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两次、三次……陈寿发现了,自己这位新婚妻子,总能带给他惊喜。
不管他做了什么,哪怕是在世人眼中不务正业、败家挥霍、仗势欺人等等的恶行,妻子也不会责怪他,唾弃他。
或是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姿态,哭着、求着让他痛改前非。
陈寿看得分明,施韵不是假装,不是为了讨好或是迎合自己而硬要做出欢喜的模样。
她是打从心底里觉得他陈寿是天下最好的男人!他不管做什么,也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
这种感觉,陈寿不知该如何形容,感动?欣喜?似乎都有,但更多的,还是他愈发喜欢妻子,想要把她捧在手心,一辈子都呵护、疼惜。
天底下怎么会有韵儿这样神奇又可爱的女子?成亲近一个月,每一天陈寿都在心底无声的感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变得更加在意妻子。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任性骄纵的他,似乎有了软肋!……阿丑媳妇,我知道你是新妇,脸皮薄,资历轻,但有些事啊,还是不能不管!相夫教子这是做女子的本分。
就算你不好规劝奉恩公,可也不该纵容他啊。
一千两银子买一只蛐蛐?三千两银子买一只斗鸡?太荒唐了。
听说这些钱都是你给阿丑的啊?就是就是,阿韵,我知道阿丑的性子乖张,不喜欢听人规劝。
但你是阿丑的妻子,必须要督促他上进——某次宴席上,几个跟陈家沾亲带故的贵妇,拉住了施韵,摆出为你好的架势,对着施韵就是一通说教。
当然,她们的出发点可能真是好的,希望施韵作为妻子能够劝导陈寿,让他浪子回头,努力上进。
陈寿在园子里闲逛了一圈,觉得无聊,正跑来找施韵,刚好听到了这段话。
陈寿的脚步有些踟躇,心中无端生出莫名的愧疚感——在施韵心中,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而事实上呢,施韵却因为他的纨绔、不上进,而被周围的人耻笑。
甚至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猫猫狗狗,都能以劝诫为由,指着施韵的鼻子一通训斥。
陈寿活了十几岁,生平第一次质疑自己:我是不是真的错了,就算无法成为最优秀的人,也不该这么顽劣。
如果我表现得稍稍好一些,不上不下,那些人就算不称赞自己,也不会这般为难、羞辱他的妻子啊!或许,我真的该浪子回头了呢。
不为别的,就为妻子不再因他而受委屈。
就在陈寿暗自想着,是不是抽空进一趟宫,跟皇帝表舅求一份差事的时候,他就听到施韵开口了。
面对为你好的长辈,施韵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她似乎把对方的话都听了进去,一副非常受教的模样。
但说出的话,却、却并不符合长辈们的心意:婶婶、姨母、伯母,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和国公爷好,正巧,有些问题,我想请教诸位!我们国公爷是什么品级?一品奉恩公!几位贵妇没有摸清施韵的意图,本能的回答了一句。
如果我们国公爷努力上进,他的爵位还能再提升吗?施韵无知的问了一句。
这次,几位贵妇似乎明白了。
就算不明白施韵的意思,她的这句话也不好回答。
一品国公已经是最高的爵位了,再往上就是王爵,而新朝是没有异姓王的。
如果真想攀得更高,那就只有谋反自立为王这么一条路了。
而这种话能说吗?就是偷偷在心里想一下,都是一种罪过。
几个贵妇面面相觑,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啊,陈寿都是一品国公了,还努力上进个什么?再努力,再立功,他的爵位也不可能有所进益!那就——我施家虽然粗鄙,却也有些薄产。
施韵不等几个贵妇开口,又淡淡的说道,些许银钱、几桩买卖,百十个田庄、房产、铺面……总能让我们一家,乃至二三辈的子孙都能衣食无忧!施韵玩得一手好凡尔赛啊!几位贵妇,家中也算富贵,但听了施韵的话,联想到施家那价值千万的财产,也都禁不住生出好个狗大户的羡慕嫉妒恨!……呵呵,阿韵啊,是我们多嘴了!几人中,终于有人最先反应过来,讪笑着对施韵说道。
其他几位也都慢慢回过味儿来,神情复杂的看着施韵,心里默默流眼泪:是啊,人家这对夫妻,一个是一品国公爷,一个是富可敌国的盐商之女。
太后纵着,皇帝宠着,就是那些皇子,也跟陈寿从小一起长大。
不用说多了,陈家二三代的富贵还是能够保证的。
这样的条件,还奋斗啥?还上进啥?别说买一千两银子的蛐蛐、三千两银子的斗鸡了,就是把金银做成薄片,跑去大街上撒着玩儿,人家也挥霍得起啊。
怎么能说是‘多嘴’呢!我知道诸位长辈也是为了我们好。
施韵虽然释放了天性,却也懂得适可而止。
人家毕竟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她若挤兑太过,就显得有那么几分不知好歹。
把话说开了,让周围的人知道他们夫妻的想法,不再多管闲事、指手画脚,那就算达到目的了。
而且,国公爷已经是最好的男人了,他这样就真的非常非常好了,我很满足,也很庆幸能够嫁给国公爷!施韵脸蛋微醺,却还是说出了这番话。
陈寿:……哎呀,韵儿也真是,这种情话在私下里,他们小夫妻之间说一说也就罢了,怎么还当着外人的面说!当然了,陈寿不会排斥,甚至有些欣喜。
韵儿是真的觉得他好呢,哪怕在众人面前,会被这些妇人们促狭、说笑,韵儿也还是勇敢的说了出来!唉,韵儿果然爱惨了自己!这样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女子,他陈寿堂堂大丈夫,又岂能让她受委屈、被人耻笑?!从未有过雄心壮志的陈寿,陡然生出了想要做点什么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