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骜平日直头直脑, 这时候却鬼使神差地灵光起来,心领神会周寅想说什么,径直答了:宫中无聊, 我来邀你同游。
他说着被禁卫军放入轮椅之中, 连调整姿势都不得, 僵硬地坐着。
即便如此,他依旧口口声声要带周寅去玩:你因我失了去秋狩的机会, 是司月对不住你。
他还不忘告司月黑状。
旁人有的你也该有, 我带你去东山猎鹿。
崔骜说起猎鹿, 眉眼间俱是意气风发。
周寅讶异地看向他,眼中满是不解。
虽说她没有明说,但神情已经明了。
然而崔骜此时又没了刚才的灵光, 带着希冀等她回复。
周寅见他眼巴巴的,只好直言:你如此还要去狩猎?她未说自己的想法,听起来像是在为他考虑一样。
崔骜低头看了眼自己, 系统适时在他脑海中道:过犹不及,你这副样子的确不适合打猎, 你能这么说真是蠢极了。
崔骜不理系统,只对周寅道:我该赔你一场狩猎的。
周寅摇摇头,看上去并没与他计较, 温声道:没关系, 我不在意。
崔骜立刻抢白:我在意!周寅轻声反问:你在意什么?我在意你啊。
崔骜脑海中不合时宜地蹦出这一句。
他不设防, 系统听到他这一句顿时被油腻到,不由提醒:你千万不要对她这么说。
崔骜自然没这么说, 他也说不出口这种话, 只道:旁人有的, 你也该有。
他们去秋狩, 你也该去狩猎的。
我虽给不了你秋狩那样大的排场,但一定能让你一样猎许多东西!他自信满满地同周寅保证,看样子心意已决。
周寅像是被他那句旁人有的,你也该有触动,看向他的目光一下子柔和许多。
她不好意思地别开眼睛,很体贴道:你的好意我知道了,不必如此麻烦,你好好养伤最重要。
崔骜胡说八道:我伤势并无大碍。
周寅沉默地瞧着他。
她只用这双清凌凌的眼望着他,他便对她说不出一句假话。
是以崔骜道:我还有一只手能用,足矣。
足以用于狩猎。
周寅轻叹,像是对他感到无奈。
崔骜感受到她态度松动,乘胜追击:宫中实在无趣极了,便是去东山游玩也好。
他并不逼迫周寅与他一定要狩猎,态度柔和许多。
周寅似是在沉思,他也不多嘴,静待她答案。
可见他平日里并不是没有眼色,只是我行我素惯了,故意不给人面子。
你这样行动总有不便,养伤应当更好,对吗?任何人在她这句问话之下都不会忍心说不对。
崔骜便闷闷地道:对。
那……周寅轻声道。
崔骜又道:虽然对,可我想与你一同去东山。
他实话实说,显得十分沮丧。
周寅沉默,气氛陡然沉了下来。
崔骜以为自己胡搅蛮缠使得她不快,刚要开口去哄,就听她说了一句:好。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骤然抬头看她。
周寅轻轻侧过头去,不太好意思看他,作若无其事状。
可惜她像是实在不会撒谎,紧张得脸都红了。
你答应了?崔骜咧嘴笑起来问,全然没有在宫中时那副令人烦躁的气焰。
三日后我来接你!他虽然没有得到周寅的确认,却依旧喜不自胜道。
周寅轻轻点头答应,犹有顾虑:可你的伤势……崔骜听她为自己着想不由道:真不妨事。
周寅不放心地瞧瞧他,最后像是知道劝不动他一样没再拖泥带水,低声答应下来。
表妹。
她身后突然传出一道男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崔骜看向她身后的锐利眼神。
周寅惊讶转头,看到从府中出来的来人后微笑起来,柔声问好:表兄。
谢琛到周寅跟前。
与之并肩而立后带着主人气息看向崔骜,上下打量他一番后开口:崔小将军。
崔骜哪里还有刚刚与周寅交谈时的乖巧温和,像只捍卫地盘龇牙咧嘴的鬣狗,恶狠狠地看向谢琛,目光要多不善有多不善。
谢琛站在原处和煦与之对视,不露半分怯意。
周寅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显示出几分无措来,很惹人怜。
表兄啊。
崔骜像只竖起全身尖刺的刺猬,毫不遮掩地对外释放着敌意,皮笑肉不笑道。
谢琛眼睫低覆,笑了一声道:不敢高攀。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表兄。
崔骜刻意道,他只能对周寅有着温和与耐心,一旦面对旁人总能轻而易举将关系搞砸。
事实上他一开始也将自己与周寅的关系搞砸,但经过事情脱离控制莫名其妙的发展之后二人关系反而更进一步。
至少到现在为止他们是能约着同游的关系,再接再厉。
