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博屹将手轻轻覆在林以鹿双眼上。
啪——的一声, 床头灯被打开。
林以鹿一手抓下放在自己眼睛上的手,胸口沉闷, 艰涩地问道:能不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如果我说我自始至终想要的都只是你呢。
靳博屹眼皮半垂着, 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含着某种压抑的情感,格外深沉地看着她,目光像蒙了尘的琉璃珠子, 暗淡无光:你会信吗?……林以鹿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复杂滋味,没办法跟他目光对视,垂下眼不说话,额头抵在他滚烫夹杂心跳的胸膛上。
我就知道你不会信。
靳博屹的喉结滚了滚, 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翻身, 沉默地望着天花板,缓缓抬手搓了把脸,关灯:睡了。
靳博屹松了力道, 林以鹿在他怀里一言不发,试着探手穿过他紧窄的腰线,以更紧密的方式抱住他, 紧密贴合,不留一丝空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昏暗静谧的房间里, 响起她轻轻的声音:对不起。
靳博屹闭着眼睛,闻言,睫毛颤了颤, 苦涩从心尖一点点蔓延至全身。
他没有回她的话。
第二天林以鹿醒来时, 床畔已空, 余温已经完全散尽了, 不知道靳博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林以鹿想给他发信息,但又不知道发什么好,整个上午都陷在纠结和懊悔的情绪当中。
上完实操课,一群人提着工具箱回教室。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发现教室门锁是开着的:刚刚谁最后一个走的?怎么不锁门?东西被人偷了怎么办?男生视线一抬,站在门口直怔住。
肖介侧身走进去,看见里面的人,愣了下,随即扬起温润地一抹笑:你怎么来了?温凝坐在靳博屹的位置上,露出个腼腆的笑容:过来看看。
罗杰和卫进嘻嘻哈哈打闹着进门,罗杰看到温凝惊讶地卧槽了声。
温凝转专业后就再也没回来过,罗杰心想,你回来就回来,能不能别坐我屹哥的位置啊,你原先的位置又不是不在了。
卫进啧了几声,说:这里马上会成为战火区。
肖介也觉得温凝现在坐这个位置不太好,委婉地说:我们去多功能室坐坐吧,我买了盒新咖啡,味道还不错。
谢谢,不用了。
温凝微垂下眼,我在等林以鹿,我有话问她。
她都怎么说了,肖介也没办法,跟她闲聊了一会儿,直到林以鹿回来。
林以鹿看到温凝没多大反应,面无表情地放好工具箱,拿出下节课要用的书本,完全当温凝不存在。
肖介觉得有些尴尬,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温凝已经主动开口了,很直白地问道:昨天晚上,靳博屹是不是跟你在一起?话音刚落,班上的人齐刷刷看过来,八卦的视线在温凝和林以鹿之间来回扫视,表情何其诧异。
最让他们诧异的是林以鹿居然没否认,清冷如她:不止晚上。
你还要不要脸!温凝声音气得发抖,整张脸都红透了:他已经是我未婚夫了,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林以鹿翻了一页书,没看温凝,嗓音淡凉又孤傲:我们两个的私事关你什么事?温凝猛地一拍桌子:怎么不关我事!你私底下约我未婚夫经过我同意了吗!林以鹿将书合上,潋滟又冷清的眼里全是戾气,有很强的攻击性,她看她,反问:那你跟我男朋友订婚,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温小姐,别忘了,你才是那个插足我们之间的人。
……温凝理亏,说不出话。
其实订婚的前一晚,靳博屹来过她,先是劝了她两句,让她考虑清楚,不一定只有联姻这个方法才能分到他爷爷的遗产,当他爸妈干女儿或者其他什么都行,来回的意思都是在劝她放弃他。
温凝很固执,一心想要得到他,说什么都不愿,非要跟他订婚。
靳博屹当时听她这么说,没再跟她废话,掐灭烟,走前说了句:我不会背叛她。
结果就是,他没出现在订婚宴,戒指不是他买的,就连订婚书上的签名也不是他亲签的。
严格来讲,他们根本不算是未婚夫妻。
