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巴巴的话语渐渐消散在风中, 江云保持着递东西的动作,修长的手指缓缓弯曲,力道越来越大, 却并未收回,只是固执地保持着递东西的动作,微垂眼眸,睫毛轻颤。
下一秒,手中倏然一空, 柔软的指尖滑过他粗糙的掌心, 引起阵阵战栗,他下意识地捏紧手掌,贪心地想要将那份感觉留下。
我没让你带东西吧?难道是……专门买来送我的?孟青禾双手拿着那包东西,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麦芽糖甜香, 她伸出食指拨弄了一下那枚粉色的发卡, 瞅了江云驰一眼, 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大, 声音却压得越来越低。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嗯。
江云驰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脑勺,这句脱口而出的应声, 让两人都愣了愣,原本只想逗逗他的孟青禾, 脸色猛地变得通红,顿时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只能结结巴巴地转移话题。
谢谢, 你这是上哪儿去了啊?今天不用上工吗?孟青禾轻咳一声,一边说着, 一边手忙脚乱将那枚粉色发夹别在了头上, 上面的小流苏顺着她的动作上下摇摆, 特别好看。
去县城办点儿事,跟大队长请了假的。
江云驰眼神落在那上面,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果然很适合她,没有选错。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
注意到他的目光,孟青禾抬手拂上那枚发卡,大大方方地歪头笑着问道:我戴这个好看吗?闻言,江云驰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耳尖渐渐染上一抹红色,收敛了发烫的鼻息,老老实实回答道:好看。
我也觉得好看,你的眼光真不错。
孟青禾的眼眸中闪烁着肉眼可见的开心快乐,她不知道为什么江云驰会突然给她买发卡和麦芽糖,但是收到礼物,她是真的心情愉悦,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收礼物吧?况且,江云驰居然注意到了她上次在他家喜欢吃麦芽糖的这个细节,真是太意外,她还以为这个木头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东西的呢,现在看来,他对她还是上心了的。
等等,上心???男孩子会对女孩子上心的原因只有一个,再加上送发卡,送糖,莫非……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孟青禾嘴比脑子快,没多想就把自己心里的想法问了出来,等问出口,这才反应过来,想要出声找补,却不知道该怎么补,嘴唇蠕动了好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孟青禾抿了抿唇,努力忽视脸上的燥热感,支支吾吾半天,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另一个当事人此刻也没比她好多少,孟青禾这一问就好像捅破了某层窗户纸,让他所有的不解和疑惑都得到了答案,此时更是感觉头顶都热得在冒烟,后背全被汗水浸湿,唇瓣上下张合,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青禾,先帮我看看这地齐了没有。
不远处传来的一声喊叫,是肖芸!因为隔得远,她可看不清这两人的表情,所以直接就喊了孟青禾。
她的出现可谓是救世主一般,拯救了两个不知所措的人,孟青禾急匆匆回了一声,挽了挽耳边的碎发,磕磕巴巴对着道:那我先干活了,你,你……我走了。
江云驰说完,略有些狼狈的落荒而逃,脚下生风,只差没跑起来。
孟青禾目送江云驰离开,瞧着他别扭的背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人明显是听见了,脚步一顿,下一秒走得更快了。
我会吃人不成?孟青禾呢喃了一句,捏紧了手中的麦芽糖,只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好似糖已经入肚了一般。
青禾。
