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四章

2025-03-22 08:03:38

元帝生辰这天, 皇宫里格外热闹。

各司各局都准备了许久,只待这天圆满完成。

屋外飘着大雪,红梅盛开, 殿内却到处燃着炉火, 温暖若春日。

众宫女鱼贯而出, 云若端着西域进贡来的香瓜,随在人群中央, 摆好果盘后, 立在一旁。

屏风后,丝竹管弦乐队也已就位,很快大臣官眷们纷纷落座。

尚在孝期, 一身素衣的慕烊跟他的几位皇兄也逐步进殿,看到云若时眉头皱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云若倒水的间隙,听见他压低声音道:不是叫你好好待在铜雀宫的吗?这场宴席定不安生, 然而云若一无所知。

云世子和其夫人也来,我当然也得来呀。

话音刚落,元帝皇后等人便热烈出场,随着一同前来的还有一新面孔。

是月前新封的贵嫔,皇后的娘家侄女,仔细看来, 眉眼倒真与雪妃有几分相像,只是依偎在元帝膝下柔若无骨的样子,跟雪妃清冷端庄的性子大相径庭。

云若不由得看向慕烊。

他的面容依旧不悲不喜,甚至低调更多, 像是没有看到那女子一般。

也是, 这么小的孩子, 能注意到这些才怪了。

昌王一身紫金蟒袍, 头戴金冠,比之那沉迷美色,流干精气,下盘虚弱的元帝,则更起精神焕发。

皇兄,尝尝这道佛跳墙,里头的山珍海味均是臣弟命人在东海新鲜采摘,又快马加鞭送到宫来,熬制了整整两个时辰,万千美味融于那小小一瓷盅。

张贵妃瞥了昭贵嫔一眼,后者倒也识趣地坐到皇后身旁,然后张贵妃上前,用汤勺舀了一勺浓郁的佛跳墙,送到元帝唇边。

陛下,臣妾喂你~元帝笑眯眯地吃下,点头称赞:甚鲜,特别是这鲍鱼,昌王用心了。

可不就鲜吗,如此寒冬腊月天,为了打捞这佛跳墙所用的海鲜,渔民不知丧亡了多少!云若听到台下有人直摇头,小声议论。

为了保留鲜味,千里加急送来京都,马匹和驿员不知又累死了多少!皇兄,别急,臣弟还为您准备了西域舞蹈。

台上的昌王笑着鼓掌,接着一群身着异族服饰的舞-女飘然而出。

那舞-女个个轻纱遮面,偏偏穿得极为火-辣,金纱半遮半掩,露出不盈一握的腰肢和又白又直肥瘦相宜的长腿。

舞-女们在殿中央站定后,马琴与腰鼓立马响起,然后她们如火蝶一般,随着悠扬飘荡的乐声跳跃旋转,晃动着肚皮,深邃的眼神极具挑拨,看得元帝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若不是场合不对,怕是能直接上台与她们共舞。

褚书意向云若招手,在她耳畔说:青芽,你瞧,这就是西域的肚皮舞,跳的比醉烟楼的正宗多了。

这昌王惯会投其所好,每年寿宴,都变着花讨陛下欢心,怪不得受器重……云钰清咳一声,无奈笑道:夫人,慎言。

褚书意朝他撅了撅嘴,行吧,不说了,看舞。

云若笑了笑,立回原处。

喂,那个宫女,过来。

云若看着面色严厉的内监,又瞧了瞧左右,然后指着自己:内监在叫我?对,就是你。

他把一壶桂花酿,不由分说地交到云若手里,给三皇子倒酒去。

三皇子?据说是元帝还是皇子时与通房所生,身份相貌资质都平平无奇,偏偏遗传了元帝的好色,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府内通房侍妾都有十来个。

云若抬头看向不远处落座的三皇子,却见他正好也看了过来,与云若的视线相对,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唇角勾起一抹浪荡的笑意。

七皇弟,这说的这宫女虽然消瘦了些,胸前没二两肉,不过容貌倒是清丽,偶尔换个口味也无妨。

你就叫他好好伺候三皇兄可好?慕济说罢看向云若身旁的内监,内监颔首,然后催促云若道:愣着干嘛,还不快过去。

离得太远,殿内太喧嚣,云若未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但看三皇子那色咪-咪的笑,也知道定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想来他也不能做些什么。

于是端着酒壶,走了过去。

慕济吩咐道:青芽,给三皇兄满上。

云若颔首:是。

俯身倒酒时,一双不安分的手抚上她的手背,油腻湿漉,像是雨夜跳到人脚上的癞□□。

云若心下一惊,连忙缩手,清澈的桂花酿从壶嘴内流出,洒了三皇子一身。

慕济骂道:狗奴才,怎么那么不小心,三皇兄的衣服都被你弄湿了!云若连忙下跪:三皇子殿下恕罪。

恕罪?可以啊。

三皇子把手放在鼻尖闻了闻,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不过本殿下的衣服湿了,罚你陪本殿下去换一件吧。

