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呵!听罢秦菀贞这话, 赵令鸾先是静默了一瞬,随即便是一声嗤笑响起,她眉眼难掩嘲讽, 捧腹笑得肆意且张扬。
不是, 秦菀贞!这才多久不见,本宫着实是没想到,你便已是这般……言辞间, 眼神睥睨将沈谦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赵令鸾终是说道。
你已是这般眼光拙劣了吗?本公主实在是看来看去,都觉得你口中这头一份的好男儿, 只怕唯一的长处,便是他这人凶名在外,可治小儿夜哭吧?哈哈哈哈!真是笑死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你还真是, 啧啧啧,本宫忽然觉着,此行一趟特意来寻你,着实是无趣了。
沈谦自始至终都是懒得将一个眼神施舍给这街巷泼妇一般的五公主,只是心底想着,待会儿还是得好好劝谏陛下一番,这样的女儿嫁出去,丢的实在也是南梁举国上下的脸面,还是得认真管教才行。
但原本心情不错, 还沉浸在刚刚与沈谦的回忆之中的秦菀贞, 听了赵令鸾这般刺耳的讽刺言论, 当即也是被气得笑出了声来。
想到刚刚在殿内, 不知来人是沈谦时的打算,秦菀贞也是眼底闪过狡黠,粲然一笑后作恍然大悟状,笑道。
殿下此言差矣!这凶名在外可治小儿夜哭一说若是传出去,只怕会寒了我南梁百万戍边将士的心。
您作为金贵的公主之躯,想来是不会如同那些没见识的妇人一样,放任这种言论横行的吧?不过,方才未来得及细看,现在听得公主殿下这几句话之后,菀贞倒是觉得,虽已有些日子未见了,但殿下您看上去,还是如往昔一般,没甚差别。
见赵令鸾果真停下笑声,难掩诧异与谨慎地朝她斜睨着眼望来,秦菀贞笑容不改,仍是笑得端雅大方,继续道。
说实话,也不需要是多了解公主殿下。
只消这细细听公主说上几句,那公主您这脑子较之五六岁咱们初见之时,没甚变化的事实,那便只要是长了眼的人,那定然都是能看出来的!秦菀贞!你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见赵令鸾果真如她所料一般,只用这轻巧的一句话,便能惹得她暴跳如雷,秦菀贞面露嘲讽,随即便也是轻咬住口内嫩肉,双眼紧盯住赵令鸾的动作。
她已经是打定了主意,只要赵令鸾敢先行动手,她今天就一定得给她个教训长长记性!为着能更好地激起赵令鸾的怒火,秦菀贞似是云淡风轻一般抬起袖摆,手指摩挲着上头的绣花纹路,嘴中却是淡然说道。
其实呢,倒也不是哪儿都没有得到成长,至少对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这句俗语的认识,公主殿下是一定比阖宫上下的所有人,都要认知深刻的。
毕竟那位卢家娘子,据说腊八当夜被送去了家庙青灯古佛长伴之时,可是没少感谢咱们的五公主殿下为她筹谋指点哟。
唉,殿下,您说,是吗?似是终于看够了那些韶艳的木芙蓉绣花,秦菀贞微微掀起眼皮,先是扫视了一遍五公主宫内的一众宫人,见他们果真同她预料的那样,面对她同赵令鸾之间这般的言语纷争,都是瑟缩着脖子望着地面。
而后,便是径直对上赵令鸾满是怒火的双眸,目露挑衅,轻启红唇,用口型一字一句地无声说道。
她说,赵令鸾,你这个毒妇会不得好死的!无声说完当日卢家娘子被堵住嘴巴前一直悲号着的话,秦菀贞又是冲她两手一摊,肩头耸起,眨着一双无辜的眼,就那样冲赵令鸾无声挑衅着。
虽说秦菀贞一直没明白,为什么初次相识时虽是有些刁蛮任性的赵令鸾,在之后的日子里,每每见到她都会跟个疯子一样来招惹她,但她自诩,她绝对是最清楚怎样让赵令鸾理智崩塌的人,没有之一。
果然,才冲这位五公主勾唇一笑,她已经是将红红青青的脸色彻底沉下,扬起手就冲秦菀贞这处奔了过来。
秦菀贞心中哂然,随即也是悄悄将右脚往前伸了一些,准备只要她一靠近,立马就绊她个五体投地!谁让她次次言语挑衅也就罢了,那晚竟是用那样龌龊的手段算计她与沈谦!若说她不知道名声对于一个女子,对于沈谦一个朝臣有多重要,那她就不会是长在深宫之中的天家血脉了!秦菀贞事后回想起这事时,已是非常肯定。
五公主那样的算计,就是想借机毁了她,再毁了沈谦。
一个在宫宴之上,冒犯玷污了世家贵女的,没有家世,没有靠山的边关武将,想都想得到今后会在朝堂上,遭遇怎样的攻讦!他今日能够立足于朝野,全是凭借着自己从尸山血海之中的厮杀得来,眼前这个金枝玉叶娇养长大的公主,竟是想用那样卑劣的理由,毁了他!在知晓沈谦是如何从那茫茫草原走到盛京,他到底背负着什么之后,秦菀贞根本都不愿去想,如果因为那件事毁了沈谦,他们之间又会发展成哪般情形。
