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分。
几位考官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林宥绅不想让女儿走科研这条路他们都知道,但这六分着实有些低了。
他们给林以鹿打十分, 其实不全是看在林宥绅的面子, 林以鹿她配得上这十分。
带过林以鹿的院长和教授都知道,她能坚守自己的信念去努力拼搏,男孩子能做的事情她也能做, 不喊苦不说累,孤傲坚韧,屹立不倒,这点和当年的林宥绅很像。
林以鹿看到大屏幕上的分数, 本就没底的心田凉如荒原, 她微微弯腰鞠躬, 随即走下了主席台。
林宥绅怎么给那么低的分数啊?不应该啊……坐在林乐玥前面的那个男生嘀咕完,转回头,小声问:乐玥, 你爸是是不是对林以鹿有意见啊,林以鹿的创新理念很好啊,不给九分都说不过去。
林乐玥余光瞥了眼旁边的靳博屹, 挺直脊背矫正仪态,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我爸挺严格的,对人要求高。
男生点了下头, 张唇刚想接话,坐在林乐玥旁边的靳博屹突然开口问:林宥绅是你父亲?林乐玥从来没有想过靳博屹会主动跟她说话,欣喜到四肢都绷紧了:是、他是我父亲。
呵~靳博屹意味不明地冷笑了声。
林乐玥不知道他那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知道她是编造的?应该不会吧……林以鹿回座位坐好, 整个人都有些丧, 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一样, 演讲也不想听了,靠在椅背上闭起眼。
靳博屹正侧头看林以鹿,林乐玥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她那么大个人在这他看不见吗?为什么只看她?林乐玥往后靠,完全挡住了靳博屹的视线,靳博屹皱眉收回视线。
二十三个人参考,有九个人被淘汰了,一出礼堂,那九个人都没忍住掉了泪,一个学期的努力在此刻被否了,给谁谁都受不了。
骄阳炽烈,滚滚热浪扑面。
靳博屹松了松领带,目光穿梭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还没看到人,就听到有人喊他:靳先生。
靳博屹斜侧身,林宥绅的特助走过来:我们家先生有事找你。
顿了下,他低声补充道:小姐也在。
靳博屹点了下头:嗯,带路吧。
卫进认得那男人是林宥绅的特助,看着他们远走的背影,胳膊肘碰了下肖介:书生介,你说,林宥绅找我们屹哥干嘛?不会是看上我们屹哥的创新方案,想买的他的方案吧?肖介默了会儿,摇头:不清楚。
林宥绅的特助带靳博屹到走廊左手边的会议室,此时会议室里只有两个人,林宥绅和林以鹿。
进会议室前,靳博屹已经系好了领带,干爽的短袖白衬衫、西裤都没有一丝皱褶。
听到敲门声,趴在会议桌上的林以鹿微微抬起脑袋,看向门口。
靳博屹站在门口,黑发松软又柔和,五官英挺俊逸轮,脖颈线条流畅地延到白衬衫领口内,金灿灿的阳光投射在他的身上,周身轮廓仿佛笼罩上一片轻柔的光晕。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帧很模糊的画面,一时间让她分不清真假与虚幻。
林宥绅坐在会议桌主位上,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再看向靳博屹:进来。
林叔叔好。
靳博屹这回没叫错。
靳博屹拉开椅子,在林以鹿对面坐下,林以鹿也不趴着了,直起腰看林宥绅:爸。
为什么叫他过来?林宥绅将手中的文件合上,放在一旁,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眼他俩,来回扫荡,声线沉稳的问道:你们还在交往?话落间,靳博屹和林以鹿短暂的对视了眼。
