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皇商酌选在扬州布商中一传十十传百, 传成了一件大事。
此次酌选持续了两天,陆续筛选掉了一些过于平庸的小布庄,最后留下来的两家便是扬州最大的两家布商, 玉家与周家。
入冬时节, 起一阵风都能让人冻得哆嗦,干燥的冷风从脸上刮过, 冻的人脸红红的。
玉黎清带着两个伙计,抱着参选的布料走进了府尹崔家的暖阁里, 刚进门就瞧见了早早等在这里的周家大郎。
之前一天是由户部来的大人挑选布料, 只见布料不见人, 如今只剩下最后两家,才带到此处与诸位大人见面。
左右侍候着的并非崔家的侍从, 而是陪同户部官员从京中来此的护卫。
看着这些人, 玉黎清忽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格外眼熟。
没等她回想起在哪里见过, 就听周家大郎开口道:这不是玉小姐吗,早听说你们家也要来参选, 怎么不见你父亲, 反而是你在这儿?玉黎清客气道:今日过来是让大人挑选布料, 是我过来还是父亲过来都是一样的,何况也不见周家老爷过来,不也是公子在这操持吗。
那可不一样, 我帮着父亲打理家业少说有四五年了, 你今年才满十六吧。
周家大郎上下打量她, 哼笑说,该是待在府里绣花待嫁的年纪,跑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也不怕给你家丢人。
溢于言表的轻视让玉黎清很不舒服,皱眉道:公子有闲心不如想想周家还能不能保得住皇商的身份,何苦来操心我的事。
周家大郎也不落下风,织丝绸可是我家的专长,不必玉小姐费心。
两人没说几句话,外头便传来几道脚步声,紧接着就见府尹崔道成,通判池允,以及户部派来监办的主事走了进来。
看到来人,玉黎清恭敬的屈身行礼,余光瞥见几位大人的衣角,瞧见一抹熟悉的墨绿。
微微抬眼,竟看到江明远站在两位大人中间,便是从京城赶过来督办此事的官员!不必多礼。
江明远从她身边走过,轻轻说了一句。
玉黎清与周家大郎一同起身,看向江明远时,玉黎清不好意思的微点了下头。
虽早知兄长来到扬州是有公事要办,只是私下见了那么多次,却从未听他泄露半分,也算是公事公办,不好混杂了私情在里面。
三位大人都坐定后,周家大郎开口道,诸位大人请看,这是我家织造的云华锦,曾得皇上赞誉。
嗯。
江明远站起身来去细看布料,看到他手旁的另外一匹布,上头还用棉布裹着,像是故意不让旁人看见似的,那这个呢?大人请走近来看。
周家大郎故意卖关子,神秘兮兮地掀开遮盖在上面的棉布。
露在众人眼前的布料看上去冰凉丝滑,照进来的日光在布料上折射发散,如同猫眼石一般,色泽鲜艳透亮。
江明远点头肯定,这布料倒是新奇,先前从未见过。
得了夸奖,周家大郎更加卖力,笑说:大人好眼力,这是我家前些阵子才织造出的浮光锦,以此布料裁成衣裳,穿在身上走在阳光下,可如水波一般粼粼泛光。
听罢,玉黎清震惊,她看向周家大郎,也仔细瞧了那布料,的确与她的浮光锦有八分相似。
竟会有如此巧合的事?玉黎清摇摇头,想起前几日织坊里发生的种种事,便知是自家出了内贼,将她织造浮光锦的事泄露了出去。
她深呼吸了一口,很快就镇定下来。
江明远看过了周家的布料之后,走到她面前来,玉姑娘,说说你家的布料吧。
是。
玉黎清礼貌应声,落落大方道:大人请看,这是我家先前改良的流云缎,比起云华锦更为轻盈,布料更为柔软,更加容易保暖。
江明远上手摸了一下布料,明显感觉到流云缎相较于云华锦更加绵软轻薄。
介绍完流云缎后,玉黎清从伙计手上接过来另一匹布,这是我在翻阅古籍之后,研制出的浮光锦,除了在阳光下如水波流光,水珠从布料上流下亦可如珍珠一般,不容易沾湿布料。
尽管两家的浮光锦略有不同,江明远依旧要问一句:你们两家……为何织出的同一款布料?玉黎清看向周家大郎,不客气道:民女不知周家的布料是从何而来,但这浮光锦是民女查阅上百本书籍,试错千百次后才织出来的,竟不知天下有如此巧合,偏就在民女织出浮光锦后,周家也有了这布料。
