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这些, 端木长安心情低沉了许多,明亮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看着程念远那张清肃的脸, 带着点犹豫和惆怅,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真打算利用我到底?你够聪明、够果断。
程念远回望着她,柔和地话锋一转, 也是我最信任的人。
端木长安并没有沉溺在他温柔的目光里, 反而伶牙俐齿地问:你才认识我多久, 就这么信任我了?你不怕我对你另有目的?万一我是为了找你报仇呢?我和你哪有仇?人和人之间最重要之处在于能够彼此理解、互相体谅, 而不在于认识多久,你是个聪明有野心的女孩子,知道我在说什么。
程念远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不会一时头脑发热, 他相信端木长安可以调·教,才会把这份信任贯彻下去。
可我并不愿意永远当你的棋子, 当棋子一时可以, 不能长久,不然就是被弃子的命。
端木长安惆怅地想,两个太聪明太了解对方秉性的人在一起也不一定是好事,因为太过相像,而始终不能真心相对。
我说过, 那要看你最终能成为什么样的人。
程念远淡淡一笑。
一句话, 想留在他身边,就得看她的本事。
端木长安自嘲地想,就算帮他踢走了他身边那一个, 也未必能取代他心里那一个。
接触时间不长,但是她已经深深感觉到,他的心深不可测,而且他对于内心的坚守非常固执,固执到近乎偏执。
端木长安凝视他半天,才下决心似地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对一个深爱你的女人如此冷漠无情的?他明明很会照顾女人,却偏偏对自己枕边人无动于衷。
程念远冷冷瞪了她一眼。
端木长安看得出他眼神中的愠怒,但她并不退缩,无所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
还真是个傻丫头,程念远无奈地轻轻抚摸端木长安的头,对她像是对一个小孩子,宠溺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不需要了解。
我非要了解呢?就算是当棋子,也该让棋子对局势明明白白,而不是稀里糊涂上战场当炮灰。
端木长安非让他说不可。
她除了诋毁你姐的名誉,也陷害过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害过你?端木长安略有些诧异,路悠悠那么爱他,怎么会害他?程念远并没有解释,神情淡漠地叫来空姐把他的餐桌撤掉,躺回座椅上闭目养神。
端木长安放下吃了一半的焦糖布丁,凑到程念远耳边悄声说:是不是她把你骗上了床?不然你不会这么恨得咬牙切齿。
果然,他俊朗的脸上终于又有了些表情,睁开眼睛斜睨着她,胡说八道什么。
被我猜中了吧,你照照镜子,恼羞成怒就是你现在的表情。
端木长安笑眯眯看着他气恼又不好发作的样子。
你这么聪明,怎么会让她占了先机?疯丫头,没大没小的。
程念远坐起来,轻轻拉扯端木长安脸颊,吃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他虽然生气,却没有否认。
端木长安没有忽视这个细节。
你说你的故事,我吃我的牛排,又不是用同一张嘴。
你就告诉我吧,这样我才能知己知彼。
端木长安想起齐兑对她说过的话,当时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两个人关系差到这样,还能维持着婚约和人前出双入对,不知道说这两人虚伪好,还是说他俩活得太累。
程念远无奈地叹息一声,再次阖上眼帘。
有些事情他永远也不想再提,哪怕仅仅去回忆,也会让他内心充满挫败感,那以前他从不知道,男人的第一次也会愤怒和委屈。
一双温柔的手在他耳边停留,给他戴上耳机,他没有睁开眼睛,却听到了耳机里传来的歌声。
常常责怪自己,当初不应该,常常后悔没有,把你留下来。
为什么明明相爱,到最后还是要分开,是否你我始终徘徊在心门之外。
谁知道又和你,相遇在人海,命运如此安排总教人无奈。
这些年,过得不好不坏,只是好像,少了一个人存在,而我渐渐明白,你仍然是我不变的关怀,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愿意等待。
久别的泪意洇湿了眼角,他终于睁开眼睛,随后拿起纸巾擦拭眼角。
端木长安一直津津有味吃着午餐,没有回头,但是聪明如他又怎么会不知道,纸巾是她刚放到他手边的。
这丫头是个厉害角色,总是能找准他的软肋狠狠攻击,哪怕他伪装得再好,她也能轻易突破。
大三那年,他提前修完了本科学分,即将赴美留学,想到出国后就能离开母亲的高压和掌控,他整个人都沉浸在喜悦里,不仅憧憬着自己的未来,也悄悄幻想着去把消失了三年的端木涟漪找回来。
三年来他在任何人面前都绝口不提这个名字,但在内心深处,他从没有忘记她,也没有忘记她临走时,他们关于未来的承诺。
然而,他并不知道,一个阴谋也在悄悄酝酿。
你的意思是,路悠悠明知道你酒量不怎么样,和你同学串通,在大家为你送行的时候故意把你灌醉了?端木长安忍不住冷笑一声,哈,这是什么情节?还有女人灌醉男人这种事?我也是那之后才知道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程念远沮丧地说。
那一晚,他喝得醉醺醺,路悠悠送他回家,借机爬上了他的床。
并非人事不省,却也着实中了她的计,她用的香水和曾经端木涟漪身上那种淡淡的茉莉香气很像,他迷失了、沉醉了,把她当成了端木涟漪,疯狂占有。
