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江一晗知道服软了, 周赵氏才放下茶盏,也不叫杨旭起来,只对着江一晗劝道。
你何必这么犟呢, 我灵儿聪慧明媚,娇俏秀丽, 又是巡抚公子,等你娶了他, 过两年他母亲调任回京了,到时候给你也走走关系,让你也能留在京中, 又哪里不好了。
江一晗面色变了变, 好似终于想通一般, 叹了一口气,对着周赵氏深深一礼,不是小民真不识好歹,而是小民这夫郎是冲喜娶进门的, 算命的说了我命轻,需要命硬的夫郎镇着,不然就......周赵氏也只细查了江一晗底细的, 知道江一晗这话没说谎,在娶这丑夫之前, 她确实差点一命呜呼,现在为了小命这么护着这个丑夫倒也是正常。
周赵氏为了儿子以后打算, 倒也能退让一步,若是这样, 倒也可以留着他, 但我灵儿必需是正夫。
至于他, 就留在你父亲身边侍候就是。
儿子本就是下嫁,以后进了江家,总不能真被一个村公骑在头上,耍公公的威风。
为了防止这种事的发生,他作为父亲,自然现在就要为儿子打算好。
江一晗听他这么’通情达理’,倒也真松了一口气,面上带了点羞愧的喜意,但还是委婉的说道。
谢巡抚夫郎体谅,可......周公子身份高贵,我江一晗就一升斗小民,就算考上举人,跟周公子的身份也不乡匹配,恐到时候惹周公子被人笑话。
这婉拒的模样,似真怕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周昕灵,真让人笑话了他。
周赵氏想到遇良人书中何寰儿想和苏娘子走,苏娘子也是不愿心上人委屈,才坚持等自己功成名就了之后才上门提亲,心里一时倒也有些感慨。
你知灵儿委屈就好,既然你有心,那等明年春闱过后,两家再正式商议婚事。
江一晗面上一喜,真有些少女的羞意,谢您体谅,江一晗必不负公子的期待。
让他等到死。
杨旭跪在地上,听着妻主的妥协,语气里对他的无奈,听着巡抚主君对自己的安排,妻主的默认。
听着......妻主接下这门亲事。
心脏在胸腔剧烈的鼓动,血液在身体里汹涌沸腾,明明身体的反应已经剧烈到控制不住的颤动了。
可杨旭脑子却无半点纷乱的情绪,只是低头跪着,好像自己就是一个与此事无关的小人。
他听见上首的巡抚主君叫他起身,妻主侧身拉他起来,两人告退后,回到之前的包厢,拿上买好的东西,不紧不慢的回了客栈。
客栈中贾荃贾母已经准备好了,等两人回来收好行礼拿上,就一起上了马车回了青云县。
神态自然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杨旭知道不一样的,妻主没有亮亮软软的叫他阿旭,没有牵着他的手,没有手指总是不安分的想顺着他的手腕往上摸。
明明在来的时候马车上吐得那么厉害,虚弱的倒在他怀里,好像溺水的人,只能无助的攀附着他的身躯,那么的娇弱惹人怜爱。
可现在妻主却是一直挺直了腰背,带着温和的笑意和贾荃聊天,好像来之前吐得天昏地暗,娇弱倒在他怀里的妻主是他的幻想。
也就是贾荃大惊小怪的惊呼,一晗妹子,你不晕车啦?才让杨旭感觉到一丝真实。
江一晗压下心里的烦闷,轻轻笑了笑,好像一点不受马车的影响,半途下车休息的时候,江一晗还神色自若的在周边逛了逛,一点没粘着杨旭。
明州城到青云县的路上,有不少的车马,江一晗长得好,不少人暗自询问,知道这是明州城这一届的解元,都纷纷投注艳羡的目光。
青云县县令主君的下人就混在其中,本来她帮着周小公子暗查江娘子的消息,被扭送到巡抚府中,本来以为自己要完,结果巡抚主君不知道怎么看中了江娘子,又放了她,还打发她跟着江娘子回青云县,把路上所见都汇报回去。
巡抚主君是自己主子的亲哥哥,她自然不敢不从,这一路上可是一点消息都不敢漏。
江一晗的消息就是她一手查的,自然知道江一晗冲喜的内情,现在看着江一晗一路上对于自己夫郎尊重有余,亲近不足,心里就有了概念。
看来江举人就是个守礼的文人,只要娶了夫,不管夫郎如何,都会尊重发夫。
就像她学堂里说的,尊重友爱发夫,是读书人应有的美德。
如此一来,等回了县令府,她就知道怎么回主君话了。
江一晗靠着愤怒一路强忍着晕车的不适,只喝点水维持着身体基本的需求,哪怕脸色已经虚弱到苍白如纸,也偷偷用力掐红了脸保持面色红润。
杨旭越来越沉默的样子,江一晗也不是看不见,只是她知道巡抚主君不会这么容易相信她,一定会派人暗中观察她的态度,看她是真的应下了亲事,还是当面一套,背地里回去就想跑。
但江一晗怎么会想跑呢,就算她真带着杨旭和李氏跑了,难道以后再遇见这样的事,她还是一味的逃跑吗。
她是对权利没有野心,但不代表她就愿意这么被人压迫,欺负她就算了,还仗着身份欺负阿旭。
就是因为她没有身份,才连累阿旭也跟着受委屈。
江一晗忍下对杨旭的心疼,只能在夜间休息的时候,借着衣袖的遮掩,紧紧拉着杨旭的手,十指紧扣无声的安慰。