周家大郎也不心虚,反说:那是我家的女工心灵手巧,日夜织丝绸,织得多了经验也就多,不过织一匹浮光锦,能费得了多少功夫。
这么说来,这是你们两家各自织出来的。
江明远的视线在二人中间游走。
那可不一定。
周家大郎自信的笑着,大人或许不知,这扬州城里,属我家织造丝绸的手艺最好,而他们玉家已经有好几年没出过像样的丝绸了,怎么到了酌选的日子,突然拿出来了和我家一模一样的浮光锦?玉黎清冷静道:公子没有证据可不要血口喷人,府尹大人在上头坐着,请你慎言。
哼,小小的玉家能织出什么好东西来。
周家大郎小声嘟囔着,撇过脸去。
江明远将两家的布料都看了个仔细,心中已然有了好坏高低之分。
他问玉黎清:我方才听你们说了这布料的长处,只是不知为何,玉姑娘的浮光锦要多一项疏水的特性?玉黎清认真答:因为这种布用料特殊,因此不易遇水而湿,纯粹按照古法制作会不易染色,而民女将其在在染色前加了两道工序,可保其上好色且颜色持久。
说着到一旁的桌子上倒了一杯水过来,将布展开一块后,将杯中的倒在浮光锦上。
大人请看。
江明远走近了些,一旁的周家大郎也悄悄把视线凑过来,只见那水在布料上结成了一团水珠,许久都渗不下去。
玉黎清扯起布料一角,上头盛着的水波便如碎玉珠子一般滚动起来,随后水流被尽数倒回杯中,布料上只有点点被湿过的痕迹,比起普通的布料来已经是格外稀奇了。
江明远看过之后,颇为满意,转头问周家大郎,那你家的呢?周家大郎偷偷咽了一下口水,逞强说:我们家的自然也没有问题。
转头吩咐自家伙计,拿水来。
待伙计端来了水,他便学着玉黎清展开布料,将水倒在上面,只是不想水一碰到布料便将布湿了个透彻,被水浸湿的地方连颜色都变淡了,颜料堆积在水渍的边缘。
见状,周家大郎大惊失色。
江明远失望的摇摇头。
玉黎清从容道:流光锦本就不易染色,若没有那两道工序,那布料碰到水后便极易褪色。
想来,周家是以纯古法织成的布料,怎的也不知在出品之后检验一番?听了她的话,周家大郎的眼珠转了又转,紧张道:大人,大人您听我解释,这只是意外,我们还有别的布料,自有比这浮光锦还要好的。
你今日既然拿了这批布料过来,竟然不是你家最好的吗?江明远板着脸道,规矩在先前都已经跟你们说明白了,每家只能呈上两种布料,以优质、新奇为优。
坐在上头的府尹和通判也一同听着,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玉家的浮光锦美若流光,流云缎又暖而薄,均是上乘。
江明远左右看看,与两位大人对过眼神之后,才道。
接下来五年的皇家供布,便交给玉家了。
听罢,玉黎清倍感惊喜,一时间竟忘了谢恩,还是池允小声提醒她,她才反应过来,行礼道:多谢大人!这,这太可笑了。
周家大郎不死心道,他们玉家从来都只是售卖棉麻布,怎么有能力为皇家供给布匹呢。
这就不劳周大公子费心了。
玉黎清站起身来。
她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先前解决了原料的问题,前些日子也已经将母亲先前留下来的丝绸织法移交给了另外两个较大的织坊。
眼下得到了皇商的身份,接下来便要与父亲商量着将棉麻和丝绸的出产量均衡一下,若有必要,还可以再建一个织坊。
皇商酌选结束了,周家大郎还想说什么,可碍于暖阁里还有这么多护卫守着,他不敢僭越,灰溜溜的走了。
崔道成与池允走过来与玉黎清道喜,玉黎清一一回过之后,也不便在此久留,便带着伙计告辞了。
一路走出崔府,她心中欢喜雀跃,恨不得赶紧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亲。
走出大门后,听到后头有脚步声,特意停下来回身看了一眼,原来是江明远跟了过来。
他微笑着走过来,拱手道:恭喜。
玉黎清喜笑颜开,多谢兄长。
不必谢我,这是你应得的。
门边左右是崔家的看门小厮,崔府尹为人清廉,府中的下人也不多,两个看门小厮更是侧过脸去,不敢听他们的闲话。
