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十章

2025-03-22 08:03:39

执事者各司其职后, 伴随着清晨第一缕金色阳光洒如寺庙,祭祀典礼也宣布开始。

云若和一干宫女太监立与场地之外,祭坛周围坐满了穿着布衣, 敲着木鱼的和尚, 而元帝身着正冠, 站在祭坛正前方,手执三根高香。

他的身后依次是皇后、张贵妃、贤妃等, 再往后是慕烊他们这些皇子。

双手均执着三根高香, 等待一一祭祀。

跪——祭司一声令下,众人纷纷下跪。

一叩首。

起——二叩首——……做完一系列繁冗的程序,还要去佛前静-坐。

几个皇子都屁-股扎刺般坐不住了, 元帝也不指望他们能老老实实从头到脚做完,毕竟他自己坐下来都烦的够呛,干脆给了恩典, 叫他们自行玩耍去。

七皇子慕济提议道:我们去后山玩如何?其他皇子纷纷点头:行啊,我还从未在山上玩过呢。

这时慕济看向慕烊:喂,老八,敢不敢跟我们一起进山?云若悄悄拉了拉慕烊,意思是让他不要答应他们,谁知这小子倒好, 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怎么不敢?这些熊孩子,去就去吧,还不让宫女跟着,只随行了两个太监。

云若只好在慕烊临走前再三叮嘱他要小心。

被她烦扰得不行的慕烊只好无可奈何道:放心吧。

他们谁都有可能受伤, 只有我不可能。

又说大话呢。

云若伸手去捏他的脸, 记得早点回来。

慕烊皱着眉头把她的手揪开, 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知道了。

啰嗦。

后山除了些树木灌丛外再无别的, 偶尔能看见松鼠兔子等,一瞧见人过来也被吓跑了。

不过这些对于不经常出宫的皇子来说可就稀罕多了,捡了根树枝都能稀罕一会。

瞧了一眼远远落后与他们,独自在林中走着的慕烊,七皇子揽过十皇子的肩头。

他附在九皇子的耳边悄声道:待会我们先这样,然后在这样……我给信号你就把他推那边的陷阱里,好好整整他,懂了吗?懂了七皇兄!那现在你就把他引过来,做得好了我就把我那套琉璃珠子送给你玩。

好嘞七皇兄,看我的!说罢十皇子便走到慕烊身边:八皇兄,我有个好东西要给你看!慕烊冷眼瞧着这比他小一岁,却蠢笨如猪的十皇子,唇角勾起一抹笑。

哦,什么好东西?八皇兄,你跟我来就是了。

慕烊瞥了一眼脸上得意藏不住的慕济,道:既如此,皇弟带路吧。

十皇子把慕烊带到一片铺满落叶的地方,指着落叶上头的一朵白色小花。

瞧,这里居然长了朵花儿,这是什么花儿,八皇兄可知道?我怎么知道?慕烊摇了摇头,唇角勾起看向一旁的慕济,七皇兄,你可知道?什么花?慕济伸了伸脖子,太远了本殿下看不清,八皇弟你把花拿给我吧。

慕烊点头:行。

随即缓缓抬起脚步。

慕济和十皇子均盯着他的脚,脸上闪着计谋得逞的光芒。

然而下一秒,对方伸出的脚又收了回去。

慕烊回头看向慕济:母后常教导,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既然七皇兄想看这朵花,我觉得还是自己来取比较好。

说罢还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慕济脸上不悦,却也不好发作,给一旁的十皇子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心领神会,大声叫喊着:八皇兄!然后大步上前,靠近慕烊,手上蓄力,准备把他推下去。

咱们还是别要那那朵破花……啊——!可是他太天真了,对方怎么能老老实实地站着任由他迫害?只微微一个转身,倾身上前准备用力一推的十皇子就擦着慕烊的衣角,一个不稳失去平衡,华丽地向前倒去。

倒在那堆枯叶上,然后又啊的一声,枯黄的落叶翻飞,十皇子和花立马消失在视野中了。

我的腿!……我的眼睛!……啊!慕烊冷眼瞧着掉进陷阱里,不断发出痛苦哀嚎的十皇子,开始装模作样地呼唤其他人:天呐,这里居然有个坑!快来啊,十皇弟为了摘花掉进坑里了!众人闻声连忙赶来查看。

