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嘎吱一声被打开, 孟青禾举着一把伞挡去头顶哗啦啦下个不停的细雪,侧身瞄了一眼不远处挤在堂屋门口朝这儿盯得死死的三个哥哥,不由撇了撇嘴。
这小恋爱谈的, 明明都公开了,还这么偷偷摸摸的,莫名有些憋屈。
想到这儿,孟青禾试探性地朝江云驰的方向迈进了一步,下一秒, 那堂屋门口就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她一收回,声音立马就停了。
行,行,行, 考虑到这个时代的保守性, 她结婚前在外面还是收敛一点儿吧。
两人沉默着面对面ᴶˢᴳᴮᴮ站在院门口, 格外珍惜这难得的独处时光, 眸光中的热烈是恨不得将对方怀里的思念。
孟青禾用鞋底轻点着地面,抿了抿红唇, 轻声问道:你都这么久没回来了,家里还能住吗?江云驰一愣, 没想到孟青禾开口会问这个,回过神后迟疑地点了点头:我糙, 随便应付一晚, 明天再收拾也行。
闻言,孟青禾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气呼呼地鼓起脸颊, 像只可爱的河豚。
不能住了。
江云驰连忙改口, 为难地皱起眉头,幽幽叹了口气:估计床板和被子都发潮发霉了,回去了也是睁着眼睛熬一晚上。
那我晚上给你留一扇窗户。
江云驰话语还未落,孟青禾就急急打断了他。
留一扇……窗户?江云驰干巴巴地重复了一句,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孟青禾身后房屋二楼的那一排窗户,想到之前在电话里,她说她住二楼……不知道为什么,江云驰立马就会意了其中的含义,耳尖在寒风中变得通红。
我哥他们绝对不会让你留宿的,所以……孟青禾眼神四处飘忽,轻咳一声,偷偷将手放在胸前,指了指自己房间的方向:喏,那右边挂着窗帘的就是我的房间。
之前我们去捡板栗的时候,我记得你爬树很是厉害,所以,你懂吗?一片寂静当中,突然响起一声低笑。
孟青禾恼羞成怒,转身抬步欲走:我这是心疼你没地方住,别不识好歹,笑什么笑。
青禾,晚上记得给我留窗。
江云驰喊住孟青禾,一本正经地嘱咐道。
她脚步一顿,没有应答,红着脸快步跑了。
你们说什么呢?说那么久?孟青禾刚进屋,就遇到了孟仲冬的死亡凝视:难怪你之前跟我说什么结婚不结婚的,原来你早就跟江云驰那小子谈上了,那是给我打预防针呢?哎哟,这外面好冷啊,我先洗漱洗漱回房间待着了。
自知理亏,孟青禾不欲跟孟仲冬掰扯,随意敷衍两句,就回房拿自己的洗漱物品去了。
小妹,你不放鞭炮了?孟仲冬追在孟青禾身后跑到楼梯口,见她摆了摆手,便撇了撇嘴,随后看向林爱云他们:妈,哥,你们放不放?你们小孩子玩儿吧,今晚要守夜,就交给你们哥三了,我和你们妹妹先睡了。
林爱云从椅子上站起来,拍了拍孟仲冬的胳膊,随后也上楼了。
那咱去放?孟仲冬双眼放光地重新看向孟仲春和孟仲夏。
后者本想说不想玩,但是对上前者那殷殷切切的眼神,便心软同意了,以前在老孟家的时候,这鞭炮哪会儿轮到他们玩儿?现在有条件自己花钱买了,反倒没了那份童心和兴致。
鞭炮声响了一会儿后,便归于平静,孟仲春他们坐在堂屋里压低声音说话,准备熬个通宵守夜,楼上林爱云已经早早入睡。
唯有孟青禾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留了一条缝隙的窗户,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穿着的睡衣。
还是后世好,空调暖气一开,就算穿着吊带睡裙睡觉也不会冷,哪儿像现在啊,裹得跟个球一样,还盖着厚棉被,身上依旧冰凉凉的。
屋外雪已经停了,只有呼啸的冷风时不时拂过树枝发出刺耳的声响,床头柜上点着一小盏煤油灯,孟青禾顺着暖黄的光线伸出手摸到桌面上放着的手表,那是江云驰刚刚送给她的。
沪市牌子,小巧的女士表带和表盘,上面镶嵌着小小的细钻,精致又不缺设计,是她喜欢的样式。
