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兑看着她, 觉得她的眼睛比最深的湖水还要明澈动人,不由得看得痴了, 直到雨滴落在脸上, 才发觉天色已经变了,而端木涟漪正在叫他。
看样子要有暴风雨了, 你别发呆了, 我们得赶紧回去。
端木涟漪略有些焦急地看着天色。
齐兑重新拿起船桨, 奋力划船, 说时迟那时快,豆大的雨点很快噼里啪啦落下来,砸在脸上身上,衣服瞬间就湿透了。
眼睛也被雨水模糊了视线, 几乎看不到岸的方向。
好在齐兑目力不错,他们离湖岸也不算远, 十几分钟后就划到岸边, 齐兑先跳上岸,小心翼翼把端木涟漪从船上拉起来,抱到岸上,两人在雨里向着度假村会所的方向一路狂奔。
端木涟漪不知何时跑掉了一只鞋,也顾不得回头去捡, 齐兑怕她脚受伤, 索性把她背在背上继续跑。
到会所时,两人都成了落汤鸡,从头到脚都是湿的, 不时往下滴水,齐兑抹了把脸,看到端木涟漪打了个喷嚏,关切地说:穿着湿衣服会着凉的,你回房去洗洗,我去商务中心给你买几件衣服临时换上。
端木涟漪拉住他,去后厨要两碗姜汤,你先喝过姜汤去去寒再去买衣服。
只顾说话,他们没看到程念远打着伞从雨中过来,等他们看到他,三人都陷入无声的尴尬。
端木涟漪咬着嘴唇瞧了一眼程念远阴沉无比的表情,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很小声对齐兑说:我们走吧。
你先回房间。
齐兑安抚她,这种情况下,她可以走,但他不能。
不,要走一起走。
端木涟漪悄悄拉扯齐兑衣服。
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他势必会和程念远起冲突,她不愿看到他俩因为自己起冲突。
你先回去。
齐兑一反常态,态度变得有些强硬。
端木涟漪无奈,只得先行离开,一步三回头,生怕自己一走,那两人会打起来。
等端木涟漪走开,两个男人之间压抑着的情绪瞬间剑拔弩张,程念远愤恨地看着齐兑,咬牙切齿,我把你当兄弟,你抢我女人?齐兑毫不示弱,一句话就给顶回去,她早就不是你的,从你和路悠悠在一起那天开始,你就没有资格再拥有她。
程念远气得上前抓住齐兑衣领,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管,我只问你,你有没有把我当兄弟?乘人之危横刀夺爱你还理直气壮?齐兑知道他这是气疯了,仍是不卑不亢,我没有乘人之危,更没有横刀夺爱,你想让她回到你身边,但你有未婚妻,你觉得以她的性格,她会同意二女共侍一夫、当你的情妇?我说了,轮不到你管。
程念远被齐兑说到痛处,又见他毫无悔改之意,盛怒之下对他挥拳。
齐兑没有躲闪,也没有还击,硬生生吃了他这一拳,你救过我,这一拳就当是我还你的情。
端木我不会放手的,她现在是我的。
你不放手,你敢不放手!信不信我灭了你!程念远一改往日的深沉斯文,变得戾气无比。
多年来性格中压抑的成分仿佛一瞬间爆发出来,再次挥拳去打齐兑,拳拳到肉,齐兑的眼眶顿时青肿起来,鼻血滴落染红了衬衣。
程念远打得实在狠,齐兑也本能地从防御变成主动出击,谁都不愿处于下风,很快双双挂彩。
端木涟漪本来已经回了房间,越想越不放心,索性下楼来一看究竟,哪知刚到大厅就看到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忙去找来会所保安,想强行把打红了眼的两人分开。
保安去拉程念远,端木涟漪踢掉会所的一次性拖鞋,上前和另一个保安一起按住齐兑,他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狼狈不堪,被保安挡住了还不住扑腾,端木涟漪死死抱住他的腰,不让他再上前。
别打了,你都受伤了,乖一点……端木涟漪柔声安抚齐兑,回头去看程念远,假装没看到他那种令人心碎的眼神,对他说:你还不快走,还嫌打得不够?程念远站起来,沮丧地手擦拭掉唇边的血,看到端木涟漪把齐兑紧紧抱住,不得不狼狈地踉跄着离开。
他也受了伤,可她眼里只看到齐兑。
端木涟漪这才松了口气,回头拖着齐兑的手带他回房间。
等齐兑洗好了澡出来,端木涟漪已经找服务台要来了药箱,把齐兑按在沙发上坐着,端木涟漪替他往伤口上涂药,涂得小心翼翼,但还是让齐兑疼得龇牙咧嘴。
知道疼就不该打架。
端木涟漪咬着嘴唇,看到他伤痕累累的脸,想发作又不好发作。
为你都不知道打过多少回了,齐兑心里想,嘴上却不愿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任凭她在自己受伤的地方涂抹上药。
伤成这样明天还怎么上班见人?端木涟漪轻抚着齐兑嘴角的淤青,气恼又心疼。
齐兑默然不语。
服务生送来红枣姜汤,端木涟漪倒了一碗给齐兑,自己也喝了一碗。
齐兑端着碗,用肿得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无声看着她,过了好半晌才把姜汤喝下去。
端木涟漪终于注意到他情绪不对劲,轻抚着他的后颈,怎么了你?回来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