她彻底冷静下来之后,也曾经想过,如果那件事最坏的结果发生了,她与沈谦会怎样?参照她对家人的了解,她可以肯定,秦家不会靠着让她自尽或是遁入空门来维护名声,他们只会让她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对外将她护得严实的同时,暗地里布局找机会,彻底弄死沈谦……而沈谦这样耿直性格的人,再加上她前些日子得知的,他的那些童年境遇,秦菀贞猜想,只怕事后也只会是两种处理方式。
要么他就是选择自我了断以谢罪过。
要么就是用他所有能付出的,换一道能够维护她名声,不让秦家门楣落了下乘的赐婚圣旨,与她终成一对怨偶……如果那件事真的发生了,无论是哪一种处理方式,秦菀贞都能确定,沈谦再也不能做那个恣意展翅于边塞的少年将军了,他只会因为这个罪孽,用一道枷锁将自己永远捆绑起来。
用一道因他人而生的罪,自我道德折磨一辈子……思绪的飞速流转并没有阻碍秦菀贞的动作,她冷眼看着气势汹汹奔来的赵令鸾,已是想好若是罚抄经书,就抓阿兄作壮丁帮忙了!结果赵令鸾的手掌还没能碰着她一根头发丝,竟是被她身旁的沈谦一把钳住,而后借着力道往后一推,又给她再次推的跌了个四脚朝天……看着眼前那大呼小叫着去搀扶赵令鸾的宫人们,秦菀贞讪讪收回自己已经伸得老远的脚,扯了扯身旁沈谦的衣袖,在男人不解的眼神中,压低声音嘀咕道。
你干嘛出手啊?你应该让我出手的……我跟你说,即便是我在这里跟她打起来了,陛下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陛下不会想跟我阿耶下三天三夜的棋的……说完这话,秦菀贞又将眼神飘到那堆人前,看了眼正狼狈任人为她整理裙摆污渍的五公主,摇头轻啧了一声后,又是再度对着沈谦低声安抚道。
没事,实在待会儿她去寻陛下告状,陛下责罚于你的话,我就去求阿耶,阿耶肯定会帮你的,你不要担心!沈谦闻言只是眉梢微挑,虽然并不清楚为什么娇娇儿会觉得他一定会被陛下责罚,但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应了句。
那就劳烦娇娇儿与秦公了!嗯!无碍,我那时就说了,自今往后,我的家人便是你的家人,没事儿的!赵令鸾摔得尾椎骨一直隐隐作痛,但这一抬头,便见这对无耻的男女竟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只一个劲儿在那里打情骂俏,后槽牙愤恨地咬紧,她咬牙切齿道。
好个不要脸的狗男女!你们给本宫等着!说罢,便是带着身后的宫人,朝她母妃的宫殿而去……见着那临走时还不忘口出秽言的五公主,秦菀贞眼底的嫌弃是藏也藏不住了。
她由着沈谦再度将她的手包进掌心之中,二人并肩朝着太子妃的宫殿而去,只一路上,终是试探着问道。
若是……我是说如果,那晚真的……让她得逞了……你会怎么办?沈谦闻言步子一顿,侧身正面秦菀贞,将她的手双双握起举止唇边碰了碰,而后缓缓开口道。
我会登门求秦公与夫人应允,求你应允。
我会用我的所有,换一道赐婚的旨意……然后用尽一生来对你好。
只求你,能够原谅我带给你的伤害……秦菀贞听着这与她的猜想全然相同的回答,心中却没有一丝因为自己足够了解沈谦而生出的欢欣,而是因为他眉眼之间流露出来的伤感,而感到眼涩……他为何,会表现得这般伤心?他看着她的眼神,悲伤得就好像他们的确曾经度过了她从未原谅过他的一生一样……微微踮起脚尖,秦菀贞试图用指尖抚平他眉间的哀愁,随后则是故意俏皮一笑,逗弄道。
其实以我对自己的了解,你若是真的那样登门请求了,我的心底许是会觉得你是个光明磊落,是个正直有担当的人,想来我也并不会怨恨你的!本意打趣的一句话,却令沈谦眸底陡然亮起,秦菀贞被他双目灼灼望来的样子惊住,正想问问他怎么了,却听沈谦又缓又轻,带着隐隐期盼地问道。
如果……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你也真的下嫁我为妻了,你会不会,会不会……在相处之中,对我,有那么一点点的心动……你为什么这样问?不过,我想想啊......嗯......我觉得是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