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记不得上一回吃酒是什么时候了, 玉黎清只记得东巷铺子里酿的甜酒香醇回甘,物美价廉,喝完了胸膛里暖暖的, 也不会叫人晕得找不着北。
今日饮了这价高一筹的梨花醉,口感丝滑柔顺,落进肚子里却火辣辣的, 像烧着了火似的。
她感觉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 仿佛来一阵风就能把她带走了。
好晕哦……手上揽着少年的脖子也没能减轻头晕的昏沉感,一双迷蒙的眸子看着被少年留在身后的众人, 他们有的笑,有的惊, 还有的苦着一张脸, 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走出前厅, 四周安静下来,玉黎清忽然想起什么, 挣扎道:放我下来。
清瘦的少年看上去文弱端方, 抱着她的手臂却稳当有力,任她挣扎也逃不出他的手心。
温柔地问:怎么了?玉黎清迷糊着答:月月还在里面。
她是和月月一起进府的, 要是她不和月月在一块儿,月月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自己醉的身子都软了, 还想着旁人。
少年无奈的叹了一声气, 安抚她道:不必担心她, 这会儿她正和池殷一起呢,他们兄妹两个能互相照应,倒是你, 该早些回去休息才对。
在席上见她为了护着自己喝下两杯酒, 江昭元一面惊叹她的酒量, 心里也为她明目张胆的偏护而欣喜万分。
只是没想到,她只喝两杯就醉了,酒量这么差还替他挡酒,真不知道是该说她胆子大,还是脑筋直。
不过,这样也很好。
他一直很想这样抱着清清。
私下独处的时候都能没找到机会,今日在人数众多的宴席上却能一拥芳泽,属实是意外的惊喜。
怀中的少女意外的轻盈,轻飘飘的好像一团柔软的云,几乎缠绵的勾缠着他的脖颈,像是将他的身子当作了唯一的依仗,把所有的重量都压过来,昏昏沉沉着,仿佛下一秒就睡过去了。
以她现在这种状态,就算江昭元带人把她偷走,她也不会反抗。
在渐渐落下的夕阳中,江昭元满足的微笑着,抱着人走出了卢府的大门。
玉家马车就在眼前,候在门外的若若和方毅见到主子出来,也赶忙跟了过来。
瞧见玉黎清醉酒,若若着急的想要问问发生了什么,却不敢对江昭元开口,尽管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可对江公子,还是有种莫名的疏离感。
不光是她,大多数人都不太敢和江昭元搭话,真同他说了话,好的能得几个字的回应,差一些便只有沉默,更甚者,还有可能被江公子冷言训上几句。
若若没有多问,只老实跟在两位主子身后,学一学方毅的沉默寡言。
走到马车前,车夫从后头拿了阶梯过来给走不稳的玉黎清踩。
江昭元将人放下,正要扶她上马车,就听身后匆忙跑来一人,嘴里喊着,清儿!是池家兄妹跟了过来。
二人来到玉黎清身旁,池月关心道:清儿没事吧?江昭元看了她一眼,将二人视作不请自来,心中有些不悦,不太想搭理她。
醉酒的玉黎清听到好友熟悉的声音,立马警醒的转过头去,看到月月担忧的脸庞,她咯咯傻笑了两声,答话说:不过喝了两杯酒而已,又不是毒药,没事的。
看她面上还笑嘻嘻的,只怕是酒醉的脑子都糊涂了,池月紧张不已,你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站都站不稳了。
我能站稳。
玉黎清呆呆答,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踩着木头做的台阶往上走了一步。
身子晃晃悠悠,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倒。
池月紧张着要接她,人刚要倒向她这边,另一旁就伸出一只手臂,搂着少女纤细的腰肢倒向了他那边。
江昭元自然的搂着玉黎清,对着池月扔过去一个冷眼,惊得她不敢多言。
这江公子看着年纪不大,怎么嫉妒心这么强,连扶都不给人扶一下,真是脾气古怪。
池月没心思多想江昭元,不悦道:真不知道卢家母女在想什么,大家都知道你们两个有婚约,他们竟然还想着横插一脚,真是罔顾人伦礼法。
月儿,慎言。
池殷在一旁提醒她,毕竟是在卢家府门外,不好给人听见。
池月心中压着一股气,埋怨道:兄长,原本府尹就明里暗里的压着我们父亲,不肯让他出头,他政绩做不好,私底下还要这样纵容自己的妻女。
池殷安抚道:为官处世之难,并非一字一句就能说清的,我知道你为清儿报不平,但这般私下妄议府尹,实在不妥。
