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晗被宫人领着一路进了太和殿, 这次她没抬头乱看,规规矩矩低头下跪问安。
臣江一晗,叩见皇上, 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居高临下扫着大殿中跪的规规矩矩的人。
上次还敢偷摸着瞧她,现在不过月余, 就有了规矩模样。
皇帝往旁边一靠,也不叫起, 就看她跪着,直到江一晗跪了好一会儿,才漫不经心的开口。
怎么, 上次不是胆子挺大吗, 现在怎么不敢抬头了。
按理来说, 一般这个官级的年轻人,被皇帝单独叫到殿中,还跪了好一会儿,这会儿不说战战兢兢, 也该是诚惶诚恐。
结果底下这人不仅没怕,还跟殿试时一样,偏着抬头, 露出一双笑意满盈的清澈眼睛。
那皇上,臣现在能能看了吗?就像个调皮好玩的女儿家, 偷摸着趴地上,打量自己的家长这会儿心情好不好, 自己能不能闹。
福嬷嬷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的笑出了声,随即笑话自己真是老了, 居然能在探花娘的身上, 看见了孩子的天真。
皇帝眉毛一挑, 自是听到了旁边老货没忍住的笑声,别说她了,自己也是意外。
她的孩子里,大的自己都有了孩子,小的也有才刚满周岁的,皇子皇女数十人,哪个都畏惧她的威视,不敢亲近。
就算是君后的生下的太子,在她面前也是矜矜业业,不苟言笑。
各个朝臣在她掌朝十年后,也是战战兢兢恭敬的很。
就只这探花,见自己两次,都是笑得开心。
皇帝把手上盘着的手串丢到书案上,呵笑一声,行了,起来吧,能不能看你不都看了。
趴在地上跟个□□似的。
其实论江一晗的身姿,她跪在地上怎么都不会像个□□,但皇帝看她那欢喜的样儿,就是要损她一句。
谢皇上。
江一晗麻溜的爬起来,笑得一口白牙,臣就算是□□,那也一定是朝中趴的最好看的那只□□。
噗呲。
福嬷嬷没忍住又笑了。
江探花这话是把满朝文武都算上去了啊,偏偏她这话还抓不出一点错。
皇帝撇了一眼旁边噗呲噗呲个没完的老货,但没注意自己脸上也是笑的。
朝中官员,能上朝的起码都是五品官员,一个个高官厚禄,除了极少数,大多吃的脑满肥肠,下跪的时候肚子太大压不下去,双腿就得分开一点跪着,看着不正像一只只□□吗。
所以也怨不得皇帝总拿这些人开刀。
那些每日被训得跟驴一样的大人们,要是知道皇帝看她们不爽,是因为她们那大肚子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分,估计一个个都要哭着喊着减肥了。
现在看着皇帝看着江一晗,心情倒是放松得很,你倒是对自己挺有自知之明。
江一晗笑,那当然,学识我可能比不上其他大人,这张脸还是不错的。
皇帝哼笑,既然不错,那怎么还由着你那夫郎,处处压在你头上。
没有哇!江一晗一脸茫然,我夫郎对我可好了。
皇帝挑眉,坊间不是传闻,你那夫郎是个善妒虎夫?江一晗恍然大悟,嘿嘿一笑,原来皇上您说这个呀,但这并不是我夫郎对我不好啊。
这还不是不好?皇帝意外。
善妒。
江一晗笑得得意,那只是我夫郎表达在意我的情绪。
至于虎夫~江一晗顿了一下,这不是夸我夫郎勇武不凡吗。
哈哈!哈哈!这意外的解释,让皇帝大笑出声。
明明这词是天下女子骂男子小气粗鄙的词,可江一晗偏偏解释出了夸赞美好的意思。
你那夫郎真那么好?那当然。
江一晗笑得一脸得意,我那夫郎自然是好的。
臣一介文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上京路上连赶个马车都不会。
臣那夫郎既要在外赶车,又要照顾臣这没出息晕车的妻主。
一路既不叫苦,也不叫怨,这不正是最好的夫郎吗?江一晗微扬着下巴,双眸晶晶亮,一副骄傲得不行的样子。
看得皇帝也不由出声,朕的君后也不差。
皇帝和君后少年妻夫,感情甚笃。
先皇在世的时候,皇女众多,她并不是最受关注的一个,父君在后宫也是过得小心翼翼。
君后家里那时其实有更好的选择,可他还是选了不受重视的自己,妻夫二人一路互相扶持,才在众皇女的厮杀之中走到了最后。
听着皇帝的夸赞,江一晗毫不迟疑的接口,那臣跟皇上一样,都是很幸运的人呢。
只臣的夫郎只会顾着臣,皇上的君后却是父仪天下,是所有夫郎们的表率。
看着江一晗坚定维护的模样,皇帝突然想起自己年轻时候护着君后的样子。