肖芸再次呼唤催促了一声。
闻言,孟青禾连忙转身,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仔细看了一圈后,大声回答道:来了,我看看啊,齐了齐了,比尺子量出来的都齐整。
等到了收工的时间,一群人结队往仓库走去,他们需要把没种完的种子还有工具还回去,一路上夕阳西下配上小桥人家,别提景色有多好看了。
等孟青禾还完工具,在村口等着林爱云和哥哥他们一起回家的时候,突然一个小孩子跑过来,直直停在了她的跟前,扬着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你是孟青禾姐姐吗?孟青禾本来正在臭美头上戴着的发卡,这个小男孩冷不丁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属实把她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深呼吸几下,轻声开口问道:我是,你找我有事吗?婶子让我告诉姐姐,叫你先回去,他们地里有事,晚点儿才能走。
奶声奶气的嗓音尽力说完这一长串的话,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上去很是天真无邪。
孟青禾没有多想,点了点头,本来想要拍拍他的头,但是在看见那上面不知道多久没洗从而缠到一块儿的发丝后,便默默收回了手,扬起一抹笑意道:谢谢小朋友你的传话啊,快回家去吧。
本来以为这样,他就会自己回家了,没想到他居然低下了头盯着她口袋里露出来一角的黄油纸瞧,像是知道里面有好东西一样,脚步都不带挪动的,并且毫不客气地说道:姐姐我想吃这个。
孟青禾:?她一下子就用手把兜里的麦芽糖给往里面推了推,然后从另一侧的兜里掏出两颗硬糖,这是早上她怕低血糖随意往兜里塞的两颗。
这个里面是泥巴不好吃,你吃这个吧。
孟青禾把糖塞到小男孩怀里后,就急忙转身往南沟村的方向小跑着,她怕他还会追着自己要,到时候可就不好拒绝了。
如果是别的东西,孟青禾才不会这么小气,但是这可是江云驰专门买给她的麦芽糖,出于私心,她不想将其分给别人。
跑着离开的时候,孟青禾并不知道自己头上的粉色发卡已经从柔顺的发丝上滑落,掉在了地上,小男孩看着她跑远,又见周围没人,这才蹲下来一把将发卡抓进了手里。
*这个时间段,大家都刚结束干活,只想窝在家里做饭休息,所以很少有人会走上这条通往别村的小道,天边依旧晚霞漫天,不知名小鸟在林间扑腾着翅膀,发出细细碎碎的声响,莫名有些瘆人。
孟青禾哼着小调儿,一蹦一跳往前走着,心情很是愉悦,只是走到半路,她抬手摸了摸头发,紧接着脸色一变,仔细又摸了一圈,才确定自己的发卡丢了。
低头在地上找了一遍,没找着,她便打开了系统,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回走,只是还没走多远,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咽了咽口水,强逼自己镇定下来,随后深吸一口气拔腿就往身后跑。
但是一转身,就发现前方不知道何时已经站了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邪笑来:美人儿,别跑啊,哥几个可是在这儿等你多时了。
闻言,孟青禾皱起眉头,猜到估计刚才那个传话的小男孩儿,就是被他们派来哄骗自己提前一个人过来的,便气得咬了咬牙,只恨自己没有多留一个心眼,轻信了那个臭小孩儿的话。
见对方明显是来者不善,孟青禾握紧了拳头,见前后被夹击,左手边是山壁,右手边是山坡,灌木丛和杂草遮挡住了阳光,让下面看起来深不可测。
想到第一次滚下山坡摔伤腿在床上躺了那么久的事情,孟青禾咽了咽口水,果断放弃了跳坡逃走的方案,再说了,这次可猜不准她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再碰见江云驰这样的救命恩人。
亮子,别这么凶嘛,万一把人给吓到了怎么办?田孝国从山坡下的灌木丛中爬上小道,很是体贴绅士地开口劝了一句。
没错,这突然围堵孟青禾的几人,就是已经消失好几天的田孝国,ᴶˢᴳᴮᴮ杨朝学和王亮三人。
你们想干什么?孟青禾强壮淡定,将身子紧贴在山壁上,做出一副防御的姿势,并警惕地看着他们。
你个臭婆娘还好意思问我们想干什么,我呸,要不是你,咱哥几个现在能这么东躲西藏的吗?杨朝学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面部都变得扭曲起来。