瞧着一向温和的池月心有怨气,玉黎清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月月,我真的没事,就是有点晕,等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清儿,我看那卢素素对……江公子,颇为上心,你平日可要注意着些,千万别给她钻了空子。
池月用极小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着,说到江昭元时,视线稍微抬了一下,却也不敢直视少年。
嗯。
玉黎清乖乖点头,迷糊着揽住了身旁少年的肩膀,是我的,不能给她抢走。
听罢,池月礼貌对江昭元点了下头。
若无事,我们就先走了。
江昭元丢下这么一句,把玉黎清扶上了马车。
池月站在马车外,总觉得心里不安。
虽然她觉得以侯府公子的为人,应该不会做出什么越界的事,但江昭元的脾气让人难以琢磨,她不得不为醉酒的清儿多想一些。
转头叮嘱若若,好生看着你家小姐,别让他们出了什么差错。
是叮嘱她,别让马车里那两个办出什么错事来。
若若听懂话里的意思,乖乖点头。
坐在马车里的江昭元没心思听他们兄妹二人说话,催促车夫启程,走吧。
江公子慢走。
池殷在驶离的马车身后俯身行了个礼。
池月看不懂兄长的所为,疑惑问:兄长比江公子还大上几岁,在书院里应当是江公子的前辈,为何要对他行礼?池殷忍不住赞叹道:此子文词笔墨俱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昨日辩学,我在书院听了一夜,才知他有治世之才,如此能人,就连南篱先生都甘拜下风,怎能不让我等心生敬佩。
池家最重文书教育,家中子弟无论天资如何都要读书习字,因此对有才之人格外欣赏。
听自家兄长对江昭元满口的溢美之词,池月只弱弱道:我倒觉得江公子不是个好相与的,兄长你和他也没说过几次话吧。
池殷却不多怪,解释道:这样的人才总是有些独特之处的,若是事事完美,就不是人,而是天上的神仙了。
兄妹二人聊着,坐上了自家马车。
离了卢家远些之后,池殷才道:你难得发一回脾气。
我怎么能不生气。
池月激动道,清儿先前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就有不少人眼热,可他们卢家却是说过侯府庶子不值一提的,明明他们看不上江公子的身份,这会儿却变了脸色。
她嗓子软,平日里说话轻声细语的,这会儿激动起来,也只听出着急,倒听不出多少怒意。
池殷耐心解释道:虽是庶子,江公子的才貌却举世无双,耳有所闻和亲眼所见终究是不同。
兄长的性子终究比她稳重,池月放低了声音道:夺人所好可不是大家风范,希望卢素素能收敛一些,别再做出什么逾矩之举,惹人耻笑。
池殷抬起淡紫色的宽袖,拍拍她的肩膀,世事自有定数。
是自有变数才对。
池月细语道,我儿时还想着兄长若是能娶了清儿,我们三个就能变成一家人了,哪成想她会是我们之中最先定亲的。
他们本是最好的朋友,无话不谈,常一起听戏喝茶,打发闲暇时光。
可自从那位江公子来了扬州,清儿大半的时间都给他分了去,已经好久没与她一起玩耍了。
池月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己最好的朋友有了未婚夫,她当然愿意祝福,可那位江公子处处优秀,偏偏品性古怪,让她怎么能放心。
你倒是会想好事。
池殷握住了她的肩膀,清俊的面容带了几分笑意。
兄长不喜欢清儿吗?池月反问他。
当然喜欢,让我娶她也并无不可。
池殷认真答,只是我与她多的是总角之好,说是男女之情,是有些牵强了。
闻言,池月也不再多说。
若说男女之情,她在席上也能看得分明,清儿那样维护江公子,想必是真心喜欢他的。
既是喜欢,那就没办法了。
夏日的黄昏能持续很久,慢慢淡下来的日光照在云层中折射出千万缕金色的光线,将天边的云彩染成火焰般的橘红。
长街上人影攒动,地面上长长的人影来往交错,车轮从平整的地面上滚过,压过形状不一的人影,慢慢的走。
因着玉黎清喝醉了正头晕,江昭元特意让车夫赶得慢一些。
灿烂的夕阳落下山去,天边的云彩跟着暗淡下来,马车在挂了灯笼的路上慢悠悠的走着,熙攘的人声遮掩了马车里的声响。
少女靠在马车里,嫌弃的推着靠在身上的少年,你别靠的那么近,好热。
江昭元一脸无辜,不是我身子热,是清清热才对。
嗯……我热。
玉黎清很容易就被他带跑了思绪。
脸颊上两团酡红的晕染,在迷茫干净的眼神下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少年忍不住逗弄她,要不要我帮清清脱了外衫?玉黎清摇摇头,警惕的拢住了自己的衣裳,哼唧道:不能在外头脱衣裳,羞人。
