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个人影,心有疑惑却不能肯定, 便拿着请柬去了江昭元的院子。
伺候江昭元的下人已经习惯了玉姑娘时常到此处,并没有阻拦,也没有对屋里禀报, 只对玉黎清行了礼便请人进去了。
书房的门从外面被推开, 青年应声从书案后抬起头来,看着玉黎清拿着一张红折子走过来, 把东西递给他,问道:这个……什么?江昭元将请柬接了过来。
玉黎清问他: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 这个李辉是谁?咳咳。
一旁打扫书架的方毅没忍住惊讶咳了两声, 回过神来小声提醒, 小姐,不好直呼王爷的名字。
话刚说出口, 便被江昭元飞过来的眼刀给瞪了回去。
方毅忙低头, 属下失言了。
随即转回身去继续收拾书架,不敢再说话。
玉黎清愣愣的, 有些没回过神来。
他说的王爷是……看出她的不解,江昭元耐心解释道:李辉是皇帝的长兄南广王的嫡子, 也就是当今的怀王。
说着打开了手上的请柬仔细看, 一眼便看出了不同于丞相的笔迹, 尤其是落笔提名的李辉二字,挥洒俊逸,足见用心。
南广王因伤故去后, 怀王在岭南掌兵, 一向只知他用兵如神, 武艺出众,却不知他竟在书法上也颇为出众。
江昭元的眼神渐渐凝重,抬眸看向玉黎清时寒冰又化成了柔水,温柔问:这是怀王亲手写给你的请柬。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竟也不告诉我一声?那个人是怀王?玉黎清渐渐回想起来,他不同于平常富家公子的举止气度,长相也颇显贵气,当时没有多想,谁能想到他会是个王爷呢。
不是不告诉你……我上京的那天,他的船刚好在扬州附近沉了,我就顺道带了他过来。
当时他跟我说他叫刘辉,回京城是来探亲的。
玉黎清小声解释着,之后到了京城就没有再见过了,我以为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想到他会是怀王。
船沉了?江昭元忽然感兴趣起来。
对呀,当时有很多人在围观,我也看了几眼。
当时只觉得是个意外,现在想起来有些怀疑,玉黎清小声嘀咕着:他一个王爷出行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只带三个人,而且船还坏掉了。
江昭元淡笑着:应当是有人不想让他回来吧。
怀王回京之事,皇帝并没有让过多人知晓,除了丞相和他之外,还有一个……服侍在皇帝身侧的宦官。
先前还想着皇帝对燕王的处罚太过轻松,应当是年纪大了还想顾全父子之情,若是让老皇帝知道,自己的亲儿子收买了进士之人作为眼线,那他会不会被气死呢?你的意思是,有人想害他?玉黎清感到后怕。
她一路与怀王同行来到京城,只觉得路上风光秀丽,从未想过身旁的人会给自己带来危险。
他既然能活着来到京城,自然不会放过想害他的人。
江昭元瞥眼注视着请柬上的字,觉得扎眼,又道,他们这些皇室,一个个心思深沉,又惯会装的文雅,口不对心,清清可千万要当心。
她自然是要当心的。
本以为只是做件善事,到了京城便相忘于江湖,没想到会被怀王记住,还被人带着请柬找上门来了。
那怀王岂不是知道她和侯府的关系不一般了,说不定已经知道了她和江昭元的关系也不一定,日后若是偶然碰见,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了。
玉黎清点点头,应下了江昭元的叮嘱。
随即指着桌子上的请柬问:嗯,那这个怎么办……旁人都把东西送上门来了,她该怎么处理才好。
江昭元看着局促不安的未婚妻,对她伸出一只手,玉黎清便迈着小碎步过来牵住了他的手,站在他身边,心里才舒坦了一些。
对于陌生的事和人,玉黎清有很大的兴趣去了解,但今时不同往日,梁京也不是扬州,江昭元作为朝廷中的新秀,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有人等他做决断,步步高升,也有人等他一步错,坠入深渊。