对于崔骜这种与人交恶的能力系统屡屡感到目瞪口呆,它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是如何成为顶级攻略者的。
然而存在即合理,从他和周寅的关系演变来看也只能说或许他这种近乎于莽撞的攻略方式可能有用,当然要配合一张不错的脸。
这种姑且称为攻略方式的手段长得好看的人用来可以叫做攻略,长得不好看的人用那叫骚扰。
崔骜还真是幸运,拥有一具模样不错的身体。
谢琛笑道:小将军姓崔,我姓谢,何来一家人之说?他明知故问,料定崔骜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直言心中所想。
周寅若不在此处,崔骜还真会大言不惭说自己日后娶了周寅就和他是一家人了。
偏偏周寅在这里,他还真不好意思这么说,也不能这么说。
他如此讲周寅定然会不高兴,他好不容易才邀得动她一道出门玩,没必要为了一时意气惹她生气。
崔骜含糊道:日后你就知道了。
谢琛嘴角轻轻抽了一抽,被他的不要脸惊了一惊。
他的目的已达到,完成了周寅的吩咐,便不再与崔骜多言,只向着周寅道:外面风大,表妹及早回府。
是。
周寅一副十分听话的模样,低眉顺目。
崔骜插不进话,谢琛这话也不是说给他的,只说给周寅听。
他不愿看二人一唱一和一问一答,脑子从未如此灵光过,灵机一动:听说前些日子谢郎君重病在身,如今怎么样了?他说罢挑衅地看向谢琛,刻意戳他痛处。
谢琛一顿,而后平静看他,同样平静地回答:劳您挂念,如今已经好了大半。
全然没有被人直言伤病的忌讳。
崔骜见他不气不恼,轻嗤一声。
谢琛看着他忽然笑起来,反问:不过如今看来,您的重伤倒是比我的重病要重。
崔骜冷下脸来盯着他。
周寅似乎从谢琛这句话终于察觉出二人表面平静之下的暗流涌动,为难地瞧瞧二人,最终在两人将要吵起来前怯生生地打断道:府上还有事,我先告退可以吗?她好像只能想出这种笨拙的方式来平定二人间的矛盾。
可以。
崔骜与谢琛本在暗中争锋,此时此刻同时回答。
周寅毫不掩饰自己松了口气,行了一礼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告退了。
她转身要回府去,崔骜却突然叫住她:周女郎。
周寅停步,回头看去,细声细气:还有什么事?崔骜对她向来是与对旁人很不同的一副面孔,特意说给谢琛听: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周寅坦坦荡荡,浅浅一笑:好,还有事吗?崔骜摇头,牵动着肩上一疼,因不愿在谢琛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硬是忍着没发作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了。
周寅抿唇一笑,温声开口:那我走了啊。
这句话轻轻糯糯,听得崔骜都不觉得疼了。
谢琛见周寅入内,也没什么与崔骜闲话的意思,干脆利落扔了俩字:告辞。
就跟过去了,想也知道他是要与周寅一起走的。
偏偏崔骜此时伤了手脚没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气得要将牙咬碎。
他看着周寅跨过门槛时谢琛正好追上,低声对她说了什么后周寅轻轻笑起来。
崔骜不知道谢琛说的什么,周寅听得却很清楚:他没有发现我的不同。
又轻又低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周寅轻轻一笑,低应一声,没将话说死:是吧。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周寅身侧,细看是能看出他是要比她走的稍微靠后一些的,显示出一种无形的尊敬出来。
并排走吧。
周寅轻描淡写地吩咐,与之完全不像兄妹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上级对待下属。
谢琛立刻步子大了一些并主动认错:抱歉,我……他骨子里养成了对周寅的尊崇,就像养成了一身属于谢琛的习惯那样,下意识使然。
没关系的,表兄。
周寅弯弯眼睛对他笑笑,一双眼像是一对儿弯月,记住就好。
是。
谢琛低声答道,这次没再流露出尊敬来,就如一个真正的表兄那样。
作者有话说:汪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