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爸。
黎灵洛瞟了一眼联系人备注,语气与往常无异,你怎么会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家里有事?她们父女的关系很奇特,淡薄得近乎陌生人,这点在母亲因故去世后更甚。
虽然同在一座城市,只有春节才会见面,每回也说不了几句话,态度生疏得可怕。
毕竟对方是她毫无血缘关系的继父,而且在不知道真实关系前,对方也从未对她上心。
非常搞笑的是,他还是在妻子写下的遗书中,才得知自己被戴了二十多年绿帽。
自那以后,自尊心极强的他受不了旁人的指指点点,沉迷酒精之余,行为举止渐渐变得怪异。
时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被街坊邻居背地里称作疯子。
黎灵洛也是在那时离开家,工作稳定后每月定期寄些钱来,偶尔拜托相熟的老乡照拂一下对方。
两人之间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她清楚继父并不想见到自己,也犯不着主动往跟前凑。
明天……也许是信号不好,嘶嘶电流声像极了毒蛇吐信。
明天你回来一趟吧。
对方的声音终于不再含糊不清,音调也骤然提高,对,就是明天。
为什么?她下意识反问道,你又缺钱了吗?不是钱的问题!他气愤地咒骂几句,又嘟嘟囔囔许久,终于有一句话顺畅地通过话筒传来,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嘟——黎灵洛没来得及追问,对方就粗暴地挂断电话,像在故意躲避她即将脱口而出的问题。
皱眉听着仓促的忙音,她轻轻叹了口气。
——真巧,怪事都赶在一起了。
思索片刻,她再次点开手机屏幕,主动联系一个住在老家的朋友。
我父亲最近身边有发生什么事吗?简单的寒暄过后,她直接进入正题。
他?还是老样子,整日神神叨叨。
对方顺嘴吐槽两句,忽然有些犹豫,不过,确实有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你讲。
半夜……出门……喂?黎灵洛稍稍抬高声音,打断对方,你那边似乎信号不太好?哎,有吗?明明显示的满格啊。
算了,继续接着刚才的往后说:除了奇怪的作息,那帮人来过以后,他跟吃错药一样,脾气变得敏感又暴躁,别人多看一眼就会冲上去质问‘是不是你’……那帮人?咱老家不是风景好嘛,经常有人来取景,前不久——来自XX单位的?黎灵洛脑中闪过某些零散片段,忽然打断道。
对。
对方似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道,我说呢,怪不得感觉眼熟,原来是你任职的那家。
啧,我愣是没想起来。
黎灵洛并没有马上接话,陷入短暂的沉思。
很巧,只能说是太巧了。
今天中午她刚听澹台霞说了一句取材的消息,下午继父的电话又打来,强烈要求她回去。
直到现在,随着线索越来越多,她几乎可以断定二者指向的是同一件事。
时间线也很耐人寻味。
她看见黑影的时间是今天早上,按照澹台霞所言,她上周刚结束完手头任务,急匆匆赶回来上班——两件事一前一后,完全能够无缝对接。
看来,有必要回老家一趟了。
她默默地想。
……存着早点完工好请假的心思,她下午工作效率格外高。
人在忙起来时,恐惧情绪会被大幅削弱,没闲心想杂七杂八的。
她毫无心理障碍地点开一个又一个文档,似乎完全忘记之前所见的离奇内容。
咦?突然,她握着鼠标的手一顿,凉意再度漫上后背。
天呐,我居然又看到了——这行小字在顶部跳动,熟悉的语气带给她强烈的不安。
下面附着一个小视频,明显看出,是从她背后拍的。
背后?黎灵洛咬咬牙,身体不自觉紧绷起来,几乎没有犹豫便点下播放。
比起惊吓,她更想知道真相。
做出选择的刹那,画面慢慢变得清晰。
不过,确实有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你讲。
对话声清晰地传出,俨然是不久前的聊天场景。
她记得很清楚,那会信号不太好,有几句话没听清。
可后来她被其它的事情吸引注意力,竟也忘记追问。
最近厂里比较忙,我不得不半夜回家……镜头中,两只漆黑的手出其不意从椅子后面伸出,死死捂住了她的耳朵。
!黎灵洛感觉血液一下子涌上头部,盯着毫无察觉的自己,脑袋嗡嗡作响。
原来,她听不到声音是因为……很多次正好看见你父亲鬼鬼祟祟出门,手里攥着一把铁锹。
据早起的邻居说,经常在太阳出来前看到他,一身泥土,仿佛刚从坑里爬出来似的。
这段话过后,覆在她耳朵上的手才缓缓松开。
但没有离远,自然垂下,在镜头边缘映出一个微不可察的侧影。
而她的脚边,渐渐拉扯出一条狭长的陌生影子。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黎灵洛颤抖着按下空格,望着复原后的正常文件,面色惨白。
疑虑更多了。
比如,除开神秘莫测的黑影,拍视频和照片的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让自己通过这种方式看到?还有,这个文档究竟是谁创建的?她揉着太阳穴,眼角余光不受控制地往身后瞟,生怕忽然冒出一团噩梦般的黑。
鬼肯定还在,只不过她看不见罢了。
仅仅思及糟糕的事实,心头便涌上一阵难以忍受的压抑感。
她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绝望的情绪,尽可能让自己保持镇定。
硬要说的话也有好处。
既然它阻止我听完,说明它的弱点极有可能藏在其中。
适当利用,说不定可以借此机会除掉鬼。
平复情绪后,黎灵洛若有所思道。
紧接着,她顺手又打开一份文档。
目光仅扫了两行,她却再度皱眉,面上尽是古怪之色。
假如这是真的,那——那可就太可怕了。
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篇目睹人死而复生的日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