林以鹿垂下眼帘,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两人的默契度在此刻归为零,靳博屹不知道林以鹿有没有跟林宥绅说他们已经分手的事。
沉默了会儿,靳博屹开口回答:我们……后面的那三个字有些说不出口,靳博屹喉结滑动间,林以鹿说:分手了。
像是怕林宥绅不信,她又一次说道,这一次的声音很轻很低,是看着空无一物的桌面说的:真的分了,爸,您别再问这个问题了行吗?行,我不问这个。
林宥绅很爽快的答应,老奸巨猾地换了个问题:未来你们还有可能复合吗?爸!林以鹿的音调略略拔高,刚想说‘您能不能别插手我的感情’。
只见靳博屹突然站起来,朝着林宥绅微微鞠躬,郑重又认真地说:叔叔,我会处理好家里的事,给您给她一个交代。
林以鹿一眼不眨地看着他,心里升腾起的情绪陈杂交织,无处安放。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林宥绅没开口,靳博屹就保持着弯腰鞠躬的姿态。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宥绅不可能没听出来,他起身时拍了两下靳博屹的肩膀,说了两个字:十分。
林以鹿:……?林以鹿微皱着眉头,在想这十分是什么意思。
靳博屹直起腰,他似乎听懂了‘十分’是什么意思,牵起嘴角:谢谢叔叔。
林宥绅‘嗯’了声,看向女儿:回家。
三人一起出会议室,靳博屹礼数周全,送他们上车。
上车前,林以鹿和靳博屹非常隐晦地对视一秒,靳博屹轻声对她说:周一见。
他的那双桃花眼闪着惑人而深情的光,林以鹿怕自己深陷进去,别开脸,坐进车里才慢慢回他:周一见。
回淮京的路上,林以鹿一直在想林宥绅那句‘十分’是什么意思,是对靳博屹很满意的意思吗?林以鹿不确定,她猜不透她爸爸心里的想法,也不知道靳博屹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事情都发展到全网皆知的地步了,他们还怎么复合?七月初旬,期末考试前,下批出国交流的名单和时间出来。
物理学习小组有一半的人都在准备此次出国交流的事项,田倾月还没出过国,出发前一天,激动兴奋的同时很紧张,她担心自己的口语不好,跟外国人沟通不了。
林以鹿和靳博屹一前一后进研究所,田倾月把刚买的小蛋糕递给林以鹿:以鹿,可以帮个忙吗?嗯。
林以鹿没跟她客气,接过小蛋糕:什么忙?就是……田倾玥性格比较腼腆,平时话少,也不会拜托别人什么事,她搓了搓小手:就是……她一直说不出口,脸都憋红了。
林以鹿没有不耐,坐在圆桌前,拆开蛋糕盒子,用叉子戳了快,吃起来:我吃了你的礼,大方说吧,没关系。
就是……田倾玥支吾了会儿,鼓起勇气开口:你能用英语跟我聊会儿天吗?哈?林以鹿还以为什么大事呢:Of course,what do you want to talk about ?林以鹿初高中读的都是国际学校,双语教学,英语好肯定是没话说的。
田倾月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标准纯正的英式英语,跟电影里的发音一样。
田倾玥一开始有些懵,脑子过了一遍她说的话,轻轻低低地接话:Physics。
他们这次去交流的项目和林以鹿上回去交流的项目不同,林以鹿还没看他们这次的项目是什么,手头上也没资料,她用英语问田倾月要来资料,翻看了两页。
工程热物理。
‘研究各类热现象、热过程的内在规律,并用以指导工程时间。
’这次的研究方向不是一般难,难怪要去两个月,林以鹿指尖捏着文件,视线飘向正和几个男生讨论物理学的靳博屹。
一眼望去,他永远都是最恣意耀眼的存在。
少年意气当头,坐在长桌正中的位置,坐姿散漫随意,跟一群男生待在一起时,眉宇间那点邪痞冒了出来,气质桀骜又不羁,一看就不服管教,难以驾驭。
我国工程热物理学科在热力循环开拓……说着说着,靳博屹察觉到林以鹿投来的目光,停下言语,偏头看过去。