发生了什么事?慕烊面露胆怯地看向慕济:是七皇兄要十皇弟去摘花的,我也不知他为何会掉进这坑里。

从十皇子掉进母妃派人专门为慕烊准备的陷阱时,慕济就已经懵了,此时见他倒打一耙,又急又气,偏偏一紧张就说不好话,气的脸都红了。

我没有让他摘!我是让你摘……不,我也没有让你摘!跟着来的两位太监急得团团转,皇子如果出了什么事,他们两个一个都活不了。

于是不停用袖口擦着鬓角的冷汗,低声下气地调解道:两位殿下先别争吵了,把十皇子殿下拉上来要紧啊!那陷阱挖的不浅,足有两人之高,十皇子大约是摔到腿了,坐在坑底一直哀嚎着。

太监连忙回寺庙找人帮忙,拉着绳子下到坑里,把十皇子背出来。

此时的十皇子已经哭的泪流满面了,洞口外的光线一照射到眼睛上,哇的一声哭的更凶了,甚至流淌下两行红色的血泪。

这一幕把一干人吓得不轻,瞒是瞒不住了,太监们战战兢兢地如实禀告给了元帝。

荒唐!真是荒唐!朕在苦修祈福,这帮兔崽子倒好!跑到后山去,还掉进陷阱里伤了腿和眼?!听说是慕济带的头?慕济在哪呢?把他给朕叫过来!祭祀祈福的庄重日子,却发生这种事,真乃不祥之兆,元帝当真是气的不轻,说定要好好惩罚这些顽劣的皇子。

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成想天衣无缝的计划竟成了这样!张贵妃快咬碎了一口银牙,不过此时此刻,平息皇帝的怒气最重要。

她柔柔地揽过元帝的胳膊,软着声音道:陛下,济儿还年幼,贪玩是孩童天性,而且这次意外谁都始料不及呀,您就绕了他吧,再说……软玉温香,元帝的心神不由得荡漾,语气比之方才软了几分:再说什么?张贵妃瞥了一眼一旁镇定自若的皇后,继续加大砝码,拉扯着元帝的衣袖摇晃道:又全不是济儿一人的过错,陛下若真想惩戒,那便所有皇子一起好了,好叫他们都长长记性。

张贵妃撒娇的本领一绝,好色如元帝,怎么能抵挡得住?好,就依……陛下!皇后厉声提醒道:虽要一视同仁,但也要分个主使和从犯。

张贵妃面色不悦地瞪着皇后,也顾不得装娇媚了,呛道:那皇后娘娘的意思,臣妾的儿子还有众皇子都是犯人了?本宫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提醒陛下要惩罚分明罢了。

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臣妾还听济儿说,是八皇子害的十皇子掉入坑内的,这么说来,八皇子才应该是主犯吧?贵妃慎言,佛主和陛下面前,万不可胡言乱语!我胡言乱语?够了!眼看两人越说越急,甚至在自己面前吵起来了,元帝刚被张贵妃挑拨撩起的那点旖旎也没了,烦不可耐地呵斥道:两宫之主,在佛门净地如此争吵,成何体统?!传朕旨意,所有去后山的皇子每人罚抄十遍《金刚经》和《弟子规》,七皇子抄二十遍,并且回宫后禁足七日,至于十皇子,看在受伤的份上免去责罚,派太医好生医治,万不能留下什么病根来!说罢拂袖而去,留下张贵妃和皇后横眉冷对。

皇后娘娘,以后的日子还长,咱们走着瞧。

二十遍可不是好写的,妹妹还是快些去安慰七皇子吧,本宫就不送了。

待张贵妃气呼呼地离开后,皇后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把自己的贴身宫女叫到跟前。

也就皇帝夜夜被女人迷了心窍,连老七暗害老八不成,害了老十都看不出来,不过没想到这老八命真硬,瞧把张娉婷气的,真是大快人心!你去把八皇子叫过来,这次本宫可要好好夸奖他。

夜半,宫女居住的后厢房内,正叽叽喳喳地小声讨论着白天发生的事。

寺庙的僧人说,十皇子掉的坑是附近的猎户为了抓捕猎物挖的陷阱,可是怎地那么巧呢?枯叶里有一种有毒草药,恰好落到十皇子脸上,把他的眼睛给毒瞎了!天呐,真瞎了?太医不是说还能治好吗?是能治好,可是听说很难治,而且以后说不定还留下后遗症,比如不能照强光,不能用眼过度等,跟废了差不多。

那十皇子以后怕是没什么前途了,本来就出身不好……好了好了,别讨论这些了,快休息了!云若躺在床铺上,听着身旁宫女的议论声,想到十皇子被太监背回来了,她也是瞧见了的。

