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娟,1503号房间需要打扫。
来了。
这边目前百废待兴,人手严重不足,基本上每个人都要身兼数职。
步娟麻利地推着清洁车,从经过奇数楼层的电梯上去。
电梯缓缓上升的途中,她不经意间抬头,发现天花板的镜子上,竟出现了深浅不一的裂痕。
怎么回事?她心中疑惑,连忙掏出对讲机,将此事上报给经理。
万一客人看到了,对酒店的印象肯定会大打折扣。
行,我知道了。
对方的声音有些心不在焉,十六层待会也去一下。
是。
十六层是酒店的顶层,同时是最好的房间所在。
一些重要来宾,包括老板自己,都会住在那边。
平常,她根本没机会被分配进这一层,甚至连去都没去过。
有些奇怪的安排,但她没放在心上。
没准是因为人手不足或者有人请假呢?都有可能。
老老实实地打扫完十五层,转弯时,碰到了同事段夏。
你不是……她记得,对方是十六层的专职打扫人员,平常那块区域都是其负责。
可现在,她面色惨白不说,脸色极其难看,一副受到重大惊吓的模样。
上、上面,她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有一具尸体。
啊?步娟见她不像在开玩笑,不觉严肃几分,你说什么?尸体?得知此事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天方夜谭。
仿佛电影里才发生的情节,一下子落到自己身上。
我看到了,就在老板房间里。
说完这句话,她逃也似的,快速冲出去,眨眼间消失无影。
留下步娟一个人走也不是,待这也不是。
算了,上去看看。
她心知,对方不会拿此事诓她。
而且,也没必要。
抱着微妙的心情,她从专门的通道上到十六层。
琉璃色的灯光下,天鹅绒的地毯铺满了整个走廊,淡淡的熏香营造出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气息。
步娟不自觉地放轻脚步。
在她想问对讲机该打扫哪一间时,尽头的一扇门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仿佛被人突然向后拉开,鲜红的血液以不符合常理的速度喷涌而出,将洁白的地毯弄得一团糟。
霎时间,步娟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颤抖着呼叫经理,可收到的却是电流般的杂乱忙音。
无人回答。
她连忙拨通报警电话,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屏幕明明显示通话中,却听不到任何回音。
眼下的场景,荒诞至极。
喂?喂?!后背吹来一阵凉风,她下意识地回过头,依然什么也没看见。
可在旁边的地毯上,却突兀出现一串暗红色脚印。
刚才那阵微风,就是与她擦肩而过时产生的。
步娟此时已经有些腿软。
她不敢去想,更不敢细想。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早已远远超乎她的基本常识。
——鬼?除此之外,只能用幻觉解释。
良久,她僵硬的躯壳终于有一瞬反应。
她匆忙丢下手里的东西,无头苍蝇般寻找出口。
必须赶快离开这里!无形的恐惧像一只大手,将她的心脏紧紧攥住。
呼、呼……路过一间房门时,她又听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开门声,还有房卡微不足道的嘀。
不敢回头看,她再度加快脚步。
……什么人?竺诚站在窗户边,猝不及防听到房卡的声音时,一下子警觉起来。
一分钟前,他正在电话里敲诈对方,帮助隐瞒尸体所需要的封口费。
眼看就要谈成了,突如其来的开门声让他不得已挂断电话。
谁?低声咒骂一句,他面色阴沉地从套间里走出。
深色的地毯上,有一行不起眼的脚印。
淡淡的血腥味飘荡在空气中,让他瞬间神经紧绷。
是谁?没有人回答他。
脚步在他一米处停下,不见人影,却有着愈发浓郁的血腥味。
该死的。
他想起前不久极其戏剧化的一幕,也是这般古怪,令人摸不着头脑。
决意杀你的人是你舅舅,不是我,不要找错了人……他气焰顿消,一边缓慢后退,嘴里一边小声嘟囔着。
同时,眼睛望向大开的房门。
必须得找机会出去!若面对的是人,他有一万个信心。
可眼前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就算给他再大的胆子,也忍不住腿软。
下一秒,在他即将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往前冲时,黑色的脚印却先一步离开。
