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老远就看见师父那老妖精穿着一身古里古怪的衣服,披头散发跳大神似的在九龙台上又蹦又跳。
看见我们手舞足蹈,喜笑颜开。
老不休,好难看。
我拉着皇帝飞下去,还没到地,甩手就把那魂丢给师傅。
给!哎哟,小笨蛇你轻手轻脚点呀,这可是真龙天子。
师傅急忙跳起来接住,扶他下地。
陛下,你受惊了。
我家徒儿见识少,没规矩,你别见怪。
无妨,朱砂是真性情。
他摆摆手,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在天上乱飞,张牙舞爪吓唬他。
他瞥我几眼,挑着眉,笑。
哼,吓不死你,我气。
师傅身边跟着个大官模样的,凑过来问。
法师,怎么了?陛下……没事了,我已经接到了陛下,这就回魂做法。
师傅扶着皇帝对那大官说道。
大官立刻点头告谢,用衣袖抹额头上的汗。
好好,有劳法师,有劳法师。
我是不知道师傅用了什么法子让这些人相信他这个蒙古大夫,我到要看看怎么个回魂法。
皇帝的尸身就搁在九龙台的法坛上,盖着明黄布,一动不动。
莫非已经死透了?师傅上前,装模作样的叽里咕噜胡乱念了写咒,然后就扶皇帝躺回那尸身上去。
皇帝有些犹豫,看看我。
我朝他咧嘴。
死了死了,你死透了。
他不悦一下,但随即又摇摇头,坦然躺上去。
严丝合缝,一下就合在了一起。
然后师傅撒甘露,摇金玲,咪咪吗吗又念咒。
不一会,那尸体就大喘气一下,坐起。
嗬,这就活了啊!把我吓一跳,在天上猛抖一下,劈了个响雷。
醒了醒了!那大官高兴的都哭嚎起来,飞扑上去。
陛下……师傅一把拦住他。
陛下刚醒,还虚得很,不要靠近。
果然,明黄的绸缎落下,一张青白青白的小脸。
哦哦,气血两亏,看起来也就比尸体多了一口气。
我哈哈大笑,肆意嘲弄。
他累极了,都抬不起头,瞪不开眼。
师傅朝我招招手。
来,胭脂。
我下去,不明所以。
伸手。
我伸手。
那老妖精一把扣住我的脉门,手里金簪一划。
好痛!手腕上立刻一道血口子。
二话不说,他就拽着我的手塞到那比死人多口气的皇帝嘴边。
吸!那半死人也二话不说,抓住我胳膊,吸!我……我……我……我恨啊!混蛋,混蛋,混蛋!老子没吃他,他先把老子给吃了。
师傅,我不是你徒弟,他才是。
是不是?这没良心杀千刀的老妖精,呜呜呜呜呜。
不要吸了,再吸我就成蛇干了。
头晕晕,胸闷闷,手疼疼。
他气色越来越好,我气色越来越糟。
最后,他松开,嘴唇一翘,笑。
那一抹嫣红,都是我的血啊,我的血。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抓住那老妖精,使劲摇晃他,吼叫质问。
哎呀,小笨蛇你住手住手。
老妖精被我摇得黄眼珠翻白,信子都耷拉出来,七荤八素,如狂如癫,急忙挣扎解脱,呲溜滑远了。
你这不孝的孽徒。
好容易将两只斗鸡眼弄散了,他瞪我。
那黄鳝是不是你的朋友?是你自己求为师我帮忙的,到头来为师帮成了,你还要埋怨?太没良心了吧。
我语滞,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但心里就是难受。
凭什么呀,我修炼八百年的精血,就这么喂了别人。
我亏呀。
越想越难受,恨恨瞪一眼老妖精,我掉头就飞走。
气死了气死了,师傅是坏蛋,皇帝也是坏蛋。
只有丹琛,只有丹琛。
我噗通一下跳进海池里,抱住池底的大石龟哇哇干嚎。
望月游出来安慰我。
她经过上次天打雷劈,二百年的修行已经散的差不多。
只剩下肚里里一口真气,只能用真身原形,再不能变化施法,但总算比那些凡胎强一点。
她轻轻厮磨,温柔。
我抱住她,心里不忍。
望月,你……她摇摇头,面目平静,无悲无喜。
这是我自己做的孽,胭脂小姐你不必为我担心。
谢谢你帮我,就这样吧。