而她在他身边,在旁人眼中他们便是一体的,她若是做错了事,不光会牵连整个玉家,也会让江昭元跟着遭罪。
为了避免出错,她只能多问问江昭元,听他的意见行事。
这样一来,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每日中有那么多的官员来求问他的意思,想来也是怕做错事,要承担后果吧。
宽大的手掌因为常年拿笔握剑,手掌上生了一层薄茧,略微粗糙的触感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带着青年温凉的体热传递到她手掌中。
站在他身边,心中便安稳了许多。
江昭元放松了声音,对她解释说:现在正是立储争议最大的时候,仍不清楚怀王是什么态度,贸然与其扯上关系,只怕会惹人猜忌。
那我就不去了。
玉黎清果断道。
她本也没想过去的,而且她也准备回扬州了,趁着这两天时间去梁京的布庄里瞧瞧梁京时兴的料子,也算是此行的收获。
这种高官家中的宴会定然有数不清的规矩,以她的身份,就算去了也不自在,何必去找不痛快。
这个就退还给他?她指着请柬问。
何必退还,随手扔了便是。
江昭元轻蔑的说着,拿了请帖,随手便扔进了一旁的纸篓里。
红艳艳的请帖很快被埋进了米黄色的废纸中。
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潇洒自然,玉黎清居然觉得有些糟蹋人家的心意,但也算是把这事解决了,轻轻松开了他握着自己的手。
那你先忙吧,我就回去了。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清清。
江昭元在身侧拉住了她的手腕,少女的腕子纤瘦细腻,藏在衣袖下还带着一只银白色的镯子。
嗯?玉黎清回头看他。
江昭元缓缓站起身来,心中有些空洞,微微泛酸。
许是因为这几日忙于公务,都没能和她亲近几回,又许是清清人就在他面前,他们却因为种种原因始终不能谈婚论嫁。
他一向是随心所欲,想做什么事从来没有人能够阻碍他,可如今他要顾及着清清的安全,清清的意愿,有时真的好怕哪一步走错了,就会失去她。
怀王……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怀王对清清的心思绝对不简单。
不过是一个远召回来的王爷,除了岭南的那几十万兵力足以让人忌惮之外,还有什么值得挂心的,也想来抢他的清清,简直是不自量力。
江昭元拉着玉黎清的手腕,走到她面前,低下头去轻吻她的额头,明日的宴会,你陪我一起去吧。
闻言,玉黎清有些意外,宴会上都是王侯将相,我一个小女子过去不合适吧。
能被邀请过去的都是高官,而她不通政事又看不明白权势斗争中的门道,去到了也不敢说话,难道要装成个木头吗……正因为都是王侯将相,我一个初入官场的文官,只怕哪句话说错就会把人给得罪了。
江昭元小心翼翼的说着,真像有此顾虑似的,俯身在她耳边道,有你在我身边,也好提点我几句。
响在耳边的声音磁性低沉,荡在耳廓里,后颈有些发麻,玉黎清害羞地低下头,我哪有什么能提点你的。
怀王能亲笔写请柬来请,我的清清,自然是有过人之处。
江昭元微笑着,撒娇道,好清清,你就别推辞了,陪我去吧。
听他这么说,玉黎清真觉得自己好像很重要似的。
虽然她不想去,但如果江昭元需要她在身边,那陪他去一趟也没什么。
她微微点头,那好吧。
得她同意,江昭元开心的笑了一声,手上却没松开,宽大的手掌沿着少女纤瘦的腕子抚摸到她手臂上,捏着手肘处软乎乎的肉,还要一路向上……自己的衣袖被他推着一路向上,在肩膀下一寸处堆起褶皱,半边胳膊都露了出来,给他轻柔的抚摸着,又痒又热。
脑海中冒出先前在书房亲昵的画面,玉黎清瑟缩了一下身子,抬手按住他的手,抬眸盯着他,别闹了,你不是还要忙吗,我也该回去了。