末了,看似体贴地关上门,只留砰的一声轰响。
若不是地毯上那些若隐若现的痕迹,他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跟那具消失的尸体简直一模一样。
他胡乱向身后摸索,找到一把凳子,整个人重重的滑下来。
房间里,回荡着他如破风箱般的喘息。
那具尸体……作为老板明面上的朋友,他亲眼所见,老板的外甥在半路被撞死。
他们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从半路冲出来,只记得泡在水坑里的高尔夫球杆。
车在半路抛锚,他应该是出来求救的。
只可惜,雨实在太大,好像发洪水般,让人看不清面前的路。
他开的什么车?竺诚记得自己当时多嘴问了一句。
大巴车。
意料之外的答案。
不仅如此,他们都没有看见尸体。
甚至,连血迹都没有,车窗上尽是汹涌的雨水,仿佛集体处于梦境之中。
时间点是在到达酒店之前。
可在酒店住下以后,老板曾严令他们不许对外说半个字。
竺诚也一直以此为要挟,迫使对方做出更大让步。
但十六楼,却是异象连连。
除了被鲜血浸染的房间,走廊里时不时响起的脚步声也在不断挑战人的神经。
许多顾客不堪其扰,纷纷搬离。
可他们走后,竺诚却再没有见过他们。
问前台,说是退房离开。
可手机和电话,无论哪个都联系不上。
这里仿佛一座信息孤岛。
接不到任何消息,所有的时间显示都是在三天后。
忽然,他后知后觉地看向手机。
为什么,他可以与老板联络?记忆中,对方也有好一阵没出现了。
或是为了验证某个猜想般,他迅速拨通。
价格就这么高,不可能再改。
后面的话,与他前两次打电话时说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他当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迫切地想收割更大利益,竟没注意到完全不变的语序。
该、该不会……后半句话,他没来得及说完。
因为他的身体在短时间内支离破碎,无数内脏碎片和血肉炸开,残忍又血腥。
……你是说,血迹存在的先后顺序很奇怪?黎洛灵正用备用房卡刷开那间她觉得异常的房门。
我进去后,里面的人大声问我是谁,然后反复强调他跟施和的死没有关系。
我试着与他沟通,可无效,就先走了。
施和已经死了这件事,我觉得很正常。
刘柠对此不予置评,先给出自己的观点,从租车、计划路线,再到引我们来酒店,全是施和一个人包办。
故作慷慨吗?可换一个角度来想,一路上遇到那么多诡异的事情,换做正常人早就调头,而他硬生生地拖到了酒店前。
也是在那里,兵分两路,班静领着一半同学先离开。
难道这里隐藏着诅咒的源头?我也认为存在这种可能。
刘柠话锋一转,说回血迹,大巴车在路上停滞片刻时,有大片干涸的和一块新鲜的痕迹。
几乎同时发生,仅能从颜色辨别先后。
但真的如此吗?三天后和三天前。
纠结三天这个时间没有意义,重点在于前和后。
她以此举了个例子,既然时间是错乱的,我们看到的东西是不是也是乱的?好比血迹,应该是那一小块在先,随后才是大量。
可不可以这样理解,黎洛灵很快跟上她的思路,假设我坐在车上,发现前面撞到了人。
可实际上,在撞到他之前,我已经死了,但由于时间错乱,我自己不知道。
没错,而且‘我’也是死于车祸。
这很好地解释了大巴车身绵延的血迹。
假如竺诚可以听到这句话,他也不会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问题是,知道了这些,又要如何破局?黎洛灵反问道,目前为止,我们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的死亡。
同时,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
她看上去不是特别担心。
两人在十六层的走廊上,每走一步,地毯上都会露出一个猩红色的脚印。
奇怪地是,刘柠脚下始终没有任何痕迹。
我终于想明白在楼下餐厅时,施和为什么一直不下来了。
轻笑一声,黎洛灵缓缓开口道,人不能同时出现在两个相同的空间。
在三天前那场宴会上,他肯定有参与。
因此,时空推移后的三天,他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那染血的房间要怎么解释?刘柠指出球杆这个疑点,如果他在车轮前死了一次,尸体为什么会跑进酒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