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为什么要那样?杀生是大罪,何况他……他不是你心爱之人吗?我不解,问。
望月低头,不再说。
千言万语都拢在她那双小眼睛里,闪闪烁烁,兜兜转转,最终化成死寂。
都过去了,恩爱犹如烟尘,随风一吹,就全烟消云散。
胭脂小姐,不要问了。
我已经认命,都是我自己的冤孽。
这天底下,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不是,强求也终将失去。
我对不起你,胭脂小姐。
请你原谅我。
她看着我,恳求。
我原谅你,我从来就没有怨恨过你。
你也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我脾气不好,师傅都说了。
我……我舍不得你,你……我也舍不得你,胭脂小姐。
但我已经决定,回放生池去闭门思过。
这人间,我够了,厌了,看透了。
她了悟,看穿红尘,竟然要四大皆空起来。
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心里不免难过。
一蛇一鳝,在池底,相对执手无语。
远远的,有呼唤声,穿透水面,荡过来。
朱砂,朱砂,你在不在?水面上光影浮动,那一抹身影,那一张面容,多熟悉。
望月抬头,眼神不由迷离。
我觉得她心底仍然有情,双眼似要流泪,波光粼粼。
我推她,她却回头,摇摇头。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形同陌路,他不是我的。
她摇头摆尾,潜行游开。
那背影,如此寂寞,如此悲凉,又如此决然。
带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痛楚与决心。
我似能感受到她的痛,她的泪。
她那日,是真的流泪,真的领悟了人间的情。
可惜,这情,莫不是苦的。
否则,如何能催下眼泪来?我仰头,看那浮光掠影,心里不快。
尾巴一扫,蹿出水面。
叫什么叫,还想喝蛇血不成!混蛋!张口,吐舌,喷水汽。
他笑嘻嘻,展开衣袖挡了挡。
他似乎从一开始就不畏惧我的原形,仿佛我不是一条又粗又长的蛇妖,而是一条绕在他手臂上的乖顺小蛇。
从衣袖里掏出一把果子,献宝似的,递过来。
朱砂,给,你喜欢的荔枝。
好香,好甜。
我面露喜色,吸溜着口水要凑上去。
等一下,什么意思?感情我只要给点好处就能收买不成?哼,老子我的血就值这么几个烂果子吗?终南山的百年仙降果我都吃过几百箩,还稀罕你这人间几个荔枝。
别门缝里看蛇,当我是长虫。
别头,鼻孔里喷气,不理睬。
我拿乔。
他依然笑嘻嘻。
好朱砂,那天也是不得已,你的血那么香,那么甜,就跟蜜糖水似的。
朕情不自禁。
哼哼,你也知道好吃啊,好吃你是不是还想吃?嗯?我瞪他,气呼呼。
朱砂,别气了。
你说,你要吃说什么?但凡这天下有的,朕都去给你弄来。
只求你别生气了,好朱砂。
气的模样都不好看了。
别,别咧嘴,不好看。
吓人。
我吓不死你。
我凑近过去,贴着他的脸,咝咝吐信子,毒牙都亮出来。
吓死你,吓死你。
他竟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灼热的手指抚过我头顶上的观音记,那么热,那么烫。
我急忙闪开,别过头。
吓不死他,真没劲。
这皇宫,没意思,没劲。
我找丹琛玩去,才不要理他。
飞走,一溜烟,头也不回。
朱砂,朱砂……他在身后唤。
我理都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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