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那可正好!伴着一声惊喜的欢呼, 秦菀贞见到她那姗姗来迟的阿兄,先是从沈谦身后冒出头来,然后一脸兴奋地招呼道。
那可正合适!娇娇儿, 前次你入宫的时候我不是给你寻了个眉心坠子吗?那新辽商人前些日子托人来寻我了, 说是新到了好东西,我正想去看看哩。
你要是一道同去,正好可以挑一挑!秦菀贞见他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 心生向往之余, 又是难免生出一丝踌躇。
她面带犹疑道:可是,那不得去西市吗?我......我没去过的......沈谦自刚刚秦宣文冒出来时, 表情已是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冷脸。
看似是在看着说话的秦宣文,但他其实是用眼角余光,一直细心留意着秦菀贞的神情。
见她虽是语带犹豫,却双眼闪烁着不容忽视的雀跃与欢喜后, 连忙清了清嗓子, 劝道。
无碍的,今日我与你阿兄都陪着你。
西市......你也可以去看一看......那处听说很是热闹......未尽的劝说悉数被沈谦吞下,他在秦菀贞稍显犹豫的神色之中,喉结紧张地上下滑动。
背在身后的手掌亦是紧握成拳,掌心处全是黏腻冰凉的手汗。
若是她拒绝了,怎么办?请她帮忙挑选衣物,是不是太过唐突了一些?但是宣文给的理由,也是极好的一个借口啊......她会答应吗?秦菀贞自然是不晓得,她这一会儿的犹豫, 沈谦心中有多少念头闪过。
她只是眨巴着清亮的双眼, 从秦宣文扫到了沈谦, 又从沈谦扫到了她阿兄身上, 最后落在了沈谦身上后,这才重重点头,轻声嗯了一下以表同意。
反正......有沈家阿兄在!他绝对会比阿兄靠得住得多!这样的想法,一直伴着她乘坐着马车,一路畅通无阻行驶到了西市。
待到马车停稳后,秦菀贞乖巧地让琼枝为她戴上帷帽,就着伸到车门前的大掌,轻拎裙摆便是下了车来。
其实将掌心将将搭在那大掌之上时,秦菀贞便已经是敏锐地发现了不对。
她心中有数,虽然阿兄最近是在苦练刀法拳脚,掌心也是生出了些许的茧子没错。
但她现在搭着的这只手,无论是掌心的厚茧,还是那轻轻握住她时传递过来的体温,都与昨夜在临波小筑之中,轻柔拂过她面颊的大手,一模一样!这只手,应是属于沈谦......轻抬双眼,透过帷帽前垂下的纱幔,秦菀贞朦朦胧胧看清那搀扶她下车之人果真是沈谦时,耳根与脸颊,不知为何竟是隐隐有些发烫。
等到下车站稳后,她忙是将手抽了回来,故作轻松地扭头看了看周遭后,又是有些疑惑地轻声问道。
沈家阿兄,我阿兄呢?陈副尉呢?怎的他们都不见人影了?沈谦将扶过她的那只手缓缓垂下,自然垂落在身侧,手指围着掌心绕成松松的一圈。
他借着手指摩挲轻捻的动作,回味着方才秦菀贞遗落在他掌心的体温,开口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哦,刚刚临出门时,忽然想起今日宣文有不得不练习的课业还未完成。
你也知道的,这年关一过,那武举就近了。
所以,我便将陈琛留在府中,陪他一起操.练了!你且放心,西市之行有我在!而且我也问了宣文那新辽商人的铺子在何处了,我现在就陪你过去。
他这一番合情合理的解释,使得秦菀贞虽是觉得心头有些怪怪的,但她也没有多想,只是颇有些苦恼地念叨着。
那可如何是好?这衣衫挑好之后,定要比对陈副尉的身形的。
若是不合适,到时又要送来更改的话,岂不是给他添麻烦了。
沈谦冷眼环视周遭,确定了眼下的环境之后,一面不动声色地凭借着自己的身高优势,为秦菀贞隔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面抬手虚虚护在她身后,一口咬死道:没事!他的身形我知道,比我矮,比我胖!你待会儿放心挑就行,绝对合适的。
进了西市之中,琼枝与瑶林二人自是一脸紧张,各自紧紧跟在秦菀贞身后。
待到二人见着前头的沈将军,那恨不能用双臂围成一圈,将二娘子与人群彻底隔绝开的姿势。
她们俩那因担心秦菀贞被冲撞而悬起的心,这才落回了原处,稍稍放松了些,乖乖跟在二人后头。
其实,秦平显夫妇二人并未对秦菀贞的出行有过多约束。
但她往常出门时,身边习惯性只带着两个侍婢与车夫,因此即便是出门想要挑选些东西,也多是往东市去得多,这西市还真是头一遭过来。
此时进了这与东市截然不动的坊市之中,她侧耳听着街道两旁热闹的叫卖声,笑谈声。