田孝国拉了杨朝学一把,冲着他摇了摇头,随后露出一个浅浅的友好笑意:孟青禾,孟小姐,我们其实一开始对你并没有恶意,相反还很有好感,只是你那天说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孟青禾没有接话,眼睛死死盯着田孝国,心里紧张地怦怦跳个不停,等待他说出后面的未尽之意。
你看,要不你跟我们去警察局解释一下这都是误会?好,我跟你们一起去,我一定会跟警察同志说明这一切都是误会的。
听见田孝国的话,孟青禾缓缓松了口气,唇角勉强往上扬了扬,连忙顺着他的话头答应了。
只要他们现在对她没有不好的想法,等到了有人的地方,她就能想办法逃脱,而在这空无一人的荒郊野外,她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还是很清楚,怕是对方几个拳头下来,就能直接领盒饭。
哈哈哈,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会这么说吧?闻言,孟青禾脸上的笑意僵硬住,听着三人恶劣的大笑声,从内心深处涌上一丝恐惧和愤怒,她现在总算是知道了今天对方来找她的目的,竟然是对她上次帮肖芸的事情怀恨在心,从而进行报复,这几个人渣!也不妨告诉你,这种小案子我们家里都给摆平得差不多了,再过两天咱们照样回城里吃香的喝辣的,倒是美人你……王亮猥琐地摸着下巴,不怀好意地往孟青禾所在的方向又逼近了几步。
啧啧,当初那么爱管闲事,就该想到现在的下场。
等生米煮成熟饭了,哈哈哈,我看以后哪个男人会要你?到时候可别哭着来求我们啊。
瞧这小模样俊的,看起来就很好摸,就是不知道上起来得不得劲,哈哈哈。
王亮和杨朝学你一言我一语,跟唱双簧似的,后面的污言秽语简直脏了耳朵,孟青禾面色一白,趁着王亮朝自己凑近的那一瞬间,将手中的土朝他脸上掷了过去。
啊!王亮痛苦的捂住自己的眼睛,佝偻着身子倒在山壁上,孟青禾越过他拼命往前跑去,一边跑一边把身上的东西往地上扔,想给自己减轻一些负担,同时也是为了给追上来的两人制造路障。
只是男女体力差异是无法跨越的鸿沟,孟青禾还没跑出去多远,就被人揪住了辫子,她伸出手去挠对方,拼命挣扎,不仅没有换来逃脱的机会,反而激怒了对方,脸上直接被甩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道并不轻,孟青禾白嫩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看上去甚是可恐。
臭婊.子。
杨朝学摸着自己被挠伤的脸颊,将准备好的破布塞进孟青禾嘴里,然后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发出一点儿声音,喊来田孝国和王亮,几人捡完地上刚才被她丢弃的东西,连忙拖着人从前面不远处的小路往山上走。
孟青禾内心一阵绝望,但还是不想放弃一丝丝获救的可能性,于是趁他们不注意,用力用鞋跟在地上划出一道道痕迹,只愿有人能发现这不对劲的地方,然后能救她。
*院子中,紫薇花花瓣顺着风翩翩起舞,落在屋檐下,江云驰拿着扫把走出堂屋,准备借着难得的空闲把院子给清扫干净,只是还没扫几下,就听到树下传来一阵嬉闹声。
闻声望过去,果不其然在那边看到了一群小萝卜头,还有一个小男孩爬上了树在摘花,其他人则是拿手在破坏江云驰前不久刚修缮好的篱笆。
江云驰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阵抽痛,这些小屁孩儿是真的越来越过分了,之前都是趁他不在家过来捣蛋,现在居然直接当着他的面这么明目张胆地搞破坏,真当他会一直好脾气不发火吗?给我站那儿。
江云驰怒斥一声,举着扫把大步朝他们跑过去,大长腿一迈,没一会儿就到了几人跟前,他们尖叫一声,边喊边笑着四窜而逃,好像江云驰是在跟他们玩一样,根本就不怎么怕他。
只有还在树上摘花的小男孩来不及下树,被江云驰逮了个正着。
别碰我,啊啊啊,救命。
小男孩拼命挥舞着手里刚摘下来的一大把花枝,想要借此阻拦江云驰靠近的动作,但是这在后者的眼中无疑是以卵击石,他大手一挥,就把小男孩跟拧小鸡崽子一样给拧了起来。
下次再来偷花,破坏我的院子,老子就真的动手了,还要告诉你爸妈,让他们好好管教。
江云驰揪着小男孩的后衣领,眉头紧皱,板着脸教训人的模样还真的挺吓人的。
小男孩当即就被吓哭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江云驰正想把他放下去,将人赶走,小腿就被人锤了一拳,力道很轻,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他还是感受到了,低头望去,便看到一个小女孩儿哭着在用拳头打他。