林以鹿的视线还没来得及撤回,被当场抓包了她也不慌,托着下巴跟他对视。
两人谁也没挪开视线,空气里缠绕缱绻着某种无法形容的暧昧因子。
所里的其他人就大眼看小眼,气氛感染强烈,他们无比识趣的勾肩搭背离开现场,就连田倾月都被带走了。
人一下子就走完了。
靳博屹吊儿郎当地挑起眉,把手里的文件丢桌上,嘴角扬着:你看我干嘛?林以鹿脑子抽了,脱口而出一句:你好看。
说完,她默了。
你是想说我帅吧,靳博屹笑了下,很不要脸的地说:我哪天不帅?……他起身走过来,坐在她对面,睨着眼瞧她一会儿: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我说舍不得你就不去交流了吗?交流名额来之不易,她不会轻易说出这句话,她怕他真的会因为这句话留下。
概率虽小,但不代表没有这个可能。
林以鹿正想说什么,门口一道人影突然现身,她下意识瞥了眼,一瞬就冷了眼。
靳博屹看她表情不对劲,扭头向后看,神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温凝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就怎么看着他们,像是来抓奸的。
刚刚溜进茶水间关上门的那伙人商量好今晚去聚餐,他们看准时间打开门出去,结果人还没出来就看到人间大型修罗场。
走在最前头的那个人没看见温凝,嘴里还念叨着今晚要点什么菜式,他想问身后的小伙伴们,刚转身——砰——的一声,与徐词的嗷嗷叫声同时响起。
哎我去……徐词捂着发疼的鼻子:你们发什么神经,给老子开门!哎呦痛死我了……门里面的小伙伴们没搭理他,徐词气巴巴的捶打了两下门:靠,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还是没声。
隐隐约约间,男生觉得背脊很凉,缓慢地转过身,看到正门口的女生,以及坐在一块的靳博屹和林以鹿。
徐词背脊贴着门,惊恐的囔囔着:卧槽卧槽卧槽,你们这群龟孙子,赶紧放我进去!我一个炮灰,不配加入战场啊!挣扎了三十秒,炮灰还是加入的战场,笑嘻嘻地顶着红鼻子,坐在靳博屹和林以鹿的那张桌子,试着补救一下场面:屹哥,鹿子姐,晚上我们打算去聚餐,你们想不想去啊。
.聚餐地点定在离学校不远的户外餐厅,挂满小吊灯的星帘下下搭起长长的餐桌,舒缓悠扬的轻音乐一点一点从草坪上的音响传出来,夕阳和白日的骄阳一样热烈,余晖零落撒下碎金,光影斑驳,夏风徐徐吹着,清白的烟雾缕缕飘散。
烧烤一盘一盘往桌上送,摆放凌乱的啤酒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瓶身起了晶莹剔透的雾霜。
今天是周五,来这儿聚餐打卡的人不少,三五成群坐着,在夕阳落日下谈笑风生,氛围如红云燃烧,热烈如火。
苏琪最近在上京大学对面的艺术学校拍戏,今天收工比较早,和剧组几个演员一起到附近网红户外餐厅打开,没想到在这碰见老熟人。
hello,靳帅哥,我们又见面了。
那会儿靳博屹正在自助烧烤架前烤茄子,刚装好盘,就听见苏琪矫揉造作的声音。
靳博屹端起盘,错开她,往长桌走,声音冷淡:嗯,见了,你可以走了。
苏琪快步跟上他:你冷淡干嘛,上回你找我替林贱人澄清可不是这态度,那么快就翻脸不认美女了?嘴巴放干净点。
靳博屹没什么表情变化。
我嘴巴怎么就不干净了,你亲都没亲过,要不要试一试?对你没感觉。
苏琪拦在靳博屹前面,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感觉。
林以鹿正和组里几个女生在闲聊,听到起哄声,循声往右边看去,脑子比肢体更快反应过来,她起身走过去:苏琪!林以鹿向来不跟苏琪客气,一把把她从靳博屹身边拉开:你一天不作,心里就不舒服是吧!干嘛干嘛!!苏琪跟小孩子一样,甩着手:我想亲一下你前男朋友还要跟你打报告吗!……苏琪盯着她脸看:你不会是吃醋了吧?靳博屹眸光轻轻闪了闪,眼神跟林以鹿对撞上,林以鹿视线立刻拐了一弯儿,转到苏琪脸上,她没说话。