少年哑然失笑,这是在马车上,又不会被旁人看见。
玉黎清沉默不语,视线直直地转向他。
看懂她的眼神,江昭元有些惊讶,是怕给我看见?玉黎清默默移开视线。
少年心中一颤,委屈道:清清难道觉得我是那种趁人之危好色之徒吗?玉黎清没有看他,嘟起嘴,小声道:你,坏。
她感觉自己像坐在一条湍急的水流中,马车往前行驶,她的身子就跟着往前倾,为了防止自己一头栽倒,她紧紧贴着马车,再加上双手交错抓住肩膀,真像是格外抵触江昭元的触碰似的。
想要亲近清清,又久不能得手,江昭元并没有急躁,反而更加有耐心。
他凑到她面前,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问:我哪里坏了?玉黎清下意识躲避他的眼神,支支吾吾道:你……骗我。
或许是真的醉了,意识很模糊。
眼前的少年和十八岁的江丞相有太多重叠之处,她偷偷瞟他一眼,有一瞬间觉得眼前的少年就是那个与她同吃同住,却把她瞒的严严实实的江昭元。
生活在一起半年,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时间,她竟被他骗的团团转,甚至最后为了保护他而惨死箭下。
她愿意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却没想过自己救下的是个阎王,他从来没想过为百姓谋划,只想着拖众生一起下地狱。
是他骗了她。
玉黎清借着醉意,诉说着心中的苦闷。
前世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一场梦,很多时候她会忘记自己是个重生回来的人,可忘记也会想起。
她不想把前世遭受的苦难发泄到现在的少年身上,可是,她好难过。
我相信你,可你骗我……花一般娇嫩的面容落一滴泪便触进少年心里,他的心脏一颤一颤,明明像寒冰一样冷漠,仿佛被淤泥堵塞般沉重的心脏,总是轻而易举的被她触动。
他亏欠她太多。
江昭元从来不后悔自己做的任何一个决定,可他却庆幸自己能重来一回,能让他找回自己真正想拥有的。
少年抬起手来托住他半边脸,温柔道:那我以后不骗你了好不好?玉黎清眼眸中还含着泪,听他说这话,渐渐找回了一丝理智,心里的委屈和难过和眼泪一起风干了。
小声说:你,改过自新,就不坏。
行驶的马车在转弯时被路面上翘起一角的石板硌了一下,稍微颠簸了一下,玉黎清昏昏沉沉的往后倒,身旁的少年像失去重心一样摔到她面前来。
玉黎清赶忙张开手臂抱住了他,比她还重些的身子压过来,胃里瞬间翻滚起来,唇舌连着喉咙都发干发苦。
少年终于得愿贴在她身上,抬头却看到清清小脸皱巴巴的,忙撑起身来紧张问:怎么了,哪里难受?嘴里,好苦。
闻言,少年从怀里掏出一颗拇指那么大的油纸包,拆开来,捏出一颗圆圆的送到她唇边,张嘴。
玉黎清乖乖张嘴。
是糖。
合上嘴巴便尝到了浓郁的桂花香味,又香又甜,很快便消解了口中的苦涩干燥。
玉黎清甜甜的笑着,好甜啊。
少年的手指还停在她唇边,盯着那柔软水嫩的唇瓣,说话时一张一合,露出里头一截香舌,轻吐着淡淡的桂花香,他不自觉滚了滚喉结,心痒难耐。
没有过多犹豫,少年俯身过去,凑到她脸侧。
快要碰到她的唇瓣时,少女警惕的往后撤了一下,皱眉道:你给我的糖,不能抢回去。
江昭元顿了一下,轻笑说:我没想吃糖。
不吃糖,那为什么要来咬她的嘴巴?玉黎清傻乎乎却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因酒醉红的脸颊很快添了一抹羞涩,她只是有些迷糊,不至于全然不懂。
察觉到少年的意图,玉黎清扶着他的肩膀想把人从身上推开,可自己的身子却像是不听使唤,两只手好像变成了两团棉花,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眼前的人在她眼里一会儿是一个,一会儿变成两个,玉黎清无奈的看着车顶,恨不得现在就睡过去。
刚闭上眼睛,忽然听到外头有什么声响。
一个男子□□着,别着急,等到了我的私宅,就陪你快活快活。
这会儿他们已经拐到了民坊里,入夜后十分安静,因此格外清晰的听见了男子的声音。
玉黎清叫停了马车,拨开窗帘往外看,瞧见一个小院门外,有个男子正搂着一个女子,在腰间摸钥匙。
只是那女子身子软绵绵,脑袋昏昏沉沉的往下低,就像她似的。
玉黎清感同身受,反应过来,那个女子也醉了。
似乎是觉得手上搂着一个人不好开门,男子将女子暂时放在了门前的台阶上,借着对门前面灯笼的火光,拿钥匙开了锁。