江昭元停了下来,看着少女温润水嫩的面容,总想咬上一口。
不能吃,她会生气的。
权衡在三,他松开了手,闭上眼睛,对着她抿起了唇。
玉黎清很快会意,想着亲一下也没什么,可身后轻轻的脚步声却提醒了她——这屋里还有第三个人呢。
作为局外人,方毅平日很少说话,这会儿在一旁听着自家大人与小姐你侬我侬就更不敢开口了,把东西收拾好便蹑手蹑脚地走出去了。
听到轻微的关门声,玉黎清才松了一口气,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低头闭眼的青年,宠溺的笑了一下。
真是一点都没变,还这么爱撒娇。
双手按住他的肩膀,脸庞凑上去在她唇瓣上吻了一下,分开之后,才见那双水润的眸子缓缓睁开,带着笑意,深情款款的望着她。
被他的目光凝视,玉黎清羞红了脸,扭捏着小声道:下回别这样了,让人瞧见了多不好。
江昭元却不同以往那样乖巧应声,反而教她,迟早要做夫妻的,清清该早些习惯才好。
一双手掌隔着衣服握在她手腕上,仿佛温柔又坚实的禁锢,将她紧锁在身旁,再不能离开。
玉黎清隐约察觉到他的态度有些不同,比起平日的黏人体贴,多了那么一丝强硬的占有欲,就像是在想方设法的证明她是独属于他的。
她并不讨厌江昭元这些小心思,只把这归咎于他生性凉薄,无法信任旁人,便将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到她身上。
这样没什么不好。
总归她喜欢接纳他的爱意,也愿意用余生来爱他。
——一向很少铺张浪费的丞相府一大早便忙活了起来,丞相、丞相夫人一起对着宾客名单,下人们便在厅上院子里收拾忙活,准备着今日的宴席。
经过一上午的准备,下午时分府上已经装点的有模有样,渐渐宾客也到了。
管家候在门口迎客,来客走到门前,送上请柬便被人引着请到府里。
门外一辆马车停下,眼尖的管家远远的就瞧见往车上走下来的是一张熟面孔,喜笑颜开的走下台阶迎上去,江大人!我们丞相等了您好久了,快请进,快请进。
一边说着一边邀请人走上台阶。
江昭元不为所动,站在马车边抬起手臂。
云山蓝色的衣袖被微风轻轻拂过,衣裳底料的祥云纹在阳光下泛着浅浅的蓝,和着青年冷若冰霜的态度,直叫人退避三舍。
管家还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对,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侧身才看见马车上走来了一位衣着粉嫩的女子。
她微微俯身,一身粉白相间的石榴裙垂在膝下,只露出一双桃红色的绣花鞋,手掌轻轻搭在江昭元手臂上,发间的流苏垂在脸侧,随着身体的动作轻轻摇晃,灵动可爱。
在江昭元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管家瞧见了生面孔,试探着问:这位姑娘是?是我府上的人。
江昭元没有看他,眼神一直落在少女身上,伸手去将她挂在头发上的耳坠拨弄下来,指尖不经意的擦过少女粉嘟嘟的耳垂,惹的小姑娘紧张的咬住了唇。
瞧见二人之间亲密的动作,管家就知道二人的关系不一般,忙说:奴才失礼了。
既然是江大人府上的姑娘,那也请进吧。
随即请他们一起进去。
江大人可是他们丞相府上的贵客,是无论如何都怠慢不得的。
江昭元没有多言,与玉黎清一同进府。
在二人进去后,陆续又有宾客前来,管家忙着接待,见一架豪华的马车停在了门外,上头走下来的人却让他笑不出来。
衣着华丽的富态女子走到门前,轻蔑的往里面瞅着。
走到管家面前时,管家不得不跪地行礼,参见王妃。
燕王妃随口应了一声,就要往里走。
管家赶忙起身,上去拦住人说:王妃请留步,请问您的请柬……陪侍在身旁的丫鬟傲气道:知道这是王妃还敢要什么请柬?管家卑微的低着头,依旧不肯退让,奴才只是照规矩行事,今日是丞相大人宴请众人,没有请柬是不让进的。
闻言,燕王妃面露不满,狗奴才,今日这宴会是给怀王接风洗尘,我们家王爷与怀王亲如兄弟,王爷虽然禁足在府上,但我这个做弟媳的却不能失了礼数。