这些,林以鹿都不知道。
你们还打算纠缠多久?温凝眼里闪着莹莹泪花,模样卑微可怜的像是溺水的鱼。
林以鹿眼里没有一点动容,漠然地起身离开。
气氛凝滞的教室里,谭倩追了出去。
卫进怕这件事会闹大,赶忙离开教室给靳博屹打电话:屹哥!出大事了!彼时,靳博屹正在公司开会,卫进一连几个电话炸过来,他没办法,只能先暂停会议,到走廊外接听:什么事?鹿子姐和温凝又闹起来了!卫进简述了一遍经过。
靳博屹眼波沉沉的,挂断电话后,靳博屹没折回会议室,打电话给学校论坛管理员,让他们暂时将论坛关闭。
靳博屹去办公室,拉开第二个抽屉,将里面的文件全部拿出来,捞过桌上的车钥匙。
下楼时,在电梯里碰到周禾。
周禾看他拿着好几份文件,微微挑眉:时机到了?没到。
靳博屹按下电梯关合键:但我不想等了。
周禾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妈妈支持你。
下到负一楼车库,靳博屹拉开车门,把文件丢在副驾驶上,打电话给温凝:在哪?温凝坐上私家车,刚离开科技楼:回家的路上。
我去找你。
说完,靳博屹把电话挂了。
温凝能猜到靳博屹来找她是什么事,不是因为退婚书的事,就是因为她刚刚去找林以鹿的事,总之,他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她。
一个半小时后,靳博屹到温家,温父温母和温凝都在。
靳博屹之前找人送过来的几份退婚书正摆在茶几上,温母面色不悦:全上京的人都知道你们已经订婚了,现在退婚算什么,我们家囡囡的名声还要不要了?靳博屹没再跟他们虚与委蛇,几分文件往茶几上一扔,散漫地坐在沙发上,冷笑开口:你家女儿要名声,难道我女朋友就不要名声吗?温母把茶杯撂在桌上,怒目圆睁:你们靳家都是不守信用的人,用完就抛,不怕遭报应吗!温凝暗暗咬着唇,泪眼巴巴的看着靳博屹。
靳博屹不想跟他们多说废话,下巴朝茶几点了点:看看。
三人各拿起一份来看,温凝看不懂这些商业文件,随便翻看两页就合上了。
温夫和温母看完脸色大变,尤其是温母,情绪特别激动,文件往靳博屹身上扔,靳博屹别了下头,文件没砸到他。
你想搞我们?!不行?靳博屹嚣张得理所应当,一点情面都不留:看在过去多年情分上,晚辈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答应退婚,二,公司和这栋别墅都跟我姓,选一个。
温母大吼:你想得美,两个都没可能!温凝算是听出来了,靳博屹现在是拿她父母毕生的心血来逼她退婚:靳博屹,你太过分了!靳博屹轻笑,视线在温凝脸上落了一秒,漫不经心:这不重要。
你个白眼狼!温母气得直捂胸口。
温父将文件看完了,靳博屹掌了他们的把柄,没向机关举报他们已经算是给他们留颜面了。
温父看向女儿,目光无助又无奈:签字吧。
佣人拿来笔,温母一把抢过,往地上摔:签什么签,不能签!温母表情扭曲地瞪向靳博屹:你要是敢搞我的公司,我就把你家老爷子干过的事全捅给记者,谁也别想好过!随便。
靳博屹态度冷淡,根本没把他们的威胁放在眼里。
温母看她像个泼妇一样一直在闹囔,温父扶额长叹,凝凝,公司不能倒。
温凝眼睛红的像兔子,不停地擦拭眼泪,阖上双眸不停地深呼吸压下抽泣,拿起笔,签字。
靳博屹,我恨你。
靳博屹不理她,拿起退婚书离开了温家。
他办事向来都麻利稳妥,当天下午就找律师公证好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的是毛概,林以鹿坐在教室后排角落里,心不在焉地看着书,转着笔。
靳博屹从后门偷偷溜进来,坐在她后一排的座椅里,捏着协议书的手往前一伸。
林以鹿吓了吓,转回头看,靳博屹唇角扬起浅笑的弧度,指尖捏了下她的耳垂,轻声:想我了吗?没想。
林以鹿唇角也跟着弯了下,沉闷的心情被鲜明的悸动覆盖住,她伸手接过文件,透明防水袋里的文件,退婚人那一栏写有靳博屹和温凝的名字,名字上有拇指印,有家印,也有公章。
林以鹿挑了下眉,她有些意外,温凝居然会同意退婚?她抬头看他:你是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靳博屹屈指,轻轻敲了下她脑袋,笑得痞里痞气:你老公我像那样的人吗?一身邪气,又一身正气,眉眼洒脱不羁,干净耀眼。
很像,非常像。
林以鹿说。
靳博屹看了眼前面讲台上正在看电脑的毛概老师,收拾东西,逃课。
去哪?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