推开门后,男子俯下身揽起女子,就要把人往门里带。
他要把她带进去了!玉黎清坐不住了,急匆匆要下马车去阻拦。
江昭元不解道:管她做什么,你们又不认识。
不能不管,父亲说了要多行好事,母亲在天上看着我呢。
说着,玉黎清手脚并用下了马车,一时着急,说话都顺溜了许多。
踩着软绵绵的步子,一步一歪,过去呵止男子,住手!你要干什么!男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惊讶道:玉黎清?你不是喝醉了要回府去休息吗?跑这儿管什么闲事。
瞧着小姐跑过去救人,若若也赶忙跟过来,帮腔说:既然认识,想必是今日在赏花会上见过的,那你还不赶快把人放下,就不怕丑事暴露,祸及家人?我……!男子有些紧张,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玉黎清佯装怒道:你对人家图不轨,我就要管,赶紧把人放了,当心我喊人过来,看你还有没有脸再乱碰人家姑娘。
就在她说话的空档,方毅扶了江昭元下马车,主仆二人都往这儿走过来。
眼看着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男子慌张解释:我又不是不为所动的君子,我也有七情六欲,况且是周小姐主动来寻我吃酒的,这两情相悦,情不自禁也是有的,玉黎清叉着腰,正义道:哪怕两情相悦,也不能趁着人酒醉行不轨之举,当心我抓了你,告到府衙去!听了这话,身后的少年俊脸一红。
玉黎清愤愤的盯着那男子,还不把人放开?好了好了,我放还不成吗。
男子无奈道,真是怕了你了。
早听说玉家小姐是个精力旺盛,爱管闲事的,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男子走出来把女子放在台阶上,重新把门锁上,赶忙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姑娘,姑娘醒醒……若若蹲下身轻轻摇晃浑水中的女子,问道,你家在哪里,我们把你送回去。
家……我家在……女子一开口,玉黎清就睁大了眼睛。
她凑到女子面前细看,借着灯笼微弱的光看清她的面容后,惊得酒都要醒了。
周嫣?玉黎清?听到她的声音,周嫣也睁开了眼睛。
二人对视,不约而同道,你怎么会在这!杜公子呢?周嫣揉了揉眼睛,左右看看,早已不见了男子的身影。
他被我赶跑了。
玉黎清在她面前站直身子,冷声道,我看他对你动手动脚的,心思不正……你都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闻言,周嫣的酒也醒了大半,怒道:你怎么这么爱管闲事,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杜公子能帮我脱身,你凭什么把他赶走!我救了你,你不说谢谢就算了,竟然还嫌弃我?玉黎清扭过脸去,哼,不理你了。
一会儿不说话,四周莫名安静。
玉黎清回过头偷偷看了一眼周嫣,一向要强嘴硬的周嫣坐在冷冰冰的台阶上,竟然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虽然两人在私塾里总是斗嘴,却也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看到周嫣流眼泪,醉酒的玉黎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可从来没见过周嫣这么狼狈的模样。
喂,你哭什么?玉黎清蹲下去问,你不是连江昭元都看不上吗,怎么会喜欢那么一个品行不端的人?无媒无聘的就跟人家往私宅里去,就不怕吃亏?周嫣狠狠的擦掉眼泪,瞪了她身后的江昭元一眼,又凶巴巴的盯着她。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能嫁一个好夫君吗,我要是不赶紧为自己找一门亲事,就要被父亲送进梁京了。
说着,又哭起来。
玉黎清一时摸不着头脑。
现在想起来,前世的周嫣好像是嫁了一个普通人家,不是那位杜公子,也没被家人送去梁京啊。
越想越觉得越晕乎,头一点一点的,好像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两个喝醉了的女子对着沉默,江昭元实在看不下去,让方毅和若若去把周嫣送回周府去。
他把玉黎清哄上马车,往玉府赶。
酒劲儿上涌,身子又倦又热,玉黎清实在困得厉害,坐在马车上就睡着了。