放开二蛋,坏人。
王招娣本来跑了的,可是想起刚才他给自己送的……你这个从哪里来的?没等王招娣想完,突然一道厉声打断了她,并且从她头上抢走了她目前视为珍宝的发卡。
还给我,还给我,呜呜呜。
王招娣顿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可是碍于江云驰阴沉难看的脸色,渐渐放低了声音,只敢躺在地上打滚。
江云驰没有管王招娣,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手中的发卡,心里五味杂陈,沉吟片刻后再次问道:我问你,这是从哪儿来的?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绪最是敏感,王招娣抽抽噎噎地缩了缩脖子,犹豫片刻后还是伸出手指向江云驰手中的二蛋,哭道:二蛋送我的。
江云驰凌厉的眼神立马射向二蛋,原本不停扑腾的小男孩此刻颤颤巍巍地低下了头,像是想要减低存在感一般,不敢作声,可是却阻止不了别人的追问。
哪儿来的?我记得你们家就只有男孩儿,怎么会买粉色的发卡?更何况,他们家是出了名的抠搜,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花钱买这种东西给小孩子的。
二蛋害怕得手都在颤抖,吸了吸鼻子,眼神飘忽不定,支支吾吾半响,方才小声抽噎道:这是我在路上捡的。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就算再怎么伪装,江云驰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二蛋在说谎,抓住他衣领的手越发收紧,眼眸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冷意,嗤笑一声:不说实话是吧?走,跟我去见你爹,小小年纪就会偷东西了,我看你爹不打死你。
一听要去见家长,二蛋怕极了,使出吃奶的力气扑腾了两下小短腿,见实在挣脱不开,这才开口道:我说,我说,呜呜呜。
他今天下午本来在路边捉蚂蚱玩,谁知道突然被一个陌生人给抓了起来,等到了没人的地方,那些哥哥们才松开他,然后让他去跟一个姐姐说句话,就给他一块钱。
这么好的事情,他当然会答应了,而发卡就是那个姐姐掉在地上的。
真的是我捡的。
二蛋不由有些委屈,但是他话音刚落,就被砰的一下摔到了地上,幸好地上都是软土,并不怎么疼。
二蛋,我的发夹。
王招娣哭着扑过来,拉着二蛋的衣袖上下用力扯。
没有管身后之人,江云驰奋力朝着南沟村的方向跑去,期间撞到人了也没功夫道歉,只是一个劲地往前方跑着,心里有一股很不祥的预感在往上攀升。
路过一处小道时,江云驰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前方诡异聚集在一起的黑色蚂蚁群,他快速蹲下,拿出一根小木棍将其中那块黄色的东西给挑到一边,用手指拨弄干净上面的蚂蚁,将其放在鼻尖闻了闻。
果不其然,是麦芽糖的味道!!!他眼睛突的瞪大,想到什么,连忙围着四周仔细察看了起来,没一会儿就在不远处发现了拖拽的痕迹,江云驰立马顺着山路往山上跑去。
因为常年在山林间劳作,江云驰动作飞快,如履平地般地顺着那些细微的痕迹往前跑,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声,阴鸷眼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杀气,拳头握得紧紧的,没多久掌心就被掐得青紫。
越往山上走得越远,那些痕迹就越少,直到消失。
江云驰站在痕迹消失的地方,他的目光犹如藏着寒光的刀锋,灼灼地注视着前方通往不同地方的山林岔道,仿佛要燃出一团火焰来,将其烧个干净。
内心挣扎纠结片刻后,毅然决然朝左手边跑去。
*而与此同时的ᴶˢᴳᴮᴮ林家,林爱云和孟仲秋他们刚到家就被告知孟青禾还没有回来。
可是,肖芸说她们早就下工了啊?人呢?孟仲冬正在水缸边洗脸,闻言猛地抬起头来,水流进眼睛里,让他不由扭曲了表情。
他们在村口等了孟青禾很久,见她还没有来,就去找了肖芸问具体情况,肖芸说她们早就下工了,他们觉得可能是小妹先回家了,于是便也回来了。
可是现在人居然没回来?张文华皱着眉头,猜测道:会不会是去哪玩儿了?还是去哪儿散步了?不知道啊,这孩子也不托人回家说一声,真是急死个人。
林爱云急得火烧眉毛,频频往院外瞧,毕竟以前孟青禾可从来没有这样过,她每次上完工回来都嚷嚷着累得要死,浑身疼,不是躺着就是坐着,哪儿还会有闲心去外面玩?我和仲冬出去找找吧,小妹说不定在路上有事耽搁了。