那两行红色的泪触目惊心,仿佛噩梦照进现实,可怜兮兮趴在太监背上的人是慕烊。

那一瞬间,不知为何,云若忽地就想起来了。

想起前世宫变那天,她曾从旁人口中听到过,八皇子身患眼疾近十年,几乎整个青少年时期都在一片黑暗中度过,是豊朝宫中人尽可欺的废物。

这样一位废物,怎么能起兵造反?姐姐,烊儿好痛,烊儿不想再做好人了。

姐姐……他们都害我,我把他们都杀掉,好不好?深夜,少女的内心五味陈杂,如陷入半梦半醒的魇梦,辗转难眠。

第二天,趁回宫的仪仗还未出发,云若连忙找到正在念早经的智空和尚。

顶着一双熊猫眼,云若双手合十:近来总被梦魇困扰,求法师赐予信女一枚平安符。

这些乱七八糟扰乱心神的梦,害她都休息不好了,一定是她冲撞了什么脏东西,待她求符来镇压!阿弥陀佛。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施主,您这是心事。

云若皱着小脸:那,请问法师,可有什么法子解决?敲击木鱼的梵音停了下来,智空闭着眼,又说了那句。

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云若:……怎么说来说去还是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谁能给她解释一下呀?不过出于礼节,云若还是鞠躬道:谢谢法师。

然后在同伴的催促下,跟上了回宫的队伍。

回到皇宫,远远瞧见温昭仪等妃嫔在宫门口翘首,以盼众人归。

内侍笑眯眯地对龙辇里的元帝道:陛下,您瞧,温昭仪和众娘娘在迎接您呢。

哦?温昭仪竟也来了,朕得瞧瞧!说罢掀开帘子,瞧见一身淡粉宫装,面若桃花的温婉,眯着眼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吩咐下去,加快脚步进宫!内侍点头:是。

仪仗停到宫门口,元帝率先下了龙辇,立马上前牵住温昭仪的手。

温昭仪红唇微启,道:陛下,您终于回来了,可叫臣妾好等。

爱妃,风寒可好些了?谢陛下关怀,臣妾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

元帝色眯眯地拍了拍手中顺滑的柔荑,多日不见,爱妃可曾想念朕啊?陛下,这里那么多人呢,莫要打趣臣妾了。

温昭仪这唇角带笑,眉目含羞的样子,跟初见那清冷的样子完全不同,简直像变了一副面孔。

少了些清高和疏离,多了些恰到好处的骄矜和柔媚,再加上身段窈窕,气质无双,只亭亭立在争奇斗艳的百花中,就把元帝拿捏的死死的。

不光元帝这个色男人,就连云若自己,也都呆呆的看痴了,一时不知道该羡慕元帝,还是羡慕她那前世的张叔叔了。

好好好,爱妃,来,我们进龙辇再好好地说。

说着元帝就牵着温昭仪的手,拉着她进了龙辇。

两人坐进轿内,车帘放下,遮挡一片引人遐想的春色,内侍道了声起驾回宫,仪仗才继续往前行。

帝王多情也无情。

跟温昭仪一起来迎驾的众妃嫔就这样成了陪衬、背景,元帝连看都没看一眼。

不免有拈酸吃醋者愤愤不平道:这温昭仪不知怎么保养的,先前起了一脸的红疹子,还以为要毁容呢,没想到皮肤更盛从前了,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还有这次祭祀,陛下原本还非要带着她,她一个昭仪,有什么资格去皇家寺院参加祭祀典礼,不过也到底是没福气,临走前几天不幸感染了风寒,这才被留在了宫里。

别的不说。

不得不说元帝的妃子可真多,又一云若叫不出名号的妃嫔接话道:之前怎么没发现她的狐媚子手段那么强呢?瞧我们陛下眼里除了她,哪还有旁人啊!真是把我们都骗了!刚入宫那会儿她不争不抢的,凡事不露头,我们还以为她是个老实人呢。

真是没想到居然是个假清高,这一矫揉造作地勾起人来,就是跟娇兰殿那两个扬州□□来的贱-人相比,也是不逞多让啊!啧,说起娇兰殿的,之前不也是夜夜笙歌,现在呢?走着瞧吧,过不了多久,陛下就会像厌恶娇兰殿、凝霜阁那般,厌恶她的木莞阁。

酸味真大啊。

云若捏了捏鼻子,不再听她们酸溜溜的言论,跟着仪仗快速地走过。

回到铜雀宫,思荷就神神秘秘地把云若拉到一边。

青芽姐,果然,你和殿下不在的这两天,小李子可一直没闲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