苏琪看出来点儿什么,特别自然的问她:你不喜欢我哥了?他允许你叫他哥了吗?林以鹿下意识怼她。
怼完,林以鹿反应过来靳博屹还在这儿,她有些心虚,想拉苏琪走。
但苏琪这货死活不肯走,勾了一下滑下来的吊带,故意说:是是是,他不是我哥,是你哥行了吧。
你能不能闭嘴!不能!行。
林以鹿也没跟她争了,视线落在前面那张长桌,微微勾唇:你爱怎么闹就怎么闹,你闹完,刘抒我要了。
林以鹿往刘抒那边走,苏琪立刻急了:林贱人,你要是敢勾引他,我跟你拼命。
你打不过我。
你这个贱人、臭渣女……你再骂我就跟他睡。
你去死!靳博屹回座位坐好,林以鹿在旁边那桌跟那几个小明星喝了起来,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桌上的气压明显不对劲,他们都不敢说话,靳博屹在看手机,指尖往下划拉着,也不知道在看起来,长桌上方的点点星灯到点亮起,霓虹璀璨的星光投进他眸中,却没照亮他眼底的暗沉。
林以鹿心里压抑着沉重的情绪,不停地喝着酒,眼睛时不时看向靳博屹,他一眼都没看她,一直在看手机。
手机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刚刚的话他全听到了是不是,猜到她喜欢谁了是不是?以鹿,别喝了……旁边有女生劝道,拿开她前面的酒瓶。
桌上还有几瓶男生买回来的江小白,桃子味的,林以鹿拧开对嘴喝了口,冰凉的酒划过喉咙,火辣辣的燃烧着。
哇喔,没想到林女神喝酒这么猛啊。
靳博屹终于往她身上撂了一眼,很淡很淡,非常淡,就像在看一个想吸引人关注的陌生人。
不同以往,他没看她多久,又继续看手机。
看完了符礼晋发过来的资料,靳博屹把手机倒扣放在桌上,指尖刚触碰到前面的酒瓶,他顿了下,拿过酒瓶旁边的橙汁。
咔嚓一声,他拉开拉环喝了口,往她那边看了第二眼。
她今天穿了一件针织吊带背心,宽松版的,上面还有几朵小花,锁骨线凹凸分明,两条胳膊很细,长发已经染回黑色了,直直顺在背后,滑落下的几缕长发随着她仰头喝酒的动作轻晃。
明天下午五点的飞机,要出国交流的那几个组员都不怕喝醉,一直在拼酒,他们给靳博屹倒酒,靳博屹说他不喝,开车了。
那几个男生说没事,待会叫代驾。
酒杯就搁在他前面,靳博屹不想喝,他们也不可能逼他喝,他心情不太好,大伙儿都看出来,意思了两句,就不打扰他了。
白色的建筑上放下投影布,餐厅老板开始放片,放的是一部很老的电影,画质模糊看不清人脸五官,客人投诉后,老板换了部片子,换的那部客人也不满意,老板索性关了,找了支乐队过来现场演奏。
苏琪和林以鹿在拼酒,苏琪的酒量比林以鹿好很多,林以鹿快醉的时候,苏琪才刚有感觉,她又灌她喝了两杯,很坏的说:待会找个牛郎上了你。
上我?喝酒后的她本性全露出来,毫不掩饰:那找个活好点的。
你他妈是真的放荡。
彼此彼此。
说着,苏琪看向靳博屹,俯在林以鹿耳边问:靳博屹活好吗?有没有让你爽上天?苏琪声音不大不小,边儿上的几个人都听到了,靳博屹也不列外,几双眼睛看向林以鹿。
都说喝醉的人特别好骗,什么话都能套的出,靳博屹和林以鹿有没有睡过,他们确实挺想八卦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睡过其实不奇怪,奇怪的是没睡过,毕竟这两人长了一张欲到不行的脸,谁忍得了?特别是林以鹿,这身材好得没话说,凹凸有致,再加上这张又妖又媚的脸,一看就特别会,是个男人都想死在她身上。
说实在,他们这群男人其实挺羡慕靳博屹的,但羡慕归羡慕,有本事拿下林以鹿的就他了,没谁能。
真心佩服。
林以鹿喝得醉醺醺的,脸颊被酒精染成了嫣红,闻言,慵懒靠在椅背上的她微微的抬起眸,迷离的目光定在靳博屹身上。
晚风拂过,长发微微飘扬,她看着他,狐狸眼风情又妩媚,眼角晕着淡淡的粉色。
她的嗓音浸了酒,有些沙哑:我们没睡过。
没睡过???苏琪不信:骗鬼吧你!你爱信不信。