是是。
管家附和着点点头。
就算没有请柬,也没有人真敢拦她。
燕王妃大步走了进去,留下管家在原地满脸为难,身后走过来的宾客瞧见了跋扈的燕王妃,也在心中暗自叹息。
众人都知道燕王与丞相政见不和,这次丞相举办的宴席自然没有邀请燕王,没想到燕王妃居然只身过来了,这下席上只怕不得安宁了。
管家连忙催促家丁,快去禀告丞相大人。
前院侧厅,早到的几位大人与丞相一起坐在里头喝茶,江昭元一走进去,众人便齐刷刷站了起来,丞相年纪大些,动作迟缓,但也站起身来迎他。
昭元,你可来了,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江昭元平淡道:等我做什么,今日是为怀王接风,诸位坐下来先静静心才是。
被他这样说,心中急躁的众人但是被戳中了心事,尴尬的坐回原位,一人人有些急不可耐,开口道:怀王回京已经有几日了,除了进宫几趟……咳咳。
丞相不合时宜地咳了两声。
那人这才注意到江昭元身旁还带着一位女子,赶忙住了嘴。
丞相打量玉黎清一眼,主动问:昭元,不知这位姑娘是?玉黎清知道他们这些大官聚在一起一定是有要事商谈,还没等江昭元回答,便屈身行礼,说:我方才瞧着园子里的花不错,诸位大人先聊,我去园子里逛逛。
说着转身往外走。
江昭元跟上来两步,想挽留她。
玉黎清温柔的看着他,说道:你们先聊吧,我就在外头逛逛,一会儿开了席,我再去宴席上寻你。
同在丞相府里,今日来的都是政见相合的人,应该没有人不开眼会在这里惹事。
也好。
江昭元这才放下心来,叮嘱她,若有事尽可吩咐这府里的下人,或者过来找我。
我知道。
短暂的对视之后,玉黎清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江昭元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同僚面前目无旁人,他向来不在意旁人的心情,与他共事的人都习惯了,毕竟要倚仗他的能力处理国事,这一点小小的不满还是能忍得住。
待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屋外,丞相才犹豫着开口说:昭元,我听人说你在府上金屋藏娇,难道就是那位……是。
果断又轻描淡写的回答更惹的人心里打颤,一向不近女色的江昭元身旁突然多了一位女子,而且还把人带到这种场合来,属实是任性了。
丞相知道他的脾气,不敢劝他什么,只说:她底细可靠吗,你可别乱来。
我能乱来什么,我可是有婚约在身。
江昭元随口说着,坐在椅子上。
你心里有数就好。
丞相也走过上去,坐回原位,说,我瞧着那姑娘性子温和良善,你若是喜欢,尽早给人一个名分,别辜负了人家,也别因为这件事让别人拿去了把柄。
说这番话不光是为了劝江昭元,更是为了让在座的诸位官员定心,毕竟江昭元是他的直系下属,也是在坐其他人的上司。
我知道了。
江昭元对这件事没什么耐心,打断他说,别说我的事了,不如聊聊怀王?听到这里,寂静的众人猛然就有了说不完的话,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商讨了没一会儿,家丁敲敲门,从外头走进来说:大人,燕王妃来了。
她怎么过来了。
丞相猛然皱起眉头,让她进来了?家丁无奈的低头,燕王妃执意要进来,奴才们实在拦不住。
坐在厅上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江昭元微微皱眉,勾手让方毅过来,小声吩咐他,去找清清,若是出什么事,千万要护她周全。
方毅点点头,退出侧厅。
丞相想了一会儿也没有办法,只能吩咐说:人都进来了,就给她添一个席位吧,毕竟是皇亲国戚,不好怠慢了。
是。
家丁应声下去。
丞相又叮嘱说,派人盯着些,千万别让她弄出什么乱子来。
奴才这就去。
