住让人心惊。

不过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这样天真的人。

明烛拍了拍姜知吟的脸,惋惜地道,真以为善良能救人?她清秀的面容上带了几分阴毒,天南做事我到底有几分不放心,可我暂时还不想动你,就只好先拿你妹妹试试。

……姜知吟瞳孔骤缩,脸上夹着难以置信,挣扎着想要阻止她。

可惜对方绑得很有技巧,她刚一动作,便直接摔向了侧壁。

明烛没空理会她的动作,反而更来了兴趣。

她弯下腰,扶直时韵的肩膀,过了一会,忽然开口:果然是在装睡。

既然被戳破,时韵也不装了,掀开眼帘,伸手就要攻击她。

挥出的拳头被人轻松制住,明烛手中的银针往时韵颈后一戳,她便再难以动作。

明烛满意的笑了下:真乖。

语毕,她从另一个袖口取出一个小瓶,摁开瓶塞,捏住时韵的下巴,直接朝时韵嘴里怼去。

口中不知含进了何物,在明烛的逼迫下,时韵只能艰难咽下。

不是什么坏东西,只是担心你跑了,让你好好休息一会。

明烛美丽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

说完,她也不多留,起身出了车门。

马车依旧在行驶,明烛大概是去教训天南了。

时韵拼命咳嗽,想将吞下去的药物吐出来,却无济于事。

然而她转瞬算了下时间,三次则触发一次保护措施,系统的这一功能大抵也该出现了。

她应该会没什么事。

时韵这会对系统的信任度可谓是极其高,当即放宽心,瞥见姜知吟担忧的神色,时韵忙不迭就要站起身:姐姐别怕。

她搀扶着座位直起腰,刚要站起来,眼前便昏花起来,半个身子都有些乏力。

稍微缓了下,时韵才坐到姜知吟身边,匆匆去解她腰后的绳子,默念着再快些,否则药性一到,她恐怕就要昏倒过去。

可是不知道是心急还是惧怕,时韵越努力解开绳索,它反而更紧,过了好一会,依旧是没有松动分毫。

时韵转而先把堵在姜知吟口中的麻布扯开。

姜知吟压低声音问道:时韵你没事吧?时韵:我没事。

你别急,我腰间有一把小刀,你直接拿出来。

时韵一听,撤开在绳子上同蛮力撕扯的手,从姜知吟的腰间摸出她所说的小刀。

那是一把极为小巧的刀刃,通身是青色的,自从之前大婚之日遇刺,萧怀辰便送了她一把小刀护身。

时韵没有迟疑,揭开刀鞘,便往绳子上刮。

反复刮了三下,绳子总算松开。

如今我们要怎么办?姜知吟自言自语似的开口。

以她们二人的力量,恐怕连明烛一个人也打不过,是无论如何也难以脱险的。

时韵快速把小刀放回姜知吟腰间,姐姐你拿着,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不用顾及太多,直接动手。

姜知吟还想说什么,时韵却笃定道:不会有事的。

二人判断不出马车前行的方向,只知道附近声响极细,不闻人声,只能听见鸦雀啼鸣与风吹枝头的簌簌声。

她们立即反应过来,估计已经到了偏远的小道。

过了许久,马一声嘶吼,忽地停了下来,姜知吟抓紧了衣角,眉心皱紧。

时韵油然生出一种强烈的不适,可是她尚未分辨出具体是什么感觉。

天南推开马车门,往里一瞧,猝然瞪大了双眼,对着外面的明烛说道:这丫头果然是个不老实的。

行了。

明烛成竹在胸地道,反正她们也不敢跑。

那我带走一个。

天南舔了舔干燥的唇,走进去就扯住时韵的后衣领,轻松将人拎起来。

姜知吟见状,立即抓住了天南的手臂,妄图以薄力对抗他。

天南嘲讽地看了她一眼,你们倒是姐妹情深,但是没办法,人在江湖走,我只能这么做。

他抬腿一踹,重重踢在姜知吟的肩膀上,也不再看她,提着时韵便下了马车。

时韵一惊,来不及留心姜知吟的伤势,人已经被像扛麻袋一样带走。

再回过神来时,整个人都以悬空的姿势挂在他肩后。

此人武功高强,轻功更是出神入化。

他带着时韵,一点寻常路都不走,净是往石头和丛林里攀去。

时韵在这样的冲击下,将先前的不适甩在了脑后,恶心晕吐的感觉反而来得更汹涌。

天南走后,明烛又进了马车,动作轻柔地把姜知吟扶起来。

姜知吟手心微动,沿着衣料抚上腰际,在明烛看不到的地方,姜知吟用力一刺,正好扎到了她的手臂上。

明烛只是蹙了下眉,指节用力摁住姜知吟,紧接着姜知吟的手便软了下来。

你想伤害我?明烛静静看着她,从她手中夺过那把小刀。

姜知吟紧紧盯着她,没有回答,而是怒问:他把我妹妹带去哪了?车门并未关紧,姜知吟看见了她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岔口,而刚才天南就带着时韵往左边的小道走去。

别急,你不如猜猜宸王会选择左边还是右边的路。

明烛说话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姜知吟的穴道,重新将她绑起来,若是你和宸王没有默契的话,那你的小命可能就不保了。

姜知吟当即领悟过来,她的意思是如果宸王没有在规定时间内找到自己,或许就很难活下去。

姜知吟脸色更白了:那我妹妹呢!?明烛似是觉得好笑,挑眉看她:要是他救的是你,那活不过今晚的当然就成你妹妹了。

作者有话说:晚点修完还会发个二合一的新章节,处理的有点不好,所以比较慢,宝贝们久等了。

◉ 活过六十一章不知道天南对这一路的颠簸有什么想法, 反正对于当事人时韵来说,还不如直接晕过去。

上次她中药时晕了过去,可是只有意识能维持清醒, 四肢是完全动作不了的。

如今她却还能动作,只不过头脑昏疼,身体无力, 甚至在风力如此大的情况下,还荒谬地觉得内心升起了一股燥热。

时韵实在忍受不住了,开口喊道:大哥, 你能不能慢点。

天南警觉性很强,边留意周围的环境, 边朝时韵不善地回道:闭嘴!我要闹了。

时韵虚弱出声,我想……yue的字音还没吐出, 她便觉察天南当真缓下了步伐。

时韵沉重地闭上眼,不消一会, 又感觉到天南换了个方向,随后轻功使得更快了。

!时韵震惊地睁大了眼,面前眨眼间掠过一片深夜林景。

有个尾巴怎么也甩不掉,只好绕个路咯。

天南的嗓音裹着一股明显的兴奋, 目光瞟过前方看不清的地方,笑意愈加深了点:姜三小姐, 看来你的帮手得遇上点麻烦了。

什、什么帮手?时韵已经没有力气回话了,蔫了似的闭上眼,来不及思索, 异样感转瞬席卷身体。

她逐渐察觉出这种变化的怪异, 不是什么迷魂药, 不是软筋散, 很有可能是……时韵心里一个咯噔,猛地深吸一口气,指尖狠狠往手心戳进去,清醒几分后,她艰难地摸进袖子里。

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她得清醒。

不出一炷香,天南的速度逐渐缓下来,时韵的头脑也稍微清明了些。

背着她的人动作一僵,口中咒骂出声:该死,竟然敢刺我?!天南将她放了下来,不,与其说放,不如说是将她摔下来的。

时韵的双腿顿时一软,直接跌坐在地面。

天南行走江湖多年,心知眼下做的勾当何等危险,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

他当即拽住时韵的手臂,便将人扯了起来。

周围的一切对于时韵来说都是陌生的,起身后那阵绵软柔弱的感觉更强烈,她只能克制着自己的心神。

系统音适时响起:[检测宿主身上中了贪欢,请宿主……自行保重,专注自家。

]时韵:[……]她真的会谢。

不用系统解释她都能听出来,能取出这种名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时韵:[药效持续多久?]系统:[中此药者初步会软弱无力,产生幻觉,时间越长,越容易刺激欲念。

]听他这么一说,时韵心下大概有数。

与此同时,时韵发觉树枝下两条锁链垂下,而天南抓着她的双手,已经不由分说地将她铐上了锁。

不止双手,天南正矮下身,时韵一下子便看见了地上的脚铐。

她抬脚就要去踹对方,然而天南哪能让她得逞,当下握住了她的鞋面。

时韵屈辱极了,气恼地咬着牙吼道:滚。

不过与素来明亮的嗓音不同,现在搭配着娇柔的腔调,这一声吼得反而像嗔叫。

天南将她的脚也锁上,大功告成般站起来,抱胸道:行了,叫我滚还是叫什么都没用,这处禁山野兽颇多,可没有人会经过,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来人。

他将短剑从剑鞘中取出,凉凉的月色仿佛倒映在剑身上,恰好让时韵看清了自己的面貌。

她的鬓发被风吹得蓬乱,目光无措,两颊透着不自然的红。

天南突地呆滞下来,似乎回想起什么,面上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又有一缕一闪而过的侥幸。

他诧异出声:我还寻思着明烛那家伙给你喂的是迷药,可如今你怎么还醒着?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啧,两个小白瓶装的都不是同一物,估计是她搞混了。

听他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时韵也没理他,在脑里思索着对策。

先前殷王负责南下治洪,可是朝廷赈灾的银两却被殷王手下人贪赃,此事抖出来于殷王不利。

而此时又落人把柄,殷王无路可走,便想借姜知吟威胁萧怀辰,让他放弃追查此事,避免最后东窗事发扣帽子到殷王头上。

在拦截萧怀辰的时间里,也够殷王重新部署。

两王之间相斗,而时韵是意外入局,可到底会不会殃及无辜,目前看来可能性极大。

天南沉默了一会,又若有所思道:虽然误打误撞,但是姜三小姐的姿色实属难得。

时韵猝然抬起眼,直直瞪向他。

此毒不是寻常的媚.药,是无妄谷所出,并非凡品。

若是拖得越久,恐怕姜三小姐经受的就不是现在的痛苦,反倒是折磨而死。

时韵如今能够撑住身形,物理上解释完全就是锁链固定的缘故。

虽然她有一瞬间发憷,但很快冷静下来,紧握成拳的右手又用力往掌心掐出一道痕。

天南由不得等她开口,手中的剑已经指向了她。

她的视线跟随着剑尖,薄肩微颤。

与其等到最后再杀你,倒不如在临死前感受一把欢愉吧?天南的嘴角忽地展露诡异的笑,一双眼如毒蛇由上而下紧紧缠住时韵全身。

这样直白又不太礼貌的视线只能让时韵联想到不太好的东西。

时韵急急开口:你和明烛二人始终只能躲在千树巷活动的原因我知道。

发声太快,她也没注意语序。

她用词用的巧,那个躲的字眼被天南捕捉到,他动作顿止,问:你说什么?七年前,你们明烛天南二人在码头的商船上骗了人的财产,而这个人恰好是霍崛。

时韵弯唇一笑,对吗?天南的手摩挲着剑柄,少了点刚才的不正经,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仔细看去,还有几分慌乱。

当初霍崛不知江湖规矩,被你们诈骗之后失了一笔重大生意,害他损失了不少,于是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放弃追寻你们的踪迹。

你们害怕他的武功和势力,迫不得已只能一直藏在这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天南面色一僵:你怎么知道?时韵叹了口气,真诚地看向他:我与霍崛有点交情,或许你放过我,我能让你们跟他化干戈为玉帛。

虽然你轻功高强,但想必也不愿一辈子躲在无人处吧?时韵无声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

好在她之前从系统的数据中做足了调查,列了一个神秘榜单,神秘之处在于背景莫测、踪迹隐秘、行事诡秘。

总共列举四位,其中排行第四的就是明烛天南组合。

两人一拍即合,秉承着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信念,从此走上了诈骗团伙的道路。

明烛天南相貌长得不差,又各自身怀绝技,平时稍作伪装,就能骗倒不少人。

不难想象他们就是靠这个路子来获取钱财的。

刚才时韵的话如细风和缓却清晰地流进天南的耳中。

天南一瞬间回想到这些年霍崛的名号响彻大江南北,纵使他与明烛一个轻功卓越,一个暗杀得力,可他们还是只能一路逃过霍崛的眼线和哨口。

就连进入中都,纳得千树巷的一隅之居还是二人经过化名之后才得来的资格。

时韵的话影响了天南的判断。

既然她知道的如此具体,想来定是和霍崛关系匪浅。

天南对她的承诺不无心动,可是……如果得罪了那些当官的,他与明烛不就是死路一条吗?而与霍崛的陈年旧事,只要不揭开,就还可以凑合过下去。

经一番思考,天南已经决策出最稳妥的方法。

本来时韵对天南的想法抱以胜券在握的态度,结果天南只是嗤笑了一声,如果换一个不同的时间,或许我们还有一个谈判的机会。

可惜我现在觉得这些都不如你来得动心。

毕竟是头一回经此一遭,时韵难掩骇然,她能分辨出对方这样如饥似渴的眼神,胸口禁不住上下起伏,浑身显出与生理不符的紧绷感,重重寒凉也自脚底升起。

天南继续抬手,紧接着剑尖一挑,勾住了时韵的衣带,他恶趣味地在原处比划两圈,蝴蝶结散落,外衫欲退不退地垂在时韵的臂间。

然后天南便看见了时韵水蓝色的外衣里面依旧是一件锦衣。

他竟也不忘评价道:呵,你倒是怕冷极了。

时韵:……敢问这位大哥,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是几月份吗?说话间,那雪亮的剑尖已经袭向时韵的领口,作势就要挑开她的衣襟。

时韵狠狠闭上眼,顾不及手心伤口破裂的疼痛,无意识别开头。

山林回旋的飞鸟似已休憩,万籁俱寂,唯有一声惨叫重而尖锐地响起。

杂念充盈头脑,时韵仅剩不多的理智促使她睁开了眼,先前横在面前的晶亮剑锋噔的一声砸在了地面。

原是天南手腕受到暗器袭击,手中剑刃便再也持不住。

眼前墨色一掠而过,天南的肩膀被迎面刮来的掌风击中,于是整个人朝向后摔去,又猛地撞在了石岩上。

他狼狈地趴在地上,左手抚着心口,用力地咳出一滩血。

时韵又是一惊,视线游移到了面前。

尚未看清人的容貌,只见一抹蓝色的缎带飘过。

尘屑掠过枝叶,渐渐迷了眼眶。

一阵细痒惹得人双眸发颤,时韵的眼睫轻垂,那根水缎般的细带便覆上了双目。

风将低而清冷的嗓音送至耳边:别看。

时韵慌乱的心绪忽地平缓下来。

此时,天南依旧在口吐血沫。

他已经咬牙将暗器取出来,抬眼望向方才袭击他的人。

那人捡起剑,漆而寒的眸光直刺而来。

望见那人逐渐迈出步子,天南不自觉缩了缩双腿。

玄衣青年停在他身前,居高临下地睨过一眼,手中的剑与残月辉映,泛起更为耀眼的光纹。

暗器有毒,你若是不敢动手,我便替你。

天南一时恍惚,突然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看向一旁沾血的飞刺,脑子闪过什么,转瞬醒悟过来。

天南忍住疼痛,左手快速运功,想要将毒素逼出来,结果体内的真气不受控制反倒逆向回流。

即使他此时封住穴道,仍是不免喷了一口血。

小侯爷,这……天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宋临羡为什么会对他动手。

我的猫爱干净,容不得人糟蹋。

宋临羡弯了下唇,继而道,既然你方才用的是右手,那我就毁了这只手,应该不过分吧?天南瞪大了双眼,几乎以为自己听岔了。

他迫切开口:我现在是殷王的人,你就不怕得罪他吗?殷王?宋临羡微扬起眉,眸光写着不屑,面色却显愉悦,等他知道时人都死了,我怕什么?天南的手指动了动,继而挺身而起,目光一定,左手扬起,正欲夺他手中的剑。