云若不想去,抬头看向褚书意,然而她正认真看舞蹈,压根没注意到这边的小小插曲。

云若又看向慕烊。

等我知会我们殿下……话还未说完,就被那内侍拉着,被迫跟着三皇子离了席。

出了宴会,找了个偏殿,内监退下,三皇子便原形毕露了。

他的视线黏在云若身上,叫云若为他更衣。

云若只好忍住恶心,替他脱掉打湿的外衫。

殿下,外衫已脱,奴婢先告辞了。

说罢云若就要走。

别走啊,外衫脱了,内衫还没脱呢。

此话一出,云若再没有经历过情爱也算是都明白了。

三皇子说着就要拉她,云若闪身躲开往外跑,推门时却发现门早已被那内监从外头关上了,又怒又惧得直砸门。

开门!快开门!省省力气吧,外面站着的是我的人,你猜他会不会给你开?三皇子笑着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你就乖乖从了我吧。

说罢就坏笑着扑了过来,云若连忙闪躲到一旁,拿起手边的花瓶抱在怀里当武器,颤抖着说:别过来,你别过来!我是皇族,而你一个宫女,敢反抗我?三皇子像是料到她不敢砸一般,继续上前,直到砰的一声,那花瓶在他脚下四分五裂。

云若又抱起烛台,瞪着眼睛,强撑着镇定道:你再过来我就不是扔地上那么简单了!三皇子先是一愣,随后大笑:哟,有脾气,本殿下更喜欢了!眼看这色鬼软硬不吃,云若心想拼了,大不了一死。

她紧闭着眼,对着正欲上前的男人不断挥舞着手里的烛台。

滚开……别过来!灯油随着挥舞四处飞溅,溅到她的脚上,更多的是溅到面前男人的脸上。

哎呦,烫死我了!这下三皇子彻底怒了,眼睛一眯发了狠,不拿下你,我就不姓慕!他拿起散落在地的腰带,正要朝云若抽上去时,轰——的一声,偏殿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踹开。

来人一脚踹在他的裆-下,痛得他弓着背,如煮熟的虾般倒在地上。

是谁?慕烊?你,你竟敢踹我!不顾三皇子躺在地上哀嚎,慕烊看着屋内狼藉,以及蜷缩在角落,死死抱着烛台的少女,眸底一片寒霜。

他大步走到少女身旁,掰开她那被烛泪烧了几个燎泡的手,把那烛台放到地上。

没事了,我来了。

你来了?你来了……云若抱住慕烊,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你怎么才来啊,你再晚来一步,我都想用这烛台自尽了你知不知道……眼泪砸在慕烊肩膀上,却像是重重砸在他的心头,他只能轻拍对方的肩膀,安慰她别哭。

没事的,都没事了。

没事?三皇子捂住下-体,从地上爬起来:把我踢成这样还能没事?慕烊,我看你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了,为了这么一个宫女,得罪我?信不信,我叫你以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话未说完,三皇子就瞧见他那尚且年幼的八皇帝,眼神冷冰地瞥过来,开口便是讥讽。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说,若是父皇知道你与他的妃子暗中苟合,先死的是谁?闻言三皇子一个踉跄,险些站稳不住:你,你怎么知道?!不!你别胡说!什么苟合?根本没有的事!有没有,想来三皇兄最知道。

慕烊不再理他,站起身来,朝云若伸出手。

走,我们回去。

嗯。

云若点头,抹了抹脸上的泪,拉着他的手站起身来。

她就这般被慕烊牵着,在跪在殿门口内监那惊恐万分的表情里,走出了偏殿。

外面的大雪还在下,一副不把天地都染成白色不罢休的样子。

云若被慕烊牵着,明显能察觉到他的怒气很高,比她这个险些受辱的当事人还要生气。

云若没说话,任由他拉着,快步走着,只余鞋底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

直到一个身影朝他们奔来。

慕烊好似松了一口气,也松开了云若的手。

是闻讯赶来的褚书意。

她显得很焦急,上下打量着云若:青芽,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云若看了眼慕烊,摇摇头:我没事。

现在用不到他了,慕烊也该回去了,告别褚书意后,他一个人返回了殿内。

没事就好,我瞧见八皇子殿下急匆匆地离席,你又突然不见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褚书意拉着云若在附近一个凉亭内坐下,替她拂去头发上的积雪:你不知道,他还真是着急你,本来就快轮到他给陛下献礼了呢。

见云若一直红着眼睛不说话,褚书意心里着急却又不知如何相劝,不由得放柔了声音道:是不是被哪位贵人为难了啊?要不然你别做宫女了,回云府跟我做姐妹,吃香喝辣去,就是怕你舍不得八皇子。

云若才没有舍不得慕烊,而且她们是母女,怎么能做姐妹呢。

她抬眼看向褚书意,却怎么都看不清她的面前,脸上痒痒的,热热的,一摸才发觉全是泪水。

这一幕吓得褚书意花容失色:怎么哭了?你快告诉我啊,发生什么事了?不管谁欺负了你,我们褚家和云家一起给你撑腰!云若依旧摇头,把脸埋在褚书意怀里。

没事,若儿就是想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