八月盛暑,园子里的草木生得郁郁葱葱,不同的人家对花草树木有不同的打理方式,更有不同的喜好。
在侯府住的几日,满眼瞧过去都是各式各样的绿,一支花朵都不见。
到了丞相府的园子里,便能看到处处都开着鲜花,多是大朵大朵的月季、牡丹,颜色各异,香气扑鼻。
走在花丛间,轻嗅着花香气,玉黎清整个身子都放松下来,与若若二人沿着鹅卵石小路一边散步一边赏花,好生愉快。
这府上的下人也格外有礼,见了她都俯身行礼,唤一声姑娘。
远远的瞧见花丛里开了一朵白里透红的大月季,美的实在惊艳,玉黎清开心的指给若若看,你瞧那一朵,开的真好看。
若若踮起脚尖看过去,欢快的点头。
二人一起朝着那朵花的方向走过去,想离得近一些细赏,却听到一声,那朵花不错,去摘下来给我。
玉黎清转过头看,是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人在她之前走到了月季花旁,贵妇人身旁的丫鬟已经听吩咐踏进了花丛里。
眼瞧着花就要被人采下,她上前行礼,提醒道:敢问夫人是丞相府上的人?踩在花丛里的丫鬟直起身子道:你是哪家的,怎么这么不懂礼数,见到我们燕王妃还不行大礼?燕王妃?玉黎清心里咯噔一下。
先前早听说燕王人品不端,今日却是第一次接触燕王身边的人。
想着对方应该不知道她的身份,玉黎清行了个礼,大着胆子说:既是王妃娘娘,那便不是丞相府里的人,也就不是这花的主人,主人家悉心栽培了这花,娘娘没问过主人,怎能轻易攀折。
你这小丫头好生啰嗦。
燕王妃不耐烦的看着她,别说是这朵花,就算是我要天上的星星,他们也得给我摘下来,用得着你在这多嘴。
她刚说完,丫鬟便把那朵开的最大最好的月季摘了下来,踩着花丛走回来,身后踩倒了一片月季,走回来把花朵亲手奉上。
没能制止她折花,玉黎清垂眸,没了赏花的心情,准备离开。
我好似没在京城中见过你。
燕王妃喃喃道,你是哪家的丫头,叫什么名字?玉黎清从容道:京城中门户多的是,娘娘也不见得能认得全,俗名恐污了娘娘耳朵,小女子就先告退了。
给我站住。
燕王妃喊住她,对这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心生怀疑,今日可是为怀王接风洗尘的宴席,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你若不愿报上家门名号,我便叫人了把你赶出去。
我……玉黎清侧过身子,犹豫着要如何脱身。
她不能把门户姓名告诉燕王妃。
再过几日就要离开梁京了,若是在这个时候暴露了身份,一定会被人盯上,说不定她的船也会沉掉。
她越是不回答,燕王妃就越是怀疑,步步紧逼,连姓名都不敢说,难道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还是说,你是哪家的侍妾,知道自己身份低贱,所以才不敢说?这两样,玉黎清都不认。
我先告退了。
她转头要走,却被燕王妃扯出了袖子,转头去看,若若也被那个丫鬟给拦住了。
眼看着就要纠缠厮打起来,一旁主路上走来厚重的脚步声,轻松道:燕王妃何必咄咄逼人。
听到那声音,玉黎清和燕王妃都愣了一下。
燕王妃先松手转过头去看,开心地唤了一声,王兄?看到怀王走过来,她那还有心思跟一个无名的小女子纠缠,迎上去热情道:本以为王兄还要过一会儿才到,没想到这么早就过来了。
对比她的热情,李辉明显冷淡的多,燕王妃都过来了,本王怎么能不到呢。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侧,玉黎清缓缓转过身去,瞥见了男子一身沉稳的藏青色劲装,屈身行礼,参见王爷。
本以为要在宴席上才能见到人,没想到会在这种境况下重逢。
她不敢抬眼看他的脸,趁着燕王妃不在身边,赶忙说,王爷和燕王妃说话吧,小女子就先退下了。
说着就要离开。
燕王妃在她身后呵斥,你给我站住,怎么老想着跑,难不成真的来路不正?燕王妃何必苛责。
李辉轻笑道,她是本王的朋友,今日是本王邀请她过来的。
