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一松,金樽叮当一声轻响,砸在地上。
竟然也没人跑来收拾一下。
我低头看倒着的杯子,有那么一点残余的酒液流淌出来,将猩红色的地毯濡湿成深红色的。
只有一小点湿,圆圆的,像一颗痣。
他一把将我抄起,横抱着。
要干嘛?我虽然没有脚,可我会自己游,不劳烦他了。
他眼波流转,就像夜空突然放了许多烟花,一刹那的璀璨,姹紫嫣红,千万种风情,有点迷幻。
干嘛?又不是狐狸,他何必用这样的狐媚迷惑我?这是不是本末倒置了?君王惑蛇妖?朱砂……他唤我。
声音如同酒,还是搀过忘忧水的,听了很舒服,还真能忘忧。
酒香从他嘴里溢出,带着热度,越发的浓烈起来。
哈哈,他喝了,他真的喝了。
哦耶,我成功了。
我笑,开心。
他一把就掐紧我,然后跳起大步往里走。
走的那么快,那么急。
头顶上那张牙舞爪的雕龙描金绘彩飞舞过,五颜六色,都看不真,看不清。
好似掉进了万花筒里,炫目,头都要晕了。
跌落,落在软绵绵的云朵上。
定眼,头顶上五条龙,直勾勾瞪着我。
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一条,中间再一条。
最大,最凶,眼瞪得那么大,呲牙咧嘴,张牙舞爪,凶神恶煞一般。
吓得我整个人一哆嗦。
只是因为吓着了,不是因为冷。
怎么会冷呢?背脊下是那么厚那么软的被褥,我都觉得热。
不过,热归热,陛下你不要扯我的衣服,行不行。
朱砂……朱砂……他一声声的唤我,声音醇如酒,柔如水,甜如蜜。
可扯我衣服的手劲却一定也不温柔,跟我仇人似的。
我又没穿他家的衣服,也没欠他钱。
不必拿我衣服去抵债吧。
我热,我自己会脱。
其实也不需要脱,我变一下就行了。
好了,够了,陛下你别乱帮忙。
你只要不朝我喷热气就够了,走开,热死了。
陛下你火炉投胎来的是不是,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我推他,却被他一把握住双手,张开摁住。
我一挑眉,瞪着他。
你想干嘛?陛下。
他看着我,嘴里一口口的热气冒出,跟烧开了水似的茶壶。
朱砂……朱砂……别叫了,我知道自己什么名字。
他低下头,整个压上来。
胸口的项圈硌疼了我,我恼恨起,抬脚就要踹。
岂料他仿佛知道我要行凶,竟然先下手为强。
他……他……他竟然又戳我。
喂,太过分了吧。
上次我已经抗议过了,不要那奇怪的东西戳我啊!滚开!我大吼一声,发狠使劲用法力。
才刚起头,压在身上的人就一软一棉,跟泡了水的油条似的,耷拉下去。
咦咦咦?我还没用法力呢。
皇帝伏在我身上,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扶起来,一看。
闭着眼,一动不动。
一摸鼻子,还好,有气,但怎么了?我正纳闷,突然头顶上一黑。
什么东西?抱起皇帝我就跳到一边。
别怕别怕,是我,小笨蛇。
师傅?我睁大眼一看。
老妖精正现行,旁边一团阴气,钻出两个青面獠牙的鬼。
不用说,后面自然还跟着阎君。
师傅一看到我,眉头一皱。
那阎君看到我,眉头也一皱。
干什么?你们这是对待功臣的态度吗?小笨蛇,你的衣服呢?师傅问。
蛇妖,你的衣服呢?阎君也问。
嗬,合着这两人就是来关心我的着装问题的呀。
现在怎么办?我问。
两妖一鬼,三面包抄围在龙榻前,都盯着床上那位睡美人。
阎君凤目一眯,伸手,苍白的五指捏一个决。
皇帝身上发出一阵幽幽暗光,不一会,那玄冥石就浮上来。
看到这宝贝,我是又爱又恨,知道不是个好东西,但又忍不住舔舔嘴唇咽咽口水。
阎君手一招,那石头就飞到她手心里。
她握着,面色凝重,然后无声叹口气。
宏已经喝下了忘忧水,等醒过来自然就忘却了这一段情爱,这事就这么了了。
就这么了了?说得那么轻巧。
那我们呢?我看看她,又看看师傅。
师傅在阎君这积年老鬼的面前丝毫不敢造次,抿了抿嘴,拉了我一把。