宋临羡却早已看穿他的目的,撤步间身形一换,错开了天南的突袭。

黑色的袖摆抬高,挥落,流光晃过人面,剑端一举割破腕骨。

一道比先前更凄厉的惨叫骤然响彻荒林。

右手滚落殷红血迹。

天南失声,几欲昏厥。

他侧靠着巨石,眼睛死死盯着空了一节的手臂,五指连掌依旧保持着蜷缩的样貌,只不过顷刻分离,咕噜一声掉到地上。

失去一只手没什么,他还有腿可以跑。

天南艰难爬起来,却又猛地扑向了地面,尚且无恙的左手扒到一堆土。

一只墨色的锦靴碾着天南的侧脸,将他定定踩在脚下。

粗粝的砂石摩挲过另一边脸,天南丝毫没有回击之力,头一回意识到自己离死期不远了。

宋临羡弓下腰,剑锋抵在天南的肩膀,慢条斯理地挥剑,锋锐游走在天南的脊椎上,猝不及防间挪到了他的左手,随后那剑毫不含糊地在他手背划上一笔。

天南昏去前,听见他的嗓音犹如恶鬼魂音般回荡:这是你自找的。

-几匹骏马一路绕过分岔路,沿着相较左侧更为宽广的板石路前行。

禁明看向前面的人,思虑少顷,问道:王爷,如果宋侯并非想帮我们怎么办?就在不久前,萧怀辰正准备亲自去一趟城郊居所夜访,查探出赈灾金贪污的重要人证。

可是却临时收到一封密信以及王府护卫遇难于千树巷的信息,萧怀辰不由改道去寻找姜知吟。

密信中提及具体的方位,他带人到荒野时,遇见一个意外之人,那就是宋临羡。

当时宋临羡只是停马瞥了他一眼,似乎就瞧出了他的犹豫。

宋临羡的目光转瞬掠过,落在了禁林的方向,深林之上漆鹰只影翱翔,随即划过长空。

左侧通往禁林,危险而且耗时大,你去右边。

宋临羡匆匆撂下一句话,便一挥马鞭扬尘而去。

萧怀辰来不及多想,密信中提及要他亲自前往,而且岔路只能从二选一。

左侧是众所周知的禁林,地势怪异,野物生存,危险暗藏。

右侧无疑是距离最短且最有可能先解救到人的路段。

不过面临眼前的情况,往往越危险的地方越有可能是机会所在,看似安全的地段却不一定平静无波。

萧怀辰原本是想冒险一试,却被宋临羡抢先一步,但如今稍微平缓下情绪,他才记起宋临羡的手段。

近来宋临羡曾和殷王有过来往,或许贪污一案也与他有关,而今在岔路拦下会不会就是他的阴谋呢?可如果是他的阴谋,又何必如此急迫?萧怀辰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样的神色。

禁明提的问题道出了萧怀辰的忧虑,然而他明白当务之急是两条路都有人质,虽不确定是谁,但哪一个都不能放弃。

萧怀辰默了默,垂眸道:你现在往回追上去,如果是姜三小姐,务必将人接回来。

禁明领命,调转马的方向,往来时的岔路走去。

……窗外冷风倏过,声响入耳,如同饮泣。

屋内昏暗一团,连一盏烛都没有添上。

小屋纳入了漆黑之色,却挡不住寒意。

姜知吟被绑在了柱子上,本是贴着柱子坐,却忍不住缩了缩双肩,挪了下身子,还是没能拉开与柱子的距离。

屋外静寂无声,明烛不知去了哪里,并未在此看守她。

不知为何,姜知吟总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打量着四周,目光移到地面时忽地一滞,不远处一块青瓦躺在地上。

她几乎没有思考便开始调整姿势,伸长左腿去触碰青瓦。

姜知吟眉目不展,深吸一口气,总算够到瓦片,脚尖用力将那块细小的瓦往回踢,于是瓦片恰好旋到她的身侧。

她被绑在后面的手使劲摆脱绳索的禁锢,灵活地移到地上。

拿到瓦片的一刻,姜知吟的脸上明显多了一分神采。

不过姜知吟还是小看了身上的粗绳,或者高估了一块碎瓦的作用。

即使她拿到手中,也没能一下子割开绳子。

姜知吟并没有放弃,一次比一次更大劲儿。

姜知吟心知她此时的状态不好,不能硬闯,可是也不能过于被动。

她在解绳索的过程中也丝毫没有放松警惕,窗外稍有风吹草动,她便警觉起来,瞬间停下动作。

与之前那夜听到的一样,忽然间一阵箭矢破空的声音碎在风里,却被姜知吟捕获。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样的声响。

姜知吟只是稍怔,手下的动作更为快速,过了一会,手腕绑着的绳子终于断了一道口子。

她急忙起身,脱离了束缚。

外面传来打斗的声响,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一道略有熟悉的嗓音。

一个念头涌上姜知吟的心,原本冷静下来的心神陡然有了起伏。

她没有第一时间闯出屋外,反而绕到窗口,推开了一条窄浅的缝隙。

透过这道细缝,姜知吟瞧见了被黑衣人包围住的人影。

黑衣人之中,有人吼道:萧怀辰,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就凭你们?萧怀辰抬起剑,那本王劝你们还不如早点交出人。

听清他的嗓音,姜知吟心中一跳。

此话自然是引起了黑衣人的怒气,他们一同上前动手,萧怀辰也不再废话,正面迎击。

姜知吟看得心惊胆跳,所有情绪中,属忧虑更占上风。

再看人群中的萧怀辰,被众人围击,本该是慌乱的场面,可萧怀辰却无一丝怵意,依旧应对自如。

渐渐地,黑衣人也发现不对劲了。

就在此时,姜知吟瞧见了一直潜伏在屋檐上,而现在却突兀冒出来的黑影,正要大声提醒。

然而她刚开嗓,便被人从后捂住了嘴。

明烛贴在她的颈侧,略带笑意地问道:这么紧张他?姜知吟并没有奋力挣扎,可颤抖的身子却让明烛感觉到她的惧意,明烛弯了弯唇: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亲眼看看他是怎么死的吧。

姜知吟双目圆睁,双手紧攥成拳,肘部向后弓起,用尽平生的力气狠狠将她推开。

明烛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一动,被这一撞搅得踉跄了两步,再抬眼时,她只看见姜知吟头也不敢回地往门口走去。

明烛眼神一变,笑容尽敛,袖中手腕微动,举高。

门推开的一刻,姜知吟急切出声:萧怀辰,小心!话音落下,她便被脚下的门槛绊倒。

姜知吟一把支住地,顽强爬起身。

骤然间,她的耳边传来一道温润中裹着担忧的男声:小心!姜知吟尚未反应过来,便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的脸贴着对方的胸膛,只能感觉到对方转身,掌心凭空扫出一阵劲风。

男子的锦袍飘逸,披风一挥,另一只手护在姜知吟的后脑勺,将她按进了怀中。

披风的厚度不深,却堪堪隔住了风雪声。

耳边只余他热烈起伏的心跳声。

阿吟。

萧怀辰微一攒额,低声唤了句,没事了。

姜知吟刚一抬头就看见了明烛倒在地上的一幕。

一掌不至于要了明烛的命,可是她偷袭以失败告终,无论如何也没有别的退路了。

明烛在原地咳嗽,她清醒地看着此情此景。

外面的黑衣人已经没了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一批府卫立在外面,等候指挥。

这位宸王殿下并非俗人,早做足了打算。

既不会被他们拖住脚步,也不会轻易被拿捏。

明烛半眯起眼,眨眼间已经想通了,这回她双手都抬了起来,同一时间,数针齐飞。

电光火石之间,萧怀辰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退了两步,将门掩上,细针便全部钉在了门板上。

萧怀辰让姜知吟躲在了墙后,再拉开门时,烟雾弥漫,迎面而来。

连姜知吟也被波及,眼前的浓雾更加重,白茫茫一片让人分不清情形。

姜知吟急急闭眼。

追!浓雾中,唯有萧怀辰的声音是最清晰的。

姜知吟这才听明白,应是明烛趁着烟雾扰乱逃走了。

她不自觉蹙起眉,猝不及防被人拥进怀里。

萧怀辰问:有没有受伤?姜知吟一愣,只想赶紧离开他的怀抱,却不想被人抱得更紧,她只好回答:没有。

说到这里,姜知吟回想起时韵,下意识揪住了萧怀辰的衣襟,时韵,时韵也被掳走了……而且那个人不好对付,快去救她!萧怀辰蓦地记起当时宋临羡向禁林奔去时毫不犹豫的背影,他不解的一点似乎在此时解开了。

若他不是殷王一党,不是着急贪污的事情败露,那在意或许就是困在禁林的人。

萧怀辰垂眸,心情缓和了点,抚着姜知吟的发丝,柔声道:放心,我已经让禁明过去了,不会有事的。

在他的话语下,姜知吟镇定了不少,也相信以他的能力,定会帮忙解救出时韵。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姜知吟顿了下,联想到她一路思索的事情,忽地有了点眉目。

在街上时,这一男一女突如其来的胁迫,再到如今萧怀辰的及时出现,姜知吟猛地意识过来:有人想要陷害你?——而她大抵就是那个牵引萧怀辰的关键。

思及此,姜知吟略感难受:不好意思,事出由我……不关你的事。

萧怀辰淡然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显然的哄意,别自责,他们只是想针对我。

也是在这一瞬间,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姜知吟才真正醒悟过来。

是啊,萧怀辰是何许人?皇七子宸王,是有希望成为储君之人,在这个位置,大多身不由己,也大多危险相随。

或许以前初识时,他所做的一切也有难言之隐。

但不管怎么说,二人的经历总归是真实发生过的,她不该对此质疑。

萧怀辰仍然没有放开她,正好挡住了门外的霜雪。

许久,姜知吟垂在两侧的手缓慢扶上他的腰。

-缠着树枝的锁链并非寻常铁制,普通刀刃也不一定能破开。

宋临羡随手扔了剑,从天南身上拿出一串细短的钥匙。

他走到时韵面前,少女双目被绫缎遮住,唇瓣微颤,衣饰凌乱,始终一言不发。

风吹梢头,锁链清脆作响,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接触地面时略沉的闷响。

宋临羡清晰听着动静,沉吟片刻,先是蹲下身来,抬手掀起一角水蓝的襦裙。

果不其然,镣铐环在少女的脚踝上。

宋临羡握住她瘦弱的脚踝,将那漆黑的脚镣打开。

做完这一步,他又打算去解时韵手腕上的锁链。

瞥见她的右手,宋临羡动作顿住。

那只纤细葱白的手上不断滴着血,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呈现出强烈的对比。

宋临羡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时韵似有觉察,当即松开了掌心。

一支含血的簪子跌坠在地上。

他抬眸一看,发现了时韵发髻上空出的缺处——原本应是配着这支月白发簪的。

宋临羡没有说话,反而轻轻抚过她的掌心,滑到伤口裂缝时,他面不改色地往下压,指腹微微陷进鲜红的伤痕中。

疼么?时韵倒吸一口凉气,似痒若疼的触感激得她眉心紧皱。

时韵缓了下,说道:疼……可时韵现在的感觉又不止疼,甚至在宋临羡按上掌心的一刻,她发疯般渴望他贴的更深一点。

痛觉放大,却因他而在一瞬间产生了微妙的愉悦。

时韵说不清这种感觉,更讲不出口。

她的外衫还堆叠在半臂间,宋临羡状似不经意地挽起水色的衣衫,提到她的肩上,又不太熟练地在腰侧打了个结。

而后,宋临羡的手绕到时韵发后,解开了那条蒙眼的发带。

少女长睫簌簌而动,眼尾晕红,眼帘轻抬,露出的是一双雾蒙蒙的眸,如秋水,似晚云,软得不像话。

姜三小姐,为何这样看我?宋临羡的指腹沾了她手心的血渍,他不甚在意地抚上时韵的侧脸,不经意间,殷红的血染上少女的唇畔,似有若无地摩挲着她唇角的肌肤,徐缓地游移到唇瓣之上。

长指离开时,少女苍白的唇珠裹上一层色泽,如傲梅一般凌寒绽放。

静寂许久,那唇瓣才开合喃道:我……随着她的话语溢于嘴边的,还有细细碎碎的低吟声,时韵一下子阖上了嘴。

宋临羡垂眸仔细看她,嗯?时韵忍住难受,再次启唇:你先把这玩意解开。

这次宋临羡才将她腕间的锁打开。

解开这层束缚,也意味着少了一个支撑的外物,时韵终于强撑不住。

隐隐有一个猜疑浮至脑海,但宋临羡不太确定,正欲问清楚,却瞧见时韵身形一晃,便直直跌向自己的方向。

宋临羡拎着她的后衣领,截住了她的行动。

他们给你下药了?宋临羡问道。

时韵点头。

什么感觉??什么什么感觉。

时韵都快急哭了。

冬夜总是漆黑而冷寂,可时韵却像浑身都被炙烤着,感知不到冷意,她沉吟两秒,弱弱出声:……就是想贴贴的感觉。

时韵埋下了头,身子却诚实地贴向宋临羡。

羞赧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她清楚自己的变化,却又抑制不住行为。

宋临羡放下手,转而捏住了她的下颌,倏然说道:我不是什么好人。

时韵几乎是顺着意识开口:嗯嗯我也不是什么坏人。

姜三小姐不要反悔。

宋临羡略微勾起嘴角,似乎多了一丝愉悦。

他的声音散在凛风中,携着旁的什么声音传进时韵的耳中,可她没有余力分辨其余动静,依旧是敷衍地点头。

停留在下巴的力道卸掉,少女鸦黑的睫羽微抬,仰起秀美纤长的脖颈,一双玉手环住男子玄衣的腰封,踮起脚靠近他。

作者有话说:◉ 活过六十二章两人的距离在不断缩减, 少女葱白的指节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锦衣。

