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了金光门,一溜直接到内宫。
望月派了贴身的宫女在景翠园门口侯着,等我下了车,就领我进去。
现在还是大白天,皇帝他还忙着大事,可没工夫看我这等微末小人物。
况且面圣是大事,还得沐浴熏香净身才行,麻烦着呢。
等我沐浴了兰汤,穿上熏得香碰碰的衣服,然后才能到玲琅阁。
那是望月住的地方,其实我不用人带路也熟得很,但现在这不是在演戏嘛。
于是我端着,低着头,小步小步的怯生生跟着宫女走。
跨过门槛,望月就亲自迎出来。
姐姐,你来了。
她叫的很亲热。
妹妹!我也亲热的凑上去。
两只妖怪挤眉弄眼装模作样,颠倒乾坤,迷惑人间。
好不得意忘形,好不扭捏作态。
啊,姆妈交代过,要行礼的。
贵人娘娘。
我又突然停住,装腔作势起来。
望月差点要笑,急忙屏住,一把将我扶住。
自家姐妹,多时未见,就别虚礼了。
说着将我往里面带。
里面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她也早已经为我准备好了鲜果点心,给我犒赏。
拉我在矮榻上坐定了,她端着架子挥了挥手指。
你们都下去吧,让我和姐姐说会话。
是,贵人。
那些伺候的宫女都退下去。
等人走了,我仰脖子看了看,这才放开架子,翘起脚,抓着果子就塞嘴里。
哎呀,憋死我了,这样的日子也亏得你受得了。
要是我,早跑路了。
我一边吃一边埋怨。
望月用宫扇掩嘴微微一笑。
有什么办法,还不是为了那个冤家。
说着,眉眼含情,带春意,笑吟吟的。
我切她一下,这黄鳝精,有了男人连自由自在的日子都不要了,迷恋红尘色相,六根不净。
一直在玲琅阁吃到肚圆,坐到屁股疼,喝得茶都害得我跑了好几趟茅房。
直到天黑吃过晚饭,皇帝大人还是没有召见。
他忙啊,忙着天下大事,忙着千千万的苍生黎民。
可我不忙,我闲的发慌,我闲的发闷。
哪里有这样的事?要我一个八百年的老妖精,哦,不,老前辈等这么个奶娃娃召见。
他也不怕天打雷劈?哎呀,别浪费我大好的时光青春,有这闲工夫在这儿干坐,我还不如溜出去玩耍呢。
我坐不住了,我扭来扭去,我颠三倒四,我浑身的骨头都发痒了。
望月拉着我的手说尽了好话。
好姐姐,好小姐,好神仙,救苦救难,你就行行好,看在我的面子上。
哼,要不是看在你这有男人没朋友的黄鳝精面子上,我早一溜烟跑路了。
偏生你家这臭男人还这样规矩大,排场大。
总算到了二更天,皇帝他召见了。
我跟着望月,坐着肩舆,被几个太监抬着去乾宁宫。
哎呀,这路上那叫一个慢腾腾,急死人。
这事早了早超生,慢腾腾的做什么呢。
我在肩舆里扭来扭去,望月看的心急担忧,想说又不敢说,手里的宫扇举了又举。
还是旁边的小宫女胆子大,都掩着嘴笑我。
我不以为然,我是蛇,不扭才怪呢。
乾宁宫很大很高,很威风。
屋檐上的镇檐兽张牙舞爪,我偷偷朝它们吐舌头,气的它们嗷嗷叫,也奈何我不得。
门口的石狮子也朝我瞪眼威吓,我伸手凌空甩几个巴掌过去,打的它们晕头转向。
敢欺负我,没眼力的畜生。
望月怯生生,缩在肩舆里,看我收拾那些不开眼的畜生,投来敬佩和羡慕的眼光。
我好得意,好威风。
没了这些狗仗人势的畜生,我和望月大赤赤的进了乾宁宫。
里面静悄悄的,仿佛没人气。
领着我们进去的太监低着头躬着身,连气息都是小口小口的。
难道这里面住着的不是人,是一头会吃人的怪物?何至于怕成这样。
我探头探脑,东张西望,不以为然。
望月也绝了让我安静的念头,只可怜巴巴看我几眼。
在一架绣飞天的屏风前停住,太监让我们两个站着,然后自己去里面禀报。
等里面传了,再进去。
进去了,不能抬头看皇帝,要低着头,三叩九跪行大礼,口呼万岁。
等皇帝说平身了,才能起来。
起来了,也不能抬头看皇帝。
非得皇帝让你抬头才能抬头。
嗬,好臭屁的排场。
好吧好吧,谁让这次我答应陪望月演这么一场戏呢。
自作孽不可活呀。
等到里面传,这才低着头,捻着裙,踮着脚,颤颤巍巍往里走。
里面好大的地方,宽敞,腰圆的柱子,上面都盘旋着龙,瞪着我和望月两只妖精。
怪吓人的,不过也只能吓人,吓唬我,不行。
跟着望月停下,然后屈膝,跪地,行礼。
莲口轻启,娇滴滴唤。