孟仲秋心里也很是担心,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一个女孩子迟迟没回家,难免让人担忧。
好,你们先吃饭吧,别等我们了。
孟仲冬紧跟着点了点头,说着两兄弟就要往外面走。
你们快去,找到青禾了,马上回来。
林爱云不放心地又嘱咐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心里一阵心慌,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放心吧。
孟仲秋和孟仲冬朝他们摆摆手,然后就小跑着往前走了。
姐,咱村就这么大,能发生啥事啊,快过来吃饭。
林文康见林爱云眉头紧锁,上前安慰了一句,他的话没说错,南沟村这么多年以来,邻里之间都挺和睦的,还真没发生过什么大事。
嗯,好,我去帮妈盛饭。
林爱云听见这话,心里好受了些,最后看了一眼半明半暗的天空,才走进厨房。
这边孟仲秋和孟仲冬一起把村里沿途都找了一遍,也没找到人,走到村口的时候,和刚下班回家的孟仲夏撞了个正着。
三弟,四弟,你们干什么呢?孟仲夏扶了扶肩上的军绿色斜挎包,走上前疑惑问道。
哎,正好,二哥,你回来的路上看见青禾没,这丫头这时候还没回家。
找了一路还没找着人,孟仲秋的语气不由变得急切起来。
没有啊,没看见,小妹会不会现在已经到家了?咱先回去瞧瞧。
孟仲夏脸色变了一瞬,拉着孟仲秋他们就一起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结果可想而知,孟青禾根本没回家,而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下来。
坏了,坏了。
林爱云两眼一黑,差点摔倒在地,还是张文华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两人对视一眼,惊慌失措地连忙把家中的小孩儿交给王彩晴照顾,然后喊上全家人一起出去找。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周围的邻居,纷纷出来看热闹,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家里的东西丢了,没啥大事。
张文华勉强笑了笑,把其他人敷衍过去后,继续马不停蹄地沿着通往风源村的方向走。
女孩子的名声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让他们知道孟青禾不见了,那指不定编造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谣言呢,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先瞒着比较好。
关键是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孟青禾到底去哪儿了,去哪儿干什么了,万一只是贪玩去谁家玩了,或者是去散步了,那岂不是白兴师动众了?如果等会儿在风源村都没找着人,那到时候再叫人一起找也不迟。
*昏暗的山林间,时不时传来几声不知名动物的叫声,听在耳中甚是吓人。
一棵大树下有一片平地,上面修建着一座简陋的小木屋,这是村民当年合伙一起修的,专门用来给上山打猎的男人们住的,只是最近几年附近能打到的野味越来越少,这里便渐渐荒废了下来。
此时里面却亮着小小的灯光,时不时还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哀嚎声。
用力些,是没吃饭吗?我说了,让你用力!放过我吧,求求你了,对不起,我错了。
刚找到这里的江云驰身子呆滞了一秒,直觉告诉他有些不对劲,可是下一秒里面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娇软嗓音,她在尖叫!来不及多想,江云驰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阴沉,两步迈上木屋台阶,一脚踹开了年久失修的木门,它晃悠了两下后,径直倒向跪在地上的男人,压在了他的身上。
孟青禾……担忧的喊声在看清眼前的状况后渐渐消散在唇齿边。
只见长满青苔的木板上一排排跪着三个大男人,一个被门压在地上痛苦挣扎着,另外两个脸上红肿不堪,互相扇对方巴掌的动作突然被江云驰打断,他们呆愣愣地望着门口,明显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而不远处铺着棉被的木床上坐着一道倩影,两条大长腿翘成二郎腿,手上拿着一个刚烤好的烤红薯,在看到他后,惊得掉在地上。