晚风吹动跃然的心。

玄衣男子纹丝不动,视线落在她的面容上,似乎受她牵连, 任她采撷。

娇唇艳丽,一步步靠近。

即将贴上之际,时韵眼睫扑簌, 止了一瞬,紧接着一吻印在了宋临羡的唇畔。

宋临羡依旧凝视时韵,抬手绕到了她的背后, 扶在她的腰侧,另一只手高抬至半空, 看这姿势,就要在她颈后落下一个手刀。

但他的动作猝然一僵, 力道卸了七分。

然后时韵忽然就脱离了他的怀抱,仅仅后撤一步, 就仿佛用尽了她所有力气。

时韵咬着下唇,轻微喘息,猛地出声:别过来!她蹙着眉心,旋即转身踉跄地迈出步子, 虚弱的身子只容毅力支撑。

意识中的绿色点已经过了岔口,不断朝着禁林靠近——应当是姐夫的人来寻她了。

她中了药, 言行难以控制,宋临羡又在身边,此时还是不宜让人撞见的好。

时韵想到这点, 当即沿着地图上的水泊图案而行。

在她身后, 玄衣青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步一步紧随其后。

时韵心觉丢脸, 没有心思去想宋临羡是不是要来看笑话。

她走路的速度慢极了,却是一声不吭。

直到眼前出现一处浅潭,时韵毫不犹豫地踩进水面,深一脚浅一脚地移动到水中央。

随后整个人浸泡入水底,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冒出头来。

潭水处在深山之中,收拢了常日的严寒。

但时韵能想到的唯一一个缓解药劲的办法就是眼前这样。

既然现代人冲个凉水澡就可以降消欲意,那她泡十二月的寒潭应该也能解决。

时韵背对着宋临羡,只能瞧见一个朦胧的背影。

她拿出手帕,抬起掌心,绕着手中央围了一圈,严实覆住伤口。

单手难以打结,于是她低下头,咬住一角,总算包扎完毕。

现在考虑不到无菌的条件了,她必须得及时止血。

寒潭有效,确实缓解了痛苦,只不过时韵低估了自己的韧性。

——天气太冷,她把自己冻晕了。

宋临羡一直在岸边旁观这一幕,他觉察了时韵的用意,是以并未阻拦。

可是过了半柱香,那个娇柔的身影微微晃动,犹如被狂风席卷的花影,稍不留神便没入了凉潭当中。

他冷清的面上陡然绽开了一道裂痕,眸底沉郁笼罩,快步掠过幽潭。

望着阖上眸的人,宋临羡蓦地敛住神色。

而后,他伸手穿过时韵的膝弯,将人直接抱起。

时韵的唇色转为苍白,乌发贴着莹润的小脸,水露攀着眉睫,在月光下显出清灵之意。

一席水衫浸出与寒潭一样的色泽,裙摆迤逦,晃出道道涟漪。

波澜深浅不一,流动间晕花了水镜中的一轮孤月。

少女身躯微颤,裹紧了衣衫,又下意识往他的臂弯挪了挪。

此举不再掺杂丝缕琦念,只是单纯想要取暖。

月影翩跹,映下一束清晖。

她的睫绒轻抬,便叫那水露顺势滑落至琼鼻。

入目的是宋临羡紧绷的下颚线,时韵唇瓣翕动,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犹豫再三,蔫了吧唧地道:我的确后悔了……闻言,宋临羡一僵。

这总归是你情我愿的事,我这人才不会趁人之危。

字音越来越弱,宋临羡低眸探去,目光沉沉停在她面上,似乎对她的那番话语颇有微词,可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禁明带着几个人一路快马加鞭,沿着先前马匹的痕迹过来。

终于抵达天南藏身之处时,只能看见巨石之后,玄衣男子从容走出来,他怀中的少女安然倚着他的臂弯,身姿颇有几分神似时韵。

禁明一愣,竟忘了出声,他反应过来后急切下车,问道:见过小侯爷,姜三小姐如何了?宋临羡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无事。

卑职奉宸王之命,前来寻姜三小姐,小侯爷能否将三小姐交给我?禁明拱手道。

宋临羡闻言,停下来步伐,审视地瞥了他一眼,淡声道:不能。

禁明硬着头皮道:小侯爷,我们王妃是三小姐的姐姐,若是见不到她,恐会伤心。

宋临羡态度坚硬,似乎觉得好笑:伤心就找萧怀辰,与本侯有何干系?见他语意不带尊重,甚至直呼宸王的名讳,禁明也不禁一怵,解释道:姜三小姐是国公府的人,理应送回国公府,靖国公此时也该寻人了。

人是本侯救下的,去留自然该由本侯决定。

禁明拧眉道:如此,我们唯有对侯爷不客气了。

宋临羡懒懒扫过一眼,可目光中凌厉之意依旧清晰难消,比目光更凉的,是他的声音:如果不想让她受伤,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刚拔了剑的禁明听到此话,犹豫片刻,终是收剑,朝其余人示意。

即便是比硬的,他们也未必敌得过宋临羡,而且姜三小姐还在他手上……还有,那边那个人也不能动。

宋临羡回头看了一眼,禁明通过他的目光,察觉了巨石后伤势惨重的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宋临羡已经抱着时韵走过去。

他毫不留恋地走开,另外落下一句话:要人就来载月楼寻。

在宋临羡离开后,闻风悄无声息地移到了天南身边,探了下他的鼻息,继而将人拦肩背起,带离此地。

禁明只能看着他们一去一回,却无法做多余的动作。

马鞍上,时韵悄悄戳了下系统,[我这毒还能解吗?]系统:[自然可以。

]时韵放下心了,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被抱着的滋味。

其实刚才受迷药控制晕倒的时候,也恰恰是时韵的意识清醒之时。

——系统发挥了保护功效,也就是受三次外界影响才能够触发一次的特效。

这样也好,避免了两人都尴尬,还能给时间她缓缓。

但是时韵意识回笼,感知便也归位了。

身体的异样没有全部消退,除此之外,宋临羡的动作也让她感到费解。

时韵不由自主联想到以前自己撩他时,他貌似挺在乎面子和清誉的,稍作思考,得出的结论便是反派还挺守男德。

虽然不知道他是嫌弃自己还是真的在乎名节,时韵还是默默在心底给他加了点分。

离开的路上比来的时候更快,似乎从马的行速就能瞧出来宋临羡的情绪。

时韵宕机了一会,又想到一个问题。

他这是紧张她吗?……载月楼内。

一道沧桑却又轻扬的老人声音在走廊时便响了起来:什么事要大晚上把小老头叫过来啊?缺月恭敬道:扶老,我家侯爷救了一位姑娘,劳您看看。

扶老听闻,颇觉新奇:这回竟然不是那臭小子受伤了?说到后面,语气中甚至隐隐有点遗憾。

缺月摸摸鼻子,轻咳了一声,您又喝酒了。

风中,扶老身上若有似无的酒味传至鼻尖,闻着这味,缺月判断出绝对不止一壶酒。

扶老也咳了一声:这载月楼的酒还是不如我酿的哈哈……谈话间二人已经行至客房。

宋临羡见到来人,从床旁站起身,破天荒般解释道:她先前中毒了,不过解得差不多,如今又受风寒。

哦?扶老睁大了点双目,这回倒是毫不含糊地走上前,给时韵把脉。

一番诊断过后,扶老饶有兴致地抬起头,别有深意地看向了宋临羡:贪欢?年轻人真会玩。

……中过这种毒和没有中过毒的人听见这话都沉默了。

时韵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开始庆幸自己此时是待机状态。

嘿,老夫年轻时也曾逛过那些花街柳巷,当然只是逛,所以对此也小有了解。

扶老强调道,这小姑娘倒是意志强大,既然没有同人强行欢好就解了六七分,不过眼下又着凉,至少得昏迷一日了。

扶老捋了捋山羊胡须,不过不是什么大病,我去开个方子,等着吧。

听了这句话,缺月安下心来的表情变化最为明显。

扶老走后,缺月才同宋临羡请示道:拂雪和闻风都已经回来,侯爷可是要见他们?宋临羡的声音低了点:先把那人带回去。

缺月心有疑虑:若是殷王知道,那侯爷我们……宋临羡打断了他的话:我将人给他的时候,可不是让他这么做的。

两人在屏风之外谈话,然而时韵如今分外敏锐,听清了首尾。

宋临羡肯定的话语令她的神思突地一震,原文中提到此事是殷王设计,可却没说过和宋临羡有瓜葛。

那家伙绑了姜三小姐后知道有人跟在后面,绕了点弯路。

缺月解释道,如今拂雪受了点伤,我先去看看。

拂雪?听见这句话,时韵迷茫的思路忽然有了点通畅之感。

所以当真有人在暗中保护她?等缺月说完,宋临羡便走到了床边,拎过一边的帕子,给时韵擦拭脸上和手心的血渍。

时韵仍旧停留在刚才的对话当中,反复咬着字眼思考。

若是殷王知道,那会怎么样?意思是说,明烛天南当真是宋临羡的人……?所以他才会在禁明面前将天南带走,说不好其实他只是想救下自己的人。

时韵知道殷王心狠手辣,没有什么做不出,却怎么也想不到原书作者埋了条暗线,这两人起初竟是宋临羡献给殷王的。

想到姐姐被踹的一脚,以及那时天南的眼神,时韵的心一下子坠到了深渊底下。

她怎么忘了,宋临羡的本质不比殷王可怕,而且更甚。

直到手心传来膏药清凉的触感和轻微的痒意,时韵才回过神来。

宋临羡换了一张新的手帕,在另外一个盆里浸过热水,敷上时韵的脸颊。

床上的少女霜肌雪姿,手下的肌肤柔软细嫩。

拇指再次抚过她的嘴角,宋临羡微垂下眸。

他换成另一只手拿过手帕,右手停留在时韵的唇边,久久不动。

紧接着指腹稍稍挪动,缓慢地揉过她的唇珠,轻蹭了蹭。

宋临羡似是极为不解,轻柔的蹭改为了揉压,力道也重了点,为何总是破坏我的事情?时韵只觉他触碰过的地方都像着火一样发烫,像夏日旭日在午后升起的温度一般灼人。

同时,一阵茫然笼罩心神。

那你呢?既然是你在背后捣鬼,造成了殷王今夜的行动,现在这么费心救我是真的出自本意吗?或者只是觉得我好玩而已……时韵忽然觉得更看不透宋临羡了。

原本给宋临羡加的分立即减了。

算了……宋临羡还在低低道。

未完的话语总是留给人遐想的余地,时韵心口一涩。

什么算了?既然她是这件事的变数,破坏了他们的行动,那这句话指的是原谅她算了,还是以后再找她算账算了。

即便看不到任何具象,但时韵的意识依旧清晰,也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空间。

不过如果她能看见,就会察觉到此时宋临羡静坐凝望着她,向来薄情的眼里寡淡化为稀碎,多了一缕难以明说的类似担忧般的情愫。

作者有话说:◉ 活过六十三章暗。

周围的环境只能用这个字描述。

纵使少有经历, 但对于天南这样的江湖人来说,这般场景也并不陌生。

只是忽然有点可笑,前不久还是他将一个小丫头吊起来, 如今自己就被绑在木桩上。

闻风望了眼门口,宋临羡正走过来。

他刚唤了声侯爷,靠着木桩的人便抬起头来。

闻风置若罔闻, 禀报道:已上过膑刑,侯爷放心。

天南的面目都沾着血,双眼死死盯着走来的玄衣男子, 侯爷为什么要如此对我?既然当初达成了协议,他跟了殷王, 自然就得听从殷王的指挥。

他有何错?宋临羡坐下,靠着椅背, 望着奄奄一息的人,沉声道:我不是在帮你吗?如果落在萧怀辰手中, 你以为还能像现在这样同我说话?天南沉默下来。

半晌,他才磨牙似的回复:那侯爷怎么对我下手这般狠?天南原本还剩一只手,可惜手筋已经被宋临羡挑断,经脉裂了, 他已是半个废人。

结果被送来这个鬼地方后,闻风又敲断了他的膝盖骨, 从此更是连路都走不了。

宋临羡沉默了,随后起身朝他走过去。

面前人脸上遍布汗水,血液混合其中, 分辨不出原本的面貌。

若你面前站的是萧怀辰, 或许能给个痛快, 但我不同, 我自然更想看你生不如死。

宋临羡眼底阴翳横生,唇角却扬起讽刺的弧度,你还有个同伴是吧?我把她抓来陪你,可好?不……不行!宋临羡你个变.态怒火攻心,天南浑身一动,牵扯百道伤口的疼痛一并袭来。

但他恨啊,恨不得撕了宋临羡这张皮囊。

为什么……?天南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浸湿了眉眼。

他已经看出自己没有活路,又不知晓明烛的情况,如今只想一了百了,免得平白拖累了她。

几乎问出这话的时刻,天南已经做足了准备,即将咬舌自尽。

然而宋临羡哪会给他机会,半眯起双目,右手飞快扬起,瞬间卸掉他的下颚。

因为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宋临羡并不计较天南刚才自尽的行为,像对待曾经相识的人,慢悠悠地启唇,语意柔和:不长点记性怎么行?宋临羡袖摆轻抬,露出了一截腕骨。

因着这一动作,天南双眸放大,惊恐地瞪着他的手,生怕下一瞬就如同身在禁林时一样,手伸过来的同时,他的腕骨就会再次被折断。

宋临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地又放下手,自顾自地看着自己的衣衫,上面已经沾了点献血。

他默了默,道:血味似乎是有点重了。

随后,转头朝向闻风:剩下的照着做吧。

闻风应是,又目送他走出了地牢。

天南沙哑的嘶吼滚着血水吐出:侯爷,你不能这样对我!殷王不会放过你的……身后含糊的嗓音渐行渐远,宋临羡整理了下衣摆,一丝动摇都没有。

-时韵醒时,天色已陷入了黄昏。

她迷茫地睁开眼,适应了一下若明若暗的光线。

一位浅绿衣衫的丫鬟适时出现在门框,见时韵半坐起身,即刻出门寻人。

时韵揉了揉头,应是解药起了作用,她如今已经恢复正常状态,不过倒是有点饿。

她又低头瞧了眼,手心绕着一圈白色的纱布,这是宋临羡给她包扎的。

想到他,时韵蹙了下眉心,觉得头隐隐泛疼。

小姜姑娘,你醒了?在绿衣丫鬟的带引下,一位年过半百的山羊胡男子走了进来,时韵从嗓音辨认出他就是扶老。

念及当初自己在初见时向宋临羡扯慌一事,在面对扶老时,时韵多了几分不自在。

但她面色依旧淡定,浅笑着谢道:多谢扶老相救之恩。

姑娘客气了。

扶老笑了下,朝丫鬟示意,时候正好,你且先喝下这汤药。

时韵这才注意到绿衣丫鬟手上的瓷碗。

绿衣丫鬟走到床旁,柔声道:姑娘仔细着手,小心烫。

对于她善意的提醒,时韵含笑点头,接过汤碗。

往碗里吹气的同时,时韵看了一眼碗中乌漆嘛黑的液体,秉承着长痛不如短痛的精神,她皱着眉咽下去。

一口气吞下苦药的后劲难消,时韵苦着脸痛苦不堪。

绿衣丫鬟适时递来一颗蜜枣。

时韵眼一亮,瞬间舒适了。

此时,坐在桌边的扶老已经盯了她许久,倏然问道:姑娘,我们可是以前见过?语气听上去有几分不符年纪的激动。

是呢,我的确不是第一次见您。

时韵顿了下,转而笑道:不知道扶老有没有听说过《风雨录》?哦?就是前阵子市面上卖的那本书?扶老道。

对的。

时韵体面的笑着,我之前在书上见过扶老。

扶老在医术榜位列第一,想让人不晓得都难。

……扶老神情一愣,蓦地大笑,你这小丫头倒是好玩。

他话一转:不过你也不用和我打哑谜了,我也就是好奇当初怎么知道我住的地方和大家传的诗句不同,而且听说你毁过容?我看你这也不像。

该死,宋临羡都舞到话题主人公身上了。

可扶老眼神也太好了吧,怎么就认出了她就是那个引他出山的人。

时韵叹了口气:那是因为大家传闻扶老性情古怪,当然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就是指您比较独特,所以我想应该换个方式思考,误打误撞就猜出来你所在之处。

至于我的病情,都是当初骗小侯爷的,否则您现在可能就看不到我了。

时韵朝扶老眨了眨眼,后者一听,自然领会了其间意思。

扶老倒不觉得有什么怪的,心觉这姑娘有点不同,还想多谈论几句,便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