不止苏琪不信,其他几个人也不信,男女之间那点事儿,他们就当是林以鹿害羞没好意思承认。
靳博屹就没说话,眼睛盯着她,他想睡她,但不会睡一个心里有别人的她。
乐队表演了半个小时,休息了十分钟之后又开始,有几个喝大的男生壮起胆子上去唱歌,唱得难听死了,观众没忍住往台上扔橘子皮和瓜皮:下去!下去!那两个男人没有下去的意思,勾搭着肩,站在麦克风前,唱着老歌,越唱越起劲儿,身后的乐队也很配合,跟着他们的节奏打拍。
这两个男人下台后,陆陆续续又上台了几个女生,还有小情侣,唱着各式各样的歌。
听完好几首歌后,关居才发现,这是按桌上台号轮流上台的,下一个就轮到他们这桌了。
他们当中就属林以鹿唱歌最好听,但现在人晕过去了,正趴在桌子上。
其他几个女生,有能唱的,但她们害羞不好意思上台。
这也算是一种比拼,唱得最好的、获得票数最高的那一桌,能打五折。
倾月,要不你上吧?你长那么甜,唱歌一定也很甜。
田倾月猛地摇头:不、不行,我不行,我不会唱歌。
啊,那咋办,快轮到我们桌了,徐词,要不你上吧。
你让老子顶着个红鼻子上去让人笑吗,不去!徐词把目光放在靳博屹身上:屹哥,要不你上吧?靳博屹眼皮没抬,指腹摩挲着中指戴着的戒指:嗯。
台上的姑娘唱完了,靳博屹在一片起哄声中走上台,跟乐队说了句话,站在舞台正中间,调整了一下话筒高度。
音乐响起,台下的姑娘脸红心跳,举着手机边喝彩边录视频,声音有些尖锐。
林以鹿抬手摸摸了耳朵,苏琪推她:别趴着了,你男人唱歌了!林以鹿懒洋洋坐起身,她这会儿酒精已经上头了,别人跟她说话她也不理,静的像一座女神雕像,直到听到那道低沉干净的嗓音,她才慢慢有了反应,迷离的目光循声移去。
‘I was a liar,(我曾是个骗子,)I gave into the fire,(我跃入火焰中,)I know I should\'ve fought it,(我知道我早该试着抵抗,)……Cause I know that I failed you,(因为我清楚自己已经失去了你,)I should\'ve done you better,(我知道应该对你好一点,)流畅悠扬的旋律被深情钻进了空隙,林以鹿视线定在靳博屹身上,一排排地灯散发淡橘色的光晕,他站在麦克风前,戴着顶黑色的鸭舌帽,黑T工装裤,肩宽腿长,风一吹,T恤贴在身上,清晰分明的肌理若隐若现。
And I know, and I know, and I know,(而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That you got everything,(你拥有了很多,)But I got nothing here without you,(我却在失去你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So one last time,(所以最后一次,)I need to be the one who takes you home,(我需要成为那个唯一能带你回去的人,)……I promise after that, I\'ll let you go,(我向你承诺,在那之后我就会放你离开,)Baby I don’t care if you got him in your heart,(亲爱的我不在乎你的心里是否有他,)’……耳朵自动屏蔽外界的嘈杂,眼里只有他,心在为他跳动,脑子想记住这一画面,可酒精把她的精力全部抽走了,越想抓住,就流失的越快。
一曲歌完毕,掌声滔滔不绝,女生们簇拥上去想讨要个联系方式。
靳博屹站在一群女生中间,转了转手上的戒指,戒指花纹别致,正中刻有一头小鹿。
我有她就够了。
意思就是,你们连当小三的机会都没有。
女生们失落叹气,还有几个不死心的,非要拦着要个联系方式,靳博屹长相和气场本来就拽,脾气上来时那眼神淬了冰碴似的,透着冷冽彻骨的寒意。
不敢了,不敢了,那几个女生被吓退了。