时针正缓缓指向十一点。
孟青禾裹在被子里,将脸埋进软乎乎的枕头里,轻声喃喃道:咋还没来啊。
话音刚落,窗户那儿就传来嘎吱一声,孟青禾条件反射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寒风顺着敞开的窗户吹起来,扬起她的长发,微弱月光照亮她白皙的小脸,下一秒窗户被关上,一双温热的大掌捧住她的脸颊。
粗砺的指腹滑过小巧的耳垂,带起阵阵战栗。
大舌游过红唇,突破牙关,直直进入香腔,在里面留下独属于他的印记,一遍又一遍,像是春日里最调皮的那两只蝴蝶一样,不断交缠嬉戏耍闹。
喘息声,呼吸声交相在寂静的房间里加重,加重再加重。
青禾。
江云驰脱掉自己身上微微打湿的外套后,才将人狠狠搂入怀中,火热的体温将她包围,整个人好似掉进了最灼人的空间,喘不过气来,却永远不想离开。
我好想你。
耳边是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孟青禾感受到他湿润的唇在耳廓边游离,贴紧,松开,牙齿与皮肤厮磨,泛起阵阵红晕,脑子里因为刚刚的热吻,只剩下一片浆糊,不自觉轻声回道:我也。
在京市,我一步也不敢走错,怕走错了,就拿不回自己的东西,也无法回来再见你。
江云驰伸出手将孟青禾的秀发挽到耳后,一双深沉的黑眸牢牢盯着她。
入住江如柏家中,和那种毒蛇般的老油条虚与委蛇,获取信任,找寻蛛丝马迹的证据,依靠他的势力拿回原本属于他们家的东西,所有的压力他只能自己承担。
好在现在回到了她的身边,才能稍微喘口气。
云驰,有我在呢,你不是回来了吗,一切都结束了,你很棒。
孟青禾双手捧着江云驰的脸,额头抵着他的,柔声安抚道。
两人静静拥抱了一会儿,虽然江云驰是个行走的大火炉,但是抵不住寒风往缝隙里钻,孟青禾打了个小寒颤,偷偷拿余光瞥了一眼他穿着的靴子和黑色长裤,跟之前的不一样了,估计是回去后换了。
犹豫片刻后,她轻咳一声:你把鞋子和裤子都脱了吧,我有些冷,我们能不能盖着被子聊?嗯。
或许是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江云驰没有半分扭捏,应了她的话后,抓着黑色毛衣的衣领,垂下头,背微微弓起,双手将衣服扯下,然后叠好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紧接着就是打底衫、鞋子、袜子、裤子……咳咳,让你脱,没让你tuo完啊!孟青禾穿着厚实的睡衣坐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从上从下打量个遍,前段时间他在电话里说把头发剪短了些,但是没想到会剪得这么短,板寸配上那张硬朗俊秀的脸,简直荷尔蒙爆棚。
脱衣的动作间,浑身肌肉线条都紧绷起来,身材匀称又结实,腹肌块块分明,人鱼线顺着他精窄的腰腹一直延展,直至没入深色紧身短裤边缘。
孟青禾瞧见这儿,不由咽了一下口水,白嫩嫩的小脚趾朝被子里面缩了缩,两人的视线恰好在此时相撞,晦涩不明。
你不冷吗?孟青禾眼神躲闪,耳尖通红。
江云驰将长裤叠好放在床边的椅子上,闻言转身看向她,诚实地摇了摇头,他睡觉一向是不穿那么多的,所以并不觉得冷。
本来有些疑惑,但是在触及她略红的脸颊后,猛地回过神来,拿起手边的衣物就往身上套,嘴里胡乱解释道:抱歉,习惯了,一时糊涂了。
没事,这样也……挺好的。
孟青禾你说什么呢!你自己听听!不堪入耳啊,不堪入耳!那个啥,别折腾了,快点儿过来吧。
孟青禾躲进被子里,然后只留了一条胳膊在外面,拍了拍身侧空出来的位置,声音有些混沌地说道。
没一会儿,她只感觉身边一沉,随后脊背处就贴过来一个人。
青禾,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我想每天都这么抱着你。
江云驰的大掌搭在她的腰间,凑到她的脖颈处低声喃喃道。
孟青禾回握住他的手,想了想后道:怎么着也得等大哥结婚了,再考虑我们两的事情。