齐兑低头看到她光着脚,才想起来她之前跑丢了一只鞋,自己说去给她买鞋也没有去买,反而是她照顾自己半天,原本纠结的情绪稍稍舒展。
看到我和他打架,你怕我受伤,还是更怕他受伤?齐兑抬头凝视着端木涟漪的眼睛。
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端木涟漪下意识避开他灼灼的目光,你们谁受伤我都不愿意看到。
她的态度让齐兑很不满意,不依不饶地说:不要避重就轻,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是不是还爱他?如果你还爱他,你告诉我,我不愿意你在我身边心里却想着别人,一丝一毫都不行,你心里只能装着我一个人。
我对他早就不抱希望了,只把他当成一个老朋友。
端木涟漪竭力掩饰着心头的痛楚。
不抱希望不代表不爱,我要你亲口说,你不爱他。
齐兑抓着端木涟漪的手,不让她回避这个话题。
端木涟漪受不他这种刑讯逼供一般的语气,挣扎着要甩开他,你别这么幼稚,好吗?非要把别人心中的伤口血淋淋的剥开给你看,才能让你相信?从我那次自杀过后,他在我心里已经死了。
我要你说,不爱!齐兑用力捏着她的手腕,脸色阴沉至极,像是暴风雨前的天气,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气势。
端木涟漪也很倔强,把脸别过去,什么都不肯再和他说。
齐兑用过了狠招依然降服不了她,怕真的伤到她,只得松开手。
两人陷入可怕的沉默,气氛压抑到极点,仿佛一个火星就能点燃起熊熊烈焰。
彼此心中都有说不清的痛苦,谁都不愿意先低头。
他救过我的命。
隔了很久很久,齐兑先开口,语气淡而低沉。
端木涟漪内心诧异,却没有开口问。
齐兑看向她,就是你们笑话我被狗撵的那一次,我那时十二岁,和他们一起去密云水库游泳,下水之后腿抽筋了,是他救我回岸上。
端木涟漪也想起来,是有这么件事,那天晚上她和方晋棠去看她妈妈演出,在大剧院遇到齐兑跟着他姥爷也去看,两人坐在一起,他还拿了零食和牛奶给他吃。
我齐兑长这么大没服过谁,就冲那一次,我心里始终感激他,永远不可能对他下狠手……端木涟漪,为了你,我连兄弟情都不顾了,他以为你不接受他是因为我横刀夺爱,心里恨透了我,打我打得太狠,我为了自卫才还手。
齐兑情绪激动,说不下去,猛然咳嗽了几声。
端木涟漪赶忙轻抚着他心口,让他顺顺气,刚刚打过那么一架,身上肯定还有别的受伤的地方,自己本不该让他这么激动。
他要是心里有你,就不会和路悠悠好,你回来了,他也没有和路悠悠分手,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他是做大事的人,为了他的目标,没有不能牺牲的东西,包括爱情和婚姻,在他心里,从来就没把你放在第一位。
齐兑缓了缓情绪,按住端木涟漪放在他心口的手,你懂他,所以对他死心,但是你不懂我……你也不知道,我心里永远都把你放在第一位。
端木涟漪闭目片刻,不让泪水滚落,轻抚着他受伤的脸,我知道,我都知道。
齐兑抱紧她的腰,把脸埋在她怀里,我要你是真的爱我,才和我在一起,而不是把我当成避风港,或者是躲避别人的借口。
四目相对,心中皆苦,端木涟漪回抱住齐兑,柔声说:我怎么会不爱你呢,经历过这么多事情,我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我要是想逃避,又何必回国。
他在我生命中的段落早就结束了,而你才刚刚开始。
失去的滋味,我只能承受一次,你离开后,我用了几年时间才不得不勉强面对现实,每天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却又不断幻想着能和你重逢。
齐兑叹息着说。
两个人在一起,除了爱情,还有精神上的认同,信任都是建立在彼此认同和欣赏的基础上。
我相信你,你也应该相信我。
低头看着齐兑肿起来的眼睛,端木涟漪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在自己受伤时送别的少年,也是这样虔诚的目光,恍然如梦,亲了亲他额头,你的伤口刚上了药,小心感染。
齐兑不管那么多,抱着她不松手。
受伤了力气还这么大。
这点伤不算什么。
怎么不算什么,眼睛都肿了,鼻子也流血了,万一把脸打坏了怎么办?端木涟漪越看齐兑的脸越心疼,这么英俊的脸要是毁容了得多可惜。
我不应该还手的,就让他打我一顿好了,他出了气,我还了人情,从此两不相欠。
齐兑想起程念远,心中也是淡淡的惆怅,多少年的兄弟了,为了一个女人闹成这样,传出去都是个笑话,可为了端木涟漪,他不怕别人笑话。
你这性格呀,你就不会让着谁的。
为了你,我已经让着他了,不然的话,真打起架来他可不是我对手。
齐兑讪笑。
端木涟漪每次一看到他这种半撒娇半倔强的表情心就软了,这个人仿佛天生就知道如何挟制她,小时候就这样,长大了还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和那人,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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