一道漆黑的影子折射到地面,时韵几乎不敢抬头去看。

她知道应该是宋临羡止步于门槛外。

听到另外二人称呼宋临羡的声音响起,时韵头皮发麻起来。

扶老极有眼力见,甚至朝时韵也眨了下眼,抚着胡须,意味深长地道:那老夫就先告辞了。

丫鬟也跟着退下。

不知道宋临羡是什么时候来的,时韵的话刚落下,也不想去思考是不是被宋临羡听到了。

行动快过意识,时韵反应过来时已经推开被子,踩上鞋子。

她看也不看宋临羡:那我也先行一步了。

时韵余光瞥到桌案的另一条道,打算绕开宋临羡,但是脚刚下地,她的衣袖便被人拉住。

宋临羡隔着蓝色衣衫,不轻不重地握住她的小臂,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散淡:去哪?时韵瞥向其他地方,佯装镇定回答:我姐姐他们应该还在等我回去。

宋临羡问道:宸王妃与你一同遇难,你第一时间不是应该担忧她是否脱险?这么久了,宸王殿下应该已经救出姐姐了。

时韵回道。

指不定人家现在都已经温情一段时间了。

姜三小姐如此确定?他这个问题就像个废话,时韵懒得回复。

毕竟如果等她醒来,人还没救出来的话,黄花菜都凉了。

而且在这个节骨点上,宋临羡还拿这种话来和她开玩笑,怎么让人不烦躁?时韵本就带着气,如今被激得更是心里一堵。

时韵默了默,咽下那口不上不下的气,缓慢道:谢过小侯爷的救命之恩,若是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头顶传来他的声音:嗯。

时韵点了下头,正想挪步,却觉得他拉着自己手臂的力度重得很,她尝试着挣开,竟然没有丝毫作用。

你刚才承认了。

时韵茫然停下动作,抬头看去。

男子的一双桃花眼里似裹着暗涌的情绪,一时间叫人分辨不清。

宋临羡又道:最初说的话是在骗我。

这点大家不是心知肚明吗?时韵纳闷极了,她这么拙劣的表演不是早就被识破了吗?然而宋临羡的目光依旧沉沉落地在她的脸上,默了默,低沉开口:姜三小姐这么会骗人,说明刚才的回答也是蹊跷的。

你早就知道会出事,对么?又来了又来了。

时韵真的很烦他每次都要这样阴阳怪气。

绕来绕去又回到了昨晚那件事上。

她确实事先知晓这个阴谋,可她也没猜到是宋临羡推波助澜。

她都没问出口,宋临羡竟然好意思提起!时韵正欲发作,顺便问清楚殷王设计一事,屋外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随后萧怀辰、姜宴川和沈彧三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房屋。

几人的到来令时韵未说出口的话阻断在喉间。

奴婢实在拦不下……方才的绿衣丫鬟低声道,似乎极害怕被责怪。

话音一出,便冲散在姜宴川和沈彧的话中。

姜宴川见到时韵,面色一喜:妹妹。

沈彧附和:看见时韵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萧怀辰最后说道:知吟很担忧你,这下也该安心了。

时韵勉强笑了下:让大家忧心了,我已经无碍了。

姜宴川首先注意到宋临羡握住时韵手臂的动作,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拱手致谢:谢过小侯爷救下小妹,不过——侯爷这是?经他明显的提醒,时韵也反应过来,可宋临羡近乎执拗地注视着她,手下的力度一点也没松。

时韵叹了口气,道:还请小侯爷放开。

她读不出宋临羡眸里的复杂意味,只觉是非要她承认此事才肯罢休。

于是时韵补充道:我确实知道内情,小侯爷满意了吧?语毕,时韵空着的手攥住了宋临羡的袖摆。

宋临羡垂眸,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纱布隐隐沁出一丝血迹。

时韵盯着宋临羡,在他的目光下,甩开了他的手。

离开载月楼时,时韵是被几人簇拥着的状态。

周围的关切在她的脑海中转化成嘈杂的声音,比之之前,她反而更烦了。

系统忽然出声:[看来这几个哥哥还是比你那个哥哥好。

]知道这话是在内涵自己,时韵忍气吞声,决定恶心它一波:[不,我觉得还是系统giegie最好。

]系统:[……]低估了人类的坏心眼。

时韵vs系统。

K.O!作者有话说:想看贴贴的宝们抱歉了,呜呜呜,以后一定甜回来。

◉ 活过六十四章自从那夜遇险之后, 姜宴川对时韵的行踪格外关注,她的自由活动范围缩小到了府内,再想出门那叫一个难上加难。

思及此, 时韵向沈府递了一道帖子。

待时韵处理完账本事务时,沈家的马车也到了靖国公府外。

沈彧在下人的引领下来了前院,紧接着通报便传到了时韵的屋内。

表哥动作真快!时韵即刻搁下笔, 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笑容。

时韵匆忙披上披风,到了前院也不曾停歇,只同沈彧道:有劳表哥亲自过来接我, 我们走吧!沈彧见到她心急如焚的模样,心生好笑, 不急不缓地跟在她后面。

直到上了马车,沈彧才开口问道:表妹怎么想到拿我当幌子?提起此时, 时韵气不打一处:表哥有所不知,我哥真的太过分了!我已经七天没有见过府外的天地, 日日待在府中,这让人怎么坐得住?即使她知晓姜宴川是担忧她,但也未免太过警惕。

在她看来,上次的事情顶多算个意外。

两人不约而同去了醉源楼, 时韵颇爱此地,不止因为口碑, 更因为里面的菜色都合她胃口。

几回下来,醉源楼可谓是她和沈彧的老地方了。

这次接待他们的恰好又是上回的小厮。

小厮兴奋热情地招呼了一声:二位客官楼上请。

结果抬眼间瞧见二人的面貌,小厮没有多看, 只是心中对这种熟悉感怀有几分纳闷。

直至时韵二人点完单后, 瞧见那几道似曾相识的菜品, 小厮才恍然惊醒, 二位可不就是上回的表兄妹!他的眼神控制不住地瞟向时韵的对面,雪白长衫的公子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狐裘挂到一旁。

小厮一呆,险些听漏了一道菜。

看来这位公子此次是有备而来,想来不必再由小姑娘付钱了。

小二,我想问下,对面可是载月楼?时韵忽然提问,小厮瞧见她好奇,忙回道:是,不过载月楼主要以客栈为主,美食还是当以醉源楼更佳。

不得不说,小厮修养蛮好,第一时间替自家说话。

时韵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小厮出了雅间,贴心地将门掩上。

门关后,室内略微静寂了一会。

天气严寒,窗户只开了一道缝,将街市上的喧嚣冲淡了几分。

沈彧在安静地喝着茶,时韵看了看窗外,在脑海里翻了翻瓦解尴尬的话题,最终状似无意地问起:对啦表哥,上回宜书居的老板赠了我几本书。

是吗?沈彧放下杯子,含笑抬眉,那是好事。

嗯嗯。

时韵仔细瞧了眼他的表情,淡定自若,语气似乎为她高兴,看起来应该没什么。

于是时韵接着道:其中有一本话本叫做《我与青山庵道姑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面白如玉的白衣青年抚着杯沿的指尖一顿,唇角温润的笑意敛了不少,这名字听起来不像是表妹会喜欢的类型,许是薛老板挑到些积灰的书给你吧。

哪有!沈彧一愣,不明白时韵的反应因何这般激动。

话本写的很好啊,我明明爱看这些,表哥还是不够了解我。

时韵还在滔滔不绝地道:青衫庵道姑,这多禁忌啊!我喜欢。

斯哈斯哈,流浪书生和脱俗道姑的cp设定,谁懂?沈彧完全怔在了原位,他抬眼看去,时韵身子越过了桌沿,正两眼泛光地盯着自己。

这种眼神不令人讨厌,只是让沈彧不知如何招架。

良久,沈彧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表妹不觉得奇怪?哪里怪了?若是被人抨击,将如此有趣的东西列为怪类,只能说他们不懂。

时韵无所谓摆手,继而一本正经地接话:就是要有刺激感和新颖性,才能脱离千篇一律的框架。

沈彧肯定道:我也觉得这样比较有冲击感。

时韵一惊,莫非在原书中,沈彧就是因为向往刺激才会喜欢姐姐?毕竟姐姐已有婚配,可不就有点禁忌内味。

不过一秒,她又觉得离谱,急忙甩开了这个想法。

此话本的著作者名为觉行。

时韵眨了眨眼,觉行表哥怎么看呢?沈彧猝不及防对上时韵的目光,少女的眼眸澄澈如镜,并无歧义,也无异样,只带着纯粹和好奇。

他忽然就坦然了不少,眉目舒展,肩背也放松下来。

表妹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时韵本还想逗逗沈彧,却见他如此轻巧地承认了,倒也失了打趣的心思。

她靠回椅背,扬了扬下巴,保证道:表哥安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就当做是你我二人之间的秘密!毕竟是黑历史,估计沈彧会放不开。

时韵觉得自己真是贴心好铁汁。

如今听你一番话,我反而觉得其实也没什么。

沈彧目光飘忽起来,似乎忆起了旧事。

时韵正襟危坐,仔细听着。

当年我尚未科举,只知读些圣贤书,直到同窗送来一本开解的话本,我忽然觉得里面的故事倒也挺有趣。

之后随母亲一同去了青衫庵,有缘得见一位容姿清丽的道姑,听闻她曾是有名的江南美人,后来不知为何入了庵。

于是我便萌生了一个想法,恰好那段时间空闲,便一时兴起落笔手书这个故事。

时日匆忙,名儿还取得比较简单。

那会年幼,意气用事,就向新建的宜书居投了稿,倒没想到表妹顿时就联想到我来了。

时韵幡然醒悟,犹豫再三,还是道:其实表哥笔力身后,题材创新,可以对自己的作品自信一点。

只不过——有一点不太好。

沈彧虚心听教:表妹说来听听。

你如今也算我半个男闺蜜,我也就不瞒你了。

此话沈彧听不懂,但理解到男闺蜜这一说法许是要好的关系。

时韵在他殷切的目光下,缓缓道来:在主人公亲密的时候,表哥的写法略微有些生硬了。

沈彧:……表哥下次不妨试试让男主角将女主抵在某地,譬如墙角或者窗台,而后红着眼尾对她说……还有那个吻戏,要先含蓄一点试探,再……时韵忽然不知如何描述,尴尬地补充了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想来表哥也是经验缺乏导致,不过没事,表哥天资聪颖,定能领会。

觉醒吧,沈觉行!时韵默念着。

沈彧备受震惊,悄悄在心里做笔记,同时,不动声色地夸道:表妹说的倒像是颇有经验一样。

时韵听后,总觉得这话怪怪的。

她的脑海中骤然浮现出禁林的一幕,潋滟的月色下,她踮起脚倾身靠近宋临羡……如今回想,确实让人生出几分窘迫。

时韵抿了抿唇,一本正经地自夸:大概是因为我饱读诗书,看文丰富,不学自通?沈彧观察了她几秒,忽然道:原来表妹自夸还会脸红。

啊?时韵抬手扇了扇,轻风自掌心呼出,却也没能消缓她脸颊的热度。

视线飘到一侧的披风上,时韵才反应过来,眼下是冬日。

-是夜,萧怀辰方从祁北侯府出来,当夜他的人被派出去捉捕落跑的明烛,可最后却无功而返。

萧怀辰便只能从祁北侯入手,毕竟另一位同党被宋临羡私自关押住了。

然而萧怀辰见到人时,明烛竟然也在,她比天南的处境略好一点,而天南可谓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不过好在二人将一切都供了。

这也足以消除了萧怀辰的疑虑,他起先怀疑此事与宋临羡脱不了干系。

可无论是从他搭救时韵的急切心理,还是他对明烛天南二人下的狠手来看,宋临羡与殷王貌似意见相悖。

萧怀辰寻思了一路,只觉越来越看不透宋临羡这人。

回到府上,正院的烛火依旧亮着。

窗台前,姜知吟正在专注地写信。

父亲在世时常在外出征,于是姜知吟每个月总会提笔寄信,字里行间道的不过是琐碎的生活小事与怀念之情。

这一习惯她保留至今,装在箱柜里的信件也即将堆满。

姜知吟心无旁骛地写下落款,身前倏然间布下一道阴影。

毛笔微颤,一滴墨坠落纸面。

烛火摇曳,映照出来人的容颜。

萧怀辰悄无声息的动作扰乱了姜知吟的心绪。

身后人近在咫尺,萧怀辰温热的吐息落在她的耳廓,在写信?姜知吟眼睫微动,侧过脸同他相视,嗯,记了下最近发生的事。

谈话间,她缓慢自然地折起信收进信封里。

最近发生的事?听到几字,萧怀辰脑子似乎掠过什么重要片段,他不语片刻,又往姜知吟凑近了些,深邃的眸定在她的面上。

姜知吟下意识地后退了下,不解为何他忽然贴近。

萧怀辰道:我们谈谈。

姜知吟愣了愣。

萧怀辰撤开距离,解释离开了桌案,从内室取来一物。

在见到他手中的银色面具时,姜知吟目光一滞,心底五味杂陈,像是时隔许久重新见到一样熟悉的东西,又像是陡然多了几分陌生感。

萧怀辰面对她茫然的面色,忽然失语起来,不知该从何说起。

过了一会,二人异口同声道:我……又同步停下。

萧怀辰走近她:你先说。

其实我知道了。

姜知吟抬头回视他,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偶尔也会觉得我们如今的身份转变会不会有点怪……起初我也有点生气,你并不是坦诚待我。

可你不是那个潇洒自在的肖沉,而是才华横溢地位尊贵的宸王,我需要去猜你的心思,也会怀疑这份情谊。

女子说完话后,默然垂下睫羽,似遇到了什么难题。

萧怀辰忽地意识过来,原来那几日她的疏离不是没有道理。

他的心顿时像是被揪住一般难受。

萧怀辰默了默,道:对不起阿吟。

‘肖沉’的身份终归比较特殊,我想同你说,却也没有找到机会。

是我的不好,你若是有气也是应该的。

闻言,姜知吟慢慢抬眼。

萧怀辰眉眼凝着愁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想来不曾有过这般无奈的时刻,可偏偏为了她道出这么一番话。

她的心里微微触动,摇了摇头,话语轻柔下来:那日我瞧你前来救我,才发现是自己度量小了。

用猜疑来认识一个人,确实是她错了。

萧怀辰不是那样的人。

傻瓜,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置身危险之中。

萧怀辰扬了下唇角,眸色却极为认真。

姜知吟忍不住轻笑。

她斜斜靠着椅背,却见萧怀辰微动。

萧怀辰长臂一伸,将她抵在桌案和椅子间。

所以王妃是不是该坦诚一下?姜知吟笑意稍敛,面前男子是温和却带着压迫的姿态。

你钟情于我?低醇的嗓音传来,姜知吟几乎要坠在萧怀辰含情的眼里。

姜知吟属于清丽温婉的容姿,然此刻眼波流转,便漾出一丝风情。

少顷,姜知吟大胆地盯着他,红唇轻启:若我说是,那王爷的答案呢?话落,比先前更浓郁的气息覆盖而来,未完的话语被淹没在吻中。

姜知吟脸颊红霞飘升,面容却更艳丽了几分。

最后,她听见萧怀辰缓缓道:这就是我的答复。

-是不是有种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感觉?时韵喝了酒,小脸微醺,拍了拍沈彧的肩。

沈彧表示:表妹说的好!不过——你真的给宸王送了这么一份秘籍?面对他的疑惑,时韵理直气壮道:我早看出来姐姐和姐夫之间得来点催化的东西,就是促进感情升温懂吧?宸王哪里都好,就是白长了张嘴。

我这是帮他!什么白张了张嘴?沈彧吓得就要去捂她的嘴,这话可不兴说。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事的!时韵打趣道,表哥你也可以学着点,将来学会了就去泡妹。