是王兄的朋友?闻言,燕王妃上下打量着娇软纤细的小姑娘,心想着王兄离京十多年,如今早已成年却还没娶妻,这回上京也没听说他带着什么女子在身边,在京中哪里来的朋友。
瞧这小姑娘生得水灵,王兄又常年在军中,难免心向娇娘,难不成是……在这关头,她家王爷深陷罪责不好脱身,若是能得到王兄的支持,那就是如鱼得水啊。
燕王妃的脸色刷一下就变了,笑盈盈的看着她,关切道:是我失礼了,不知这位姑娘叫什么姓名,是哪家的?可否婚配啊?听她问这些,玉黎清低头不语。
想不通这人的脸色怎么会变得这么快,难道怀王是什么很厉害的人物,才让燕王妃上赶着巴结。
燕王妃又说笑了。
李辉打断了燕王妃的关切,随口说,丞相夫人好像在找你呢,王妃不过去看看?燕王妃是过来人,听他这话便知道王兄是嫌她在这里多余了,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应声道:那我就先过去了。
待燕王妃带着人走远,玉黎清才总算舒了一口气,再次对怀王道谢,多谢王爷解围。
李辉伸手去扶,微笑着看她,何必客气,从前不也说了,你唤我刘辉,我唤你黎清,你我是朋友。
玉黎清直起身子,还是不敢看他,支吾道:可我不能直呼王爷的姓名。
小姑娘生的娇小,这会儿在他面前就像只受惊的小兽战战兢兢的,碰一下都会打哆嗦,看着可爱,意外的惹人怜惜。
手掌从她手臂上滑落,轻柔又带着体温的触感让他难以忘却,他开朗道:你如今也该知道,刘辉并非我本名。
嗯。
玉黎清缓缓应声。
李辉又道:刘姓是我母亲的姓氏,我出门在外便用这个名字,并非故意欺瞒你,还请你不要因此对我生分了。
我,没有。
她本就把他当成一个路遇的点头之交,本就没有多熟络,又何谈生分呢。
越是看她这样拘谨,李辉心里便越痒,他想看她不设防备,发自心底的笑颜,就像在船上那几日,她明明不清楚他的底细,却还是处处招抚,能与他品茶赏景,聊一聊人生百态。
本想着再见几面,慢慢把身份告诉她,没想到入京之后小姑娘就像把他忘了似的,他派人在那巷子里等了好几天,一直都没等到她。
后来派人去查,才知道黎清早早的住进了宁远候府里。
能跟那兄弟二人扯上关系,黎清自然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所以他才亲自写了请柬过去,期盼着能在今日相见。
她人虽然过来了,但好像还是没能接受他的身份,这样小心谨慎的模样,看着真叫人难受。
李辉叹了一口气,唉。
玉黎清本想着离开了,可看他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忍不住关心道:王爷有什么烦心事吗?为何唉声叹气?男子高挑的身姿站在她面前,几乎挡住了她面前大半的阳光,叫她站在阴影里清凉了许多。
李辉轻语,本以为我们很快会再见,来到京中这几日,没想到你一次都没去找过我,看来黎清并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啊。
玉黎清眨眨眼睛,抬起头来答:王爷别说笑了,我只是一个做生意的平民百姓,怎么能去求您帮忙呢。
总算敢抬头看他了。
李辉微笑着,可你也帮了我的,若是不还你这份恩情,本王心里难安啊。
被他注视,玉黎清紧张得后背发僵,解释说:方才王爷替我解了围,已经算是帮我的忙了,就这样扯平了。
男子扎着高高的马尾,整个人干练又清爽,笑得灿烂,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怎能算是还了恩情,再说,我们是朋友,我帮你也是应该的。
看着他明媚的笑容,玉黎清稍微放下了警惕,那就多谢王爷了。
你先前说过未婚夫在梁京,你停留在梁京这几日,可与他商谈过婚事?李辉闲聊似的问起来,一边说着,朝一旁小路迈出了步子。
没有,他说现在不太合适,我也觉得现在商量婚事为时过早。
听他跟自己说话,玉黎清也不好意思不回答,也跟着他走上了小路。
闻言,李辉满意的勾起嘴角。