那时候两人过得苦,在众皇女中艰难求存,谁知她的皇姐皇妹斗得太厉害,一股脑把自己跟对手全斗没了,反而自己站到了最后。
初登基时,面对混乱的前朝后宫,她护着君后,君后背后也帮她平衡后宫。
现在后宫之中处处与君后较高下的贵君,还是当时他为了帮她稳固前朝,主动挑选的。
两妻夫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前朝没有任何一个朝臣可以压制她了,她却还要再让君后受委屈吗?江一晗退下后,皇帝也无心批改奏折,直接回了后宫,去了君后的殿中。
接下来,接连好几日,皇帝回后宫都去了君后殿中,用完膳就直接歇在了那儿。
二人似乎又回到了以前感情最好的时候。
一时后宫的风向大变。
今几年越发势大的贵君,气的在殿中大发脾气,贱人,一把年纪了还留皇上,也不怕自己吃不消。
但皇帝如今又念起了君后的好,贵君哪怕太气,一时也不敢乱动,只得忍着怒气压了下来。
连着前朝三皇女一脉都消停了很多,让太女一脉得到了喘息。
明明最近朝堂后宫也没发生什么,怎么皇帝突然又转了性子。
不只是贵君三皇女一脉疑惑,君后太女一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可皇帝身边铁桶一样,各种消息只进不出,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皇帝又念起了君后的好,谁也探不出来。
最后还是福嬷嬷思忖着主子的想法,在皇帝和君后太女一起用膳后,才悄悄指点了太牛女一句,探花娘。
等太女查完这科探花的消息,看不出个所以然,就送到了后宫,递给了君后。
太女为了弄清这次的缘由,是抱着最谨慎的态度去查的,就连被工部尚书府上遮盖下来周昕灵的消息,都翻了出来。
包括最后江一晗被叫到太和殿,也在福嬷嬷有意放水下透露给了太女的人。
君后看完这些信息,在太女还搞不清楚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两人风雨同舟这么多年,这点感情默契还是有的。
君后放下信纸,柔柔一笑,这几年面对贵君压制的微弱怨怼终于消散。
你母皇心里还是有我的。
当年他选择这个人,就是因为年少爱慕,他知道帝王不可能只守着他一人,他也没有要求那么多,只要皇上心里有他,认定他是她的夫,这就够了。
可近几年贵君越发受宠,除了初一十五,皇帝已经很少来他殿中了。
但这段时日,皇帝却是一回后宫就到到他殿中。
君后抚摸着信纸,眼里是满是柔情,他只是这是帝王委婉的道歉,是他的妻主在跟他说。
我心里一直有你。
君后轻笑,看向太子,你回去吧,不用再过多关注这件事,还是如以往一样,做你自己的事就好。
就这件事引发的后续,江一晗是一点都不知道,每日照旧上值下值,回家陪夫郎。
唯一苦了的就是李氏,现在两妻夫成婚已经两年,前不久杨旭也过了十八岁的生辰。
按理来讲,已婚夫郎这时候早就该有了孩子,能生一点的两个也能有了。
可现在两妻夫一点不着急,每日两人就这么开开心心欢欢喜喜的,只有李氏想抱孙女想得发狂。
以前说是身体不好,后来又是进京赶考,现在身体养也养了,科举考也考了,连京官也当了,该想着圆房生孩子了吧。
但李氏现在学精了也没明说,他知道女儿护着女婿,但凡有点不对,什么不好的都往她自个身上揽,让他说不得骂不得。
好在之前出门做绣活,认识了绣房的男掌柜,自打女儿中了探花,他虽辞去了绣房的工作,但男掌柜却一直联系着他,偶尔也邀请他出门坐坐。
李氏擅长绣活,也喜欢给家里人做衣服,男掌柜自己开绣坊的,针线功夫更是不差,两人就着绣活也能聊得来。
恰好那段时日李氏心里烦闷,出门和绣坊掌柜喝茶聊天的时候,话里就带出了几句。
男掌柜迎来送往的,最是能看脸色,好不容易扒上今科探花的爹,怎么也会想办法帮着李氏解决问题,好让两人关系越发的稳固。
听完李氏话里的意思,掌柜轻轻一笑,李老爷,我倒是有个法子。
李氏皱眉看去,什么法子?掌柜能在妻主走后,在这京中开起一家自己的绣房,可见也是一个有手段的人,他靠近李氏耳边,轻轻嘀咕几句。
李氏听完,眉头一皱,这能行吗?掌柜笑笑,行不行您都试试,没用也没什么损失,若是有用......,您明年就可以抱孙女了。
李氏一听也是,他若不做打算,就现在两妻夫一点不着急的样子,什么时候才能让他能抱上孙女。
李氏这次离开绣坊时,手上多了一个小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