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复原么?王雎明知无望, 却又忍不住矛盾发问。
万一有希望呢?但是没有万一。
太医摇了摇头,未置一词,但态度说明一切, 显然无法复原。
王雎将眼一闭, 听到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后心灰意冷, 将眼一闭,像是听不到外界一切声音。
见他又是这副半死不活地毫无生趣的模样, 直看得太医咬牙切齿。
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王雎意志消沉, 毫无礼数, 已经将太医狠狠得罪。
还是王栩赔礼道歉:抱歉,我兄长蒙受大难,一时间难以恢复平常心, 望您见谅。
一会儿我亲自送您出去,再向您郑重赔礼,还请您不要推拒。
他说的郑重赔礼与其说是赔礼, 不如说是送礼。
有了台阶下而不是一直受到王雎给的尴尬,太医脸色好看许多, 答了一句:老夫能够理解。
初遭大难性情大变属实正常,太医见多识广,不是没见过这样的病人, 只是他为太医, 平日里多与贵人接触, 难免心高气傲。
王栩点点头,恭维道:您大人有大量。
他一顿, 像是在为王雎着想一般道:还请您为我兄长换药。
太医看看床上的王雎, 见他一动不动, 只能乐观地想至少他这副模样不会干扰他用药。
如此想着, 太医唤医童从药箱中取出所需药物,准备为王雎换药。
王雎躺在床上一副心死模样,脑海中也平静无波。
不过系统却不肯让他保持着死水一样的状态,在他脑海中絮絮叨叨:王雎,既然你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何不好好活着。
王雎在脑海中答:我如今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你能说活,能动,不比死了好千倍万倍?系统一反常态地苦口婆心循循善诱,完全与往常不同。
他似乎很希望王雎振作,好好活下来。
王雎一言不发。
死亡的感觉十分痛苦,你绝不想尝试一遍,你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难道还没有这等见识?系统继续道。
王雎闻言带了莫名意味道:既然如此,还不如让我就此事一死了之,又何必要我活着?我如今没了右手,生不如死,还要苦受煎熬,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系统立刻道:周寅,还有周寅。
因着系统这句话,王雎的眼皮不由得轻轻一颤,难得给出巨大反应。
你不是还要带周寅离开,怎么能自己说走就走。
系统口不择言,为了让王雎不要一心求死,它甚至搬出自己最为忌惮的周寅来哄劝王雎。
这话果真十分有用,王雎听见周寅两字后果然沉默下来,身上自暴自弃的那股劲头散了不少。
太医正为他解着手上包裹之物,自然察觉到他的变化,倒是心中一松。
身为医者,他虽然对王雎印象并不好,但见他有求生之心却还是高兴不已的。
一层一层的白布被转着圈取下,布下的阴影越来越深,王雎的右手渐渐要暴露于人前。
感受到手上刺痛与轻松同时加深,王雎无可避免地睁开眼来,下意识向右手出看去。
而此时太医已经小心翼翼地解开了最后一层布。
王雎愣在当场,血液上涌,四肢百骸发冷。
系统见这一幕暗道不好,它好不容易才让王雎稍微振作起来,却可能要因为这一眼功亏一篑。
而王栩看着这一幕却也没什么太大反应,让他脑海中的系统更觉得他冷血无情至极。
便是见多识广的太医重新见了王雎的右手也忍不住在心中微微叹息,对他心软许多,完全能理解他方才的求死之心了。
他的右手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手,五只黏连在一处完全让人看不出手的形状出来,除此之外其上黑的红的白的黄的混于一处,不成样子。
他手上肌肉,关节囊,脓与血,以及从肉中穿出的森森白骨就那样显露在外,简直像是扭曲的怪物。
房中下人们看得冷汗涔涔,即使王雎得到过太医与民间郎中们的共同救治,此时这一只手看上去还是十分令人作呕。
一旁的医童年纪还小,虽然跟随师父出入诊治也算是见了不少市面,但对于烧伤还是少见,更何况是如此严重的烧伤。
他脸色变幻,几欲作呕,活活忍住。
不止是他想吐,王雎自己看见了这只手都要吐。
他不止是想吐,在身体虚弱,心神巨大波动之下,再加上这只手如今实在恶心可怖,他喉头滚了一滚,哗啦一下伏到床畔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王栩眼角抽抽,他就站在床边,如今王雎这一吐正好吐在他脚下。
他来不及发作,就见床上的王雎剧烈抽动起来,太医顿时抓不住他的手。
不止如此,他抽动得太过厉害,大有要厥过去的意思。
王栩眉头攒起,倒没打算让王雎现在就死。
他刚答应了王大人会好好照料王雎,这会儿王雎若是死了难保王大人清洗液上头牵连于他。
说到底他才是让王雎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
于是他颇紧张地问:大人,我兄长他这是怎么了?太医满头大汗,忙道:都快快前来搭一把手,将他按住!无需王雎动手,下人们立刻蜂拥而上,将床上的王雎摁住。
太医眼疾手快地向他嘴里填入布巾,这才避免他在惊厥过度之下误将舌头咬断自己,又令人用质地丝滑的绸缎条将他手脚缚住。
做好了这一切,太医才对王栩道:他陡然遭受巨大刺激,惊厥过度。
王栩眉头不见松开,低声问道:可危及我兄长性命?太医摇摇头,看样子累坏了:这倒不会,只是突发之事,待他缓过来便好。
除去其它用药,我再为他开几剂安神药来,让他日常服用。
王栩轻轻舒了口气,道:有劳您了。
有下人突然开口:大人,二郎君,大郎君手上又流血了。
太医顿时看向王雎的手,原本就没愈合多少的皮肉在他方才的惊厥之下伤口重新裂开,一双手更加惨不忍睹。
我来为他上药。
上药前还要将黄脓挤出。
若不是太子有命让他留在王家医治,他简直要撂挑子走人。
有劳。
王栩今日不知说了多少句有劳。
他是真盼着太医能让王雎是病情尽快稳定下来。
倒不是他对王雎有多有情有义,而是王雎病情一日不稳定,他便一日不能入宫,则一日不能攻略周寅。
而见了王雎烧伤成这副模样的手,王栩可以肯定他对自己模没有丝毫威胁,也就愿意放他一马。