第二天早上,等他发现真相的时候,已经追悔莫及,路悠悠衣衫不整,哭着给她妈妈打电话告状。
路悠悠父母很快赶了过来,路悠悠爸爸听说情况后,气得冲上来就扇了他两耳光,两家大人商量了十几分钟就把他俩的婚事给定了,并且路悠悠妈妈提出来,两人必须在程念远出国前就订婚。
从头到尾,没有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
有苦说不出,不管他把路悠悠当成谁,酒后乱性的是他,把路悠悠下·身撕裂流血的也是他,他就算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楚。
这不像你啊,你不该是这种认命的人,睡了就睡了,有什么了不起,她追你那么多年,你又不是□□她。
端木长安忿忿不平地说。
但是在那种情况下,我不能说不对她负责,两家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他们把面子看得比儿女更重要。
回想起当时的情况,程念远至今仍不能释怀,我当时脑子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形容,就是心特别疼,疼到恨不得赶快死了的那种。
我理解那种感觉,我姐当年在法国自杀,被救下来之后跟我说起她自杀时的感受,就和你形容得差不多,心里疼,痛不欲生的那种疼痛。
端木长安悄悄地想,难怪那以后他再也不碰路悠悠了,路悠悠也是活该,聪明反被聪明误。
自杀?她什么时候自杀?为什么自杀?程念远激动地抓住端木长安的手。
端木长安被他那种可怕的眼神吓到了,期期艾艾说:就是,就是她在法国念书的时候,被冤枉和同校老师关系暧昧,那个老师的老婆当众羞辱她,她想不开就自杀……好在房东发现及时,把她给救了,我以为你知道呢?她留了个心眼,没说她姐姐自杀的真正原因,她不知道一旦她说了,程念远会不会崩溃,反正姐姐现在已经重新找到了幸福,前尘往事当然也不必再提了,她这么安慰着自己。
程念远和缓了一点情绪,松开手。
端木长安这才吐了口气,甩了甩被他捏痛的手。
男人的力气真是大到可怕,她头一次感受到这种力量,难怪女人遇到暴力袭击的时候很难反抗,力量悬殊太大了,她感觉,他的手上只要再加一点力气,就能把她手腕捏断。
看着端木长安眼睛里那一丝委屈的表情,程念远心头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这么多年来,似乎是头一次,他有了倾诉的欲望,哪怕是在端木涟漪面前都没有说出的秘密,在这丫头面前却毫无保留地说了,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暗示。
端木长安也目不转睛看着他,咧开嘴做了个微笑的表情。
程念远这才宠溺地在她鼻头刮了一下。
我猜你一直不和她解除婚约,除了家里的压力,也有你自己的目的,你给她一个未婚妻的名分,但是又不给她真正的幸福,父母反正只要你俩联姻成全面子,她就算告你的状,也奈何不了你,因为这个圈子里这样貌合神离的婚姻太多,父母都是过来人,他们根本不会去管你这方面,也管不了你,所以你才能心安理得在外面情人不断,可你别忘了,惩罚她的同时,也是在惩罚你自己,你们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是彼此仇恨,就看谁能撑得久,再这样耗下去,谁都不会得到幸福,只会彼此折磨。
端木长安说得郑重其事,而且直刺要害。
程念远轻叹,自己把她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是太轻视她了,她看问题很有眼光,不禁自言自语,所以人们都说,恨比爱长久。
端木长安拍了拍心口,把秘密放在我这里,你就放心吧,我会替你好好收着的,跟谁也不说。
程念远忍不住嗤一声笑,你有没有秘密?我当然有啊,谁会没有秘密、没有心事呢?端木长安眼波一转,垂下眼帘。
那种娇羞的表情让程念远心头一震,没有追问她欲说还休的秘密,有些话一旦说出来,他俩之间关系的性质就改变了,暂时他还不想发生这种变化。
气氛沉寂下来,端木长安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样东西,对程念远说:哥哥,送你一个小礼物。
礼物?送给我?是什么呀?程念远心照不宣地跟着她改变话题。
端木长安撕开包装盒,拿出来一个手机壳,让程念远把手机交给她。
我从来不用手机壳,手机坏了旧了就换新的。
不一样的,你看。
端木长安拿出自己的手机,和给他准备的手机壳放在一起,一红一黑,米奇和米妮~YH*头像看起来很可爱。
傻不拉几的,程念远淡淡一笑,小女生就喜欢这种幼稚的情侣款。
话虽如此,他还是把自己的私人手机交给她,至于工作用的手机,打死也不会用这么幼稚的手机壳。
你喜欢米老鼠啊?迪士尼的卡通人物我都喜欢。
那等我们这次的工作结束,去巴黎的迪士尼乐园玩一天。
好,到了巴黎,你不但要陪我去迪士尼,还要带我去吃大餐,巴黎有好多餐厅我还没去过。
虽然她早就去过了巴黎的迪士尼乐园,但程念远既然这么说了,她不可能不答应。
她有种预感,法国之行将会是他俩关系的重要转折。
几天的南京之行顺利结束,一大早飞回北京,齐兑先把端木涟漪送回家,才打车回自己家,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拖着行李箱刚走到客厅,就看到家里来了一位他意想不到的客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远这个人,千算万算,最重要的事情上被人算计了,所以他郁闷这么多年。
猜猜最后是谁到齐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