林以鹿已经完全醉倒了,苏琪在打电话叫司机来接林以鹿,靳博屹让她挂了:我送她回去。
苏琪上下扫了他眼:你不会趁人之危吧?虽然她俩不对付,但苏琪不可能真会对林以鹿干坏事。
要趁早趁了。
靳博屹打横抱起她,往停车场走,把人放好在副驾驶,系上安全带。
他找了张毛毯给她盖上,启动车子,降下一点车窗,锁车。
靳博屹倚在车门上点了根烟,薄唇吐出白雾后,朝一辆车走去。
那辆黑色商务车里坐有人,他们看到靳博屹走过来,连忙升上车窗,想锁车,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车门被打开,少年凉淡散漫地直视他们:相机拿出来。
刚开始他们还不想给,靳博屹突然拿手机对他们拍了几张照片:删照片和吃牢饭,选一个。
我们删照片、删照片。
跟了这位爷那么久,他有多厉害他们都知道,本以为删完照片就没什么事了,没想到靳博屹还把他们相机里的储存卡拿走了。
没完,靳博屹拍下他们的车牌号,才慢悠悠地回车上。
副驾驶上的女孩熟睡中,靳博屹开车离开这里,沿途经过药店,买了一瓶水和一盒解酒药。
今晚她喝了那么多高度数的酒,要是不吃解酒药,第二天起来头会很晕。
车子停在唯爱公馆九区二栋前,靳博屹下车,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门,低俯下,距离近得鼻息间全是她的味道,混合着酒气。
大掌穿过她的脖颈,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林以鹿。
叫了几声,林以鹿睫毛轻轻颤动,慢慢睁开眼,潋滟的双眸融进了月光的清辉,她软哑的叫他名字:靳博屹。
嗯,我在。
靳博屹把她抱出来:先回家。
酒精早已把理智燃烧殆尽,林以鹿双手搂上他的脖子,脸蛋埋在他的颈窝里。
密码。
我的生日……靳博屹输密码的手顿了下,他不太确定地问:0622?嗯,06220622……进门后,靳博屹直接抱她回房间,轻轻把她放在床上,脱掉她的鞋,打开空调。
刚想走,林以鹿坐起身勾住他的手:去哪?靳博屹五指收了收,又松开:我去给你拿东西。
什么东西?水和解酒药。
他扯下她的手,她仰头看着他,眼眶里圈着一汪水光,生怕他骗了她,就这么一走了之。
靳博屹别看脸,没再看她,再看下去,他怕他忍不住去亲她。
下楼拿水和解酒药上来,看她吞下后,他想离开,她又拽住了他,指尖紧紧捏着他的衣摆。
靳博屹握着她的手,音色微哑地说:只要你说你舍不得我,我就留下。
林以鹿低垂着头,不吭声。
靳博屹心尖微微抽痛,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克制住所有的情绪,一点一点扯下她的手。
‘咔嚓’一声。
房间里只剩下一个人,林以鹿嗓尖泛哽,混沌的意识里,她想追出去他,可身体疲软无力。
她盯着房门看了很久很久,自我欺骗他在房门外,可楼下传来的引擎声告诉她,他真的离开了。
翌日,林以鹿睡到下午一点,她看了眼时间,飞快洗漱出门。
机场离唯爱公馆有些距离,林以鹿到机场,按照微信群上的信息,在人潮涌动的候机大厅找人,她越是急越是找不到。
广播与人声绕耳不散,十多分钟后,林以鹿在安检口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站定在原地,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视野里,心口绵长的酸涩经久不散。
落后的关居被人碰了下,蓝牙耳机掉了个,他回头捡,拍了拍灰,眼睛无意往前一看,看到一个女孩子转过身,侧脸跟林以鹿有点像,但他不太确定是不是她。
送行名单里没有她。
下午五点十分,天边云卷云舒,夕阳斜坠,暮霭沉静的霞光里。
林以鹿站在落地窗前,微微仰头,看着他乘坐的那架飞机在空中划过一道痕迹。
靳博屹,我承认,我舍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