那被烤得黑漆漆的红薯顺着倾斜的木板缓缓停在他的脚边,被他的鞋子给拦截住。
江大哥?孟青禾看见来人,十分惊讶,但是手被烫了一下,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捏住了耳垂。
你没事吧?江云驰只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些不可思议,浓眉微挑,眼神牢牢锁定在孟青禾身上,上下将她看了一遍,见没有异样,方才缓缓呼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放松开来。
见有人关心自己,而且看他的模样,明显是奔着救自己而来,孟青禾眼眶瞬间就红了大半,瘪嘴委屈的喊了一声:我有事。
然后朝着江云驰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身,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再也不想掩盖自己的情绪,直接大声哭了出来。
你终于来了。
江云驰一愣,随后伸出手温柔地按住孟青禾的后脖颈,将她往自己所在的方向按了按,握住粗实木棍的另一只手狠狠捏紧,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变得阴森可恐,透着一股子令人毛骨悚然的凌厉之意,令人不寒而栗。
被他这样盯着的田孝国等人不约而同地跪着往后退了一步,特别是知道江云驰一些传言的田孝国,那更是恨不得将头低到地里去。
没事了。
温柔至极的声音抚慰着孟青禾惶恐不安的内心,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然后抽泣着委屈告状,将他们下午对她做的一切都托盘而出。
帮我教训他们,好不好?孟青禾扬起小脑袋,愤愤地指着那三个正瑟瑟发抖的男人。
她每说一句,江云驰的脸色就越难看一分,特别是听到他们将她拖着在山间走,还想对她行不轨之事,他额间的青筋凸起,突然变得阴狠乖戾起来,气得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江云驰沉默不语,只是缓缓拍了拍她的头,随后动作轻柔地将她推到门外,让她背对着他们。
孟青禾乖乖照做,两只手交缠在一起,她抠着掌心,内心紧张却又格外兴奋地听着木屋里传出来的求饶声,她一点儿都不担心江云驰会打不赢那群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她只怕他下手太重,伤了人性命。
但是……就算真死了,又如何?那种人渣,就算死上千遍万遍都不足惜。
如果不是自己耍了小心思,骗过了他们,现在她会经历什么恶心事?让人想都不敢想。
刚才被他们拖上山的时候,孟青禾一直在观察着周围,在看到路边长有几棵一人高的漆树时,一个想法就在脑子里形成了,她按耐住内心的激动,一直等到他们靠近那块地方的时候,才使出浑身的劲将他们往那边推。
一时间三人全都倒在了上面,将树压倒一片。
你他妈搞什么?你以为现在还逃得掉吗?王亮抓住孟青禾的衣领就将人给提了起来,气得伸出手就想打人。
你打啊,打死我就没人能救你们了。
孟青禾趁势拿掉嘴巴里的破布,嫌弃地弯腰吐了起来。
说什么呢?你以为随便编两句胡话,我们就会相信你吗?田孝国嗤笑一声,以为这只是孟青禾在找借口想逃,便上前抓住孟青禾的胳膊就想将人往山上继续带,毕竟这里离他们临时落脚的地方已经不远了。
我已经给你们下毒药了,等着吧,没多久,你们就会感觉到浑身瘙痒,然后就是溃烂起红疹,最后不出两个小时就会被活活痒死。
孟青禾也不反抗了,只是面无表情地冷冷吐出这句话来。
这话一出,三人半信半疑地摸了摸自己身上,什么反应都没有,更是不相信她会随身携带毒药,杨朝学更是直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长发,啐了一口。
贱人,还在这里骗你哥哥呢?毒药?哈哈哈,拿出来给老子看看。
孟青禾一只手掐住他的手以减少头皮拉扯带来的痛感,另一只手则从ᴶˢᴳᴮᴮ兜里掏了掏,还真的让她掏出一块黄色的纸包,里面还有一丢丢奶白色的粉末。
你们肯定没有这种烦恼吧?长得好看的姑娘当然要随身携带一些保命的东西了。
孟青禾煞有其事地将纸包扔到地上,里面的零碎粉末当即消失在草叶当中。