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好笑。
喊几声万岁难道就真能万岁了?岂不知自古皇帝那个能长生。
真正能长生的,反而是我们这些妖精。
人啊,真可笑,老喜欢求一些压根就得不到的东西。
求不到,就嘴巴里喊两声,自欺欺人。
平身吧。
上面说到。
听口气似乎心情还不错,蛮和蔼的。
谢陛下。
望月又拉着我行礼,然后这才袅袅婷婷的起身。
一起身,我就有点熬不住,偷偷翻起眼皮瞄上面一眼。
瞄的飞快,望月不曾察觉。
但他却看到,怔一下。
陛下,这就是奴家的姐姐。
陛下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样的。
望月熟络的上前,拉着我说道。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就像柱子上的那些木雕彩描的龙瞪着我。
我有点不舒服的感觉,于是扭一下。
把头抬起来让朕看看。
他说。
看就看呗,难道还能看出花来。
我仰头,让他看个够。
他看的仔细,一遍又一遍,闷不做声,凝眉思量。
他不作声,旁边望月就忐忑不安,提心吊胆。
陛下,像不像。
她催促问道。
他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像,真像,真是一模一样。
望月这才一颗心落肚,喜笑颜开。
陛下,你这下该相信,十王爷和奴家是压根没有丝毫关系。
都是那些人看走了眼,把我姐姐当成了我。
她娇滴滴凑过去埋怨,撒娇。
皇帝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轻抚。
是是是,都是朕偏听偏信了。
只是,怎么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有一个姐姐。
说着,他又转头,看我一眼。
我笑盈盈看他,才不怕。
望月娇羞,扭扭腰。
陛下也从来没有问过奴家呀。
瞧瞧,这小妖精的手段,顷刻就把问题抛还给他了,这下全是他的错了。
反正她是没有错的。
皇帝呵呵笑。
是的是的,朕没问过。
对了,你姐姐什么芳名?望月眨眨眼,看我。
我也看她,他问的是她,自然要她回答咯。
望月想了想,忙笑。
姐姐的芳名叫朱砂。
嗯?这黄鳝精竟然知道丹琛给我取的名字。
朱砂……皇帝将我的名字呢喃。
不知怎么的,我不大乐意这名字让别个男人来唤,于是心里有些懊恼望月,暗暗瞪她一眼。
那黄鳝精急忙背地里向我做个告饶的手势,可怜巴巴的。
她就会卖可怜,阴险。
皇帝幽幽叹口气,然后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笑了笑。
难怪十弟总是叨念着朱砂,原以为他是要炼丹或写字,却原来是你的名字。
我咧嘴笑,不说话。
这事没我什么事,能不说就不说。
怎么,你这姐姐难道不会说话?他又好奇起来,问。
望月看看我,看看他。
没,姐姐会说话。
陛下,方才我跟着妹妹口呼万岁,难道您不曾听见?我回了一句,微微挑眉。
他朝我笑笑,然后伸手抚了抚额头。
是了是了,瞧朕的记性。
他自嘲。
啊,陛下,不如让奴家给你按摩一下吧。
许是看奏折看得累了。
望月急忙献媚讨好。
那就有劳爱妃了。
他欣然同意,坐下。
嘿嘿,你们两个要秀恩爱,我这路人怎么办?我朝望月使眼色。
望月这才从红粉情怀里清醒过来,急忙又道。
陛下,姐姐今天赶路来宫里,想必有些累了,不如……嗯,也是,那就告退吧,好好休息。
明日你带她去各处园子里逛逛,赏玩赏玩。
是,奴家替姐姐谢陛下恩典。
她娇滴滴的说道。
可以走了,太好了。
我拔腿要走。
哎……望月急得差点跳起来,轻呼一声。
哦,哦,行礼,行礼。
我急忙收回脚,屈膝,跪地,叩拜。
奴家告退,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德性,臭规矩!************不许霸王,霸王者填坑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