回到府里,江昭元抱着玉黎清进门,连府里的下人见了都不免惊讶,江公子平时看着文文弱弱的,没想到还挺有力气。
管家走上前来问,小姐不是去参加赏花会了吗,这是……江昭元答:她吃了两杯酒,醉过去了。
哦。
自家小姐的酒量的确一般,管家俯着身子道:我这就让人去煮解酒汤。
江昭元点了头,让他下去了。
一路从前院穿过花园,轻车熟路来到春棠轩,院子里两个正在打扫的丫鬟见进来了人,忙低头行礼。
江昭元没空理会她们,抱着人走进房中。
这房间他来过不知多少回了,比自己的卧房还要熟悉,把人搁在床上,替她脱下鞋袜,盖了薄被。
坐在床边看着少女醉醺醺的睡脸,江昭元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
想着清清就这么睡下去,第二天醒来一定难受,他起身准备去让人催一催醒酒汤,还未从床边走开,手腕上便多了一支细嫩的小手。
它的主人也向它似的,软绵绵又倔强的很,分明因为醉酒使不上力气,还硬要来拉他。
江昭元坐回床榻上,看着少女缓缓睁开迷离的双眼,听她凶巴巴道:不许走。
只听这一句便叫他格外惊喜,怎么突然想让我留下了?少女嘟着嘴巴,脸上又红又烧,不悦道:她们都看着你,都觉得你好,还有人想把你抢走,真是太坏了。
那你呢?江昭元伸手去理她的额发,替她解了发饰,卸了钗环,好让她躺得舒服一些。
精明的眼神配着纯真的微笑,诱她回答:你觉得我怎么样?少年笑着的模样是最好看的,像是春日和煦的阳光拂在面上,旁人都看不到,只有她能看得到。
玉黎清心中偷喜,抓着他的手臂坐起身来,回答说:我觉得,你很好看,很聪明,还……很甜。
说完,吧唧吧唧嘴,甜美的桂花香气还残留在嘴里,金色的,甜滋滋的,平时的江昭元就只是冷淡的山泉水,但有些时候也会是甜甜的糖果。
可以给她一口吃掉。
江昭元被她可爱的回答给戳中了心脏,砰砰的心跳仿佛要窜出胸膛似的,面上还要扮出天真无知的模样,问她:哪里甜?少女慢慢凑过来,作为回答,轻轻的在他脸颊的软肉上咬了一下。
软软的,口感真好。
被她咬过的地方痒痒的,江昭元抿嘴偷笑,引//诱道:要不要尝尝别的地方?闻言,玉黎清默默吞了下口水,看他轻轻的笑着,解开了腰带扔在床下。
虽然醉酒,但她仍然知道羞耻,低头没有再多看,只听到少年窸窸窣窣脱衣裳的声音,脸红着却没有开口制止。
他要给她尝哪里?口中发干,牙齿发痒,后槽牙磨在一起,很想咬点什么解解痒。
直到脱衣的声音停下来,玉黎清才偷偷瞥了他一眼,少年身上只剩了一身轻薄的里衣,是他最爱的雪缎面料,衣衫半褪,在颈背颤动间又向下滑落了些,向面前的她勾了勾手。
到我这边来。
玉黎清呆呆的移开视线,装作没听见,清了清有些干哑的喉咙。
不敢?少年衣衫半解,娇柔又蛊惑地坐在床榻上,似笑非笑道,清清不是说我是你的吗,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还怎么保护我?我可以保护你!玉黎清果决道。
她一定不会让卢素素把江昭元抢走,就算江昭元要和别人走,那也得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好人,而不是嚣张跋扈的卢素素。
那就让我看看,清清有没有胆量。
少年轻笑着,轻薄的寝衣滑落大半,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露出单薄但有力的肩膀,劲瘦的腰身。
我有!玉黎清看向他,将春色尽收眼底。
少年面露疑色,身子向后倚去,半边胳膊枕在床尾未展开的软被上,担忧道:真的吗?清清不会骗我吧?我才不骗人!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气,玉黎清猛地扑了过去。
天旋地转之间,少年便被她箍在了身下,困在他手臂和床榻之间狭小的空隙中,无辜的眼神露着不经意被察觉的惊恐。
像一只无法自保的小兽,只能在她面前服软,可以任她放肆。
少年微微缩起身子,躺倒在软被上,咬唇道:那……你想先尝哪里?她想?玉黎清有点不明白,她明明没想,可是如果是江昭元说她想的话,那她应该可以想一想。
一回生二回熟,看着那双一张一合的唇瓣,玉黎清闭上眼睛,亲了上去,唇瓣冰凉的触感激得她热烫的面颊微微颤抖。
亲过之后,并没尝到其他的滋味,玉黎清正要退却,下唇却被咬住,少年张开口将她吻住,细细舔//舐,温柔而不容拒绝。
她有点懵。
江昭元是要吃掉她吗?作者有话说:高等的猎手总会以猎物的形式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