沈彧已经理解泡妹的意思,他酒量不好,被这么一逗,脸更红了点。

他讷讷地回:表妹可不要胡说。

时韵仔细瞧了他一眼,也不说笑了。

她倒真希望沈彧之后能有个官配,能遇到个喜欢的姑娘就好了。

至于宸王那边的秘籍嘛。

想到这点,时韵嘿嘿笑出声,不知道姐姐姐夫提前和好,能不能顺理成章到未成年人禁看的那一步。

灵魂放飞的时韵os:别管我了!-此时,载月楼上,缺月和拂雪各站一边。

近来殷王不敢再有大动作了,不过恐怕还会找上侯爷,想寻求您的帮助。

缺月主动禀道,但却一直没有听到来人的回复。

缺月不由抬起头。

长空飘起了小雪,他们身处的载月楼与醉源楼相对,两楼隔着一条熙攘的街,此时行人渐渐稀少,街景变得更为清晰。

倚着围栏的男子转眸,忽地一顿。

缺月的目光也追寻着落到街上,他一眼辨认出了人影,顺口提道:那不是沈公子?就连拂雪也看了过去。

然而沈彧并非一个人。

他兴起喝醉了,走路有几分虚浮,小厮在马车旁,于是走出酒楼的一路上都是时韵搀扶着他。

表哥,小心阶梯!时韵这会头大极了,也极度后悔。

看来以后得少拉着沈彧喝酒才行。

沈彧听不懂她的话一般,摇晃了下,即将踩空。

时韵不得不莽足了劲制住他。

此景落在楼上三人的视线中,却成了不同的感觉。

沈彧整只手搭在时韵肩膀,而时韵紧紧搂着沈彧的腰,看起来丝毫不顾及大妨。

缺月感觉氛围尴尬起来。

幸好拂雪适时出声:侯爷,下雪了,进屋吧。

宋临羡还是没有说话。

缺月想了下,提道:要不我下去扶一下沈公子,他看起来喝得不少。

下一刻,他便收到了宋临羡冰凉的目光。

沉默一会,宋临羡冷冷道:与我们无关,不用管。

那您能不能别笑啊……缺月抖了一下。

雪又下大了点,街上的二人已进了马车。

宋临羡依旧凭栏眺望着覆上白雪的街道。

直到披风上雪落了又融,宋临羡才起身往里走。

缺月瞬间松了一口气。

◉ 活过六十五章年关已至, 必不可少的便是新年宴席。

大夏的陛下尤爱热闹,也因为今年太后回宫,今年新春年宴便成了格外看重的一件大事。

然而此次开放的宫宴较为严谨, 往位高权重上说,也就意味着官员的家眷中,只有身份较为突出的才可参与。

这次姜老夫人依旧没有出席, 于是靖国公府的代表便是姜宴川与时韵。

出发前,时韵翻了下自制的日历,恰好瞧见了一旁书册上的折扇, 她记起来距离上次取得扇子已经过了好些天。

时韵就这么看了几秒,最后若无其事地将扇子塞进了衣袖当中。

男女宴席总归不同, 且姜宴川还需同别的官员打交道。

所以与上回一样,时韵和姜宴川到了宫中便分开了走。

但也有所不同, 如今时韵的身边没有姜知吟。

想到姐姐,时韵在脑中过了一遍宫宴上的剧情, 再估计了下时间。

众宾大多提前入宫,宴席尚未开始,现在是自由活动的时间段。

时韵打算先找个地方坐下,好好享受一番。

于是她来了御花园, 御花园实在大得很,走了一段路, 也未碰见个熟悉的人。

正当时韵纳闷之时,在转角却与一人相撞,由于对方气势过急, 时韵反应不及, 被撞得直直后退, 差点栽在草地上。

时韵紧紧抓住一旁瘦弱的梅花树, 稳住身形,晃荡之中,她袖中之物便摔了出来。

大胆!竟敢撞本郡主!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赵今棠的声音。

时韵摸了摸脑袋,略感头疼。

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反而低下身去拾折扇。

这一动作当即惹恼了嚣张跋扈的小郡主。

通过时韵俯身的动作,赵今棠瞧见了她的侧颜。

赵今棠嘴角牵起一丝弧度,粉白花枝纹缀毛绒小球的绣花鞋踩上了少女干净如玉的手背。

精致的鞋底压住她的手,紧接着缓慢辗转,隐隐带着泄愤的力度。

身后紧跟而上的宫人沉默垂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赵今棠得意地挑起眉,正准备发难的措辞,眼眸却定格在时韵手上的物件。

那不是……赵今棠骇然地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开口:你怎么会有这扇子?手背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时韵忍了又忍,抬头望向她,瞥见赵今棠那要笑不笑的面容,时韵的计较忽然少了几分。

她轻快地笑了下,语气上扬:郡主应当最清楚不过这把扇子是谁的。

赵今棠当然认得出来,这颜色和扇骨无一不与印象中表哥手中所执的那柄相近,可她不愿相信,敛笑道:祁北侯少年英才,受许多姑娘爱慕,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姜三小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所以这话说的是时韵自己仿制的咯?时韵心觉好笑,也确实笑了出声,另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抓住赵今棠的脚踝,稍微用了点巧劲。

赵今棠便觉脚踝骨酸痛起来,不得已扯开腿,然而时韵并未放开手,惹得赵今棠又连连后退。

在她失了平衡的一刻,时韵歪了下头,突然松开了手,而后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拿出手帕拭了拭折扇上沾染的灰尘。

郡主的心情我也理解。

时韵平和地看向她,为何此物在我手上,而不是郡主所得呢?因为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郡主遇事要多反思,不能怪别人。

话落,时韵将扇子收回袖中,堵住了赵今棠瞟向她衣袖的眼神。

最后扫了眼赵今棠瞬间变黑的脸色,时韵从容地转身走开。

给我站住,本郡主还没让你走!赵今棠愤愤出声,甩开扶着她的宫婢的手,你们给我拦住她!郡主息怒!宫婢是动也不敢动,只能当即跪下。

一位是鄞江王府的小郡主,一位是靖国公府嫡女,还是宸王妃的妹妹。

权衡之下,她们不敢轻易听从。

赵今棠非常不顺心。

先是早早进宫却寻不到宋临羡的身影,随后又见到不喜欢的人还反被欺负一通,尤其是时韵所说的一番话,令赵今棠格外在意起来。

她闭上眼,缓下情绪。

像表哥那样的人,怎么会将随身之物送给旁人?定然是这恶毒的姜三小姐捡到表哥的东西却不归还,所以才敢在自己面前大言不惭!赵今棠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甚至将刚才偶然相撞的情节权当做是时韵故意为之。

一股怒火堵在心里不上不下,赵今棠恨恨地盯着时韵离开的方向,过后气恼地甩袖离开。

-云絮慢游,天高气爽。

宋临羡沿着湖岸行走,步伐踩在石阶上,又被一阵清啼掩盖。

枯树遮不住光景,隔着一块园圃,少女凝眸观湖的背影落入眼底。

问心亭的湖水碧波荡漾,透如青玉,流影蹁跹。

湖畔长径绵延,左右群芳娇妍,应季盛放。

深深宫邸充满华贵与精致,冬季的萧瑟之境似乎从不会出现于此。

但时韵知道,不过限于表面。

风霜才是长久之物,而孤寂会循环于宫墙之内。

时韵眼睛盯着湖面,耳朵却静静听着动静。

过了一两分钟,意识里的红点依旧没有动作。

再过了一会,少女毫无征兆地转过身来,猝然抬眸,视线不偏不倚地停在宋临羡身上,两人的目光遥遥交汇。

静默片刻,意识中的红点伴随着男子的动作,不断向她移近。

宋临羡站到了她身旁,同她方才那样,凝望湖心,可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年四季无甚特别的景致。

他似不经意地启唇道:姜三小姐是在作甚?啊?时韵也将视线移开,手扶在袖子上,脑海忽然空白了一瞬,我在站岗。

总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说些废话,她这个毛病怎么样才能改?时韵苦叹。

宋临羡不意外她的话,只是改问:又想忽悠我?不是。

但时韵想说她刚才那样确实挺像站岗的,代入感太强,旁边的亭子已经成了她的保安亭。

时韵深吸一口气,往袖口里一探,其实我是来还你这个的。

宋临羡循声看去,少女摊开掌心,玉骨扇安静平置于嫩白的小手上。

时韵本以为宋临羡见着心爱的武器,应当会感到惊喜才对,可他的神情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为此高兴。

一双漂亮的眸子似乎被雾遮住了光华,萦绕着丝缕黯然与阴沉的情愫。

宋临羡的目光往上,揪住时韵的眼神,嗓音略沉:姜三小姐是什么意思?时韵抿了抿唇,解释道:我思考了很久,觉得还是还给你比较好。

宋临羡依旧目视着她,目光却含了一丝意味不明。

时韵镇定下来,继续道:那张纸撕了就撕了,算不了什么,只不过这把扇子给我也没什么用,你不用和我交换什么,自己留着就好。

见宋临羡还是不收,时韵也不理解起来,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为什么宋临羡看着这么像要生气的前兆?他露出这样的神态,导致时韵接下来的问题也不敢再提。

时韵当机立断地拉住宋临羡的手臂,强硬地将折扇放在他的掌心,那就这样先吧,待会可能会有人过来,我就先……话还没说完,原本她拽着的衣袖陡然翻动,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力度不小,拽得时韵不得不朝他前挪了一步。

紧接着,上方响起男子的声音:姜三小姐以为这是无用之物吗?按道理来说,她用扇子,除了扇风确实别无他用。

对这柄玉骨扇而言,倒不如在主人手上使用来得有价值。

于是时韵点点头。

见到她默认的答复,宋临羡低下眼,隐下克制的情绪,莫名回了句:我知道了。

这话说得委实有些奇怪,而且不知为何,甚至令时韵觉得有种置气的感觉。

但时韵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她下意识往左边望去,同时试图甩开宋临羡的手,却被人拽的更紧。

这人最近怎么这么喜欢和她有肌肤举动?哎,你放开。

时韵无奈出声。

又想甩开我?宋临羡喉结上下滑动,忽地牵起唇角,似自嘲般轻笑,姜三小姐真是手段高明。

怎么还内涵起人了?时韵震惊地看着宋临羡,同时心急火燎地揪住他的袖口,再次尝试将他的手松开。

过了一会,意识里的圆点几乎重合在一起,宋临羡也垂下了手。

时韵朝原先盯着的方向看去,望清来人,认真行礼道:秦王殿下。

二位这是?萧怀翊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他们中间,袖摆相贴,距离极近。

时韵微微弯起眉,回道:方才有些迷路,我只是想向侯爷打听一下有没有见到我姐姐。

她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萧怀翊并未拆穿,反而顺着道:正巧本王才在御花园见过七弟,你姐姐应当也在。

时韵礼貌一笑:好的,多谢王爷。

她应付着眼前这位秦王,没有分出注意力,自然不知道身侧之人的余光落在她身上。

少女脸上明媚的笑容忽然如这日的冬阳,来得突然而直接,又稍微刺眼了点。

宋临羡沉默下来。

萧怀翊颔首,又道:听姜三小姐说适才迷路,本王也要回御花园,不如一道同行?时韵心中生出几分诧异,却没听出他含带紧张的尾音。

毕竟对方是个亲王,时韵觉得还是顺着比较好,而且她也说了要找姐姐,只好应下秦王的话:如此就有劳殿下了。

萧怀翊转而对宋临羡问道:临羡,你要一同过去吗?宋临羡收回目光,淡淡道:不必了,微臣还有其他事。

时韵忍不住抬眸看了眼宋临羡,光屑涌动,如羽翼般轻柔地抚上他俊挺的侧脸。

衣襟被光反射出波痕,瞧不清原纹路。

她忽然想到刚刚那反常的举止,又沉思起来。

今日的宋临羡,的确怪了些。

作者有话说:报告!小狗今天也很i大家,虽然只有一点点(对手指)...人已经被电子折磨得没有了脑子TAT,后天考完我梳理一下剧情,争取多写点!◉ 活过六十六章殿下, 下雪了!小黄门提着伞快步而来,撑开伞朝萧怀翊道。

萧怀翊接过伞,停下脚步, 将伞倾向了时韵,启唇唤道:姜三小姐。

时韵落后半步,一直安静地低头数着步子。

闻言才抬起头, 却下意识望向天空。

苍穹渐白,雪如细绒,清浅落下, 零碎的雪染白细小的枝头。

时韵伸出手,接下一片雪花, 又轻轻合拢掌心,那片清凉转瞬融化。

姜三小姐可是在愁什么事?萧怀翊不由问道。

话语出口, 时韵才转头瞧向他。

对上一双清凌凌的眼睛,萧怀翊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时韵唇角缓慢牵起一抹笑意, 语气平静地道:无事,只是觉得这雪来得真及时。

萧怀翊循着直觉,又一次问出口:可是因为宋小侯爷?萧怀翊会这么问事出有因,时韵能够理解。

毕竟刚才时韵正与宋临羡纠缠, 寻常人当然会寻思这样的两个人能有什么关联。

时韵再次感慨,秦王的心过于纯粹, 不像其他几位那样心思深沉。

时韵垂眸,掩盖住眸底的情绪,当初在公主府时, 秦王殿下也听见了我那番大言不惭不顾世俗的话……许是小侯爷被我纠缠倦了吧, 所以便与我摊开了说。

经过此事, 我也想通了, 小侯爷那样的人始终与我不同,恐怕他的确与传闻无二,只是我把他想得太简单。

当初在榴月宴上,时韵当着众多纨绔子弟表白宋临羡时,萧怀翊也是在场的。

他自然知晓时韵的心思。

不过眼前时韵的话多少带了点贬意,又像是带着点怨怼说出的,让他有些看不清。

但她说得又不全然是对的,至少在提宋临羡时,与萧怀翊认知的并不准确。

传闻虚实参半,并非全然能信。

宋侯这人只是不善言表,但为人却洒脱快意,我从不曾见过像他这般的。

萧怀翊语气淡然,却带着点肯定的意味。

时韵支支吾吾了一会,才小声道:其实……先前我与姐姐遇害,但侯爷很快就出现了,我这才忍不住不多想。

时韵说话改了个方向,只说了大概,却很快让萧怀翊明白过来她是在怀疑宋临羡。

见她松懈下来吐露出苦恼,萧怀翊一阵高兴一阵苦。

姜三小姐是在怀疑临羡?可是他没理由这么做啊。

姜三小姐大可放心,我对他多少还是了解的,若是人不犯他,定不至于使这种低劣的手段。

吓唬姑娘家,不算什么本事。

萧怀翊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移向雪幕,接着说道:兴许世人看不出他的抱负,也不理解他的行为,所以才生出诸多误解罢了。