嗯,我知道。
江云驰停顿了一下后才道:婶子能答应我们的事情,我真的很开心。
不只是你,我也很开心,对了,你和我妈之前在医院做了约定这件事情你怎么没告诉我?孟青禾转过身子,一把捏住他的鼻子,假装气呼呼地哼唧道。
江云驰喘不过气来,只能连忙求饶道:我错了,这的确是我的错,但是瞒着你是我和婶子一起做的决定。
哼,你倒是还会拉我妈垫背,小心机满满的,那如果你没做到那个约定是不是准备跟我分手啊?孟青禾伸出手指戳了戳江云驰的心窝,却触手都是坚硬的胸肌,肌肤光滑,手感还怪好的。
她趁机多停留了几秒。
正忙于解释的江云驰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沉声开口道:我会答应婶子的要求,心中自然是存了一些把握的,就算是最后真的没有做的,我也会想别的办法得到婶子的认可,我们之间没有分手这个选项,也ᴶˢᴳᴮᴮ绝对不会分手。
孟青禾揩油的动作一顿,双眸亮晶晶地看了江云驰一会儿,随后抬起下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娇笑道:量你也没有这个胆子。
江云驰追着又亲了一会儿,才挪开薄唇,开始讲述起有关江家的事情。
江云驰的父亲叫江如松,是京市赫赫有名的工程大师,市区里许多叫得上名的大工程都有他插手的痕迹,位居高位,出自红色背景,是常出现在报纸上的大人物。
江云驰的母亲叫袁文君,家族乃绵延数百年的大商户,手里握了东三省六成的布匹生意,因在战争年代捐出大批物资和钱财,得以在后来站稳脚跟。
两者婚配并非联姻,读书时期的爱恋,是当时京市羡煞旁人的神仙眷恋。
可好景不长,袁家卷入立场和成分问题,被立案调查,身为袁家唯一的大小姐和女婿同样没逃过,在那个时期,稀里糊涂地就被判了罪,下放到千里之外的风源村。
没能撑过那痛苦煎熬的几年,相继离世,只留下江云驰一个人。
直到今年,旧案重提,才得以重见光明,虽然其中少不了为了得到袁家家产和江如松工程图的江如柏推波助澜,但是结果总是好的。
平反二字终究是落到了他们江家和袁家头上。
抱抱。
孟青禾体贴地抱住了江云驰,给他安慰和支撑。
我没事,一切尘埃落地,谈论起这些来,倒没有多大感觉了。
江云驰搂住孟青禾,现在将一切都说出来后,心情轻松多了。
听你的话,我眼光还真好,一找就找了个金龟婿。
孟青禾弯眸笑了笑,然后撑起身子指了指桌面上的手表,轻声道:啧,我们家一人都有一块儿,云驰你钱包大放血了,心疼不?我的就是你的,说什么心疼不心疼?江云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也勾唇笑了笑,随后像变戏法似的,抓住她的手,凭空变出了一枚闪闪发光的戒指。
这才是我今天想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无名指上微凉的触感让她眨了眨眼睛,忍下涌上心头的泪意,笑骂道:哪有不问女方同不同意,就给戴上戒指了的啊?你这是耍流氓呢?无赖!无赖就无赖,反正你只能是我江云驰的女人。
手指指尖擦去她眼角的湿润。
你说是就是啊?孟青禾一个翻身撑在江云驰脖颈两侧。
嗯,我说是,就是。
江云驰伸出手帮忙撑着她的身子,免得她手太酸,只是那指腹却勾了勾那柔软的腰窝。
孟青禾感受到腰窝传来的痒意,手臂一软就朝他砸了下去,挣扎着起身的瞬间,膝盖在皮肤上磨蹭了一下又一下。
我不是故意的。
孟青禾无辜地眨了眨长长的眼睫,解释的同时,那双小手还放在腹肌上。
嗯?你确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说话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胸口上,语气格外惊慌失措,颇有一股欲盖弥彰的意味。
作者有话说:这章修改了好多遍,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