又问:你们是父母之命?是。
玉黎清点点头。
那可真是委屈你了。
李辉语气一转,好似十分惋惜。
王爷说笑了,我哪有什么委屈。
玉黎清却不在意。
李辉始终保持着合适的速度,引着她陪自己散步,中肯的语气说:本王觉得,像黎清这般心地好又生的美的妙人,该嫁这天底下最好的夫君才是。
听这话,玉黎清脑海中浮现出江昭元的面容,微笑道:各花入各眼,我觉得他便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夫君了。
是吗?李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侧过脸低头看她,不知是哪位公子有幸能娶了黎清为妻?玉黎清哑然失声。
她好像有点过于放松了,怎么什么都跟他说啊——可怀王一点王爷的架子都没有,与那仗势欺人的燕王妃相比,实在是亲和。
不方便告诉我?李辉低语问。
硬朗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回荡在低沉的山谷中。
玉黎清解释说:对不起,我怕说了会影响到他,而且我再过几天就要回扬州了,我不希望因为我影响到他做事……怀王能把请柬送到侯府去,应该也能猜到她和江家有关系,只是他猜归他猜,她是不会亲口承认的。
李辉似乎也不在意她的未婚夫究竟是谁,只用悠长的语调说:你对他还真是用情至深,真叫人羡慕啊。
许是因为进京之后处处拘束着,不敢对旁人说太多,这会儿能和李辉说几句话,心里才格外放松。
玉黎清笑道:这有什么好羡慕的,王爷是人中龙凤,日后也会自己的好姻缘。
少女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李辉听在耳朵里,心里也跟着舒畅起来,有种甜滋滋的感觉。
继续道:我不羡慕你们的姻缘,我只是羡慕你的未婚夫,能有你这样的好女子处处替他着想,若是换了我,知道你这份心,定然也要非你不娶。
能和他闲聊,玉黎清挺开心的,听到后面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赶忙劝阻:王爷,王爷慎言。
哈哈,你怕什么,不过是说几句玩笑话。
看着小姑娘又羞又怕的扭过头去,李辉反倒觉得很有意思,故意逗弄她,难道你觉得我会做那种强娶臣妻的事?玉黎清不敢说话了。
这个刘辉,先前看着挺有礼数的,怎么成了王爷就这样爱捉弄人呢。
沉默着走了一会儿,身后有人追上来,是丞相府上的下人,提醒道:宴席要开始了,王爷该去入席了。
知道了,你先去吧。
李辉随口打发了他。
侧过身来问:我们同去?啊?玉黎清左右看看,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推辞道,不必了,王爷先过去吧,我随后就到。
再跟他走一路,又不知道会被他套出什么话去。
黎清还有什么事要做?李辉盯着她。
玉黎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是单纯不想和他一起过去而已。
怀王是这场宴会的主角,自己与他同去,实在不合规矩。
犹豫之时,李辉俯下身来在她面前笑说:既然想不出借口,就陪我一起去吧。
被戳破小心思,玉黎清羞得恨不得找地方钻进去。
反正都要过去,他是王爷,自己也不能违背他的意思……玉黎清无奈的呼了一口气。
走在身侧的男子满意的笑着,在她背后伸出了手,指尖搭在了她肩膀上。
作者有话说:写着写着就发现人物已经不受我控制了,剧情溜到了大纲外……(小江要加油啊,麻麻已经帮不了你了)感谢在2022-09-02 15:18:37~2022-09-04 16:3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428371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