我们自然是回终南山修炼去,小笨蛇你这一遭在人间也玩够了,是该修身养性好好修炼去了。
嗬,瞧他说的,难道当初拉我来人间游玩的不是这老妖怪?阎君听了点点头。
是极,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少在这人间惹是非,这才是修炼正经之道。
哎哎哎,这一遭难道就全是我的错?我冤死了,合着我妈是窦娥,我爸是杨乃武。
阎君才懒得理会我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冷冷看我一眼,若有所思,意有所图。
这个也一并带走吧。
说完,握着玄冥石的手伸过来。
我不要。
我一口回绝。
不是给你,是让你带走,随便找个地方扔掉。
啊?这也太暴殄天物了吧,要天打雷劈的。
阎君不屑一笑。
这东西留在宏身边终究要害了他,你们师徒带出去,在终南山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再不要让这东西出现在人间。
她倒是替这皇帝想的周到。
可是不在人间不害人,在终南山那可是要害妖怪的。
终南山上妖怪那么多,这么一个宝贝扔下去,非得打出鼻血来不可。
估计打出血来都不够,非得闹得天翻地覆。
到时候一群妖怪全不修炼了,就抢宝贝玩。
那可真是……乱了套了。
不行不行,我连连摇头。
师傅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厉害,急忙作揖。
阎君,不可。
阎君不以为然。
我知道你们的顾虑,但你们不知终南山西面有一个万丈深壑,里面有一眼通天泉。
把这石头扔进去,那些妖怪就寻不到了。
师傅震了一下。
那通天泉我是知道的,记得还小的时候,师傅再三告诫不许去那边玩。
那深壑深不见底,一不小心摔下去非得成肉饼。
即便到了低,那一眼通天泉,也是接近不得。
通天泉周围全是打卷的风,专拉扯东西往泉眼里卷。
那通天泉名字叫通天,其实通向地下,泉眼是深不见底一个大漩涡。
无论掉进去什么,一眨眼就全卷到漩涡里,一千年一万年也不会再浮上来。
谁也不知道这通天泉里的漩涡到底通向哪里,就连终南山上年纪最大的忘八爷爷和乌龟婆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反正所有的小妖怪在懂事之前都会被一再告诫,不得靠近通天泉。
阎君让把玄冥石扔那里面去,倒也确实是个办法。
可是……但师傅还是有顾虑。
阎君不待他说就挑着眼皮露出个了然的表情。
无妨。
她手一握,那玄冥石的幽光就熄灭了。
那光一灭,那股时刻流动着的灵力就消失不见。
咦,这是什么手段?好厉害。
我已经暂时把玄冥石封住,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有效。
你们放心带去终南山,路上不会有妖怪察觉。
她都已经做到这份上,师傅也在难拒绝。
谁让师傅技不如人,小罗咯只能听大BOSS的话咯。
无奈接过玄冥石,师傅随便扯了块布一包,塞进怀里。
然后拉着我。
走吧,胭脂,我们回去了。
说着就拉我往外走,脚步那么急。
回去就回去,反正我也懒得在人间待了。
回头看一眼,那阎君好似雕像呆站在龙榻前,目光深深凝视,如胶似漆,就像黏在皇帝脸上似的。
我差点以为那皇帝脸上开出了一朵花来,看的她这么入迷。
我还要看,可师傅已经拉着我飞起来,一会就到了天上。
到这儿我自然急着要往丹琛家飞,我要带他一起回去修炼。
刚调转云头,师傅却一把拉住我。
胭脂,你是不是要去恭王府。
我愣一下,师傅这还用问吗?师傅面色凝重,看着我,不说话。
我心里直犯嘀咕,又怎么了?师傅……他微微闭眼,叹口气。
胭脂,丹琛不能做你的徒弟,也不能和我们一起回终南山,你绝了这个念头吧。
啊??*********不许霸王,霸王的话偶会伤心的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