若说谁与宋临羡交情最深,恐怕只有眼前这位秦王,也只有他能与宋临羡走近多一点。

时韵本想借此套话,想从萧怀翊这里了解更多,却没想到萧怀翊会替宋临羡说这么多好话。

萧怀翊继而看向时韵,认真道:不过感情的确勉强不来,姜三小姐切莫感情用事。

倘若你选择临羡,恐怕这条路会少不了坎坷。

听到最后,时韵才回想起来原主曾经就说过类似喜欢赵徽的话,再联想萧怀翊的语意,时韵猛然明白过来,这厮不就是在暗讽她前面喜欢了个海王,这回挑了个大反派。

妥妥的就是在批判她的审美!时韵急了:秦王殿下真是误会我了,再勉强不来我也试过非要勉强,至少说明我对小侯爷是真心的,最后结果如何我也认了。

萧怀翊触及少女瞬间绽起一丝神采的面容,默了默,没再多言。

心里莫名愈发苦涩,他的神色却越来越沉静。

借着撑伞的缘故,萧怀翊与时韵走得近,是以他便也察觉到时韵有意无意地保持距离。

为此,他只好将伞再往时韵那边挪了点。

至于飘雪不断地打在他的肩头,萧怀翊一点也不在乎。

到了御花园,雪落得急,众人都躲到了周围的檐底下,时韵一眼便瞧见了一方亭中的一双佳人。

时韵脸上的笑容生动了几分,轻快地迈大步伐,提着裙摆冲进亭中。

看着少女走远的背影,萧怀翊生生止住追上去的动作。

身后的小黄门大着胆抬眼,压低嗓音道:殿下既然不舍,方才又为何要向着宋侯呢?在萧怀翊是皇子时,他在萧怀翊身边照料过,是以最为了解萧怀翊的性子。

几乎是看到萧怀翊对时韵产生过多注意时,小黄门就猜出了殿下的心思。

姜三小姐有她的自由,她如此机灵的性子,想知晓的总该会知晓。

为何要用言行困住?萧怀翊的目光这才自少女背影上离开,随后又嘱道:此话往后就不要再说了。

小黄门应是,心替自家殿下忧,却也不敢再妄自猜测。

亭中,时韵先是一本正经地朝二人行过礼,才抚了抚衣袖间的霜雪,凑到姜知吟身边,笑吟吟地道:姐姐,近来可好?姜知吟说话保留了几分:还不错。

时韵退开一步,仔细打量她。

姜知吟今日穿了一身青莲色缠枝纹云锦,双肩披着软毛织锦披风。

唇脂是浅浅的粉,却衬得雪肤霜姿,容颜绝色。

与记忆中描述的紫衣一模一样,时韵想到了什么,悄悄靠到姜知吟的耳畔,姐姐,今夜多留心,仔细观察地形构造。

姜知吟不解此意,但由于出自时韵的口中,她便记牢了这句提醒。

萧怀辰想了下,问道:方才我见三妹同我六哥一同来的,可知他为何离开了?秦王?时韵愣了下,他说正好也要来御花园,便送我一道过来,可是怎么就走了?时韵想不明白,只好道:可能只是顺道吧。

-娘娘,今年的梅花开得可真好。

可惜再美也不及锦寒宫的梅。

远方传来一番对话,后者语气清泠,却听着有些熟悉。

赵今棠驻足望过去,瞧见了倚在美人靠上的人。

她并未徘徊,径自走了过去。

赵今棠福身道:虞妃娘娘。

郡主。

虞妃慢悠悠地抬眸,端的是平和慵懒。

虞妃闻言,睨了她一眼。

赵今棠顿时间痴了。

后宫佳丽三千,可若说谁最算得上绝色,在赵今棠眼中那必然是虞妃。

此时,虞妃手支在栏上,微一挑眉,便展现出一派风情。

梅红长裙迤逦至地面,华丽鲜艳的色彩换在别人身上可能会显得艳俗,就连赵今棠本人也尝试过,最后却放弃此类华衣。

可穿在虞妃身上却格外亮眼,更衬托了她的曼妙艳丽。

只不过再鲜艳的色泽,也不能改变一个不争的事实——自从跋山涉水离开了自幼生活的北羌,进入皇宫后,虞妃的身体愈发虚弱。

瞧见她苍白的面色,赵今棠心底不由叹息。

到底是个病弱的美人。

她看了下亭外簌簌飘落的雪,不解问出声:娘娘,这外头风大,怎的不回暖阁里?光是在这里站了一时半会,赵今棠已经第二次紧了下衣衫。

这个年纪的姑娘大多爱美,她仔细打扮一番,却低估了天气变化,今日穿的格外少。

虞妃似有若无地看了下她藏进袖子的手,回道:郡主这就不懂了吧,如此赏梅才是最佳。

是吗?赵今棠庄重望去,亭外只有几棵梅花树,落梅坠到地面,不多时便被雪花掩埋,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美感和深意。

说起来——虞妃大概也看出她毫无兴趣,也并不打算跟她详细谈论这梅花,转换话茬道:郡主可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赵今棠回过头来,咬着下唇,没有迅速回话。

于是虞妃前倾,靠近了她,食指轻点赵今棠的下巴,继续道:郡主总是神采飞扬的,如今这神情,可不大对劲。

赵今棠寻思着与虞妃向来走得近,也没什么可防的,便一五一十地将撞见时韵的事说了出来。

姜三小姐?虞妃心中斟酌着这几个字,过了一会才想起来这姜三小姐的样貌。

而后她摇了下头,这丫头看起来也不及郡主半分。

赵今棠深有同感,心中的愤懑更大:可表哥就是待她不一样!虞妃想了下,问道:本宫若没记错,她可是曾心悦赵世子?这种事前些年就听赵今棠讲过那么一两次,童言无忌,虞妃倒是不太在意,如今竟自然从记忆里抽出这么一条信息。

她哪配得上我哥——赵今棠直接道,更配不上表哥。

虞妃倏地笑了出声,又点了下赵今棠的额头,宋侯那般才俊,当然与郡主最为般配。

赵今棠被哄得喜笑颜开,心情好了不少。

虞妃饮了口热茶,忽地道:本宫这儿倒有个法子能助郡主一臂之力。

赵今棠眼睛一亮:娘娘当真?虞妃笑了下:本宫何时骗过郡主?赵今棠眉梢一挑,气色好了不少,虚心地问道:娘娘有何高见?作者有话说:哥哥面前的时韵:他在追我。

他人面前的时韵:我在倒追。

◉ 活过六十七章时韵本还想与姜知吟多待一会, 奈何萧怀辰以她受不了风寒为由,二人便去往了殿内。

想着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时韵放心下来, 正巧周稚颜来寻她,便与周稚颜一道离开。

周稚颜的注意力全在花中,然而时韵的目光飘得很远, 纵观之下,这片天地多了几分缥缈之境。

韵儿,你不知道吧?周稚颜不知看到什么, 突然道,我小时候去过锦寒宫, 那儿的红梅才是皇宫中最好看的!可惜……自从之前一把火烧了后,那处的梅花大概也全都葬了。

锦寒宫?时韵只在脑海中的地图里见过这三个字, 却不太了解,只因这一宫殿较为偏远, 似乎也鲜少有人提起,时韵便不太在意。

在周稚颜提到时,时韵也只是有点多了丝好奇,说实话她挺喜欢梅花的, 不过若是要去一探究竟,她恐怕还是嫌麻烦的。

好在周稚颜也没有要去寻访梅花的意愿, 她看了看天色,冬季的傍晚来得快,如今已日暮西垂, 于是周稚颜催促道:这儿好冷, 我们也走罢。

时韵应了声, 随她一道离开。

二人走在长廊上, 一路上周稚颜也没有少说话,时韵自认为是个话痨,倒没想到打败她的是另一个话痨。

今日的时韵,不管对什么话题都不太能给予好的回应,就连回复周稚颜时都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

周稚颜觉察她心情有异,也并未多言,提议道:方才我从宴厅过来的,宫里出了一道新的甜食,你定会喜欢。

听到吃的,时韵的笑容才真情实感点,好耶。

她生出几分兴致,脚步也快了些。

穿过回廊时,正好遇见一排端着酒饮路过的宫女,她们一致停下来,福身行礼。

时韵并未留意,但在经过最后一个宫女时,手肘却遭什么东西轻撞了下,她蹙眉回头,下意识道歉,然而那宫女却先一步跪下,奴婢有错,请姜三小姐恕罪!这话惹得时韵纳闷了一下,尚未回话,身侧的周稚颜顶了下她的手臂,时韵回过神来,道:无事。

宫女连声道谢,而后随着队伍离开。

时韵诧异不已,没有继续往前走。

周稚颜回过头来,才发现时韵目光呆滞地盯着手肘看。

她返回原地,问道:怎么了?你看。

时韵的目光落在肘部,她的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卷小型纸团。

周稚颜取过纸团,摊开了看,眼睛一定,随后美目圆瞪,又紧缩住眉头,这……简直太不要脸了!时韵从侧边看到了纸团上写的内容,倒不觉得意外,第一反应也没有周稚颜这么震惊,最先想到的就是离谱二字。

但听了她这么说,时韵深以为然。

周稚颜将纸条还给了时韵,上面赫然是一行字——酉时韶园恭候小姐,赵让清。

时韵刚才从侧边就看到了上面的内容,倒不觉得意外,第一反应也没有周稚颜这么震惊,最先想到的就是离谱二字。

但听了周稚颜这么说,时韵深以为然。

邀请未出阁的姑娘私下相见,多少有点无礼。

时韵不得不承认,她这人是有点双标,在攻略反派时,从未想过私相授受有何不妥,但面对别的异性,当即警惕起来。

不过此时她依旧顶着大大的问号,赵徽署名的东西不应该是传给姐姐吗?是不是送错人了?但上面的小姐二字,实在不像是为姜知吟准备的,而且原书也没有这一环节。

周稚颜已经忍不住破口骂道:当初他可是一眼都不稀罕瞧韵儿,如今又做此等惹人误会之事,这赵世子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他是糊涂了不成?哦我知道了,莫不是与他那未婚妻实在是相看两厌了,才忍不住找上你?周稚颜余光瞥见时韵沉重的神情,才意识到自己说话有点过了,当即澄清:当然,韵儿,我不是贬低你的意思。

时韵没有急着下定论,原主进宫的次数少之又少,且不论整座皇宫究竟有多少宫婢,又有多少能够接触到宫外的臣子家眷。

单单从刚才宫女一眼就能认出她的一点,时韵就逐渐确认下来。

这横看竖看都是一个局,说不准有人埋了个坑就等着她跳。

时韵已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她能够想到的仇敌,冷静下来后,她微微勾起唇:这是好事啊。

周稚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出声:韵儿,你莫不是傻了!照我来寻你前的时辰来算,如今酉时已到,难道你还真去赴约吗?周稚颜很担心好友,小脸绷着,你可不要糊涂啊!去啊,不过——时韵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不是我去。

-萧怀辰身为一位王爷,自然不能久留在姜知吟身边,送姜知吟抵达殿内后他便自行离开了。

姜知吟百无聊赖地坐下,尝了几块看似不错的糕点。

宜陵郡主同长公主一道去了皇后宫中,约摸如以往一样,要过一阵子才会过来寻她。

时韵跳脱,爱四处去逛,姜知吟倒也理解。

不过在京中的闺女圈内,她庶出的身份始终不如旁人来得矜贵,以至于她交好的朋友其实也不算多。

在楚葶主动走过来同她交流时,姜知吟还疑惑了一阵,自从上次在醉源楼不欢而散后,二人可是从未讲过话。

不过一番交谈下来,楚葶也没有表现出以往清冷疏离的态度,而且她问的都是与大婚相关的事宜,想来是即将成婚,心里紧张。

这般想着,姜知吟便松了几分心。

多谢王妃今日同我说了这么多,否则我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楚葶微微笑着,面上可谓是谦虚至极。

姜知吟安慰道:不必谢,轻松应对就好,虽然当天会有点慌乱,但其实也没有想的这么复杂。

之前是我行事太过鲁莽,也要谢过王妃不计过往。

楚葶细细道来,不知王妃可否赏脸与我喝一杯?温酒以敬,就让过往如云。

话到这个份上,姜知吟并未拒绝,好。

在一边时刻等待侍候的婢女见状,快速上前,替二人斟酒,递了一杯给姜知吟,而后再斟了一杯给楚葶。

然而婢女所站的位置稍微偏向姜知吟这边,递给楚葶时,腕骨微颤,一个不慎便将酒给洒了。

酒液从杯盏倾泻而出,楚葶的手刚好悬在半空,猛地一缩,虎口避不可及地触碰到一丝液体,白皙的手上霎时红起一块。

她吃痛出声。

可最为遭殃的还数姜知吟。

此地设的是小型圆桌,她本与楚葶坐在同侧,自然离得近。

半肩的衣衫便被淋湿,带着热度的酒水一路滑落到手指,她连忙起身抖落袖摆的酒液。

是奴婢的疏忽,王妃饶命!方才倒酒的宫婢急忙放下酒杯,跪倒在地,头低得不能再低,慌忙请罪道。

楚葶一见,当即关心地看向姜知吟,王妃,你可还好?她脸上的担忧格外真切,却在下一瞬收到了姜知吟微妙的眼神,比之先前,姜知吟眼里多了几分探究。

如今衣裳成了这样,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穿,姜知吟用干净的衣袖擦拭着方才烫伤的手指。

等指节的酒液都干了,她才看向楚葶,说道:楚小姐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吧,这般娇嫩的手都红了。

楚葶一怔,如若不是姜知吟语气微变,她恐怕也未能察觉出话里藏话的意味,如今一听,她莫名将右手缩回了袖子里。

你起来吧。

姜知吟对着宫女道。

楚葶深吸一口气,试探性开口:最近的寝宫就在韶园旁边,我带王妃过去换身衣裳吧?姜知吟瞧了她一眼,又对着边上的另一个宫女说,楚小姐受了伤,你带她去处理一下吧。

若是不及时,对皮肤可不好。

随后,她又面向身前犯错的宫女,问道:你可知怎么走?宫女应道:奴婢晓得。

姜知吟平静道:那便由你引路吧。

楚葶摸不出姜知吟的态度,心里起疑,从姜知吟的态度转变中猜测她估计是看出了什么,可是又没有直接道明,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楚葶同被姜知吟指派的宫女一道走出堂外,碰巧遇到了一批内侍,有贵人走出来,宫人自然是得让路的。

捧着各色佳肴的内侍纷纷停在两道,但其中一个并未照着队形整齐排列,只要稍加注意便能发现他位置的偏移。

可楚葶还在琢磨着刚才的事,经过时,那位内侍眼疾手快地塞了个小物件过来。

如此隐晦,纵使楚葶心觉怪异,但还是接过了东西,手顺其自然藏进斗篷内。

待走过前面一段路,周围人少,楚葶才拆开纸团看,瞧见上面的字眼,楚葶一阵莫名。

反复读了三次,楚葶确定过来,字迹是赵徽的没错,可是为什么要约她见面。

赵徽应当知道,她对他可没什么好感才对。

奇怪归奇怪,但楚葶是个见招拆招的人,既然赵徽传了这么个信息,她反倒想去看看对方究竟要搞什么鬼。

楚葶捏着纸条,将其揉乱成一团,塞进袖内,掉了个方向,吩咐一声:走,我们去韶园。

韶园内,赵徽特地从别处折了一枝开得最盛的梅花,又整理了一番衣装,确定已经准备妥当。

只不过要等的人一直未到,惹得他有几分心急,不得不来回踱步。

他特意支开了侍从,让他们守候在外面,独自撑着伞,最后直接对着天空的飘雪发呆,脸上有几分惆怅。

耳边送来一阵踩雪踏出的步伐声,赵徽嘴角扯开一个笑,照以往的经验找好方向,自以为英俊潇洒地回首,张口道:姜……刹那间,赵徽神情恍惚起来,剩余的话被他及时吞回肚里,面上的笑意也僵了不少。

楚葶何等会看人眼色,雪白的斗篷被风扬起,她扬眉道:世子见到我似乎很意外?怎么会呢?赵徽上前两步,恢复一如既往闲散的面貌,见到楚小姐,我自然是高兴的。

可我方才分明听见世子念了个姜字。

楚葶面色不改道。

楚葶本就长得一副清冷相,双眉蹙着,眸里带上一层,便衬得人更为高高在上。

刚才风声大,你大约听错了罢。

赵徽面对她质问的语气,不由生出一丝心虚,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楚葶的视线悠悠地落到赵徽的手上,他持着的梅花枝头挨地,花瓣朝下,与雪地擦出一段痕迹。