玉黎清这才敢小声道:先前不知道兄长来到扬州为的是这件事,我还私下与兄长见了几面,会不会……江明远安慰她道:我们见面时并未提及酌选皇商一事,你不必忧心。
听他这样说,玉黎清也放心了些,那就好。
江明远告之于她:稍后我会去你们府上签下契约,你先回去把这消息告诉你父亲吧。
是,谢谢兄长。
玉黎清屈身行了个礼,便下台阶去坐上了马车。
冬日干燥寒冷,她身上穿着有些厚度的外衣,露在外头的脸和手有些冷,但心里头热乎乎的,搓搓手心往脸上贴过去,满脸的笑容都遮不住。
刚回到府上便小跑着去找父亲,上了前厅便见到了人,父亲!玉黎清满心欢喜的往父亲身边走过去,走近些却看见厅上还坐着一个人,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堂兄怎么也在这儿?玉晟笑嘻嘻的站起来,全扬州的布商都知道你去跟周家一起参加了皇商酌选,我自然要来听一听,究竟是个什么结果。
如何?玉天磊担忧的望着她。
这是他第一次让女儿去办那么大的一件事,办成办不成倒是其次,若是受了周家的欺辱,他可就要心疼死了。
玉黎清按住想要起身的父亲,微笑着说:成了。
那周家的人可曾罢休?玉天磊追问。
他们呀,现在得担心自家的货不供给皇家之后还有没有别的销路,就是生我们的气,也没那心力来辩驳。
玉天磊听罢,觉得她说的有理,不由得思考着,那……我们岂不是要准备着再多开几间织坊了。
玉黎清安抚道:父亲不必紧张,现在才十一月,咱们的货要过了除夕之后,明年正月才送上梁京去,还有时间准备呢。
那就好,我只担心事情来得太急,意识没法应对。
玉天磊松了口气。
现在看来,让女儿学着打理家业实在是个好决策,如今玉家产业日渐兴旺,想来婉儿在天上也会开心的。
父女两个说的开心,一旁干看着的玉晟最恨的牙痒痒。
听说她要去选皇商,只当是蚍蜉撼树,没想到真的给他办成了,周家的人是怎么回事,连区区一个小女子都对付不了。
心里再恨,面上也要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笑道:堂妹还真是准备充分,你能有这样的本事,真是我们玉家的福气啊。
听了他的话,玉黎清犹豫了一会儿,站到父亲身边,抬头看他。
既然堂兄也在这里,有些话我就不得不说了。
嗯?见她眼神有变,玉晟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玉黎清低头同父亲道:父亲,先前顾及着父亲厚爱堂兄,有些事我没有发作,但今日在诸位大人面前,周家拿出了与我们家相同的一匹布,我便知道,有人将我准备了什么布料告诉了周家。
闻言,玉天磊面露惊色,抬头看向了玉晟。
感受到父女二人怀疑的目光,玉晟惊讶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把此事泄露出去的?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与周家人又不熟识,为什么要帮他们?越是听他这样狡辩,玉黎清心中便越发难受。
她曾经也像父亲一样信任堂兄,不求他对自己有多深厚的兄妹之情,至少作为一家人可以少些争执,多些信任,没想到父亲的一番善心却养出这样一条恶犬来。
当年父亲的灵堂之上,玉晟大放厥词,将父亲贬低得一无是处,甚至与她断绝兄妹关系,再不承认她家是玉家主脉。
如今在同一处,父亲还健在,而她也要让玉晟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淡淡道:堂兄……我每天都会往织坊去,也时常与染坊的管事有交谈,东西多了少了,我一眼就能瞧见。
半个月前,染坊抓住了一个动手脚的学徒,十天前,你身边的小厮同我织坊里的一个伙计私下接触,随后,我放在桌子上的札记便被人翻动过数次。
我从未对外人透露过浮光锦的事,今日却见周家拿出了以古法纺制的浮光锦。
周家在此之前已经有五年没有出过新布料了,偏偏在今日拿出了浮光锦,这不是太巧合了吗?这些都是你的猜测。