等回到了青云县,江一晗和贾荃告别,搭了牛车回到江家院里,李氏欢喜迎了出来,晗儿,你们回来啦!江一晗对着李氏笑了笑,再也忍不住身体的不适,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可这三日江一晗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吐的撕心裂肺也只是干呕了些酸水出来。
李氏被女儿突然呕吐的样子吓得一惊,赶忙扶住女儿,还不等他询问,江一晗就跌了力脚下一软倒了下去。
杨旭眼疾手快的接住妻主,忍着眼里的慌乱心疼,直接打横一把抱起妻主,大步向屋里走去。
爹,你快去给妻主兑点蜂蜜温水过来。
好好。
李氏一点没计较女婿的指使,赶紧朝厨房跑去。
自从接到女儿中举的消息,李氏就算着两人回来的日子,家里一直备着热水,好让她们回来了就能直接洗去一身疲乏,现在倒也正好派上用场。
杨旭把妻主放在床上,愧疚心疼得注视着妻主褪去红润,苍白青黑的脸色,若不是他这几日使性子,没有时刻注意妻主,就不会没有发现妻主已经虚弱成这样。
妻主,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杨旭红了一双眼,心里比听见妻主答应巡抚主君亲事的时候还要痛苦。
就算是妻主真答应了又何如,若不是为了自己,妻主哪里用得着这么委屈求全,可自己竟然只顾着自己难受,哪怕明知道这不过是妻主的推脱之词,也还是心有不愿。
李氏端着兑好的蜂蜜水过来,杨旭抱起妻主,靠在自己怀里,好让李氏一勺一勺的喂水。
江一晗只是一时虚脱,虽然晕过去了但还有一点意识,水一进嘴,就下意识的吞咽。
等喝完蜂蜜水,没一会儿,江一晗就醒了过来,看着夫郎爹爹担忧的目光,江一晗轻轻笑了笑,安慰道:爹,阿旭,我没事,只是晕车晕太厉害,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三天没吃东西,一路强撑着回来,这会儿回到家里,紧绷的精神得以放松,一碗蜂蜜水下肚,腹中虚浮饥饿的感觉也浮了上来,爹,家里有吃的吗,我好饿。
有有,我去端。
李氏赶紧起身去备饭。
江一晗扶着杨旭的手臂,起身下地,让杨旭搀着到了中间的堂屋。
李氏装好饭菜端了进来,这刚好个点也要吃午饭了,一家人就一起吃了。
一顿饱饭吃完,回房休息一了下午后,到了晚间,江一晗也恢复了元气。
吃完饭,江一晗坐在院子里葡萄藤下的摇椅上,李氏和杨旭也拿了凳子出来乘凉。
旁边烘干的艾草拧成的熏香缓缓燃烧。
江一晗隐瞒了巡抚主君找上门的亲事,只和李氏聊了两人在明州城赶考的事。
讲完自己中了解元,江一晗眼含憧憬道:爹,我想去参加明年的春闱,若是有那运道,说不得我真能提升我江家门楣,以后也是官宦之家。
若是江一晗只是和江母一样扒着尾巴中举,李氏也不会想那么高,可女儿却是考中了解元,明年春闱说不得真能金榜题名。
李氏又是欢喜又是惶恐,他再怎么沉稳端得住,也只是一普通农家老夫。
现在女儿告诉自己,她有可能凭借科考,一举改换门庭,成了官身,以后他也能得得个诰命夫郎当当,李氏怎么能不激动。
好,好,我晗儿出息了。
李氏拭了拭眼底热泪,你母亲若是在世,知道你年纪轻轻就超过了她,不知该有多欣慰。
江一晗轻抚李氏的背,安慰道:没事,我们明日就去娘的坟上告知她这件事,娘在天有灵,会知道的。
是是,是该去给你娘上香,家里我早就备好了香烛,明日就去,而且我们也得大摆宴席庆贺庆贺,等上完香回来,我就去村长家,找村长夫郎商量商量。
李氏兴奋的手足无措,晗儿,你开考学辛苦了,这几日就好好休息休息,这些杂事就我带你夫郎去做就是。
江一晗温和笑笑,好,都听爹你的安排。
晚间回到屋里,江一晗抱住杨旭,头埋在少年颈间,去年年前还过分单薄瘦弱的少年,今年已经肩宽腰窄的有了分大人的模样。
阿旭,对不起!这一路愧疚自责一直折磨着江一晗的内心,比身体的不适还要让她难以忍受。
杨旭主动伸手回抱住妻主,妻主,是我该说对不起,若不是我小气,也不会没有注意到你的状态。
妻主是那样优秀耀眼的人,除非把她藏起来,不然以后会有更多的男子爱慕妻主,若是他次次都这样只顾着自己难受,那他都不配站在妻主身边。
就算只是妻主一个人的旭日阳光,他也要坚定的照耀妻主。
江一晗摇头,不是阿旭的错,是我自己不好。
只是阿旭,以后我不能只待在家里陪你了。
我要去春闱,我要去当官,我要以后谁都不能任意欺压你。
时过三日,那憋屈的怒火依旧没有停息,反而越演越烈。
杨旭眷恋的贴着妻主的脸颊,好,只要妻主你做了决定,不管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杨旭从来没有为自己是男子而自哀自怨过,但这一刻他真的感到无能为力,他多想要帮着妻主,护着妻主,让妻主能无忧无虑的按着自己喜欢的样子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