看上去倒像是有备而来,为佳人准备。

可为何赵徽到现在也没有同她说些什么,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躲闪。

他在躲什么?楚葶又问:难道世子可以在此折花,却不许我到此赏景?那倒不是……赵徽说完,猛地反应过来,当即抬手,将梅花递给楚葶,葶儿,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楚葶没有接,她甚至想闭眼不再看下去。

这个赵徽真是蠢到家了!见她迟迟未动,赵徽的面子也下不去,他的目的不在此,可不愿与楚葶过多干涉,只希望她早点离开。

他实在想不明白怎的楚葶今日也过来了?莫不是自己的事情被她知晓了?赵徽内心起伏不止,楚葶也想了多种可能。

眼前的情况明显不是像纸条上写的那样,或许赵徽并非想约见她。

那为何又要叫她前来,只是想要戏耍她吗?不对,难道此事与姜知吟有关?楚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联想到这方面上来,但她忆起刚才姜知吟的怪处,又想到姜知吟特地吩咐这个宫女带她离开,刚离开不久,就出现了这么一档事。

楚葶稍作考虑,忽然就猜到了这层用意。

此时,一位不知名的人士猫在角落的石台后,看见相对猜疑的未婚夫妇,时韵女士默默偷笑起来。

鄞江王府与肃诚伯府向来不对付,赵楚的婚事便是因为两家不和才一拖再拖。

楚葶看不上赵徽,赵徽也不喜这样高高在上的女子,且两人疑虑都多,难以交心。

说白了就是长了不会说话的嘴,明明都掌握不同的信息,非但不说,还各自沉思。

真是一对相配的鸳鸯。

楚葶姐姐,你怎么会在这儿?一道娇柔的女声从韶园主径传来,她的语气天真而懵懂。

时韵倒是相信赵今棠这时确实是诧异的。

这样的语调不像是她能够矫揉做作出来的。

当她抬起头时,视线循着赵今棠声音而去,映入眼帘的却不是赵今棠的身影。

主径上的人停下步伐,玄衣衣摆被风吹起一道弧度。

从时韵的方向望去,伞面遮住了他一半容颜,只露出了线条分明的下颚,墨色的发梢微微扬起。

骤不及防地在此见到宋临羡,时韵懵了一瞬。

也是这一瞬,那把伞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那人似有若无的偏了下脸。

面前恰好横过一根树梢,时韵连忙扯过枝头,将自己的脸掩藏在那团簇拥的花中。

浮雪坠在花间,沿着瓣角滑落至少女的发梢与眉睫,卷翘的睫羽轻颤。

时韵拽着毛茸茸的领子,朝中间裹紧了点,像是试图掩藏些什么。

然而那道颀长的身影只是稍顿,又继续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方才只是时韵的错觉。

她微松下气息,手也继续抚上树枝,紧张地看戏。

听到赵今棠的问题,楚葶藏在斗篷下的手稍稍蜷起,她向来最爱面子,总不能说是受赵徽的约而来,可这赵徽分明没有约她的意思!与其尴尬,倒不如假装那张纸条并未存在。

楚葶做出了抉择,淡淡一笑解释道:方才有个不懂事的宫婢冲突了宸王妃,我担心不已,便到了韶园等候。

喏,王妃就在流湘阁内。

那姜三小姐呢?赵今棠一时失了分寸,四处张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在她刚说出口的时候,楚葶唇角瘪了下来,顿时醒悟过来,兴许赵徽起初说的姜是在指姜三小姐吧。

时韵也算看出蹊跷来了,估计就是赵今棠的手笔,看赵徽的模样应该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她就想将自己骗来和赵徽在一处,再带着宋临羡过来,只要赵今棠再诋毁几句,宋临羡就能看清时韵的面目。

偏偏赵今棠还未休止,她直觉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自己的把控,不该是这样的场面。

着急之余,她呆呆望向一旁的宋临羡,委屈道:我真的见到姜三小姐朝这边来了,表哥你信我……宋临羡没有看她,只觉这场无趣至极的过场该结束了,口吻薄凉:本侯更相信郡主看走眼了。

赵今棠摇了摇头,否认道:我没看走眼!姜三小姐说她有事找哥哥,我知晓她对哥哥的心思,可哥哥已经定亲,我怕她像从前那样,便欲前来一瞧。

郡主是说,是姜三小姐与世子相约在此的?楚葶抬眉问道。

赵今棠听罢,点了下头。

想到来韶园时,瞧见赵徽兴奋激动的神情,楚葶精致的脸上浮现动怒的迹象,她怒问赵徽:世子,这是你的意思?在宫宴正式开始前,大家是可以到其余地方赏乐的,寻常家眷总爱与妃子一道。

宫中美景数不胜数,这韶园不是最为出众的,而且往常不见得多少人来,今日却聚集了好些个熟人。

事到如今,赵徽哪能不明白,该赴约的人未到,而自己的未婚妻却来了。

这无疑像是他曾经在花楼里见过的现象,某纨绔子弟的正妻从后门来抓人。

虽然情况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但还是有点相似。

赵徽也震惊不已,看向同样感到迷茫的赵今棠,他只将所有罪责都推给了时韵。

最初是赵今棠与他说时韵要约见自己,在赵今棠绘声绘色的形容下,他对时韵的印象好转,只当是她心里的确还是有自己的。

于是赵徽便起了心思,只觉见一面倒也无妨。

哪知会是如今的局面。

收获到楚葶失望与厌恶的眼神,赵徽颜面无存,脸色涨红:我不是我没有,还有今棠,你也别再说了,我知道你定也是被那姜时韵给骗了,这个可恶的女人!下一刻,赵徽莫名觉得脖子一凉,他茫然抬头,触碰到宋临羡不善的目光。

赵徽摸了摸脖子,指腹染上一滴湿润,原来是雪花落到颈上。

楚葶平缓情绪,终是领悟过来,即使对于赵徽的行径心感悲凉,但她对姜家那两姐妹的恨意更浓,瞬间吞没了理智。

赵今棠瞧了眼二人同等气恼的表情,又转头觑向宋临羡,见宋临羡神色无异,便开腔替赵楚二人骂道:我看这姜三小姐可不是什么善类,不知检点,竟连别人的未婚夫婿也敢勾搭。

时韵吸了吸鼻子,正准备出场。

但转瞬过去,男子清冽中裹着寒意的嗓音响起:郡主话中的事并未发生,身在皇宫,言行还是注意些的好,否则若是因此遭了罪,鄞江王定会心寒。

时韵一怔。

他冰凉的话语藏着未尽的蕴意,赵今棠的手几欲捉住宋临羡的袖子,迫切想再解释一次,挽回方才有误的言辞。

可宋临羡依旧没有回头看她,轻飘飘睨过眉眼,不知看向了何处。

等赵今棠抬眸看向他时,他已经收回目光,而赵今棠只能看见那飘逸的袖摆从面前错过。

时韵设想过出现这样的局面时,她再站出去,声称从未知晓此事将自己摘开。

然而观摩到这步,却庆幸没有出现,否则解释不清她也在这里的事情。

多亏楚葶与赵今棠的提醒,时韵想起姜知吟。

她趁那三人还在不知所措,急忙从这块树后的大石头退开,往流湘阁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我来了我来了!(狗头叼玫瑰)◉ 活过六十八章姜知吟在那位宫女的带领下来到流湘阁。

进去前, 姜知吟大致观察了一下,流湘阁前的牌匾被擦拭得干净,从外看去, 整座院子并不算大,许是没人居住的地方。

宫女将她引到阁内,中央设了一处桌案, 统一的紫檀木椅,想来是供宾客休憩的。

此类构造姜知吟见过,厅内宽敞, 两侧必建内室,而今却只有一边的室门开放, 于是宫女顺其自然地带她进去。

等等。

姜知吟忽然叫住宫女,西室怎么关上门了?宫女忐忑回言:回王妃, 奴婢想房门紧闭,许是有贵人在歇息吧。

姜知吟凝眸看去, 喃喃道:是吗?宫女道:是的,这边正好有成衣,王妃请随奴婢来。

姜知吟没有动,又问:你是在哪个宫中伺候的?宫女如实回:奴婢是微宁宫的。

原来是楚贵妃的人。

姜知吟心下明了, 楚贵妃宫中的人,却被调配到殿内伺候酒水, 还频频出错。

最重要的是,楚贵妃也姓楚。

姜知吟点头道:嗯,走罢。

宫女以为就此过了, 准备继续往内室走, 却见姜知吟转身就朝着另一侧走去。

眼看她步履不停, 就要打开门, 宫女颤着声音道:王妃不可……话落,姜知吟已将门打开,室内一览无余,只有一方桌椅,绕过屏风走进去,并未瞧见床榻等类物品。

两侧摆放着黄花梨木柜橱,上面放置着各类服饰。

姜知吟回头,柳眉轻挑,嘴角弯弯道:不可什么?宫女一噎:……没什么,许是奴婢记错了,这边才是放置衣饰的。

姜知吟挑着衣裳,声音轻柔却带着点威严:疏忽一次姑且能得以宽恕,可再三出错就不是疏忽二字能够一笔带过的,日后你得好生学点规矩,不然说出去丢的可就是微宁宫的颜面了。

宫女紧抿着唇,害怕得软了腿:奴婢知罪,王妃教训的是。

……时韵去往流湘阁时,系统忽然出声:[宿主,您的攻略进度需要再提上一个层次。

]系统沉寂许久,以至于时韵都快忘了它的存在,冷不防被这道声音吓到。

一听是任务相关,像极了在传递一个让她上班的命令。

时韵脑内的小人彻底躺平,抵抗道:[我要摆烂,从今日开始,你自由了。

][?]系统不理解了。

时韵:[现在你的宿主是别人了。

]时韵摆出一副你被解雇了的姿态,如果系统有具象化的身体特征,估计此时嘴角定会抽了下。

它那么大的宿主,怎么能说换就换,说不见就不见。

系统绝不容忍此类事情发生,它拿出新学的话术:[丫头,我命都给你,只要你别不要我。

]土味十级学者时韵瞬间像被雷劈了一下,[?真正的爱是放手。

]系统:[你在说气话,我不信。

]时韵沉默一阵:[……统子哥,你去哪学来的?]系统语带骄傲:[本系统升级后智能同步当代各类文学,以便于消除与宿主的代沟。

]所以你又是凭什么认为学各种土味就能消除代沟,难道和她之间的差异就在于一个丫头文学吗?时韵搞不懂人类,更搞不懂智能了。

成功被带到升级功能的系统延迟反应过来,它原本是在提醒宿主一件事的。

但是它已经待机一段时间,需要提醒的实在太多,记忆功能对时韵的摆烂语录记在档案,系统转念想:这届宿主这么难带,不告诉她也罢。

结束和宿主的对话,时韵回顾一遍剧情。

原文女主与楚葶在殿中不慎被宫婢以酒水烫伤,而后被引去流湘阁换衣,可宫婢带姜知吟去的内室只有一件华衣,还是明黄色的。

只待姜知吟换上,自然便能被冠上一个罪名。

毕竟在皇宫中,此类色泽的衣裳当以帝后有资格穿戴。

宴席即将开始,秉持着不能迟到的心理,她们算准了姜知吟会换上那件衣裳,可后来姜知吟却是绕道去了太后的宫殿。

太后寝宫不远,她宁愿迟到换身新衣,也没有用上这件服饰,避免了被楚葶针对的局面。

同时,姜知吟又获了太后的喜爱,与她一道入宴。

虽然有点爽,然而那时不算得上真正揭穿了楚葶,时韵看文的时候总觉得不过瘾,所以才会变相提醒一下姜知吟。

地形构造是解决的关键之一——因为真正放置衣衫的地方就在另一边。

她走过来,不外乎是想随姐姐一道回去,说不准还能碰碰运气见到帝后与太后等人。

时韵沿着几阶台阶踏进去。

跨过门槛,只能瞧见左侧的内室紧闭,而右侧却昏黄一片,门口敞开着。

犹豫一会,时韵朝右边走去。

路过红木柱,时韵在门口探了几眼,又警觉地往外看,的确没见到人。

难道姐姐在另一边?还是已经在去太后宫殿的路上?尚未破案,时韵打算先从西侧内室着手查探。

正当此时,身后一道凛风掠过,随之掀起的凉意顷刻攀上她的颈后。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个强硬的力道环住了她的手腕。

时韵心里一惊,紧接着被那股力向后一带,醒过神时,她已经被拽进了右侧的内室。

门缝紧阖上,堵住了室外不安涌窜的躁风,晕黄的烛光骤熄,仅剩一方雕花窗牖流泻进稀疏的月光,疏影投在地面,映射出一高一矮的影。

阁内攒香,沉香充斥周遭,然而比之更强烈的是男子薄淡却又紧密将她包裹住的气息。

时韵睫羽轻抬,坠入一道清晰而幽邃的眸光。

原先的心悸消了几分,时韵疑道:小侯爷,怎么是你?纤背抵着门扇,两侧的挂帘早已垂落,成串的珠玉与纱幔层层叠在腰后。

时韵被宋临羡困在门后,紧贴着的触感实在硌人得紧,她不安地挪了下距离,却与宋临羡凑得更近了些。

似乎哪哪都不对劲,时韵干脆靠回门板。

若不是我,那姜三小姐希望是谁?宋临羡缓缓开口,嗓音轻而微凛,似染了一层风雪的韵味,又隐隐藏着几分戏谑。

抬手,骨节分明的指轻划过少女莹莹如玉的侧颊。

一缕发丝缠住长指,随着动作滑向一侧,少女的面容少了碎发的遮掩,彻底显露在灰暗下。

冰凉如霜的触感一触即过,却无端叫人觉得余温残留难消。

时韵沉吟一秒,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倒是你,说话归说话,怎么还动起手来!她眼眸忽闪,却只敢暗自腹诽。

偏偏宋临羡毫无觉察,得寸进尺似的俯身而下,压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时韵内心有些别扭,抿住唇,一时有些摸不清状况。

她双手无措地捏住轻纱一端,皇宫的饰品精巧,随处可见的丝帘柔软至极,却无法排除时韵瑟缩的心理。

宋临羡垂眸望去,少女黛眉稍凝,薄薄的眼帘微低,遮住了那双杏眼的清波。

伴随他的靠近,她眉睫颤颤,肩背向后躲,几乎陷进门扇当中。

时韵偏过头,双手抵在身前,隔绝了宋临羡的接触,她低着音调开口,嗓音顺理弱了几分:你别这样,我现在不想抱你。

话脱口而出,时韵震惊于自己的发言,硬着头皮收声,不敢看宋临羡的神色。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腕倏忽间被横过来的一只手钳住,向上一翻,按在了她的头顶。

时韵的脸缓慢升温,脑子飞快的搜寻着什么,却仿佛瞬间丧失了思考能力。

她眨了下眼,骤然抬眸,对上宋临羡沉郁的视线。

男子的声线低了几度,裹着一丝显而易察的不悦:是不是因为之前诸多误解,令姜三小姐以为我事事都应当顺着你?……亏得他的话语,总算让时韵记起来她还有个疑问没有提及。

她平息了下心境,意图让自己看起来不会过于激动或愤怒,继而直视宋临羡,一贯欢快明亮的强调转了个弯,一脸不豫地道:既然侯爷都说过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又怎么还会顺着我?我哪有本领能左右你的想法,就比如此时,你动动手指头,我就什么都做不了。