玉晟大声道,转头求玉天磊,叔父,您要相信我,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玉天磊为难的皱起眉头,叹道:晟儿,先前染坊的管事将那学徒的口供已经拿给我看了,我也不愿意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但证据确凿,又事关玉家的名誉……闻言,玉晟不自觉抬高了语调,站起身来道,叔父,我可是帮了你这么多忙,你竟然为了这么一点小事不信任我吗?玉天磊被他质问着,心里也不好受。
玉黎清替父亲回答道:堂兄,不是我们不信任你,是你做的事太让人心寒。
屋里屋外的下人都竖着耳朵听着,没有一人敢发出动静。
玉晟委屈道:我做什么了,这都不是我做的,几个下人随口的栽赃陷害,你们就想定我的罪吗?话音刚落,外头便走来一人,手上拿着一沓纸,走到他面前,将东西甩在他脸上。
少年意气风发,高傲道:这是你让人誊抄了送去周家的浮光锦的制作原料,还有先前你让人收买的西街的那批流氓的供词,他们指认了当初收买他们去拦路抢劫的人,几经对比之后,可以确认就是你身边的阿力。
那事也是你做的?玉黎清也觉得惊讶。
不可能,这都是莫须有的事,我不承认,你们想诬陷我,门都没有。
玉晟蹲下身去,把纸一张一张捡起来,瞧见上面写的东西,急慌慌的把纸张都撕碎了。
江昭元轻松的在他身旁坐下,挑眉道:撕了也没用,这些不过是拿来给你看的誊抄件,原物证我已经送去府衙了,顺道递了状纸,用不了多久,府衙就会派人来拿你了。
你,你们!玉晟环视着这一家人,心中愤恨,却哪个也不敢动。
紧跟着后脚,家丁跑过来禀报,老爷,外面来了一帮捕快,说是要找……晟公子。
这不,来了。
江昭元看热闹似的,瞧着玉晟的脸色一会儿黑一会儿白,比看戏还有意思。
早知此人对清清心怀敌意,如今除掉了这个祸害,清清应当会更喜欢他吧。
不过多久,捕快便进了门来,将不肯服软的玉晟连捆带绑的拖了出去,被人拖出门去时,玉晟还大声叫嚷着:叔父,叔父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啊!望着侄儿被抓走,玉天磊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心情复杂,低低念了一声:晟儿……人心难测,哪怕这么多证据摆在面前,玉天磊心中还是不忍,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玉天磊心痛不已。
玉黎清从旁扶住父亲,安抚道:父亲不要忧伤,是堂兄自己做错了事,府尹大人自有判决。
玉天磊喃喃道: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你们是堂兄妹,他怎么能想着害你呢?玉黎清轻轻扶着父亲的后背,他本也没想害我性命,只是不希望我与他争夺家产罢了,被钱财蒙蔽了双眼,又怎么会把我当妹妹看待呢。
清儿……玉天磊握住女儿的手,转身看她,从今之后,父亲只你一个人可依靠了。
他的手掌是那样厚重,在织坊做了十几年粗活,后又握了十几年的笔,手上磨了一层厚厚的茧,每日点灯熬夜批账本,眼睛都看坏了。
细细的看着父亲,玉黎清心中悲喜交加,压抑着哭腔微笑说:父亲放心,女儿会好生照顾您,也会撑起这家业,必不让玉家的产业落寞下去。
可……你和江公子……玉天磊犹疑着看向了江昭元。
少年并没有看他们,但显然是将他们的话都听进去了。
玉黎清垂下眼眸,继续道:这是女儿的真心话,就算对着江公子,我也会这么说。
从前想着以后的事没有定数,如今到了这关口,是再怎么瞒都瞒不住了。
她就是要继承家业,奉养父亲。
没有听到江昭元的表态,玉黎清心中有些不安,安抚好父亲之后,走出门去,紧跟在她之后,江昭元也走了出来,并肩走在她身旁。
庭院里已没有了春夏的繁茂之景,落了一地的枯叶被家丁们扫在树下埋进土里。
发间坠着的流苏随着寒风轻轻摇动,少女的声音如同春夜鸟鸣,轻声道: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嗯。