轻嗅着鼻间萦绕着的,那股若有若无的新辽香料的气味儿,隔着帷帽的一双眼都快要看不过来了。
她待会儿停下脚步,朝着路边叫卖烤肉的摊子瞅上一眼。
待会儿停下脚步,朝着人群围着叫好的方向微微垫脚张望。
那副又好奇有焦急的样子,使得一直默默注视着她的沈谦,心头愈发感到柔软之外,还微微发着涩。
此时,秦菀贞正站定在一处围绕成圈的人墙之外。
她从刚刚起,就听到那围着的人群在不住地叫好。
实在是好奇里头在干些什么,这才不顾形象地将掩于裙下的双脚微微踮起,伸长了脖子朝前头张望着。
可眼前偏偏又是乌压压的人群,又是帷帽下纱幔遮挡着视线,尽管她将脖子抻了又抻,都没能看清他们到底在为着什么喝彩。
未能看清的秦菀贞有些丧气地将踮起的脚后跟放平,她在帷帽遮掩下皱眉微微撅起了嘴,正在心头觉得有些遗憾又有些委屈,忽然眼前的视野就是一亮!她瞪大了双眼抬起头来,竟是有人直接一手将她面前的纱幔,给掀到了帷帽帽檐上去!秦菀贞惊讶之下都还来不及变化表情,她此刻正委屈地撅嘴,但一双眼又瞪得溜圆,就跟受惊的狸奴一般。
就着这副模样,她直直对上了沈谦含笑望来的双眼,在反应过来的同时,也是瞬间羞红了脸,娇羞跺着脚就抬手想要将纱幔揭下来藏好......只是,沈谦显然不打算给她这样的机会。
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拦下她的动作,隔着她的衣袖,松松圈住她的手腕,那双眸子漾着琥珀色的光,他注视着秦菀贞,笑得眉眼温柔。
没事儿,有我护着你,不怕!来,我带你去前头看看!说罢,便是长臂舒展,将秦菀贞纳入怀中,拥着她朝那人群之中挤了进去......只是,作为被护住的那个人,秦菀贞很是清楚,他并没有碰到他。
无论是圈住她手腕的大掌,还是将她纳入怀中的臂膀,都没有实际触碰到她的身子。
只有鼻息间那股子忽然涌来的,清冽的混杂着一丝酒香的气味儿,将她整个人团团包裹了起来。
秦菀贞不自觉地轻耸鼻头,她能够闻到在沈谦的身上,没有盛京之中,世家郎君们偏爱的奢靡木质熏香味儿。
他的身上只有一种淡淡的,跟夏天的傍晚,晚风吹过林木,卷过湖水一般的清冽气息。
但她又有些疑惑,为什么他的身上还会有一股子淡淡的酒香?那酒香不像是阿兄那样宿醉之后残留的酒味儿,闻上去虽是淡淡的,但就是使得她现在这样轻嗅着,就能瞬息酡红了脸颊。
他怎么,这样啊?原来,原来......他笑得温柔的时候,是这样好看吗?就连眉尾的那处小疤痕,看上去,都不凶了呢......他平日里用得什么熏香啊?为什么,这么好闻呀......羞红了脸的秦菀贞头颅微微垂下,一双眼骨碌碌地伴着纷乱的思绪转来转去,心口突然跳得厉害的同时,脑子里却还是不住回想起,刚刚沈谦掀开她帷帽时的那一幕......你看,这是西南那边盛行的街头戏法!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的秦菀贞,后脖子忽然爬起一阵酥麻!原是沈谦见她久久未语后,担心她是害怕眼前戏法,便主动凑到她耳边解释着眼前这些人的举动。
只是他那微哑低沉的声线响起的刹那,伴着谈吐间的热气拂过她的鬓边,竟是让秦菀贞没来由的身子一软,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沿着她脊背迅速窜上后脖颈,使得她险些腿软踉跄一下。
好歹稳住了身子,秦菀贞倒吸一口气微微鼓起腮帮子,连忙抬眼直直看向前方,想要强迫自己忘了刚刚的种种不对劲。
但这一看,倒的确是让将她刚刚那些反常忘到了九霄云外。
她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喷火,变脸的戏法,兴奋得小脸通红,还不住随着戏法的变化,轻轻蹦跶着叫好连连。
等到眼前的戏法结束,她学着身旁众人的样子,将沈谦递给她的几枚铜板放进人家的陶罐里,秦菀贞扭头笑得一脸灿烂。
阿兄!这个真好看!他们真厉害!沈谦见她喜欢,浅笑着为她理了理稍稍有些掉下来的纱幔。
随后展开刚刚从琼枝那里要来的帕子,将那帕子一头系在秦菀贞的手腕处,一头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之后,他在秦菀贞不解的目光中轻抬起手腕晃了晃,笑得满目宠溺,柔声道:走!我带你去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