这是我以前的爸妈花很多钱专门请老中医配的方子,你们不信的话,等会儿看身上痒不痒就知道了,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这毒药只有我手上有解药,你们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宁愿一死了之,至少还有你们三个给我当垫背的。
他们在决定对孟青禾下手之前,当然派人调查过她的身份,自然知道她养父母身份不一般,肯花大价钱请人配出毒药保护貌美如花的女儿,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原因,杨朝学还真觉得身上开始有些微微泛痒,他不禁有些烦躁地低骂道:愣着干什么?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一边骂,一边伸出手挠了挠小腿。
孟青禾余光瞧见这一幕,疯狂跳动的小心脏才放松下来,镇定地主动跟着他们往前走,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看傻了其他三人。
莫非真的有毒药?还没等走到木屋前面,三人就开始用力抓挠起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甚至连脸上都不放过,男人的力气大,没一会儿那身皮子就没法看了,全是红肿的抓痕,可就算挠成这样了,他们还是在不停地抓挠身上发痒的部位。
孟青禾站在木屋的台阶上面,冷眼瞧着这一切,只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得很,啊对了,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有两个傻.逼嚷嚷着要坏了她的清白。
只不过上次她是用荨麻草,这次用的是漆树,两者都有同样的功效,那就是人的皮肤一旦触碰到它们,没过多久就会瘙痒难耐。
有时候瘙痒比重伤还让人难受!!!漆树在农村很常见,也有人知道它的危害,但是现在天暗了下来,刚才他们三人估计都没看清自己摔倒压着的是什么树,不然不会在她说是毒药的时候不反驳,现在更是一脸惊恐的模样。
所以孟青禾开始默默在心里倒数着数字:10,9,8,7,6,5,……十个数还没数完,杨朝学已经朝她扑了过来,口里喊叫着:解药,解药,快把解药给我。
臭婆娘,他妈的快把解药给我。
田孝国也跑了过来。
敢碰我,我就死给你们看,大家都别活了。
孟青禾梗着脖子,轻声细语地说完,就见他们果然停住了脚步。
这种人渣比普通人更怕死。
田孝国一边挠着痒,一边话锋一转,讨好地说道:你到底怎样才肯把解药给我们?我们送你下山,孟小姐孟同志你看行吗?孟青禾没有回话,默默转身往木屋里走,刚打开门,里面就传来一股闷臭味,她嫌弃地挥了挥空气,用手捂住鼻子,等适应了才松开手。
走了这么远的山路,孟青禾其实已经很累了,至少现在没有力气走下山了,还不如休息一会儿再走,再者,怎么能这么轻松就放过他们呢?孟青禾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微笑,转身对着刚进来的三人道:跪下吧。
*没过多久,木屋内的声音渐渐停歇。
江云驰抬手随意擦了擦脸上溅到的鲜血,冷眼看着被绑在房间各处的三人,浓眉皱起,黑如碳墨的脸色犹如寒冬腊月的冷风夹杂着冰碴子簌簌砸来。
他缓缓抬起手将食指放在唇边,对着他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奄奄一息的三人小鸡啄米一般用力点着头,有泪都哭不出来,只恨自己眼瞎招惹错了人,碰到了硬茬子。
对不起,我们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解药是什么?解药?杨朝学瑟缩着,目光胆怯又渴望地看着站在门外的孟青禾,只觉得现在浑身瘙痒的厉害,又伴随着刚才被打的疼痛,简直生不如死。
孟青禾转过身来,环胸摊手道:解药啊?就是童子男的尿液再配上薄荷。
闻言,杨朝学冲着其他两人吼道:老子搞过女人了,你们是不是童子男?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杨朝学又将视线投向江云驰,虽然对着这个杀神有着从内心透出来的恐惧,但是跟命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大哥,你是不是啊,求你救救我们吧?我们不是人,猪狗不如,但是弄出人命来了,你们也没好果子吃吧?你还敢威胁我们?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