少年应了一声。
玉黎清轻轻咬了一下唇,继续道:你也看到了,我父亲年纪大了,我家又有这么多的产业不能放着不管,大伯一家不可信,我只能……所以那个时候,你才不愿与我完婚。
少年的声音如平静的湖面,没有波澜,听不出他是什么情绪。
对不起。
玉黎清停下脚步,站在长廊下,愧疚道,我原想让父亲去退婚,不好因为我耽误了你,后来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我也有考虑过此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同你说开为好。
她向来不爱强求,若有夫妻缘分,怎么都能在一起,若没有缘分,两条路背道而驰,就是强求来也不能长久。
由春末入冬,一同度过的时间里,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她看到了江昭元的变化,知道他骨子里还是冷的,但至少通了一点人情。
所以她才敢在他面前开这个口,只是依旧不敢看他。
小声道:我只能留在扬州,就算你强行把我带到梁京成婚,我也不能违抗,可我不希望我们走到那种地步。
两人身份差距太大,本就是她高攀,两情相悦还好,若他因为此事对她生了嫌隙……少女忐忑不安,扶着长廊的柱子缓缓坐下,一双明眸小心这不敢与他对视,连飘摇的发带都垂落下来。
明明实现了一直以来的夙愿,为何真到了抉择这一天,会那么难受。
好像她比她想的,还要更喜欢江昭元一点。
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喜欢他的脸,他的聪明才智,他的冷静果敢,还有他对自己无需多言的信任,区别于常人的亲近……可她却唯独不敢想,与他成亲。
她不希望因为自己断送了他的前程,就像她不会因为喜欢江昭元而放弃继承家业。
选择总是痛苦的,等待他的答案,则更加磨人。
等待着未知的答案,头顶摸上来一只骨感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像三月的春风一样温柔。
少年的声音也变得柔软起来,你愿意同我说开,我很高兴。
你不生气吗?她低着头,惴惴不安。
江昭元摇摇头,轻松道:这都是小事,既然你不能嫁去别处,那我搬来扬州就好了。
玉黎清惊讶着抬起头,可你前途大好,怎么能因为我放弃留在梁京任职的机会呢?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江昭元稍稍低下头,手掌从她的头发抚到耳边,轻轻揉捏她的耳垂,看着她惊讶的表情,轻声道,权势非我所求,待我科考结束,了却了梁京中的琐事,便自请调来扬州,我们二人还是能在一起的。
他说的那样真切,像是早就下定了决心一般。
对啊,他那么聪明,怎会不知她的心事,反倒是自己,直到事成了才敢开口,实在是愧对于他的一片真心。
玉黎清看着他,眼中渐渐燃起了光亮,脸上的失落一扫而光,嘴角勾起笑容。
这时,她完全能确信。
这个人,这个她爱着的少年,再也不会成为一个乱臣贼子。
他终于放下了对权力的执念,他会留在她身边,而她也愿意,将自己的一生都与他交织在一起。
少年俯下身来,双手轻按在她纤瘦的肩膀上,额头贴着她的额头,呢喃着,等到那时,你就要嫁给我了。
言语中是藏不住的欢喜。
嗯。
玉黎清轻声应了他,近距离的嗅到他身上清新的香气,心中悸动,脸颊浮上红晕,主动向前凑了一下,亲在他唇上。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08-10 01:41:10~2022-08-11 18:2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取个名字太难了 5瓶;27428371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