即便是之前……旧账如流水翻开,原本平和的语气掺上怒意。

但时韵的话音戛然一止,她瞳孔皱缩,神情转为惊骇。

男子伏在她的肩颈,青竹气息徐徐席卷,恍若无处不在。

月白的绒毛领口微敞,系带飘飘压着衣襟。

墨发顺势落在她的一侧肩颈,传来细微的痒意,深深浅浅,勾住她所有的感知。

时韵尚停留在这个意料之外的动作引起的战栗中,眼底再看不清丝毫。

梅花香搅着少女的馨香袭入鼻端,他甚至忆起那方石块后的梅树,寒风侵肌,皑雪压着柔软的狐裘,红梅下的娇柔身姿隐约入目。

宋临羡微垂着眼,遮住意味不明的情愫,也挡住了眸底欲止又起的贪念,低头,泄愤似的咬在她的颈项。

分明是凉如冰霜的薄唇,洒在时韵肌肤上的却是温热而难以忽略的气息。

脖颈的疼意刺激着神经,又仿佛蔓延到全身。

脑子如同嗡的一声炸开,时韵失语不已,耳根发烫,恍然间听见一道由远及近的交谈声:怎么那边的门关上了?——是姜知吟的声音。

方才进主殿时,奴婢忘了将大门掩上,大抵是被风吹上的吧。

宫女回复道。

两道脚步声离得越来越近,时韵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疼意暂褪,时韵却未发现宋临羡退开,温热还在。

她刚抬起腿,却被人的膝盖抵住,动弹不得。

时韵咬着牙,再也不敢动,生怕门外的人推门而入。

饶是姜知吟撞见这幅画面,时韵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时韵从未觉得脚步音如此磨人。

王妃,现在可是要去玉华殿?宫宴就要开始了。

宫女犹豫再三,还是提醒道。

姜知吟停下步伐,顿了下,道:好。

宫婢生怕对方看见东室里面那件明黄的锦袍,如今见姜知吟转念,她自然舒了口气。

艰难的等待结束,时韵也下意识松开脑海紧绷的弦。

作者有话说:码完这章啦,煮个螺蛳粉次次犒劳一下自己~◉ 活过六十九章一片静寂中, 宋临羡依旧箍住她,埋首在她颈窝。

似有若无的喘息低低地钻进耳廓,像是自带回响效果, 在脑海里反复播映。

时韵呼吸一窒,羞赧又无措之至。

随着宋临羡直起身,那抹厚重的压迫卸去稍许。

少女薄肩抖了下, 睫毛簌簌轻扇,唇瓣紧抿,别开脸没有看他。

昔日活泼生动的面色黯然下来, 恹恹中透着一丝委屈。

他微一勾唇,冷然道:姜三小姐的神情真是精彩, 究竟是害怕多些,还是气愤?阒然无声了一会, 时韵听见他似自嘲般地道:又或是……厌恶么?云淡风轻的语气,却是下定义般的陈述句。

时韵蓦然看去, 宋临羡的眼眸恍若凝着阴沉的雾。

她错愕片刻,唇瓣动了动,却不知如何回答。

里部的门扇嵌纱,手背落在那处并不会被撞疼, 然而宋临羡的指腹却逐渐收紧,恰好压在了珠帘之上, 细线勒过时韵脆弱的肌肤。

方才一直咬牙的时韵终是轻颤出声。

幽室狭隘,她的声音落地可闻:侯爷现在的行为不也叫人误解吗?时韵感知到手腕的力道松弛,身前人将她的手移下, 动作轻柔了不少。

宋临羡将她的手捧在面前端视, 细嫩的右手背上赫然呈现一道红痕, 红印不深不浅擦过突出的骨节, 边缘处蹭破了一点皮。

对不起。

宋临羡的嗓音蕴着暗哑。

时韵微怔,转过脸,光线昏昧,她瞧不清宋临羡的眼神,只读出了这三个字里可以称作温和的语气。

但这般柔和的态度并不像宋临羡,仿佛是她错觉一般。

侯爷这是在为刚才的失礼道歉?那就免了,毕竟上次我也……时韵停顿一下,如此,我们就算扯平了。

时韵实在无法将吻字道出口,何况上回只亲到嘴角,这便宜应该占的也不算过分吧?倘若我不想与你扯平呢?宋临羡低下眼睑,目光落在她脸上,口吻淡淡,却不如平常的散漫。

东室的暖炉正燃,暖意融融。

相视之际,目光灼灼,时韵像是被他的视线烫了下,再次别开眼,我看今日不宜交谈,而且宫宴快开始了,我们耽搁太久,还是不要迟到的好。

时韵从他的桎梏中脱开手,看准时机,脚步往一旁挪,然而又一次被人拦住。

时韵觉得她就算脾气再好也要禁不住发作了,什么扯不扯平的,难道要她也咬回去才罢休吗?她又不属狗。

这回宋临羡没有捉住她的手,反而是牵住她的袖子,手心沿着宽袖下滑,递出一个瓷白的小瓶。

时韵莫名觉得有点眼熟,瓷瓶上并非寻常印花,而是浮云纹。

宋临羡恢复了漫不经心的语调:姜三小姐会的虽多,但如果不会上药的话,我可以效劳。

好像这个桥段也有些熟悉?时韵愣了下,冷硬的瓷身轻触了下她的掌心。

她心尖兀地一动,沉默几秒,接过瓷瓶时,不经意撞到冰凉的指腹,时韵的手顿时瑟缩回袖子里。

上药这种小事就不劳烦侯爷了。

时韵仰起头,生硬地出声,我还是会的。

转身扒开房门,时韵头也不回地离开,或许她自己也没发觉,步伐迈得一步比一步快。

不过走出一段路,时韵猛地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落荒而逃?想到这,她挺直脊背,把脚步放得缓了些。

殿外朔风穿堂而过,敲打着门框,将半开的门扇又掩上了小半。

微亮的月光再无法将侧间照亮,门后人的神色隐在晦暗当中。

指尖留温,周身还萦绕着暗香,却无端瓦解了他心底耻于言说的杂虑。

但仅仅于此,又似远远不及。

适才瞥见她疏离几分的眼神,宋临羡陡然升起一丝卑劣之感。

他向来不在乎虚有的形容,却头一回留意起一个人的情绪。

厌倦了么?果真不出所料。

……时韵照着印象去到玉华殿,远远便瞧见在殿前等候的周稚颜。

她刚想打招呼,却见沈彧先周稚颜一步朝她走来。

沈彧高举过伞,笑着望她,忽而奇怪道:表妹,你头发怎么乱了?周稚颜也走过来,凑近了打量时韵。

沈彧手抬高,就要替她抚平簪子,却见时韵猛地后撤了一大步,双手无措地拉住斗篷衣领,往脖子里裹了裹。

见她躲开,以为她是在意形象,沈彧提醒道:这支碧月簪也歪了。

时韵赶紧伸手扶正发簪,然而发丝依旧未整理好,周稚颜终是看不下去,直接上手替她抚顺。

谢谢表哥提醒,也谢谢稚颜。

时韵漾起一抹笑。

不客气,倒是表妹,赶快进殿内吧,莫要冻坏了。

沈彧道。

他们在此停留了一段时间,时韵正欲应好,却莫名觉察到一道视线,她侧了下脸,回眸望去。

轻雪覆玉阶,隔着如雾似幻的雪帘,两道目光相接。

白梅坠香,一瓣两瓣摇曳着飘在玄衣肩上,又徐缓降在地面。

雪雾衬得他的容色更为清绝,冷白的肤泽与衣袍相映,鲜明衬比下,愈发如美玉无瑕。

狭眸微眯,睨过来的眸色深深,眉目浸在风霜后,有几分不真切。

短暂一瞬,时韵若无其事地率先错开目光。

宫婢匆促执伞上前,朝宋临羡偷瞧了眼,含羞道:宋小侯爷,雪下得急了些,奴婢为您执伞可好?嗓音娇弱,却莫名叫人听得不舒畅。

宋临羡淡声道:不必。

话落,那道直挺如苍竹的身姿径直踏上玉阶。

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他再没偏过一次视线。

进了内殿,时韵与周稚颜的席位离得近,周稚颜禁不住好奇,问道:韵儿,你怎的不解开斗篷?明明室内点了暖炉,并不冷啊。

时韵看着杯中的果酒,举高喝了一口,才道:我有点不舒服,披着好受点。

周稚颜关切问:那你需要不需要汤婆子?我替你寻一个来。

时韵摇摇头:不用了。

周稚颜见她坚持,心觉怪异,联想到她方才去做的事,周稚颜降低音调问道:你是不是在害怕?此事是他们不仁在先,也休怪我们不义。

让他们自个斗去就好,后面你就不用再操心了。

她是在说时韵反设计赵徽楚葶一事。

听出她安慰的意思,时韵心里一暖,柔声回言:多谢稚颜,不过我没有在担心这事。

他们越是离间,她就越是欢快。

怎么会操心呢?周稚颜见她脸上多了一丝悦意,回道:如此就好,这个果酒温热入喉,不会吃醉,你若喜欢就多吃些,不碍事。

时韵笑了笑:好。

帝后与太后最后入席,令人意外的是,太后身边是个清丽绝俗的女子。

一身藕荷色的宫装迤逦至地,臂间轻纱细裹,浅色锦腰带束纤纤柳腰,容颜已是姣好,华衣更添淡雅高华。

原本在另一侧端坐着的楚葶持平酒盏,正欲浅尝一口,听见通传声只好急急放下。

抬眼之际,乍然间瞧见熟悉的身影,楚葶心口一窒。

扶着太后进入内殿的人可不就是姜知吟。

为何跟她想的不同,姜知吟换了一身衣裳?而且……瞧见太后对着她慈祥一笑的画面,楚葶又是一恼。

若说谁爽了,只有时韵。

其余人如何想的时韵不知道,她当下只会暗喜,目不转睛地盯着姜知吟瞧。

周稚颜虽有羡煞,却不及时韵明显,她左看右看一会,低头和时韵悄声道:见到你姐姐,就这般开心?时韵并不否认:那是自然,我姐姐多好看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周稚颜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难道是她与时韵走动得少了,竟没发觉二人变得这般要好?宫宴君臣同乐,时韵听着众人恭维的交谈声渐渐犯起了困。

幸好还有舞姬与奏乐演出,看美女才是人生一大乐事。

时韵端坐片刻,感悟了古人大型宴会唯一的乐趣。

出去的路上,时韵与萧怀辰姜知吟一道同行,姜宴川在一旁关切地询问姜知吟,时韵静心听着。

宫墙高耸,一路绵延。

时韵仰头,云层稍拢,只能瞧见微弱的月色。

姜宴川说着说着,话锋一转:上回你与阿韵受伤,此后出门多加留心,实在不成就从国公府拨点护卫过去。

这话说得倒引得萧怀辰不快了,他眉宇微挑道:国公此话说得倒是本王的手下无能了?……姜宴川沉吟片刻,王爷,臣绝无此意,只是觉得派多些人跟随也更安全些。

萧怀辰回道:国公放心,本王的王妃,安危自由我负责,就不劳你操心了,下次绝不会再出现此类意外。

时韵甚至不明白为什么氛围莫名其妙变得微妙起来,二人略带火气的争执似乎还要继续。

然而最终还是姜宴川退了一步,王爷当真觉得是意外?或许是当着她二人和引路宫人的面,他们并未将话说清,不过各自心知肚明。

时韵按奈不住,蓦然出声:我们都知道当然不是意外,大哥,王爷,此事一定要彻查到底!萧怀辰和姜宴川都沉默下来了,时韵无疑是向他们抛来一个难题,真正的幕后主使姑且逮不到,该如何向她做出解释才能不伤及她纯粹的心呢?萧怀辰作为捉捕到恶人的主力,首先道:明烛天南是受人指使,不过……他斟酌了一下言辞,不知该如何开口。

倒是姜知吟看出了他的疑虑,只好拉住时韵的衣衫,希望她能收到暗示。

时韵却似不理解她提醒的动作,近乎执着地看向萧怀辰,追问道:不过什么?是因为不能说吗?这些天在府上待的时日过久,姜宴川又对外事闭口不谈,时韵根本不知道任何情况。

她知道姜宴川不想让她知晓太多,避免被卷进风波,带来杀身之祸。

可她看到的更多,而胡乱猜想的可能性也太多,时韵都开始有些分不清真假。

或许她并非执着于一个答案,只是想确定一件事。

幕后主使……是不是和宋小侯爷有关?时韵垂下了眼眸,忽然有点害怕听见的会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姜宴川移目和萧怀辰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诧异之色。

姜宴川奇怪出声:怎么可能是宋侯爷,那两个犯人还都是他捕获的。

萧怀辰点了下头:人是被宋侯带来的,本王见到的时候,都已经受过酷刑。

本王起先也有过和你一样的疑虑,可宋侯确实没有动机这么做,而且在事出当晚,他赶赴回京,第一时间便是去了禁林。

提及此处,萧怀辰不禁有些感激,若不是最初宋临羡当机立断地和他提议兵分两路,恐怕营救还不算及时。

时韵听罢,目光呆滞了好一会。

仿佛先前一直徘徊不定的凝雾消散于眼前,时韵不由庆幸起来。

等其余几人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她才反应过来跟上去。

要是这么说的话……时韵回想了一遍最近的接触,眉心突地一跳,心底升起一抹担忧。

这段时间因错以为宋临羡是主使,时韵对他似乎都是爱答不理甚至下意识疏远的态度……原本侥幸的情绪荡然无存,时韵只剩下一个念头。

那就是——完蛋了!时韵深吸一口气,呼叫道:[系统,查宋临羡好感度。

]系统回的很快:[提醒宿主,当前您对攻略对象的好感值为78%,攻略对象宋临羡对您的好感值为87%,请宿主再接再厉。

]听到比值变化与之前不同,时韵平衡了,同时新的不解又涌上心头——宋临羡是什么时候对她提高了好感度?-孤月映照出阴翳,踏步踩在松雪上,发出一阵细响。

墙角数枝寒梅凝华,错落绽放,吐雪的花萼红得夺目,别有韵致。

都说锦寒宫的梅最有韵味,宋小侯爷觉得如何?一道柔媚而缱绻的女声散在风里。

除却逐渐消止的风声,听不见其余回应。

虞妃也不恼,她横靠在廊下,伸手触摸风雪,目光却始终落在青年清峻的侧容上。

宋临羡站在玉阶之上,雪丝斜坠,他却并未执伞。

闻言,平静道:微臣没有兴趣同娘娘赏花。

虞妃没有立即回话,微微笑了出声,慵懒的音调,犹如珠落玉盘,本宫先前说的事,侯爷考虑得如何?娘娘想要的,恕微臣无法相助。

虞妃敛笑,伸直的手缓缓收拢进袖口,不然本宫再容你考虑几日?几日后你再给答复也不迟。

娘娘应知深宫祸多,微臣奉劝娘娘一句,不该动的东西还是不要轻易动的好。

宋临羡顿了下,转头凝视她,眸底是比冰屑还凉的温度,无论是物,还是人。

虞妃目光一滞,低声叱道:不知侯爷口中的人是指姜三小姐?你是在责怪本宫今夜的行为?宋临羡不紧不慢地回话:微臣从未这样说过,这只是对娘娘的一个忠告。

虞妃打量着他的神情,忽地一笑:本宫竟不知小侯爷也有弱点。

侯爷的忠告,本宫收下了。

虞妃懒洋洋掀起鸦睫,侯爷不想同本宫交易无非是因为没有利益,如今我倒是有个筹码与你交换。

见宋临羡循声望来,虞妃嘴角的笑多了几分势在必得的意味。

作者有话说:来迟了来迟了(轻轻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